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教授組現在的下級醫生不少,第七學年也就是碩士二年級或者住培第二年的人,同樣有三個,即便是第八學年的師兄們都去找工作了,而新的博士一年級的師兄還沒來。
可加上也就是第九、第十、第十一學年的三個博士師兄,有九個下級醫師!
現在僅僅隻有李球一個人還沒有到進手術室的技能要求門檻,李球能不有緊迫感麽?
畢竟下一年的新師弟們馬上就要來了,如果他們來的時候自己還沒達到相應的要求,那多丢人啊。
能夠在本科階段進湘南大學附屬醫院複試階段的人,都資質至少中等偏上,也是多多少少是好面子的。
其他人則是沒特别關注李球的表情變化,大家都是這麽過來的,進入手術室的門檻,得要自己去争取才行,别人也不能幫上太大忙。
方閑分管的病人不算多,隻有三張床,都是術後,他昨天就調整了醫囑,今天隻需要微調,因此方閑需要做的其實就是寫病曆和換藥。
剛好推着換藥車回到換藥室把換藥車清理好的時候,範程鵬就找了來,他已經脫了白大褂,把胸牌捏在了手裏:“閑哥,走了,下手術室了。”
“把胸牌拿上,等下用它換更衣室的櫃子鑰匙。”範程鵬熟練地交待。
“好的,鵬哥,稍微等我一下。”方閑把換藥車裏垃圾簍中的黃色垃圾袋扔入到醫療垃圾桶後,就趕緊洗手,一邊摘胸牌一邊脫衣服跟上範程鵬的節奏。
與範程鵬并行往電梯間走時,問:“鵬哥,這邊的更衣室鑰匙還要押胸牌啊?”
方閑并非沒有進過手術室,隻是暫時沒進過湘南大學附屬醫院的手術室,之前在衡大附屬第一醫院的時候,是以見習生的身份進去的,流程似乎和這邊不太一樣。
“嗯,手術室的管理人員避免你把鑰匙搞掉了,好找你賠錢啊,不抵押一個東西,你直接走了他哪裏去找人?”
“我們醫院的手術室範圍比較大,人員也相對比較複雜,所以管理要嚴格很多。”範程鵬一邊按電梯,一邊這麽說。
方閑便想到了其中緊要,湘南大學附屬醫院裏,有進修醫生,有輪科醫生,林教授組也有進修醫生和偶爾來其他外科的輪科醫生,如果不加強管理的話,到時候輪科醫生報骨科的名字亂丢亂扔,那骨科不就是亂了套麽?
……
作爲外科的住院醫師,換衣服、洗手、穿衣等基本功,都是要刻進腦子裏的,包括無菌原則等,也隻是外科中基礎中的基礎,是默認伱必須要會,如果不會,就可以讓你滾手術室的絕對底線。
方閑與範程鵬來到真正屬于創傷外科的手術間8間裏後,手術室内也是密密麻麻地紮滿了人。
手術台上五個人,分别是組内教授、組内副教授、組内主治醫師、博士師兄,另外三個第七學年的師兄則是在紮馬步看着手術操作。
然後,麻醉醫師旁邊,有四個人成菱形坐在了麻醉儀前,好像是麻醉醫生在進行教學,手術室的巡回護士兩人在遊來遊去,巡回護士間,還有一個見習的小妹子,在背着手……
這一個手術間的大小,與衡南大學附屬第一醫院的手術室差不多大,但是人數卻是那裏的雙倍以上!
這帶給方閑的沖擊力頗濃。
範程鵬在把方閑帶進了手術室後,就道:“手術還沒結束,先找個空位看一下手術吧。根據我老師的脾性,估計就是下一台手術他切皮,你當上台當助手。下下一台手術,你有一次切皮的機會這樣子。”
“新人保護期?”方閑的腦子裏蹦出來了這麽幾個字。
一進手術室就能夠有在病人身上親自體驗一下切開的操作機會,這也太給力了。
要知道,醫生,是目前全世界唯一一個,合法且國家主動授權,能夠在人類活體的皮膚上以治療性目的做口子的職業,有且僅有。
其他的職業,要麽就隻被允許在死人身上做,要麽就是在動物身上。
要麽就是故意傷害了!
“差不多吧,好好珍惜哦。”範程鵬還鼓勵了方閑一下,仿佛話語間覺得這并沒有什麽。
方閑點頭,然後開始往裏面看林教授爲首的手術團隊開始做手術。
在這個時候,方閑就發現,自己的知識體系十分淩亂,這些操作,似是而非,有一部分是自己熟悉的操作,有一部分,則是超出了自己的知識理解體系。
但這些個部分,一瞬間就飄過,自己壓根就摸不着頭緒在哪裏。
可有一部分,方閑是能夠想得出來是什麽名字的,進行拆分之後,可以理解爲清創術、肌腱縫合術、骨折内固定術、骨搬運術、植骨術……
在方閑的視野裏,就相對比較亂。
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裏,方閑都是處于這樣的狀态。
然後手術就結束了,以薛力爲首的博士師兄們開始進行關傷口的縫合,而在這個時候,林教授和宋煜副教授兩個人就下了台。
掃了一圈,林介墨就找到了手術室裏面的新面孔,開口且聲音洪亮,是個大嗓門:“小方,你第一次來手術室!”
“林老師你好。宋老師。”方閑趕緊規矩站定然後喊人。
林介墨人如其名,膚色很黑,骨架寬大,是個大塊頭,好罵人的他這會兒卻是十分和藹可親,偏頭看向個子比他矮一個頭的宋煜:“宋教授,還是老規矩呗?”
宋煜點了點頭,推了推眼鏡,開口說:“手術室是一個嚴肅的地方,科室對你們嚴格要求,高标準,一是爲了對信任我們醫院而求診的病人負責,二是對你們進手術室後的一些行爲的下限進行約束。”
“一條死規矩,讓你做的事情就做,不讓你做的事情就不要碰。”
“所以如果隻是讓你切個皮的話,你就千萬不要一刀直接幹到對側的皮膚,然後讓上級給你們兜底搶救啊!”
“我知道你們的力氣很大,也很信任我們這些老師的急診應變能力。但其實我們科室的規矩,也是你們師兄們一代一代打下來的江山,你們就不要開疆擴土了!”宋煜的膚色很白,聲線比較中潤,脆而不擊,诙諧有趣。
能讓你把每個字都記得清清楚楚。
方閑大概想象了一下在骨科的手術中切個皮,能夠從切皮表面切到對側皮膚表面的場景,忽然覺得這些不當人的教授們,設下來的這些嚴苛入手術室标準,也是可憐且無奈之舉。
宋煜接着又說:“第二點,多看少說,手術室裏面的手術質量下限是由你們來決定的,所以要多看多琢磨。”
“少說話,手術質量的上限與你們無關,所以就不要賣弄你們這爲數不算很厚的知識積累,不是上級不想搭理你們,而是累。”
“術後多問,有合适的機會,我們都會給你們答疑的,就怕你們如悶葫蘆一樣的不問。”
“差不多就這些。”宋煜交待完,就坐到了一旁。
林介墨作爲教授,在說完第一句話後,就坐在了手術室的計時面闆下,這會兒還在和宋煜謙虛呢。
“宋教授,要不你來吧?”
“不不不,林老師,您不在的情況下我越俎代庖進行教學是無奈之舉,您在這裏,我哪裏敢帶教呢?您如果是罵我哪裏做得不好,您可以直接說嘛。”宋煜的語氣恭謹,是尊敬而并非谄媚,滿是服氣。
“那就還我來?”林介墨倒也沒推辭,聽這話也是想給宋煜副教授機會似的。
……
方閑目前還不懂林教授和宋煜副教授到底什麽意思,可當下一個股骨大段缺損的病人麻醉之後,在進行手術的切開操作時。
林介墨問方閑:“小方,你認爲,這台手術從皮膚要暴露到股骨,需要多久時間?”
方閑瞬間神色一凜,認爲林介墨這是在考校他的解剖理論基礎,這是屬于骨科的理論基礎,開始回憶相應的解剖層次。
簡單講,從皮膚到股骨,就有個五六層的樣子,而且股前四頭肌内還有動靜脈和神經!
但林教授的能力肯定不一般,所以,應該不需要二十分鍾左右,十分鍾差不多。
“大概十分鍾?”方閑說着。
然後林介墨與宋煜副教授兩個人就火速全開地開始了配合。
一刀到皮下筋膜,然後馬上開始轉換電刀,然後再到脂肪層,最後暴露開深筋膜層,鈍性破開之後通過肌間隙直接幹到了股骨缺損端。
并且還用彎鈎拉開之後,林介墨先看了手術室的計時面闆,然後才看向了宋煜:“三分二十一秒,比上次還要稍微慢一點啊?”
宋煜回:“林教授,上一次是骨盆,我們組的骨盆手術多。所以熟練。”
“所以還得練啊!熟能生巧!”林介墨點了點頭。
方閑則整個人都石化了!
三分鍾直接從皮膚到骨頭表面,你還覺得慢?還能當個人麽?
不過并沒有任何人去特别注意方閑的表情變化,而是認認真真做手術的做手術,看手術的看手術。
方閑在看到林介墨和宋煜副教授雙手時,滿眼都是羨慕,恨不得把那兩雙手截掉栽種在自己的手上。
這就是外科的魅力所在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