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有獨屬于自己的秘密。
就如同,方閑與黃博航從武陵醫院手術回來的第三天,張市衛生健康委員會,就發了一紙調令,說是經過張市醫學會的考核,張市人力資源管理部門的審批,決定,将黃博航副主任醫師,調任至張市人民醫院的創傷外科。
目前,慈縣第一人民醫院的創傷外科,暫由覃宏軒主任,擔任科室裏的主任醫師,吩咐黃博航提前做好工作交接,于三月初,到張市人民醫院就職。
與此同時,三月初,這邊的創傷外科帶組主任一職位,會由慈縣人民醫院現急診科的一位副主任醫師調動過來……
黃博航的工作調動,是張市衛生健康委員會發布的,覃宏軒以及即将新來的陳主任,則是慈縣人民醫院的人事科發的涵文。
“黃主任,恭喜啊!~”早交班前,方閑在看到了黃博航的時候,就如此拱手。
說實話,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下級醫院的人事調動。
這麽快的調動反應,卻是方閑沒想到過的。
也可能是醫學會以及衛生健康委員會,太過于作爲,因此絲毫不耽擱,對人才的選拔制度非常完善。
“方老師,還得多謝您的指導和指點,才能讓我在骨折切開複位内固定術上,有所精進。”
“隻是可惜,沒能陪着方老師您學習完全程,必然會留下諸多遺憾。”黃博航的語氣正式,不像是在凡爾賽。
方閑就說:“黃主任,去了張市人民醫院,跟着邱主任一起學習,也是一樣的。”
“更何況,您現在的實力,未必需要跟着别人學習啊。”
黃博航在方閑來之前,骨折切開複位内固定術的操作熟練度就已經到了3級,黃博航的精進,也不是從3級跳躍到4級,而是在複雜骨折切開複位術上,也是從2級到了3級,因此,才被調任去到了張市人民醫院。
4級操作熟練度,在地級市醫院,是十分罕見的,擁有這樣熟練度的醫生,一般不會在地級市醫院待,地級市醫院,也留不住這樣的人才。
黃博航深吸了一口氣:“方老師,如果您沒來之前,我或許也會這麽想。”
“但世界很大,不管是學術還是專業,都如同金字塔。自己難以盡全貌,但能夠看到高遠處,便已然是一種幸運了。”
“方老師,從急診科轉過來的陳主任,以前也是創傷外科出身,他的興趣方向比較廣,或許,他能夠有機會,跟着方老師您,多開展一些業務範圍,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手術,惠及慈縣的百姓。”
或許是要走,黃博航如此請求,不知道算不算是交代後事,并作相應的安排。
方閑也沒有一口答應,隻是說,可以相互探讨學習。
方閑終究是過客,而慈縣出生的黃博航,也待不住慈縣,也隻是慈縣人民醫院的過客,這樣的形式,是沒有任何人可以更改的。
醫學會,惠及過很多醫務工作者,也惠及了很多就診的患者,讓他們得到更好的醫療技術上限。
但相應的,也都會付出一些什麽……
黃博航即将高升的事情,在科室裏,并不是什麽秘密,這是官方發文,醫院裏的人事部也是馬上反應過來,程序格外熟練,類似的事情,他們遭遇絕對不止十次。
而,很明顯的一個變化就是。
黃博航即将離任的時候,就變得耐心和耐煩起來。
在後續一段時間的手術過程中,黃博航對組内的陳芳鈡、杜力肖以及甯韓等人的教學,格外細緻,仿佛是要将自己的畢生所學,都傾囊相授一般。
與此同時,也是盡量的在門診,收治更多的病人進到科室裏,希望跟着自己的這些下級醫生,能夠在方閑這裏,學到更多東西。
而方閑呢,要做的事情仍然隻是能做什麽做什麽,遇到什麽病種就做什麽。
反正啊,黃博航收治進來的疾病,都是常規疾病,不可能有什麽疑難雜症。
特殊的疑難雜症,黃博航是絕對不會碰的。
再兩日後。
方閑趁着黃博航主任不在,就問陳芳鈡:“鈡哥,黃主任就要走了,你們有什麽打算沒有?”
陳芳鈡沒回,可杜力肖就說:“方老師,這有什麽,鈡哥都已經經曆了三個帶組的主任了,我也經曆了兩個。”
“黃主任要去張市人民醫院的事情,在黃主任來之前,我們就知道了。”
“黃主任之前也是武陵醫院的,他之所以來我們醫院,就是爲了往張市人民醫院裏面跳,但要去到地級市公立醫院,必須走公立醫院往上升的路線。”
“哦,是這樣嗎?我還第一次知道黃主任也是武陵醫院的。”方閑啧啧稱奇啊。
自己來了這麽久,這個瓜,直到今天才吃上。
“其實就隻是一份工作,在哪裏不是當醫生,在哪裏不是給患者治病?”
“像我們這樣的,除了能給患者治病,還能做什麽其他的?進廠裏打螺絲都打不過其他人。”陳芳鈡覺得無所謂,一邊做着開放性骨折的外固定直接的固定。
擰着起子,在最終固定好螺釘後,稍微回了一丢丢,避免滑絲。
“方老師,這樣就差不多了吧?接下來縫合起來打包就可以了吧?”陳芳鈡固定完,如此問。
“這個你們比我更加熟練,鈡哥,你們看着來就行,我也不是全知全能。”方閑見狀退開兩步,再次看了一下外固定支架的走形,覺得不錯,就脫衣服準備下台了。
“方老師您謙虛了,我們的熟練是經驗熟練,你的是技術老辣,比不得。”
陳芳鈡一邊誇獎着,一邊讓住院醫師甯韓趕緊開始後續的縫合操作,這些小事,他就不參合了。
然後,杜力肖也就說:“鈡哥,你先下台吧,剩下的我和甯韓解決就行。”
陳芳鈡則點頭:“好,我去和方老師一起去病房裏看看上一個肌肉成形術的病人。”
方閑在外面的洗手池前,等着陳芳鈡。
陳芳鈡洗手并用紙巾擦幹後,才問方閑:“方老師,那個希音最近幾天幹什麽去了,有幾天沒來科室裏了欸。”
“希音啊,希音她暫時回去了一趟,她是八年制的,要作畢業前的開題報告,預計下周就會回來。”方閑回着。
陳芳鈡愣了下:“周醫生還是直博的啊?”
“嗯!尊敬的博士。”方閑豎起了大拇指,鼓了鼓眼皮。
學曆,是終身攜帶的,自從醫學會介入後,方閑這樣,沒能夠考上碩士研究生的,就隻能是本科學曆和學士學位了。
本來方閑是有機會,可以成爲碩士的。
但方閑跑得太快了,直接就跨越了1級專科醫師的等級認證,臨床能力超強,在這樣的情況下,碩士和博士學位,隻是錦上添花,就沒有必要了。
而且,方閑還完成了那麽多課題,即便是沒有碩士和博士的身份,也不能刮下他擅長做課題、做科研的标簽。
“方老師您不是啊?”陳芳鈡問。
“對啊,我就是個小本科生,估計這輩子也就是這個學曆了。”
“現在醫學的碩士和博士都不讓繼續考,隻看能力,碩士和博士的含金量也越來越高。自然也越來越難。”方閑搖了搖頭。
“沒事兒,方老師,對您來說,不管什麽學曆,都是一樣的。”
“這麽好的技術,可以完善技術性科研,這是最接近臨床的。”陳芳鈡可不會信方閑的鬼話。
其他不說,就方閑目前在科室裏搞的這個複位輔助系統,這是什麽,這是世界最先進性的東西,一旦成文成稿成了專利。
什麽碩士和博士學曆,能比得上這樣的系統直接面世?
華國從建國以來,其實類似的事件不少。
幾十年前,很多人,不是英雄,但是普通的英雄,與無名的他們沒辦法比。
有些人,不是院士,但是可能明面上的院士,和他們也沒辦法比。
學曆和學位,隻是敲門磚的裝飾品,當你卸下這個僞裝之後,内核裏所裝的東西,才是最根本的。
不能否認的是,敲門磚越高級,相對大數據下的綜合能力會越強,但是對于一部分人而言,學曆這樣的敲門磚,真沒什麽用。
就好比,華國的數學界,有一位天才陸家羲先生,爲數學而考入了大學的物理系,在數學家眼裏,就隻是個民科,但卻能解決全世界人都望而生畏的千禧難題。
但當年的氛圍,使得他和華國,抱憾終身了一次。
而後來,不服的陸先生,再次奮勇追擊,先震驚全世界,然則再震驚了華國的數學界,隻可惜,他才剛名震世界,便一睡而去,成了絕響……
類似的事情,不在少數。
因此,如今醫學會的賦能,會盡最大的能力,能夠挖掘這樣的潛在人才。
畢竟,就陸先生而言,如果他能早日被重視的話,可能從那個年代起,華國的數學領域,可能會多很多絕唱,而不是投稿無門。
先震驚世界,再震驚華國……
方閑也不謙虛,說:“就隻是運氣好而已,而且正好是大佬願意帶着我玩,鈡哥。”
方閑說得其實是實話,這個輔助系統,雖然核心的技術調控是自己提供的,但是系統的開發,卻不是自己。
如果沒有周教授先開發出來複位系統這種工具,方閑仍然還得老老實實地手工去複位骨折啊,不可能用自己的技術,飼養一台複位輔助系統出來。
“那也要大佬願意帶啊。”
“方老師,也不瞞您,急診科的陳主任,是家叔。”
“我叔叔給了我一個任務,就是請方老師您吃一頓便飯,不知道方老師今天方不方便啊?”陳芳鈡直接邀請。
方閑和陳芳鈡兩人此刻正好是進了更衣室,方閑脫下洗手衣,露出标準身材。
“鈡哥,你客氣了,有飯吃還不吃啊?”
“下個月即将來科室裏帶組的陳主任,是咱叔啊?”方閑也是順口回問。
“嗯,是親叔叔。我給陳主任說方老師你極愛帶教,陳主任很高興,說先要拜望名師。”陳芳鈡笑着,然後眨了眨眼:“有好酒。”
“好酒都是浪費了,一般的就可以了。”
“陳主任之前是創傷外科的,怎麽去了急診科呢?”方閑好奇地問了一嘴,同時穿上了自己的毛衣和褲子。
叉着腳往上提。
“一言難盡,之前的陳年舊事。”陳芳鈡說話間,頓了下動作,抿着嘴。
而後想了一下才說:“算是遇人不淑吧,所以被卸了副主任醫師的職稱,去年才重新評定上。”
“是一次急診!”
方閑一愣:“沒簽字,沒檢查就去做手術了?”
陳芳鈡點了點頭:“當時情況危及,家屬後腳才來,雖然打了總值班電話,但家屬不認可,非說沒用同意截肢保命。”
“是我叔自作主張,把人給搞殘廢了,本來可以保肢的!”
“但當時情況危及,是股動脈的割裂傷,眼看着就捂不住了。”
“唉!~”方閑聞言就歎了一口氣。
這樣的情況很難做,如果陳主任是手術成功且保肢成功,那麽一切都無所謂,家屬和你好說好商量。
你沒保肢成功,隻保住命,家屬在趕來的路上,他會聽你的嗎?
家屬在沒手術之前就到了醫院裏,你不告而術,就是程序上的錯誤,即便是爲了搶救,也得知情同意才行。
這一點是沒辦法的。
其實陳主任可以更加殘酷一點,就等着家屬來簽字談話後再做截肢術。
那麽一切都還有得保。
現實不是電視劇,電視劇裏面是上演的劇情,是基于良好的方向發展,但現實會很殘酷,這樣的風險,你敢冒的話,那麽你就要接受相應的後果。
雖然第一時間手術搶救生命,是義務,也是你該做的,但它就是會影響到你的前程。
“方老師,等會兒咱們不提這件事吧。”
“我叔叔他不喜歡别人提這件事,他覺得自己問心無愧,挺開朗的一個人,從不喜歡賣弄自己的委屈。”
“因此到現在,知道事情真正經過的人,本院内都不多。”
“但他覺得無所謂,不需要别人的可憐還是什麽的,但是我覺得還是和方老師您說一聲爲好。”陳芳鈡倒是個明白人,提前把自己叔叔的脾氣,告訴給了方閑。
這是把方閑當成了老師,避免誤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