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啊,梁醫生,我對這飛機的起落和下降,實在!~”飛機将下落時,徐鳳年再不能回答問題,索性又恢複了之前的姿勢。
且話都沒說完,就有暈動惡心之感,趕緊閉上了嘴。
方閑趕緊把垃圾袋的口子打開,心裏把徐鳳年教授暈飛機的這件事,牢牢地刻在心裏,若是以後有需要徐鳳年教授邀請着做什麽學術會議時,一定記住,要給他買高鐵票。
出蓉城雙流機場時,方閑與徐鳳年教授都是走的步行樓梯。
慢慢的,徐鳳年教授的不适之處才略有緩解。
“好一些了小方,我們走T1的6出站口,出去後就能上車回去了。”徐鳳年給方閑解釋。
“蓉城的天氣比沙市還是要冷一些吧?徐教授你穿得好像不多。”方閑如此問。
“我隻是暈加速,不是人老了。”徐鳳年沒好氣地說,也是一點都不服老。
等方閑與徐鳳年教授一起出了機場後,才看到有兩三個人前來接機,而且開的是商務車。
“徐教授,方醫生,辛苦了。”三人同時出來,一個人拿一個行李箱去放,另外一個人則是趕緊拉開車門。
“直接回到三十九病房。”徐鳳年上車後就說。
三十九病房,就是泌尿外科的病房。
不過司機卻道:“徐教授,現在林醫生和鍾醫生兩個人,在手術室裏。不在病房。張教授還有池教授兩人也去了手術室裏。”
“怎麽去了手術室,是怕我膝蓋太好了是吧?”徐鳳年聞言瞬間眉頭一皺。
華西醫院的手術室,多設立在頂層,不像湘南大學附屬醫院,多是在2樓。
但華西醫院創傷中心的手術室,是在2樓,與ICU對應。
“我問一下,如果這台手術結束了,我就讓鍾醫生回來病房吧。”
“不,徐教授,我們借到了一間示教室。示教室在2樓,我們直接過去示教室吧?”司機建議蠻多的。
徐鳳年點了點頭,心情終于是好了一些:“那就走吧。記得把泌尿外科的張教授還有神經外科的雷教授也一并邀請來。”
這會兒,另外兩個年輕的醫生上車後,各自伸手:“方醫生。”
“吳華。”
“董誠軒。”
兩人自我介紹時,有一個人的名字,十分具有本世紀初的歲月感。
“我是方閑,吳醫生,董醫生好。”方閑與二人一一對握。
他們能夠進到華西醫院,那實力也肯定是不俗的。
“早就聽過方醫生的大名,如雷貫耳。”吳華笑了笑,同時還遞給了徐鳳年教授一瓶礦泉水。低聲喊了句師父。
徐鳳年這才介紹說:“小方,給你介紹一下,吳華,我的第四個學生,現在是副教授,也還可以。”
“董誠軒,之前是血管外科的,也被我挖了過來。當作是毀損傷血管重建的助手,兩個人都還是非常不錯的。”
吳華和董誠軒都大概三十四五歲的樣子,方閑就笑道:“兩位大哥好。”
不過兩人聽了,卻是不敢接這話。
徐鳳年教授則解釋說:“你叫他們大哥是不行的,你現在是桂老教授的學生,直接喊他們名字吧,或者就叫吳醫生和董醫生。”
“這輩分也不能特别亂。”
說到這裏,車就開始起步了,起步比較平穩,沒有深淺油門,不管是紅綠燈的啓停,都相對比較平緩。
而在這期間,方閑就發現,吳華以及董誠軒二人都是非常善談,且善于請教,不斷地追問着方閑關于毀損傷專科清創以及縫合、重建相關的問題。
方閑都沒來得及回問,一一回答,就花費了許久的時間。
“我們到了。”開車的司機這般笑着說。
同時也自我介紹:“方醫生,剛剛在開車,沒來得及和你自我介紹,我叫薛工章。”
薛工章的年紀比吳華和董誠軒都略小一些。
“薛醫生好。”有了前車之鑒,方閑第一時間就改了自己對對方的稱謂。
而等徐鳳年教授以及方閑等人,來到了示教室後,發現裏面已經坐了不少人,大部分人,方閑都不認識,可是半地中海的林輝老師,方閑可是格外熟悉。
第一眼就認出了這個闊别了兩個多月的老師。
徐鳳年教授進時,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也包括林輝,他從示教室的邊緣第三排走了出來:“徐老師,辛苦你了。”
徐鳳年卻隻是看了林輝一眼,目光複雜着沒講話,然後再看講台上,一個人正播放着ppt本在講課,中途戛然而止後,又是揮手說:“你繼續講你的,我們現在都是聽衆。”
“這一次,我把小方也帶來了,正好我們一起比較細緻地探讨一下,關于毀損傷這個病種的專科治療期間,到底該如何對患者的生活相關功能以及運動相關功能,進行重建。”
“張教授、雷教授,也希望你們能夠多多發表意見啊,我們一直都是一個團隊。”
叫張教授的人,整個人如同一尊彌勒,站起後肚子很大,面相和藹,看起來就是一個大胖子,不過雙目有神,看起來也不凡。
雷教授則是身材幹瘦,闆闆正正的,頗爲嚴肅,鼻梁上有一顆非常明顯的大痣,痣的直徑,至少有4mm,也不知道他爲何沒有把它點掉,畢竟影響顔值。
方閑進入之後,在林輝的引導下,一一見禮。
然後林輝就帶着方閑,找了一個相對邊緣的位置坐下。
此刻即便是方閑有太多的疑問,也是隻能先壓下來,慢慢聽講——
台上在做分享的人就說:“目前,毀損傷這個新病種,在我們現有團隊的深入下,已經做了标準化的搶救流程,還有應急性搶救流程。”
“目前在我院,死亡率已經降至百分之二左右,現場死亡率,也降低至百分之十左右。”
“急診處理期間,已經來到了一個臨界點,那麽毀損傷這個病種,也是代表着即将走入專科處理流程以及治療方式推進流程。”
“目前,醫學會對于毀損傷這個病種的難度以及兇險程度的定級,仍然是四級到五級,甚至部分患者的兇險程度,被定義爲六級。”
“死亡率高、功能缺失率大,患者預後不良,仍然是臻待解決的大問題。”
“經過統計,目前對患者的生活質量影響最大的三個點在于大小便功能、運動功能以及脊柱綜合毀損後導緻的偏癱問題。”
“目前,偏癱問題,我院的神經内科以及神經外科已經就神經功能學康複方面,進入了研究階段,我們創傷外科方面的話,不好去插足。”
“但是大小便的生活功能,顯然不管是腎内科還是消化内科的老師都說,可能需要外科的幹預,才能夠保證患者術後的生活質量。”
“而在前期的研究和探讨中,林輝醫生還有鍾珠子醫生兩人,各自提出了一定的術式設計方案。我們在前期預演了很多次。”
“目前,在動物的毀損傷功能重建試驗中,林輝醫生和鍾珠子醫生兩人各自提出的方案統計下,術後半月内,我們檢測到,家兔的逼尿肌主動收縮次數差異,不具備統計學意義。”
“但二人的設計方案,與傳統的縫合重建相比,逼尿肌主動收縮次數的差異,均具備統計學意義。”
“這就使得,我們當前的課題,進入到了一個相對的平台期。”
“究竟是選擇哪一個方向更加深入,明顯是一個難以抉擇的問題……”
方閑才進入,負責講課的講者,就先給方閑鋪墊了一定的大背景,這聽起來,就循循善誘,很有代入感。
而他這麽說完之後啊,在停頓期間,林輝就舉手了:“甯醫生,你這隻是統計主動收縮次數的差異,沒有統計主動收縮次數與排尿次數之間的關系和比例嗎?”
“那這樣的統計,其實具備的可信程度不高的。”
“排尿功能分主動排尿和無意識排尿兩種。甚至如果是家兔存在持續性排尿的情況下,那麽你統計主動收縮次數,更加沒有臨床學意義。”
叫甯醫生的人聽完,就解釋說:“林醫生,您的意思我明白,如果存在持續性排尿的情況下,其實就是尿失禁了,那麽逼尿肌是否收縮,沒有臨床意義。”
“無意識排尿也是如此。”
“但是,我們的課題進度,肯定是一步一步來的,先能夠去了解,逼尿肌是否能夠被神經控制,是否存在神經性功能,這才是我們往前推進的第一步。”
“因此比較客觀的記錄和計量模式,就是逼尿肌的收縮次數。”
“您所說的其他數據,太過于繁雜,我們自然也有統計,不過分析出來的結果,就更加亂了。”
“您要看一下麽?”甯醫生問。
林輝搖了搖頭:“沒事,你繼續說,我就是想要表達一下這個統計指标的差異性……”
林輝比較随意地說。
然後,甯醫生又繼續說了下去,主要是從手術術式,當前的基礎科研,當前的研究進展以及前瞻性研究方面,對小便功能重建與毀損傷的不同程度之間相關性,做了彙報。
緊接着,方閑也沒有看到什麽林輝與鍾珠子之間的吵架,也沒有看到什麽火氣沖天的景象,甚至啊,林輝和這裏的人,都相處得格外融洽。
在探讨的過程中,你來我往的,非常客氣。
到此,方閑就發現,自己是被徐鳳年騙了,什麽鬼哦。
方閑之前就懷疑,怎麽可能。
林輝老師好歹也受過高等教育,怎麽可能找人去吵架,他們所探讨的,就是如何對毀損傷的患者,進行小便功能重建,從結構、解剖、手術、藥物等各個方面做了比較詳細的探讨。
唯一不同的是,林輝覺得,小便功能重建,是要從逼尿肌主動收縮方面入手。
而鍾珠子卻覺得,小便的排出,主動收縮難以做到的話,那麽可以從主動舒緩尿道的肌肉,來達到控制解小便的目的。
兩人從兩個不同的角度,各自設計了一套手術流程,然後目前正在動物身上做試驗,隻是結果都不怎麽好。
而且,這個甯醫生啊,之所以統計了逼尿肌的收縮次數,就是爲了表示,林輝提出的方案,即便是不處理逼尿肌的神經解剖重建,仍然能夠收縮。
也就是說,林輝提出的方案,沒有太大的臨床意義。
當然,有沒有意義,也不是單純靠着他來說的,而是要看比較客觀的統計數據。
如果家兔的小便功能喪失後,逼尿肌的收縮次數相當,但是如果存在的尿失禁家兔數量不一緻,也就是說,尿道肌持續性舒緩,導緻了尿失禁的發生率更高的話。
林輝就能夠直接反駁了你,你這手術越做越差,還不如不重建,隻有傷害性,沒有注意性。
可能你不做,尿失禁的發生率還更少。
緊接着,神經外科功能學亞專科方面的雷教授,以及泌尿外科的張教授,也是各自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神經功能性重建的雷教授,主要是從藥物、然後神經轉位術,希望能夠通過其他的神經,轉位到膀胱以及前列腺或者尿道肌上,完成肌肉收縮功能的再造。
而泌尿外科的教授則還是認爲,排尿的過程,其實就是逼尿肌與尿道肌收縮之間的拮抗,如果能夠平衡好兩種肌肉力量的差異性,那麽也可以讓患者完成主動排尿。
這似乎與胃腸外科的大便功能重建,可以提供的思路,又略有不同之處。
說完,他們又讓方閑講自己的想法。
方閑則暫時還沒有自己的想法,他在泌尿外科方面的功力尚淺,對術式的深入程度也隻有了解,沒有深入掌握。
于是就到了中場休息的時間。
“師父。”方閑喊林輝,語氣略複雜。
林輝到現在,都還沒帶教過他。
“你最近在幹嘛啊?”林輝漫不經心問。
“在常市第一人民醫院裏和湘南大學附屬醫院之間跑,然後順便做了毀損傷術後的大便功能重建。”
“哦!”林輝一開始沒意外。
但仔細體會方閑的話後,方閑說的是做了,不是在做。
“嗯?你剛說什麽?”林輝馬上偏頭,瞳孔至少縮小了一個毫米,隻差變成了針尖樣。
其餘人,也同樣都是對毀損傷三個字極爲敏感。
均是齊刷刷偏頭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