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閑繼續追問蔔蘇師兄這是什麽東西,蔔蘇卻又不深入解析。
“師兄,那我們這次去京都,是爲做什麽?爲什麽我也一定要跟着去呢?”方閑猶豫了幾秒鍾,問了一個比較敏銳和具有刺激性的話題。
方閑大抵能猜到周教授、楊教授幾人是去京都奔喪。
可方閑覺得,你們去你們的啊,沒必要一定要把我帶上啊。
桂老教授是很牛、很值得被敬重、很高尚。但是在今日之前,我且不認識這世上有這麽一個人。
非親非故的,我遠程默哀個一段時間就差不多了。
蔔蘇聽到方閑這麽說,突然雙眼就稍顯紅,如同即将化身紅眼的兔子:“桂老師最後選了你啊,伱不知道嗎?”
聲音幽幽,如同唱戲人。
“選了我啥?”方閑眼珠子轉了一圈,内心在快速閃爍。
其實現在,他越發不喜歡和比較高層次的人接觸,因這樣會打破他的學習節奏。
見楊老教授一面,就被搞來漢市。
再見周老教授一面,現在直接北上到京都,歸期尚且未知。
蔔蘇則是快速平複下來了心情:“好吧,其實你并不知道這件事。但反正是好東西,是很多人都難以想象到的好東西。”
“具體是什麽,我也不知道,但是桂老擁有一個名額。可他選擇了在離開之前,把名額轉給了你。”
“而這樣的名額,我們整個華國,總共才十二個。”
見到方閑還要開口,蔔蘇趕緊說:“小方,你也别問我了,到時候該你知道的,自然會知道一切的。”
“好的,謝謝師兄。”
“蔔師兄,能再問你一個問題麽?”
“周老教授之所以離開創傷中心,是不是就是爲了帶桂老去旅行?”方閑意有所指地往其他方向指了指。
他認爲蔔蘇肯定能夠明白,自己指的是那個機器人。
“不知道,這個問題太過于高端。但我姑且認爲不是。”
“具體是還是不是,我都沒辦法回答,就比如說我問你,林輝老師爲何要這麽飄一樣,你能知道些什麽呢?”蔔蘇無奈翻了翻手,如此類比。
星眉劍目的他,看起來越來越灑脫,仿佛是這一會兒卸下了什麽擔子似的。
“哦!~”方閑回應了一個字。
蔔蘇則說:“但你的資源比我們更好,你可以抽空找你的叔叔問。”
“方教授現在雖然是在常市這樣的地級市工作,可不代表他隻能在地級市工作,我估摸着,方教授該從常市出來了。”
“現在沙市的周安診所需要他,當然或許方教授另有自己的盤算。”
方閑聽到蔔蘇這麽提起,方閑就問起了在内心疑惑了許久的話。
“蔔師兄,那你知不知道方教授,到底爲什麽會去常市呢?”
“那時常市創傷中心初立,湘西北地區的患者幾乎無處可去,無處可轉,所以常市第一人民醫院領頭建立湘西北第一家創傷中心。”
“又因常市第一人民醫院與方教授有舊,就被故人請過去呆了将近十年,如今也差不多要離開了。”
“湘省需要方教授的地方還很多。”
……
方閑消化完與蔔蘇的對話,走回到座位上,就看到,楊教授一邊在那裏用手機碼字,一邊怼着:
“周成,我和你不一樣,從一開始就不一樣。”
“我可以不全勤手術,但你不能要求我不全勤碼字。”
“我早就說了,我這位置,誰愛當誰來當,我一點都不稀罕……”
“我早你至少百八十年就财富自由了,現在已經到了我之前約定的年份了好吧,我已經重新報名了明年的高考。”
“我要去重新高考,就讀文學系相關專業,好好進修一番。”
“所以我現在這個位置,你最好早做準備。”
楊弋風這麽嘀咕了一圈。
把他旁邊坐着的周教授都搞得無計可施,仿佛是找不出楊弋風話裏面的纰漏似的。
非常認真的說:“行,我知道。”
“所以我打算讓方雲接受你現在的位置,你從九月份開始,就可以自由活動了。”
楊弋風正捧着手機碼字,因爲要坐車,因此用語音并不方便,隻能采取鍵盤。
可現在他卻突然停下——
“方雲走了,那常市的那個創傷中心該怎麽辦?”楊弋風是愣了愣才如此反應。
“這不是有一個現成的人選麽?”周成正好看到方閑過來,對着方閑努了努嘴。
方閑當即腳步一僵,下意識差點轉身就要跑路。
開什麽國際玩笑哦。
讓自己去接手一個創傷中心,做總負責人,這玩笑當真了那就要死人了。
看着方閑頓步,周成卻是拍了拍左邊靠近走道的位置。
“小方,你過來坐,正好和你商量一些事情。”
方閑被迫營業着走到了周成教授的旁邊坐下,感受着他沉穩的呼吸音,方閑的心眼子都提了起來。
周教授的名字,他可不止一次聽說過,可謂是湘南大學附屬醫院的傳奇人物。
周教授說是商量,與其不如說是單方面的命令。
十五分鍾後。
周成就直接敲定了方閑的去處。
從八月份開始,方閑就要開始往常市的創傷中心開始來回跑路了,先熟悉那邊的病種,被方雲帶着先熟悉那邊的病種,那邊的手術方式以及創傷中心的運作模式。
到九月份開始,方雲就逐漸淡出常市創傷中心,偶爾出現,比較複雜的手術則是會主要交由周教授會另外安排的幾位“好手”過去,方閑則是從那時候開始,慢慢地開始接觸專科技能,開始爲進專科做準備。
一直到明年的七月份左右,方閑就要來回跑沙市和常市,直至一個專科的基礎技能成熟後,就能長期在常市創傷中心作扛鼎之人。
方閑還沒來得及有什麽回應。
周成還說:“到時候我女兒周希音也會與你一起去常市的創傷中心曆練,你可以多加照拂一下。”
“這回體會清楚我的意思啊,能夠稍微照拂,别理解岔了。”
方閑則猛地轉頭,看向周成。
眼神迷離,欲言又止。
“我并不是開玩笑,如果不是最近兩年,老師的生命體征即将走入到最後一步,曾經我還有另外一位恩師,突然拜别,讓我無緣與之會最後一面。”
“兩年前我就要開始親自帶了。”周成這般解釋。
方閑則遲疑帶恭謹問:“周老教授,你從現在開始帶周師妹,不也挺好的麽?”
周成猛地搖頭:“不行,我兩年沒到臨床,也沒接觸醫學界,發展和變故極大。”
“國外有一個團隊,基于我們現有的醫學會模式,弄出來了一套真實的醫療模拟艙,類似于虛拟網遊的性質。”
“這個模拟艙,是一種綜合醫療服務中心性質的,裏面配備有檢查、檢驗、治療、手術器械等諸多器械設備。能夠讓人相對無限距離遠的操控治療,真正打破醫療的時間和空間限制。”
“其實從二十年前開始,醫療行業的發展,就有意念操控打字等常人難以想象的技術出現。”
“這個行業我們必須要領先……”
楊弋風則一邊碼字,一邊插嘴說:“老周你瘋了吧?你給年輕人講這麽多幹嘛?”
“真要把他當女婿還是怎麽的?”
“還是你要把壓力給他?”
可狠神奇的是,楊弋風這麽一罵,周成竟然是停了給方閑的科普。
倒是還仍謹慎地給方閑道歉:“小方,你現在沒必要了解這麽多,先把醫學的基礎和基本功打好。”
“因爲到時候,你可能是這一研究競争的主要任務承擔者……”
周成正說時。
楊弋風把編輯出來的文字給周成,還問:“你看看這麽寫,可以不?”
周成則是側頭看來。
楊弋風見方閑也好奇,則是給方閑也看了一段。
周成滑動着楊弋風的手機屏幕時,方閑看到,楊弋風打的字内容一節如下——
“我當時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反正是想了好多好多,看着人群熙熙攘攘,再看人來人往,一切如常。”
“我突然反應過來,終究不管是電視還是電影,全是騙人的玩意兒。在與親人離别或者生死之别的那一刻,你不會發現自己的記憶如同電影畫面般有序滾動。”
“不會連成一幅有序的畫面,甚至,你連思維都不清晰,回憶也非常散亂的這裏一點,那裏一點,仿佛東拼西湊,卻也在短短幾秒鍾内,就一下子拼湊了一個人的一生。”
“在這一刻,你會發現記憶很細碎,很雜亂,根本理不清誰在前,誰在後,那些事情是在以前以前,在不久以前,還是在近幾年,或者近幾天……”
方閑看向楊弋風。
這個逼文字竟然有這麽好的麽?
這就是在寫剛才,而就是寫剛才,楊弋風教授竟然有這麽深刻的感悟。
反觀自己,則?
方閑一瞬間有些愧疚,又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
交淺情深者,多爲固執之人,也叫多情之人。
“我覺得可以,發給我吧,謝謝。”周成如此說。
“你還真要照着我寫着的念麽?”楊弋風高傲地揚起了下巴,對周成十分不屑。
“老子稀罕?”
“我隻是想做一個回憶錄,這一份是關于你的。你不想摻和進來,那就随你吧,我才懶得瞎尼瑪摻和你的。”周成把楊弋風的手機一推,回。
“别,哥。”
“滾你丫的……”
男人至死是少年。
這是方閑目前,唯一能夠想得到的幾個字……
下車後,方閑就終于看到了自己的叔叔方雲,他是從常市直接飛機到了京都,提前到了,所以現在來接周成和楊弋風。
三人一見面,方雲首先笑着對方閑點了點頭,然後喊:“周老師,弋風哥。”
“不是上次允許你叫老周了麽?”楊弋風憤憤不平說。
自己這輩分瞬間低了點,相當于是被周成占了便宜。
“周老師是我媳婦的老師,也是我老師。”
“咱們各論各的。”方雲老實巴交地給楊弋風解釋。
然則,方雲又老老實實地叫了楊弋風的老婆一聲嫂子。
而後,蔔蘇則是喊了方雲一聲師兄……
方閑則瞬間就覺得,這幾個人的輩分,一瞬間就亂了套。
終究,方雲還是爲方閑而來的,兩個人單獨乘車後,方雲才給方閑解釋這幾個人千絲萬縷的關系。
蔔蘇是蔔浩然老師的兒子,是楊弋風的學生。
然而,蔔浩然則是自己叔叔方雲的老師,是故,方雲與蔔蘇師兄弟相稱。
方閑則狐疑問說:“雲叔,不是說您以前沒有帶教老師的麽?”
創傷中心手術室裏,大家都在流傳,其實方老教授的天賦比周老教授和楊老教授更好。
周老教授是雙院士導師,楊老教授則是從本碩博連讀期間,都師從多位教授。
就是方老教授,則是連周老教授都感慨教不動的人。
方雲聞言,摸了摸下巴上的短寸胡子:“老師未必要是帶教老師,你叔叔我當年遇到的貴人許多,這些貴人,到如今我一個都不敢忘記。”
“以後也是如此。”
“可能大家都覺得我的家世不好,格外清貧。”
“但是除了我父母外,我的父族,我的舅舅我舅媽,我遇到的老師、朋友、妻子,都是當世難遇。”
“你可曾聽說有導師真願意借錢給學生讀書的?你叔叔我遇到過……”
方雲第一次給方閑談及往事。
說完後又問:“我哥和我嫂子沒拿過我鞭笞你啥的啦?”
估計是王環教授當了耳報神。
方閑搖頭,語氣笃定:“雲叔,這是肯定不會發生的事情,我隻是真的羨慕你,能夠成爲一個大醫生。”
“努力就能有所收獲,付出就能有回報。”
“這本來就是一種很享受的事情。”
方雲聞言呵呵一笑,雙手負胸:“這話就對味咯,我們每個人的天資都有限,在有限的天資時,多付出的回報就會更多,與他人不必比。”
“就隻是與自己比就好了。”
“小方,你有沒有怪過我,竟然沒幫你一把。在知道事情的真相後。”
方閑聞言,本能地點了點頭。
然後又點了點頭。
不掩飾地坦然說:“你是我雲叔啊,我從來沒懷疑您會幫我這件事。”
“但是我還真沒幫。”方雲如此歎息一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