面對蘇臨的問題,和其他異人好奇的目光,陸知雪搖了搖頭,“什麽也沒給,隻是照例,第一個隐藏任務給了一顆小魂晶。”
蘇臨也觸發了那個隐藏任務,也就是每次神臨存活後,能得到一顆魂晶.小,但說實話這獎勵有點少了。
畢竟神臨的強度不低,若是沒有他跟陸知雪,在場的異人面對春神或許還有掙紮的餘地,當遇到強勢的神臨時,是絕無生還可能的。
“有概率嗎……是這個意思。”
蘇臨感慨道,他排列好神像後,觸發的終極隐藏任務上說明了,擊敗神臨對象,也隻是有概率得到血統或傳承。
這就有點耐人尋味了,獎勵論概率,豈不是會很不穩定?
若是臉黑的異人,就算戰力超凡,到最後也拿不到什麽獎勵,簡直虧死了。
蘇臨感覺山海遊戲不應當這樣設定才對,畢竟這和打怪掉寶箱的額外收入概率不一樣,副本任務他覺得應該有保底性質。
從合理性的角度去考慮,他分析這個有概率,應該是指整體性的,或者說,如果斬殺神臨對象的異人,是符合某種條件的,就能得到傳承或血統獎勵,反之則沒有。
他們這裏有八名異人,整體算來,肯定有人符合某幾個神臨對象的獎勵條件,換種說法,從個人角度來看,那就是十次神臨中,必然有一位神祇是對個人來說有獎勵的。
可如果自身符合神臨獎勵的條件,卻無力斬殺神臨對象,那就會一無所獲。
蘇臨思索時,陸知雪走到一旁,從儲物空間内掏出一個睡袋,鑽進去就躺下了。
“臨臨這麽看着我,是要一起睡嗎?”
陸知雪笑眯眯的看着蘇臨,因爲蘇臨眼中帶着迷惑。
“這是睡覺的時候嗎?”
蘇臨吐槽道。
“沒辦法,臨臨也知道我的情況,成爲異人後這方面也沒有好轉,反而惡化了。”
陸知雪正經的說道,“而臨臨來之前,那幾個已經許久沒有休息,我需要睡眠恢複,應對之後的戰鬥。”
蘇臨明白了,陸知雪的病情在成爲異人後沒有好轉,反而加重了。
而她的戰鬥力似乎又與一些人格挂鈎,長時間讓某個人格處于表層,估計會消耗人格的精神,她需要睡眠恢複,才能讓最強的人格出戰。
“你睡吧,我在旁邊。”
蘇臨面無表情的道,坐在陸知雪身邊。
陸知雪沒有回應,蘇臨在看向這個女孩兒,發現她已經睡着了。
陸知雪睡的很安甯,呼吸平穩,就像嬰兒回到了母親的懷抱。
旁邊的異人看到這一幕,也沒人敢說話,畢竟在他們看來聖女大人喜怒無常,萬一打擾了對方休息,怕是會死得很慘。
尤其是現在這個情況,誰看不出來聖女大人對聖子殿下的心意,這時候沖出去當電燈泡,不是找死嗎?
陸知雪似乎是睡熟了,翻身間靠在了蘇臨腿邊,蘇臨本想挪挪,但又停下了。
他取出一個筆記本,在上面寫了行字,“大家也休息下吧,今日不會再有神臨了,調整恢複狀态,如果沒有食物,可以從我這裏拿。”
其他異人心領神會,也都各自拿出自己的居家旅行道具,有的是帳篷,有的是小床,在廣場中央擺好休息了起來。
這個副本内的危險很明确,就是每日一次的神臨,在中間應該是安全的,加上強大的蘇臨沒有睡,所以異人們都很安心,不多時就都睡着了。
異人們的精神力強橫,即便一周不睡覺也不會感到有多疲憊。
但可以想象,在這個副本沒不知出路,又對危機情況不明,這些異人不熬到受不了是不會睡的,恐怕在自己來之前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
陸知雪作爲聖女,照顧着這群異人,身上的壓力最大,恐怕在副本内還沒合過眼呢。
想到這裏,蘇臨又看向身旁女孩兒的睡顔,想起了一些往事。
他平躺下來,仰望星空,這幾日奔波的疲憊如潮水般席卷而來,定了個鬧鍾,讓蘇柳兒幫忙警戒後,也沉沉睡去。
…………
盛夏時節,蟬鳴聲不止,在烈日下怒放着它們的一生。
四季孤兒院門前,男孩兒坐在樹蔭下看着一本推理小說,周圍的小夥伴們在院子内跑來跑去,嬉笑打鬧。
孩子們的精力總是旺盛,和同齡人之間的玩耍,總能讓他們忘卻夏天炎炎的烈日。
便是汗流浃背,也沒有孩子停下奔跑,反而樂在其中。
“阿臨,來玩啊,别看書了。”
有一名八九歲的孩子朝樹下的孩子招手,臉上帶着陽光燦爛的笑。
“今天身體不太舒服,看看書就好。”
樹下的男孩兒笑着回道,其實他是覺得太陽下太曬了,而且比起和同伴們玩捉鬼遊戲,他對書中的故事更感興趣。
“院長說,不多運動的話會長不高哦,長不高就沒人要,大家都喜歡陽光開朗的孩子,阿臨你來嘛。”
有孩子開口,不死心想要拉他來玩。
“對啊,來嘛來嘛。”
其他孩子也跟着起哄,看得出來阿臨的人緣很好。
阿臨起身,臉上像是寫着‘真拿你們沒辦法’,正準備走出樹蔭時,院子門口傳來了動靜。
孩子們紛紛停下了喊叫,看向院子門口,是院長回來了。
而今天院長并不是一個人回來的,他身邊還跟着個小女孩兒。
可真漂亮。
小女孩兒穿着白色的連衣裙,梳着雙馬尾,小臉上帶點嬰兒肥,眼睛很大,但沒什麽神采。
“小雪,到了,這裏以後就是伱的新家了,快跟大家打招呼。”
院長是個年邁的老人,十分和藹,摸了摸小女孩兒的腦袋,提醒道,想讓這孩子盡快和同齡人交上朋友。
可小女孩兒一言不發,隻是站在那裏,抿了抿嘴。
老院長無奈,看向近處的小男孩兒,“阿臨,你最懂事,多照顧下小雪,帶她熟悉下咱們這兒。”
阿臨點頭,在烈日下額頭上帶着汗,卻也笑的燦爛,隻是仔細看的話會覺得那笑容有幾分假。
他走向前去,伸出小手,“小雪你好,我叫蘇臨,你可以叫我阿臨,朋友們都這麽叫我。”
小女孩兒依舊一言不發,眼睛明明看着前方,瞳孔中映射着阿臨的身影,在深處卻沒有這個人一般。
阿臨也不尴尬,直接拉起小雪的手,“院長爺爺,那我先帶小雪去她們宿舍了。”
四季福利院内,男孩子和女孩子住的宿舍不同,一個在東邊,一個在西邊,不過福利院本就不大,一共也隻收容了三十多名孩子而已。
“好,阿臨去吧,東西我會小春送過去。”
老院長笑着道,對阿臨的表現很滿意,這是他在福利院最喜歡的一個孩子。
聰明,懂事,而且有着超乎年齡的穩重。
隻是這樣的孩子似乎并不受那些領養者們的歡迎,聰明是好事,但他似乎聰明的有些過分了,穩重的像個小大人。
而這樣的孩子,領養者們總認爲是養不熟的,他們更樂意領養年紀更小,最好是還不記事的孩子。
不過老院長倒覺得阿臨沒什麽不好的,小小年紀都會幫忙了呢,比如一些他這老年人不太玩的懂的電子設備,交給阿臨一準兒能給他調好。
如果不是家裏原因不合适,他都想把阿臨收養回家。
即便沒有人領養阿臨,他也準備跟集團上面報備,多申請些資金,供這個孩子去上學。
“那我就帶小雪過去了。”
阿臨跟老院長道别後,便拉着還神遊天外的小女孩兒離開,一邊走一邊跟對方介紹各種福利院的設施。
“你是不是覺得,隻要在大家面前表現好,就會得到獎勵?”
終于,一言不發的小女孩兒開口了。
阿臨停下腳步,松開小女孩兒的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小雪啊,你要明白,咱們是沒爹媽的孩子,不讨好别人,是活不下去的。”
小女孩兒的一雙眼睛盯着阿臨,小小年紀,那雙眸子的眼神卻讓人有些毛骨悚然。
她聲音平靜的道:“可如果要靠讨好别人,才能活下去,那活着又有什麽意義呢?”
“活着的意義?”
阿臨擦了擦汗,“那得先活着才能去找吧?而我看春姐在讨好劉姨,劉姨在讨好院長,院長又在讨好給福利院發資金的人,他們是大人了,不也在靠讨好别人活着?”
他先是往陰涼地裏站了站,又走回去,将小雪拉近了陰涼地裏。
小雪張了張嘴,“……那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
阿臨反問道,“他們也在讨好别人,換取自己活着所需的資源,可我覺得他們有時也挺開心的。”
“那幹脆不要活好了,很累的樣子。”
小女孩兒低聲道。
“可活着就是很累啊,我看書上說,人死了會很安甯,但也很寂寞。”
阿臨說道,看着小雪,“那你是怕累,還是怕寂寞呢?”
這個問題似乎對小女孩兒來說有些太過高深了,小雪沉默了半天,眼中才有了些神采,似乎是水珠在打轉,“爸爸媽媽不在了,我很想他們。”
“真好。”
阿臨感慨般的說了一句。
然而這似乎有些激怒了小女孩兒,她怒聲道:“有什麽好的!?”
阿臨看着小女孩兒的眼睛,“在這裏的孩子都是沒有爸爸媽媽的,注意,是沒有,我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更不曾有過和父母的回憶。”
他雙手抓着小雪的肩膀,明明身高比對方矮,這一刻卻好像有某種氣勢壓過了對方,他抓的很緊,似乎是有某種情緒在宣洩。
“你起碼曾經有過,當你夜深人靜時躺在床上,還能回憶曾經的那些美好,盡管你可能會流淚,但那溫馨也能帶你入睡。”
阿臨的聲音平靜,但手上的力氣卻越來越大,“可我呢,每天躺在床上望着天花闆,我回想,我的父母到底是誰,他們又爲什麽把我扔掉,即便是想要找尋一些和父母間的美好回憶,到最終也隻能看着天花闆發呆,因爲是空的,什麽都沒有。”
“我看書,看很多的書,我幻想,有很多的幻想,可我想不出父母的樣子,想不出在溫馨家庭中的美好幻象。”
阿臨一字一句的道,“你有過父母,應該還很幸福,又有什麽資格在我面前賣慘呢?”
在阿臨接連的話語中,小女孩兒一言不發,到最後竟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這下輪到阿臨手足無措了,他連忙松開抓住對方的肩膀,“好了好了,别哭了。”
可他看過很多書,和孩子們玩的也很好,卻并不知道該怎麽哄女孩兒。
因爲院内的女孩兒不多,而且她們通常都不會哭,比男孩兒還堅強呢。
“才不是,你說的不對……”
小女孩兒似乎也很倔強,非要跟對方辯論清楚,“什麽都不記得才好,每當我想起爸爸媽媽,再想起現在,就會難受,因爲他們不在了。”
“嗯,你說的對,是我剛剛說話太過分了,我道歉。”
阿臨安慰道,從他的表情上看不出是否真情實意。
可小女孩兒還是哭個不停,阿臨沒辦法,隻能學着春姐安慰孩子那樣,點起腳尖抱抱對方。
他的小手一邊拍着對方的後背一邊道:“好啦,來了這裏,我們就是一家人了,我很會表演的,我可以做你爸爸啊。”
小女孩兒一把推開了蘇臨,也不知是在哭還是在笑,但其胸膛起伏,又仿佛很生氣,“你……你……你!”
阿臨手按了按眉心,似乎很是頭疼,“那不行的話,如果你想,我也可以免爲其難的扮演你媽媽。”
小女孩兒愣了下,突然笑出了聲,“你看起來還真像個女孩子。”
阿臨一直保持的表情管理終于崩塌了,垮起個臉,恨不得立馬沖回園區内,問其他同伴自己像不像個男子漢。
院内蟬鳴依舊,在這個夏天,種子紮根了。
夢境中的一切,時而清晰,時而朦胧,場景也變換的毫無時間邏輯可言。
下一幕,九歲的阿臨出現在了葬禮上,老院長去世了。
福利院内的孩子們哭的稀裏嘩啦,因爲老院長人真的很好,很受孩子們喜歡。
死因是心髒病,老毛病了,據說之前要動手術,可錢不夠,老院長的幾個孩子誰也不願意湊錢,在争吵中老院長心髒病發,送到醫院後搶救無效,去世時63歲。
“聽說了嗎?其實前幾年四季集團就因爲經營不利,在不少小城市内撤出了慈善資金,我們這家福利院其實早就沒有投資了,一直是院長在用他自己的存款填窟窿。”
“我就說,院長這幾年爲什麽總不在院内,經常出去奔波,估計就是在找新的慈善機構要錢呢。”
“我之前還看到,院長在外面送外賣嘞,好像是也快沒錢了。”
“現在好了,老院長死了,我們之後的工資怎麽辦?是不是該找新工作了?”
“……”
葬禮上,大人們你一言我一語,福利院内的員工沒幾個落淚的,倒是孩子們哭得稀裏嘩啦。
他們的交流聲不大,但阿臨聽力很好,都聽了進去,聽進了心裏。
福利院要解散了,之後他們又要變成‘無家可歸’的孤兒了,是要上街頭乞讨,還是找個會雇傭童工的地方?
老院長死後,沒過一個月,福利院内的職工都走完了,春姐結婚後也不再來了。
若不是這間院子是老院長的個人财産,孩子們連住處都沒有了。
可壞消息接踵而來,老院長的幾個孩子爲了遺産,登門拜訪,說這處房産是他們的,要讓孩子們滾出去。
孩子們無家可歸不想走,他們就拳打腳踢。
鬧了有幾天,老院長的幾個孩子沒有再來了,而福利院内又來了新員工。
原來是有一個商人買下了這塊兒地,要繼續經營福利院。
孩子們對新院長感恩戴德,同時又思念老院長的好。
因爲新院長不常來,而且給人的感覺很刻薄,看他們的眼神,讓他們感覺很不舒服。
後來阿臨明白了,爲什麽這個新院長讓人感覺不舒服,因爲他根本沒想好好經營這家福利院做慈善,這家福利院也不過是他‘生意’的一環罷了。
阿臨起夜時,曾見到有大一些的姐姐被帶到小房間内,衣冠楚楚的男人走進去,他聽到哭聲和呼喊聲。
然後看到男人再次衣冠楚楚的走出來,臉上帶着笑。
朦胧的畫面再轉,阿臨看着自己身上的血。
小小的房間内,上衣已經被撕破的女孩兒躲在牆角,被煙灰缸打破了頭的男人表情猙獰,憤怒的沖向阿臨。
“敢打老子,都尼瑪流血了,你完了……”
争鬥中,外面的大人聽聞消息趕來,一番争執下,最後還是新院長過來,才平息了争鬥。
“你特麽怎麽做生意的?真特娘晦氣。”
男人吐了口吐沫,吐到阿臨臉上,院長在旁邊陪着笑,口中說着招待不周小孩子不懂事之類的話。
男人走了,阿臨被關在禁閉室内三天,才給放出來。
他臉上身上都是淤青,對于體質不是很好的他來說應該疼的要命,可他坐在院子内看着天上的浮雲,一言不發。
坐在他身邊的女孩兒,穿着不合身的衣服,明明是夏天,卻包裹的嚴嚴實實,不讓皮膚漏出來。
良久,阿臨拉起女孩兒的手,捋上她的衣袖,變得更沉默了。
對方也挨打了,因爲‘不聽話’
“臨臨,我估計要走了。”
小雪低着頭說道,眼中噙着淚。
“去哪?”
阿臨問道,聲音幹澀。
“有人要收養我,說明天上午一開門就會過來辦手續,後天就帶我走。”
小雪聲音有些顫抖,雙手抱着膝蓋,蜷縮的很緊。
“我認識嗎?”
阿臨聲音平淡。
小雪點了點頭,要收養她的人,就是那天被蘇臨砸了一下的小老闆。
“我知道了,我會解決的。”
阿臨聲音很平靜,雙眼看着空曠的院子。
從什麽時候起,孩子們不再出來玩耍了?
從什麽時候起,一切都變了?
“解決……你……臨臨……你要解決什麽?”
小雪的聲音透着不安,因爲她從側面看去,隻能看到男孩兒的側臉,她看到男孩兒的一半眼睛,平靜的眸子中,似乎有什麽吓人的東西。
“别擔心,會好起來的,都會好起來的,回到我們以前的日常。”
阿臨擡手摸了摸對方的腦袋,明明對方的個子比他高,做這個動作又好像沒有違和感。
新院長上任後,爲了讓不安分的孩子們安分些,也爲了讓那些情緒緊張的孩子晚上能睡覺,每日都會在午餐時發一顆小劑量的安眠藥。
而阿臨,從來沒吃過那東西。
次日,川江市發生了一起不起眼的交通事故,有一名司機自郊外的盤山公路上行駛時,意外撞斷了護欄,沖下了山坡,車毀人亡。
他再也沒法等到明天來領養小雪了。
沒人知道是阿臨做的,除了小雪,她猜出來了。
夜間,她偷偷喊阿臨出來,“阿臨,你瘋了!?你這是犯罪,會被抓去去坐牢的!”
剛剛殺過人的阿臨卻十分平靜,“在我國,交通事故的屍體一般是不會解剖的,我做的很幹淨。”
他觀察過福利院内所有的監控攝像頭,知道哪裏是死角。
而這家福利院目前因爲在進行一些肮髒的生意,接待室内是沒有攝像頭的。
因爲也沒什麽資料放在那裏,所以那扇們沒有鎖,蘇臨很輕易的就在晚上進去了。
将接待室内的第一個一次性杯子處理了下,安眠藥味苦,可這裏的廉價茶水更苦。
如果男人真的準時早早到來,他必然是第一個客人,而院長很愛給客人倒茶喝。
計劃的執行有不穩定因素,但如果失敗了,他也還有其他的備用方案,隻是沒有這個方案在成功後,那麽不容易被察覺罷了。
好在他運氣似乎不錯,男人準時的到來了,喝下了那杯茶,辦完了院内的手續,迫不及待的要再去相關部門辦理剩下的手續,意得志滿的走出了福利院。
而在他身後,有一個男孩兒靜靜的看着他的背影,如同死神在送别。
那個紙杯已經被他從垃圾桶内拿走處理掉了,并且換了一個别的泡過茶的紙杯。
這麽做是爲了防止院長起疑心調查,而蘇臨不認爲院長還會在找到杯子後,去做什麽指紋鑒定。
看過許多推理小說的阿臨明白,其實很多時候作案并不需要多麽複雜花哨的手段,越複雜的流程漏洞就越多。
像這樣,對方隻會被定義爲事故死亡,一樁天衣無縫的殺人案就這麽完成了。
“臨臨……我好怕。”
小雪聲音顫抖,對于年幼的她來說,最好的朋友因爲她殺了人,盡管好像沒人知道,也讓人感到害怕。
“沒事,我說過,會好起來的。”
阿臨很平靜,意外的,他沒覺得有什麽恐懼或不安,此時反倒感覺内心十分祥和。
做這種事前他當然有過覺悟,他不認爲自己真的比大人聰明,有什麽沒考慮到的地方也不奇怪,而就算是最終被揪出了他的尾巴,他也認了。
盡管那不太可能,因爲有可能會調查這件事的隻有福利院内部,即便院長真的違反常理的去盡力調查,并找出了結果,他也不可能報案,因爲他本身就不幹淨。
他們這些孤兒被限制自由,不能離開孤兒院,與外界是完全隔絕的,所以阿臨也沒辦法通過舉報之類的方式揭露這家孤兒院當下的黑暗。
既然開了頭,已經髒了手,他會找一個合适的時機,将那個肮髒的商人,也處理掉。
“臨臨,你……你還要做什麽?”
小雪很是擔憂的看着阿臨,又覺得十分愧疚,因爲自己,自己的朋友成了犯罪者。
而他即便是個孤兒,有着這般聰慧的頭腦,也應該有一個正常美好的人生才對。
就像對方曾經對她說的,就算活着很累,那也要先活着,才能找到活着的意義,而隻要活着,就總會有令人開心的事發生。
“快到巡邏的時間了,回去睡覺吧,我困了。”
阿臨平靜的道,沒有告知對方自己要做什麽。
這一晚,阿臨将僅剩的那一點安眠藥吃了,睡的很香。
三日後,孤兒院的院長因觸電意外死亡。
沒人知道蘇臨是怎麽做到的,他隻是站在人群中,靜靜的看着地上的那具屍體。
不同于其他孩子們的驚恐、畏懼、欣喜、擔憂,阿臨的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
前面的孩子們站在夏日的陽光下,阿臨小臉上還帶着淤青,站在大樹下的陰影中。
兩周後,四季集團财政回暖,将這家孤兒院又納入了旗下,又來了一位新院長,人同樣很好。
因爲孩子們的纰漏,前任已死的那個商人院長死後也是身敗名裂,同時一系列涉案員工全都被逮捕。
據傳警方有重新調查那個院長死亡原因的意向,但因爲過去很長一段時間了,現場也沒有保護,最終不了了之。
秋鳥高鳴,時節歲月變換,阿臨十歲了。
他站在福利院門口,和小雪告别,對方被收養了,收養她的家庭很富有,而且那對夫婦人看起來很好,是本地做珠寶生意的。
這告别并不是長久的,因爲他們正在上同一所小學,而小雪并不會轉校。
在那棵老樹下,阿臨抱起一本推理小說,靜靜的翻,靜靜的看。
院子内的孤兒來了走,走了又來。
老樹依舊,樹下的孩子卻越來越高,越來越大。
他看着那熟悉的院子,熟悉的人卻都大多不在了,沒人會喊他一起玩捉鬼遊戲,也沒人蒙着他的眼睛讓自己猜他是誰。
你是怕累,還是怕寂寞?
年幼阿臨的聲音似乎在他耳邊響起,讓少年笑着搖頭,合上書本,向前走去。
這一步,便踏出了院子,來到了春天。
“臨臨。”
一道熟悉的女聲将少年喚醒,眼前的夢境破碎,回到現實。
蘇臨坐起身來,看着旁邊的陸知雪,“我睡了多久?”
“十個小時了,跟豬一樣,就好像我們小時候上數學課。”
陸知雪臉上帶着笑意,她給人的氣質感覺不同,讓蘇臨很熟悉,也很安心。
這才是他認識的陸知雪,原原本本的她。
“我明白爲什麽你小時候數學不好了。”
蘇臨回了一句,站起身來。
他上課睡覺是因爲小學數學對他來說太無聊了,老師也不會點名批評他,因爲他總考滿分。
陸知雪就不行了,那時候總是在及格線徘徊,要知道那是小學數學,他們上的學校不差,班内平均分都在80分以上的。
“因爲比起聽老師講課,我更喜歡看你睡覺沒有防備的樣子嘛。”
陸知雪笑嘻嘻的道,還親昵的擡手,用手指戳了戳蘇臨的臉頰,蘇臨也沒躲,好像這才是他們本應有的相處模式。
“可我聽同桌說,我睡相很差,讓她很厭煩。”
蘇臨面無表情的道,實際内心并不平靜。
他知道,這才是陸知雪原本的人格,沒有偏向哪種極端,就是個普通的,善良的,有時會有些調皮,加點惡趣味的青梅竹馬。
“可我聽說,她暗戀你來着呢,上初中了還問我要你聯系方式。”
陸知雪笑眯眯的道。
“那她可真是找錯人了。”
蘇臨也笑了,青春時代的美好似乎曆曆在目。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陸知雪搖了搖頭,“我給她了哦,隻不過給她的是孤兒院的座機電話,畢竟你根本沒有手機嘛。”
蘇臨愣了下,看着陸知雪的眼睛,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嘴角在上揚,表情管理已然失控。
雙方對視着,最終同時笑出了聲。
是了,他沒收到過那位同桌的聯系,或許是接電話的人沒喊他,或許是對方來電時自己根本就不在孤兒院,回來後同伴又把這事給忘了。
所謂緣分,有時候就是這般,在一起鼓起勇氣的嘗試後無果,就這麽随水東流了。
現在自己的那位同桌還過的好嗎?在靈氣複蘇的混亂中,是否還活着?
蘇臨有些感慨,随後又收起了心神,看向那些也已經睡醒的異人,“既然大家都醒了,不如來讨論下戰術吧。”
他沒有自覺天下無敵,每個異人應該都有自己的可取之處,交流一番,或許在之後的某些戰鬥中能派上用場。
衆人聚在一起,分别介紹了自己的等級、能力、擅長的領域。
當然,蘇臨主要是爲了和陸知雪互相深入了解一下,畢竟他們才是這裏的最強戰力。
此前兩次相遇,分别的都很匆忙,在睢陽城守衛戰中,陸知雪也沒跟他交流過能力。
一番溝通下,蘇臨才知道陸知雪的血統竟然是S+級的應龍血脈,比自己的燭龍血脈要高兩個小層次,也怪不得對方這麽猛。
不過他感覺陸知雪還有保留,隻是在其他異人面前沒有多說。
盡管都是聖教的異人,但自身的有些核心機密是不方便透露的,就像蘇臨的天帝職業,他也不會跟别人說。
等到隻有他們兩人時,或是在好友郵件裏,再詳細溝通也不遲。
“所以說……哪個才是你?”
蘇臨問道。
陸知雪輕盈一笑,“我是有些問題,但又不是靈魂分裂,所有你見到的我,都是我。”
“人格可以随意切換?”
蘇臨此時問的是正經問題,因爲他發現陸知雪根據人格的不同,戰鬥能力天差地别。
倒不是基礎屬性上有變化,因爲身體一直都是她的,沒有變過,真正随人格變化的,是各種專精能力。
比如現在他眼前最熟悉的陸知雪版本,暫且稱爲小雪好了。
小雪的徒手格鬥專精是基礎5級,刀術專精等級是基礎8級,隻能說不是一般的普通。
要知道陸知雪已經是20級異人了,在這個等級,即便是最菜的20級異人核心的專精能力,也絕對到了專家級了。
當然,蘇臨也不好吐槽小雪,因爲他的專精能力同樣算不上很強,目前專家級的專精能力也就隻有劍術專精、卸力專精、身法專精、冥想專精、施法專精、魂能運轉專精而已。
哦,貌似也不賴,但他感覺這是攻略組大佬們在20級時也能達成的成就……或許吧。
小雪的專精能力一般,但不意味着她好欺負,因爲她的其他人格在各領域都有着擅長點。
比如陸知雪說她曾經和夜雨戰鬥,失敗的那次,她的人格不是擅長正面戰鬥的,但其冥想專精達到了大師級。
平日裏以那個人格修行的話,不僅恢複魂能的速度快,還能高效的提升自己的魂能上限。
能力比較綜合的人格是他之前見過的,打春神時的那個人格,也是自己見到的陸玖兒人格,基本沒什麽短闆,而且情緒穩定,很适合以常态保持。
當然,戰鬥能力最強的人格,還得是他見過的那位‘殺手姐姐’。
據陸知雪說,在那個狀态下,她的數項戰鬥專精能力都處于大師級,所以她才能在當前等級克敵戰無不勝。
因爲據蘇臨所知,即便是攻略組裏面那些三十多級的大佬中,也沒幾個人有大師級的專精能力。
明确知道的隻有攻略組的副組長,赫柏學姐的施法專精是大師級的,其他戰鬥專精能力都還是專家級。
“當然不是随意切換的,臨臨你把我當什麽了?這是按個按鈕就能換的嗎?”
陸知雪臉頰鼓了鼓說道,“也是要看心情和條件的,有時候感覺不到位,其他人格是不願意出來的,就像那次我跟夜雨交手,他都快把我打死了,我的英雄人格也沒有出現。”
英雄人格,這是陸知雪對那位最兇煞的人格的稱呼,因爲每當遇到絕境的危險,那個人格就會出來幫她擺平一切。
她氣質兇煞,下手無情,戰鬥中十分果決,就好像……
“所以說很不穩定……你到底怎麽活到現在,并且一騎絕塵的?”
蘇臨有些無語的看着陸知雪,要知道山海遊戲是會根據異人的綜合實力,來定副本任務難度的,陸知雪若是柔弱性人格面對戰鬥任務,結果英雄人格沒出來,不就完蛋了?
仔細想想,陸知雪第一次和夜雨交手想必十分兇險,但那英雄人格沒出來救場,若不是夜雨被副本拉走了,陸知雪就見不到自己了。
所以說陸知雪的上限雖然很高,但卻未必就真無敵。
“嘿嘿,那還是多虧了臨臨啊。”
陸知雪說的話讓蘇臨聽了有些莫名其妙。
“跟我有什麽關系?”
蘇臨納悶兒道。
“我發現了召喚英雄人格的秘訣,隻要我……”
陸知雪說到一半不說了,神秘的笑了笑,“反正我能搞定,你不用擔心這個,戰鬥不會拖後腿的,不如說,我還比較擔心臨臨呢,畢竟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身體太孱弱了。”
蘇臨感覺有點不能忍,他怎麽就身體孱弱了?
對比以前的奧運冠軍來說,我也是超人吧?
在同等級的異人中,他的肉身屬性也不弱,完全在平均線以上。
隻是對比屬性變态的陸知雪來說,‘稍微’低了一點。
“聖子殿下,您的那幾項專精能力真的隻有專家級嗎?”
一位聖教膽子比較大的異人,小心的問道。
盡管蘇臨的一系列專精能力等級在他看來已經很離譜了,但他還是不明白蘇臨戰鬥時爲何會那麽精準而優雅。
“我的專精等級是不算高,但我戰鬥時有别的加成,不用擔心。”
蘇臨含糊的解釋道,這些聖教異人嘴不一定嚴實,自己要是詳細介紹了自己的天賦能力,說不準出去後全世界都知道了。
血統技能什麽的到沒什麽好瞞的了,畢竟通過戰鬥表現也能看出來,他也需要讓衆人明白自己的戰鬥方式,之後好打配合。
蘇臨感覺之後的神臨未必能簡單通過,尤其是下一次神臨。
他看向不遠處那顆青銅神樹,他在副本背景介紹中曾看到過‘天帝臨塵’四個字。
若這青銅樹招來的神臨是金烏還好,就算是九隻金烏他與陸知雪合力也可一戰。
但若是傳說中的天帝,估計就會很麻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