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湊個熱鬧,不比賽,不操作,就是眼神不太好,就下來湊近看看。”陳老教授的步履鑒定,語氣略低沉,接過了一支話筒後,才如此道。
“請各位老師、同學、同道,能夠見諒我這個老頭子在賽場最中心位置,擋住你們的視野哈?”
而他說完後,那位主持的老頭就說:“陳教授,您該!我們這就爲您準備一把椅子。”
“大家可能對陳老教授不太熟悉,這可是華西醫院創傷外科的大家!算是我的老師一輩了。”
“我們之前壓根就不敢想陳教授會來賽場現場。”
陳老卻被安排坐在了椅子上後,捧着手說:“人老不以筋骨爲能,就隻想在閉目之前,再看看你們這些年輕人,這一次看完了,就怕沒得看了……”
廣教授聞言則趕緊回:“陳教授至少還能看個一甲子,年輕人還得多候陳老教授您的指教呢?”
陳教授挪着椅子邊走向角落,就說:“你們繼續,我就隻是個看客,不影響比賽的進程。”
而看到陳教授的态度堅決,廣教授幾人也不再糾結。
在看到了差不多有五個人下場到了賽場中心後,廣教授巡視了一圈,而後微微點頭說:“很不錯,我們這一輪,能夠有六個人,正好合适。”
方閑與孟園卓兩人,以及另外一個昨天沒見過的年輕人,都未敢說話。
但旁邊的兩位中年教授裏,一個光胖頭講話了:“廣教授,等會兒大概是個什麽樣的流程,我們就跟着您的吩咐走啊。”
“我姓徐,燒傷外科的。”徐教授笑嘻嘻,如一個彌勒佛般,很有一種親切感。
相比起徐教授的身材,他身邊的教授就是消瘦了,語氣也很客氣:“廣教授,我是手外科的謝子書。”
徐教授已經問過,謝子書就不再重複。
廣教授就低聲安排道:“也很簡單,這些操作台上,一共有六件物事,一布二橘三瓜四豆腐,五号台,六号台則分别是豬腸各段。”
“我們要做的就是,把這些物事都縫合起來。按照這樣的順序,我從我這一排的一号台開始操作,小徐伱二号台,小謝你就從三号台開始……”
“你們三個則是從各自排操作台的四五六分别開始操作,采取輪回階梯制表演。”
“還要注意的一點就是,在一号台操作縫合術的一級水平即可,二号台則是把縫合術的水平與等級調控至2級,3号台時,調控到3級。4号台的豆腐縫合予以4級操作,5号台的操作,則是把自己最爲得心應手的縫合理念予以展現。”
“6号台在我們六個人歸總後,再把節段性的豬下水連接起來灌水不漏,大家有信心嗎?我認爲是沒啥問題的!”
“其實更好的是我們六個人每個人都做一隻裸鼠離斷後的重建,但這個之前表演過了,現在再表演就沒了新意……”
衆人盡皆點頭。
規劃一陣後,幾個人各就各位,方閑正好年紀最小,所以就是從六号台的豬大腸離斷後開始重建縫合。
節段并不是很多,也就是四五段,而且還是豬大腸,預計是還要考核一下操作者的基本解剖……
緊接着,随着主持人的一聲開始之後,六個人同時開始在不同排的不同操作台開始了縫合的操作,且伴随着解釋的聲音在旁漂浮。
“縫合術,乃是醫學最基本的外科操作技能之一,目前醫學會對縫合術的等級認證共有6級。”
“一級入門,可縫斷口。”
“二級熟練,層次分明。”
“三級專精,穿瓜不裂。”
“四級登堂,能過豆腐而不融。”
“五級如意,縫合多變輪換……”
伴随着這樣的聲音,以廣教授爲首的六個人,各在一排,各做縫合,然後陸續地閃爍起有節奏的提示音。
‘1級縫合術,已完成,達标。’的電子音。
提示音落下後,廣教授來到第二個操作台。
且在廣教授開始第二個操作台縫合後不久,徐教授完成了他所在縱隊的第二号台的縫合,走向第三号操作台。
應該是刻意地設計過縫合的時長!
斷續不過十秒鍾。
‘2級縫合術,已完成,達标。’
又半分鍾後——
“3級縫合術,已完成,達标……”
“4級縫合術,已完成,達标……”
“4級縫合術的【對合】、【免縫合】、【精巧】已完成。”
“2級縫合術已完成,達标。”
“3級縫合術已完成,達标!”
“……”
電子音、術者的轉場,潇灑而不亂,操作精妙而不慌張。
而就在第二輪的2-4級縫合術都又走過一輪後。
“斷腸續接縫合術已完成,達标。”
終于,一開始就上手了難度最大的縫合操作的方閑,把節段性得豬大腸縫合做完,響起提示音。
接着轉場到1号台。
然而,這時,重新開始閃爍而起提示音。
“3級縫合術已完成,達标。”
五秒鍾後。
“4級縫合術已完成,達标。”
“4級縫合術理念……”
“1級縫合術已完成,達标!”
……
可以發現,縫合操作完成地提示音,非常有節奏。
以,一二三四四,二三四四,斷腸續接術。
三四四,一二三四四,二三四四!
這樣的節奏,在重複演習。
與此同時,在比賽場地的上空,有十二塊大屏幕,不斷地閃爍和重複着以廣教授爲首的幾個人縫合操作的細節。
縫合破布的操作時最簡單的,也是最樸素的,就是最簡單的縫合。
然後,縫合破橘子的,衆人就發現,術者并非單純縫合橘子皮,而是縫合了橘子瓤皮後,在縫合橘子内皮,最後才是外皮。
操作的細節,仍沒有花裏胡哨,就隻是簡單的縫合,線過而不破,一切都被控制得剛剛好。
然則,看到這個厲害了!
卻還能夠看到,有人縫合破西瓜的瓜瓤,鮮紅的果汁若血,瓤肉如泥,一針穿破,汁流但瓜瓤卻不破,一針一針,四塊四方形的瓜瓤成一個大四方塊。
而,在看到了縫合瓜瓤比較牛後,接下來的一幕豆腐的縫合,則是讓所有人都觸目驚心。
嫩滑的豆腐面兒,掐得出水,且不是那種瀝幹了過多水分的老豆腐,而是嫩豆腐,下針且有不忍。
但還是被穿破,一提一拉、打結一壓……
第五幕,則是個人操作秀,在技能操作檢測儀上,如行雲流水般,以不同的理念,盡情展現自己的縫合操作,各種秀,不過一般都隻展現一到兩種理念即可,仿佛是操作的天花闆。
而,到了第六幕的豬腸縫合時,操作就頗爲繁冗與複雜了,且無輔助固定物,想要完成縫合并達到穿水不漏,自然也是需要費心思的。
且!
若隻是那個廣教授能做到這麽秀,那則罷了,人家是教授,厲害是理所應當。
再不濟,那兩位教授也能做到這樣,那也是别人牛逼,吃的鹽比米多,屬于高血壓高發人群。
可,方閑、孟園卓,與另外一個年輕人,都是三十歲以下的标準青年,大部分人估計擇偶在二十四到三十歲之間都能接受的區域内。
他們竟然也能跟上這樣的節奏,幾近于完美且複刻一般地,重複着每一輪的操作。
這樣帶來的視覺沖擊力,是巨大的,是格外震撼的。
而就在第二輪的各種等級的縫合術都表演完之後,那負責主持的老頭,則是适時補充了一句:“醫學不容炫技,但比賽可以。”
“以廣教授爲代表的基礎标準縫合術,操作并不高深莫測,也不華麗,可能并不具備太多的觀賞性,但是它的實用性。”
“基礎縫合術的應用廣度,深度,靈巧度,卻是常人所能及。”
“縫合術,多一分力則破,少一分力,則沾。若不得力道的精準掌控,是無法達到這一成績的。”
“這是日夜累積下來的水磨工夫。”
“有一句話形容縫合術的5級就是,布可縫,橘子可縫、瓜可縫,豆腐也可縫。”
“皮可縫、肉可縫、肌腱神經血管大小腦,均可縫。”
“有口就可縫,這就是如意,在臨床操作中,但凡是出現了的損傷,在廣教授的手裏,都是可以遊刃有餘地縫合起來的。”
“甚至有人曾經花高價請了廣教授爲一位英雄作斂屍,肉不見針,皮不見線。若非無命,與活人無異……”
“廣教授亦爲人做過器官斷續再接,如今仍雄風依舊。”
“廣教授還爲人做過脾髒、高丸(正确字會被屏蔽)縫合……”
“所以,醫學不容炫技,但比賽可以。比賽之時炫技,醫學不必炫技,自在而安然。”
“縫合術,爲醫學外科基礎操作術式,最樸素的治療性操作之一,各位同道,各位同學,需且行且砺!”
“……”
場面一時間雅雀無聲。
的确,這一次的廣教授,可能單項操作上,不如上一場那樣直接爲離斷的裸鼠再接那麽看起來有視覺沖擊力。
但是,這一次是六個人同時在台上進行表演,一人一環,每個人都能夠把自己所在的環節牢牢把控好,這是之前廣教授與另外一位兩人表演時的震撼程度,是不能比拟的。
這是一種承接。
5級技能的承接能力,是強大的,是讓人震撼的。
難怪之前的主持人會說,這一場表演,會讓很多人都終身難忘。
差不多小半個小時之後,由廣教授領頭,把多段豬大腸縫合爲六段的腸管節段,再次予以縫合續接後。
隻平鋪于平面端,側方給水!
水過腸而不漏。
如此般的潺潺流水聲,通過擴音器放大。
這樣的畫面,通過超級大顯示屏予以放大。
畫面快速地轉動幾次後,廣教授才微微松了一口氣後說:“謝謝徐教授和謝教授兩位教授的配合,也謝謝小方、小孟以及小蘇三位同學的鼎力配合。”
“我且認爲,我們今天的縫合試道,相當圓滿,隻略有遺憾之處是,持續時間太短。”
“不過沒關系,以後的日子還長,若有機會,大家可以再一起細細品評縫合之奧妙。”
廣教授這麽講完,又看向了主裁判席位的其他知名教授:“縫合術隻是醫學基礎技能中最不起眼的一項基本技能之一,剛才的拙劣表演,隻是開場戲。”
“抛磚引玉,希望各位教授能更不吝賜教,讓所有人都更加大飽眼福。”
“邢教授,請。”廣教授非常潇灑地邊走邊抱拳。
不浪費時間,卻也做到了禮數周全。
可能也還是記得,今日的主要任務是來主持比賽的,這隻是比賽開場之前的‘尿點’,讓這裏的人,知道天高地厚。
随着廣教授走向十二位主裁判席位,叫謝教授與徐教授的人,也是走向了觀衆席位。
與此同時,孟園卓以及另外一位姓蘇,來自華西賽區的年輕人,也是退下了裝逼場地。
工作人員開始上台來清理場面,把縫合術相關的器械都一一撤下去,唯獨。
方閑人沒動,因爲他不知道該往哪裏動。
可也覺得自己站在最中間,不太合适,于是就稍微挪了點距離,往湘南大學附屬醫院代表隊休息的侯賽場地而去。
主持的老頭身材硬朗,步履健碩,人也健談,看向方閑說:“方醫生,辛苦你了,現在的縫合術表演已經結束了,你可以去觀賽席位休息了。”
方閑聞言,目光微微一閃。
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因爲他覺得此刻回話會很不好,很秀如同蒂花之秀。可不說話呢,等會兒自己又要回來,就略有些糾結。
“這裏是侯賽區,無關人員不得休憩。”
主持的老頭這麽講了一句後,就說:“接下來将會是邢教授作爲代表,廣邀5級切開術技能擁有者,一起來探讨與鑒賞品評……”
主持人的話到一半,沒繼續說下去了。
因爲本已經回頭了的方閑,又重新朝他走了過來。
走近幾步,雙手往腹前一放,雙腿放松背挺直而站,接受衆人目光的審視。
“方醫生,你要幹嘛?”
“剛剛教授您不是說,邢教授邀請擁有5級切開術的學員一起品評切開術的麽?”方閑盡量壓低自己的語調和語速。
切開術的5級,一分鍾之前他還沒有,但他可以有啊。
包括穿刺術,他也可以有,或者是打結術,方閑也可以有。
老頭沉默了。
而就連從主裁判席位往下走的那位邢教授,也是左腳比右腳低地在原地逐步,四肢和頭皮隐隐有些作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