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需要什麽?”
西裝店的老闆十分恭敬地詢問秦爸。
秦爸有些不明所以,來西裝店當然是來買西裝的,剛才自己兒子也已經說過了。
于是他看向秦風,後者心領神會,跟老闆交談。
“一身正式場合穿的西裝,但不能太死闆和官方。”秦風笑道:“我爸去給我提親,款式要修身的,顔色不要純黑。”
老闆聞言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震驚地看向秦風身後饒有興緻在欣賞牆上油畫的王安若。
秦無相和方念薇的戀情是整個内娛目前最重磅的消息,即便是普通人隻要上網便知道的事情,他這個與秦無相有着舊情的人更是關注。
“真沒想到秦先生您要結婚了……請您和您父親跟我來。”老闆恭敬一伸手,“成品都在這邊,您是知道的。”
秦風點頭,示意父親跟自己去櫃台後面那一片燈光更加璀璨的展台。
他也并非不想給自己親爹做一身得體的西服穿去訂親,可這家店一套西服動辄得提前好幾個月開始量身材選料子才能做好,訂婚這件事太過于突然,老爺子在觀海隻待到電影節結束,過了這段時間就得去姑蘇了。
所以今天去上門提親這身西服隻能買成品……不過秦風會讓老闆把老爸的尺寸量好記下來,訂做幾套,日後好穿。
若是今天提親真成了,以後還有婚禮呢。
王安若在仰頭去看那些挂在牆上的油畫,有一些仿畫的世界名畫,也有些原創的作品,題材上大多都是西歐的鄉村風景,其中盧森堡的田園居多,看得出老闆環遊歐洲的時候很喜歡那裏。
“跟家裏那幅畫的筆觸一模一樣。”王安若自言自語,緊接着好似發現了什麽有趣且幸福的小事,微微一笑呢喃道:“不過家裏那副明顯畫的更好。肯把更好的送給我們,關系看來要好的很。”
不知不覺間,王安若稱其自己和秦風來,已經用我們了。
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無從得知。
也許是從住在一起以後吃的第一頓早餐,也或許是共同在陽台上打盹的某個午後——
那恰是一個初冬最暖和的午後,甚至要比整個秋天還暖和。
海風在陽光的照射下也不再讓人眯眼,沐浴如此的風和日麗,從頭到腳,連睫毛都會舒展着懶腰。一年當中最好的一天用來和最愛的人一起睡個午覺,懶懶散散的,會是一輩子的溫馨回憶。
想到這,王安若笑得更甜了一些,将目光從油畫上挪開,她有注意到一旁站在門口略顯局促的秦媽。
在江城,秦媽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熱情女人。
她洋溢着自己的一切,有能在路上搖下車窗跟搶道的司機對罵的潑辣,也有從早晨開始一直對乘客笑到晚上的豪爽。
她拎起水桶能自己擦車省下三百塊的洗車錢,連車裏的坐墊和内飾都自己扔地上拿水槍沖。也可以在同事捶腰的隔天,大大方方把秦風給買的按摩儀送給對方。
可那是在江城,來了觀海,她好像不是自己了。
從跟在兒子的邁凱倫屁股後面把出租車停在這條街上開始,秦媽就一直沒怎麽說話。
那輛因爲要來觀海而擦的噌亮的出租車仍與這條街格格不入——
金錢滋生品味與奢華,而奢華流淌在這條街的每一個毛孔裏。
即便是這家不起眼的小店,但當秦媽走進了那挂在門口的西服,拿起吊牌看一眼之後,也讓她瞳孔收縮、肅然起敬。
那一件衣服,并非定制而是店裏最便宜的成品,要足足兩萬七千塊錢!
過慣了日子的秦媽總是有着狠辣且一針見血的眼光,她能從一家店挂在門口的物件的價格上,推斷出這家店的平均消費,甚至能瞬間算出自己可以省下多少錢。
數學這個美妙的名詞在家庭主婦身上,連高斯都要爲之贊歎。
所以她已經能估算出在這樣一家店裏買一身兒子口中“最好”的西服要多少錢了。
想到這,她不免憂心忡忡。
她知道兒子有錢,現在是有知名度的大人物了,秦風寫的那些書即便是一個開出租的中年婦女也略有耳聞,可見影響力。
可有錢歸有錢,思想上的轉變是需要時間的,太貴的東西她仍覺得肉疼。
那錢換成鈔票一摞一摞的,卻買來一身隻能穿幾次的衣服。
正當她左右爲難的時候,一雙略有冰涼的小手搭在了她的手上,握緊了一些。
秦媽一愣,擡頭看去,王安若那張讓人如沐春風的笑臉映入眼簾。
“阿姨,這條街上賣衣服珠寶的不少,待會我也幫您選兩件好不好?就是我眼光不行,得您跟我一塊。”
秦媽欲言又止,她是心疼錢呢。
王安若冰雪聰明當然看得出來,便笑着說道:“這是秦風的孝心,您不收他心裏難受呢……昨天晚上他就總嘟囔這些。再說了今天叔叔跟您穿的精神些總是好的。”
拿秦風和今天的提親說事,秦媽想反駁的話到了嘴邊也就說不出來了。
王安若見狀更是笑靥如花,心想未來的婆婆還挺可愛的,這下可算知道爲什麽秦風能夠安穩享受沒曝光之前的平靜生活了。
一個人的成功絕對離不開家教,經過這些接觸,她看得出來秦爸秦媽都是很踏實的人。
隻是目前的觀念和未來生活的差距,還需要一定的時間來慢慢适應……不過想來應該很快,畢竟由儉入奢易嘛!
另一邊,老闆将秦風父子領到成裝區,一邊拿來軟尺幫秦爸量身材,一邊引以爲傲地介紹那些在他看來是珍寶的西裝。
“完美的裁剪,優雅的線條,舒适度與實用性的平衡完美無缺。秦先生您是知道我的,所有的成品都是我認爲符合價位的情況下最得意的作品,其中區别也隻有适用範圍和面料以及裁剪工藝了。”
老闆非常自豪地笑着詢問:“既然是提親,那麽想必正式場合與休閑大概六比四了……日間還是夜間?”
“日間。”
“長站還是久坐?”
“久坐。”
“用餐嗎?”
“是的。”
“請問喝紅酒還是白酒?”
“嗯……應該是白酒。”
秦風對于老闆的問題對答如流,每次來西裝店老闆幾乎都會詢問這樣的問題。
在他眼中西服于男人而言就是靈魂和武器,任何場合都應該有最合适的一身西裝,男人也不該隻有一套西裝。
至少正式場合跟休閑要分開,而更細緻的區分則是他對于秦無相一對一的專業服務了。
“那我推薦這一款。”
老闆摘下牆上挂着的“畫框”,或許是因爲畫家出身,他将每件西服都用畫框裱了起來,能防塵也美觀。
“修身款,錐形褲,内襯透氣性極好且不易沾染氣味。最上乘的面料,即便是來我店裏訂制的客戶們也少有會選擇這麽昂貴且富有質感的料子。西服的款式又恰好符合您父親的需求,最重要的是尺寸剛好合适。”
老闆将西服遞給秦爸,示意他去試衣間試一下,“隻不過成品畢竟是成品,與訂制比起來總歸是差距很大的,尺寸合适也隻能說勉強合身……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秦風點頭緻意:“我明白,麻煩你了。”
老闆連忙鞠躬:“您是常客了,哪有客人麻煩老闆的道理?”
他剛來觀海那一陣,可就是靠着給秦無相做衣服以及高額的報酬穩住了陣腳打出了口碑,秦風算是他的貴人了。
他也是爲數不多在身份曝光之前就知道秦風便是秦無相的人。
秦爸進試衣間去試衣服了,秦風便借機跟老闆說道:“你按照我爸的尺寸,再多做兩套訂制的,規格跟我上次用來參加開機儀式那件一樣就好。”
那件是秦風所有衣服裏最貴的,給自己父親當然也要最貴的。
老闆點頭:“這是自然。”
不多會,試衣間的門便被打開了。
秦爸一身灰色西裝顯得十分精神,平日裏沉默寡言的性子放在以前手藝工的身上就是木讷,穿上西裝便是沉穩。
人靠衣裝馬靠鞍,老話總有道理。
秦風能從自己父親盯着鏡子的炯炯有神的眼神中看出他很喜歡這件衣服,因爲父親從來不會在照鏡子的時候偏轉身子嘗試看看背後什麽樣。
但他明白父親不會說出口想要這件衣服的。
“就這身了。”秦風笑着遞給老闆一張銀行卡。
老闆心神領會,閉口不談價格,隻低着頭刷卡。
反正秦先生從不講價,自己也不會漫天要價來辜負這份信任。
“爸,你直接穿着吧。”秦風接過老闆遞來裝有舊衣物的袋子,“這一身扔車上就行。”
穿着蹭亮皮鞋、全新西裝的秦爸在店裏踱了兩步,覺得視野都變得清明了起來。
《楚辭·漁父》裏說“吾聞之,新沐者必彈冠,新浴者必振衣。”
這是人之常情。
秦媽看着秦爸,眼睛更是雪亮,活了半輩子這還是第二次見自己男人這麽神氣……第一次是在他們的婚禮上。
“就穿這身去。”秦媽笃定道:“一定能成!”
望着父母滿意的神情,秦風也露出了欣慰的神情。
緊接着他轉頭看向已經開始準備畫圖紙的老闆,突然說道:“伱會來參加我的婚禮,對吧?”
老闆一愣,顯然是在消化秦風這句話的意思,緊接着面露欣喜之色。
“秦先生,您打算婚禮邀請我嗎?”
“爲什麽不呢?”秦風笑道:“還是我想多了,隻有我自己覺得我們是朋友?”
老闆顯得很激動:“您真的把我當朋友?”
秦風回憶着過往,平靜地說道:“之前我因爲某些原因想要低調,我很少會亮明身份之後再度光臨某個地方或者去見某個人……除了朋友。”
“能受邀參加您和方小姐的婚禮是我的榮幸。”老闆鄭重說道:“我一定會到場的。”
出了店門,再給母親去買身衣服就該去見家長了。
秦風上了車,王安若也坐上了副駕駛。
她笑着打趣道:“阿姨好像很心疼你花錢呢。”
“給爸媽花錢哪有心疼的。”秦風笑着回答。
王安若便輕聲問道:“給阿姨買衣服的時候,我來付吧?”
秦風看向她,她便也認真地看向秦風。
“你總給我爸媽買東西,離得近了都在一個城市固然方便,可離得遠也不能是我不懂事的理由。”
王安若甜甜一笑:“哎呀,我嘴笨說不好,反正你知道的,不要讓我說個明白了。”
秦風見她這般可愛的模樣,生出故意挑逗的心思來,輕哼着反駁:“嘴笨?誰嘴笨?我怎麽看不出來呢?回家去告狀的時候比誰都能說。”
王安若見他打趣自己,眼睛一眯,佯裝突然想起什麽事似的悔恨:“哎呀,剛才忘了件事。”
“什麽事?落東西在店裏了?”
“不是,”王安若搖了搖頭:“你跟老闆從我們認識之前就關系很好吧?”
秦風點頭,确實如此,自打秦無相這個筆名火起來他開始被迫獵豔來賺取點數的時候,就已經跟老闆很熟絡了。
畢竟出入高端場合需要一身特體的衣服。
起碼要打領帶。
王安若便煞有其事皺眉說道:“那我是不是可以去問問你一共做過多少套衣服?有沒有别的女人在店裏幫你訂過西裝呢?”
秦風一愣,微笑變得和善起來:“我覺得沒必要吧?”
王安若一挑眉,冷哼道:“看來是确有此事了?我記得我爸的家庭地位急速下降的轉折點是某次他喝酒很晚回家,我媽生氣了讓他在陽台上睡了一夜……我看咱家裏的陽台也挺寬敞的。”
“沒必要,真沒必要。”秦風額頭上的冷汗已經下來了。
王叔什麽家庭弟位他可是清楚得很,将來真要是自己也那樣,這日子過的爺倆抱着能訴苦一整宿。
“就先在外面這個溫度,在陽台上睡一晚會死人的。”秦風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你也不希望我凍出什麽毛病來,是不是?”
王安若原本冷冷的表情突然變得柔和起來,溫柔地說道:“那當然,我怎麽舍得呢?有三成是開玩笑的。”
寄。
秦風祥和地閉上了眼睛。
有一半以上是真的。
——
去給秦媽也買了一身衣服,王安若如願以償付了錢,明顯高興了許多。
既然是去提親,那自然不能空着手,老爺子喜歡什麽秦風明白得很,畢竟登門送禮也有許多次了。但他還是任由王安若在商場裏挑挑揀揀,讓她去張羅。
這或許就是寵溺和遷就,明白另一半最喜歡的事,滿足她的小任性。
“導航開始,距離目的地五點三公裏。”
王安若将手機的媒體音量調到最大,給秦風導航。
“我猜住處是二伯給安排的。”秦風一邊開車一邊說道。
“你怎麽知道是二伯給我爺爺找的住處?”
“因爲那别墅區我去過,實在是太豪華了。”秦風微微一笑:“你大伯是一個勤儉到了骨子裏的人,但你二伯不然。我覺得我跟你二伯能合得來,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們的生活理念都是花錢享樂。”
王安若莞爾一笑:“花錢享樂的前提是有能力賺錢,這一點你和我二伯也都差不多。”
很快兩輛車一前一後來到了目的地。
别墅區的保安大抵是提前打過招呼了,輕松放行了他們。
即便是不打招呼,一輛全新的邁凱倫不論是哪裏的保安都會予以尊敬。
眼見着到了别墅前,秦風沒什麽感覺,王安若反而有些緊張了。
他看出了她的心思,下車之前輕輕握了握她的手。
“别擔心,一切交給我。”秦風寬慰道。
王安若轉頭看向他,發現秦風并非隻是口頭說說,眼底那認真的眼神讓人安心。
“你不緊張嗎?”她問。
秦風搖頭,然後隔着擋風玻璃看向别墅大門,平靜笑道:“爲了不留遺憾,我曾帶着遺憾離開姑蘇。如今這麽長時間過去了,我已經做了夠多,現在是時候直面結果了。”
感受着覆蓋在自己小手上的溫度,王安若微微低眉看向他的大手。
這股讓人安心的感覺,或許就是秦風讓人着迷的魅力之一吧!
他有着做任何事都遊刃有餘的自信。
“嗯,我相信你!”王安若也變得堅定了起來,擡起頭看向他,面帶笑意:“你愛我我也愛着你,已經沒有什麽能把我們分開的了。”
有愛便要說出來,否則她那顆年輕的心便會枯死,這就是王安若。
如此順心意,也是秦風着迷于她的原因。
下了車,秦爸和秦媽深吸一口氣,四個人剛走到别墅門口,沒等按門鈴,别墅的大門已經打開了。
出乎意料,原本王安若以爲出來迎接的會是李管家,結果是自己老爸。
王仁貴滿臉堆笑,“從泉城一路過來辛苦了,快請進……哎呀,在樓上就聽見車聲了。”
秦爸與秦媽想了片刻,第一眼隻是覺得王仁貴眼熟,兩三秒鍾才在腦海裏将他跟自己兒子的上司對上,轉而意識到也就是未來的親家公。
“您好!總算是又見面了!”秦媽上前與王仁貴握手,激動之情溢于言表,然後就要将手裏的東西遞給王仁貴:“領導,這是一點小心意,您一定要收下!”
“呵呵,可别叫我領導,我跟小秦現在早就不是上下級關系了。”王仁貴呵呵笑着,似有暗示:“再叫領導生疏了!”
“是是,生疏了。”秦媽笑的眼睛眯了起來。
王仁貴接着說道:“另外東西别給我,今天管事兒的也不是我。”
秦媽聞言一愣,顯然不明白親家公在說什麽。
王安若連忙湊到秦媽耳邊說道:“叔叔阿姨,今天你們得跟我爺爺談,我是我爺爺養大的,我家裏的大事也都是我爺爺說了算。”
秦媽與秦爸對視一眼,恍然大悟。
進了門以後,富麗堂皇的家具與飾品讓人目不暇接,寬敞的别墅大到超出了兩人的認知,簡直大的不像是一棟房子。
秦風有些意外的是,居然在客廳裏見到了熟人。
“二伯好。”秦風沖着站在客廳裏的高瘦男人打招呼。
王老二穿了一身很精緻的夾克,金絲眼鏡仍然點綴着一絲商人特有的精明,眯着眼睛的微笑,跟秦爸秦媽做自我介紹。
“你們好,我是安若的二伯。老爺子在樓上,我帶你們上去。”
“不用了。”
蒼老但氣息渾厚的聲音從樓梯上傳來,王老爺子拄着自己那副更像是用來打人的龍頭拐杖一步一步下來,給人的壓迫感十足。
他的身後跟着王仁偉,想來應該是爺倆在樓上談論些工作上的事。
“遠來是客,擺譜的事我王家人不屑去做。”
老爺子如是說着,算起來王仁貴這個親家跟秦風的爸媽是同輩,他這個當爺爺的輩分還要大。
就算這樣還親自下樓見他們一家人,算是給足了遠道而來的秦家的面子。
登門提親,先不說答不答應,總不能瞧不起人。
等老爺子從樓上下來之後,秦媽趕緊遞上買的禮物。
“一點心意……您是小王的爺爺吧?”
“對,我就是老王。”老爺子打量着秦爸與秦媽,點了點頭,破天荒地居然開了個玩笑,但臉色仍是端着:“客氣,東西我就收下了。坐下說……仁貴,看茶。”
“好嘞!”
王仁貴那叫一個殷勤,趕忙弄熱水泡茶,給秦爸和秦媽添上。
老爺子見自己寶貝孫女還站着,便拍了拍自己身旁的沙發示意她過來坐。
但王安若卻看了站着的秦風一眼,毅然決然搖了搖頭。
王老爺子見狀眼神一凝,若有所思起來。
秦媽這一會已經緊張地說不出話來了,主要是老爺子的氣場實在是太足,他們在江城哪裏見過這樣有排場的老頭?
再加上老爺子身材沒有因爲年紀而佝偻,已然是身材魁梧很威風,更是壓迫感十足。
老爺子可是在部隊裏呆了半輩子的軍人,很有血性,秦媽終歸是一個開出租車的婦道人家。
但沒關系,有人能夠站出來。
“聽小王說,家裏是您做主。”
秦爸喝了口茶,看向老爺子,眼神真摯聲音中氣十足,一點都不犯怵。
王老爺子見狀暗自點頭,有其父必有其子。
王安若則有些驚訝了。
秦風微微一笑湊到她耳邊問:“是不是以爲我家跟你家一樣?”
王安若點頭。
自家老媽性格強勢,不論什麽事都能做了主。初見秦媽以爲秦風家裏也是這樣,但現在來看一直沉默寡言的秦爸實際上才是家裏做主的那個人呢。
“我和孩子他媽今天來,就是想跟您商量商量兩個孩子的親事。”秦爸直奔主題,話語沉穩且帶着商量的語氣。
王老爺子思量片刻,然後說道:“說實在的,今天你來,我隻是想看看你們秦家父母是個什麽樣子。你們家裏的情況,不管是問了秦風還是問了安若他爸,我都已經有數了。”
秦風聞言看向一旁站着不說話的二伯,心想恐怕不止這些。
以二伯的本事,肯定私下裏已經把自家的家庭情況給調查清楚了,說不準連祖上三代的成分也都查過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畢竟王家的情況特殊,于公于私也都理解。
就算是普通人家談婚論嫁,不也得搞明白對方家裏幾口人,都是幹什麽工作的,有沒有車房,父母有沒有退休金之類?
王老爺子接着說道:“今天見了你們,我心裏也對你們兩個有數了。但是這門婚事,我更想聽聽孩子們的看法,畢竟過日子的不是我們。”
他看向自己的寶貝孫女,眼神變得柔和起來,但也有幾分不舍:“孩子,你真的想明白了?這不是兒戲。”
王安若一直很後悔上次在姑蘇老家的時候沒有當着爺爺的面強硬一些,如今這個機會再次擺在了面前,她絕對不會再放過了。
于是她反手握住了秦風的手,用行動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爺爺,我已經想好了。”
王老爺子緩緩閉上眼睛,深吸了幾口氣。
過了片刻,他似乎是平複了情緒,又睜眼看向秦風。
“小子,我孫女的性子我了解,她已經說出這樣的話來,說明是認準了你。”
緊接着他又瞥向王仁貴,冷哼一聲:“我對這個幺兒的脾性也了如指掌,要不是我突然來一趟,說不準已經偷着拿戶口本撺掇你和我寶貝孫女領證去了,婚禮都過了我才收到請帖,怕我來綁人。”
緊接着他看向秦風,鄭重且認真地問道:“你爲什麽還要非得讓我點頭?你一直拖,拖到我走了,讓你爸媽見安若她爸媽。”
秦風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想了片刻,才說道:“這個世界并不重要,誰承認這一點,誰就赢得自由。”
在一旁站着打哈欠的王老二突然微怔,然後笑道:“阿爾貝加缪的《卡裏古拉》。”
秦風看了二伯一眼,在後者贊許的目光中繼續說:“愛情本應也是如此,旁人的眼光并不重要,誰承認這一點,誰就獲得愛情。”
“那你更應該拖到我離開觀海。”老爺子不鹹不淡說道。
秦風搖頭:“我說的隻是愛情的本質是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但是得不到别人祝福的愛情注定隻屬于兩個人……我想讓安若幸福,而不是讓她用自己的親情來交換。”
他堂堂正正說道:“老爺子,總有一天,我會讓你祝福我和安若的。”
王老爺子跟他對視着,淡然說道:“如果我說不呢?”
“那說明不是今天。”秦風展顔一笑,大大方方,然後起身。
秦爸也跟着起身,認真說道:“這世界上沒有提親就一定要答應的道理,您已經很客氣了。大不了我們下次再來,總有一天這頓飯是能一起吃的……我相信我的兒子。”
王安若眼底閃過一絲的失落,秦風則輕歎一聲,倒沒什麽太沮喪的表情。
這世界上從相戀到結婚一帆風順的情侶終究是少數,一上來就讓對方父母滿意并不是易事,靠着日積月累讓偏見改觀才是大部分人的常态。
不知道是秦風的态度打動了王老爺子,還是王安若眼底閃過的失落讓他心疼了……
亦或者是老爺子原本就隻是打算考驗一下秦風,看看他會說出什麽樣的答案來。
總之,王老爺子在這一家人打算走的時候,突然歎了口氣。
“這頓飯我看就今天吃吧。”
秦風一愣,回頭看向老爺子,不明所以。
秦爸也是滿臉疑惑。
王老爺子呵呵一笑,今天頭一次露出笑容。
他看向秦風的父親,捋了捋胡子:“你比我的兩個兒子強。”
秦爸很是慚愧,搖了搖頭:“我就是一個下崗工人。”
“但你兒子比我倆孫子都有本事。”王老爺子破天荒說道:“當然了,我最沒本事的幺兒沾了生閨女的光,這個你比不了。”
王仁貴有些汗顔,但仍是死皮賴臉笑着。
自己沒本事就沒本事吧,誰讓閨女讨老爺子歡喜呢?
秦風則終于回過了神來,不确定地問道:“您……答應我和安若的婚事了?”
“一半一半吧。”老爺子輕歎道:“我孫女都鐵了心了,我這個老頑固也知道再拖下去沒道理。在姑蘇的時候,我曾經說過想親眼看看你小子到底是個什麽人,看了這麽久,也該看出點名堂來了。”
“那訂婚……”
“唉,訂吧。”老爺子點了點頭,“隻不過婚禮得明年開春以後,至少留點時間讓我再最後觀察觀察你,若是婚禮之前有一丁點對不住安若的地方,别說婚禮作罷,我不會讓你小子好過的。”
“這是當然。”秦風跟王安若對視一眼,都能看出對方的喜悅。
尤其是王安若,眼眶已經濕潤了。
沒有人比她更爲難了,夾在秦風與爺爺之間的壓力,她不曾與任何人說過。
直到今天爺爺終于松口了,她心裏的壓力突然消失,才有些後知後覺。
王老爺子見狀可是心疼壞了,連忙拍了拍身旁:“我不答應,我孫女連挨着我都不樂意了,我還怎麽辦?不哭了哈,爺爺抱抱。”
“爺爺~”
王安若一下子撲到老爺子懷裏去,把頭埋起來抹眼淚了。
王仁貴走到秦風父母身前,笑呵呵說道:“飯早就已經讓廚子做了,我爸他人就這樣,别見怪……上次在秦風家裏跟你們見了一面,這次說什麽也好好喝一杯,我老婆在路上了,上次沒見成,她罵了我好幾天呢,呵呵。”
秦爸趕忙握着王仁貴的手,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半天才憋出一句:“多謝領導照顧了。”
“還叫什麽領導,叫親家公吧!”王仁貴笑道:“而且不管是以前還是最近,說我照顧小秦真是折煞我了,你兒子走到哪都是最優秀的!”
倆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
中午好好吃了一頓飯,下午秦風領着爸媽參觀了青山小區的别墅,這裏不出意外就是倆人結婚以後生活的地方了。
十分滿意的秦爸秦媽當晚就回了江城,他們得多适應一下兒子有錢的新生活,并且回去跟親戚們商量個黃道吉日,把婚事确定下來。
兩天後,結婚的日子終于訂好了。
也就是說秦無相與方念薇這一場從開始到現在都衆說紛纭的戀情,終于迎來了蓋棺定論——隻不過除了當事人之外,整個内娛和輿論都還不知情。
一枚深水炸彈已經點燃了引信。
深夜十分,秦風在卧室裏試好了第二天要穿的衣服,将衣服都挂在衣櫃裏,同時把王安若的裙子給熨好。
半天沒聽見王安若的動靜,秦風伸了個懶腰在家裏找了一圈。
客廳裏沒有,沒在看電視練演技;陽台上也沒有,說明沒有在吹海風;最後甚至廚房裏也找了,沒有逮到肚子餓了偷吃的小饞貓。
秦風第一次感慨家太大了也不是什麽好事,在家裏喊人又顯得很笨。
終于逛了一圈,他隻剩下廁所和書房沒找到的他,在自己的書房裏找到了安安靜靜看書的王安若。
“怎麽突然在看書。”
秦風走過去在她椅子後站定,台燈的溫暖照明下,王安若的背影如水一般好看。
她輕輕擡起頭,盡力仰望着站在身後的秦風,用手裏的書遮住了下半張臉,隻露了一雙暗含秋波的眼眸在外面,彎彎的笑着。
“你在卧室裏忙,我就想着幫你來書房打掃一下衛生,看見書架上的書順手看了起來。”
掃帚和簸箕還在王安若手邊放着呢。
這一看就看入迷了。
秦風看了眼書的封面,《莫泊桑選集》。
秦風見狀笑道:“誰寫得好?”
“什麽?”
“我們倆誰寫得更好……你覺得。”
“他是寫短篇的,你是寫科幻的。”
“說一個嘛。”
“明知故問。”
王安若臉頰微紅,連眼睛都透露着愛意,便将書擋的更嚴實了。
“看到哪了?”秦風慢慢俯下身,聲音更輕柔了,但王安若聽的反而清楚。
因爲倆人的距離在拉進。
“《漂亮朋友》,”王安若小聲回答着書裏的原文:“他在等另一種東西,另一種不那麽庸俗的擁抱和接吻。”
“如你所願。”
秦風輕輕伸出手,将王安若蓋住臉的書挪了挪。
原本書本擋着下半臉,現在則變成擋住了上半張臉,蓋住了她的眼睛和鼻子。
這輕輕的一挑,露出了王安若的櫻桃小嘴。
那雙唇微微張開,略有喘息,似乎是在等待着什麽。
一直到秦風俯下身子,感受到了彼此呼出來的氣,王安若再也忍不了了,竟是小嘴一撅,主動靠了上來。
兩人吻上了,以一種從未嘗試過的方向,甜蜜且漫長。
良久之後,唇分。
秦風輕輕拿走她蓋在臉上的書後,王安若已經媚眼如絲了。
她看着他,妩媚動人。
他看着她,寵溺一笑。
似乎是得到了什麽信号,她不再矜持,伸出雙手摟住了秦風的脖子不讓他逃開,又是激情的一個吻。
透露着女人的主動與敞開心扉。
她太懂如何讓秦風歡心了,女人的矜持讓男人充滿鬥志,而得手後的主動讓男人更加享受。
愛情本就是相互,秦風懂的讨她歡心,她便不會讓秦風失望。
你走的五十步,隻會換來我更快的飛奔。
以吻還吻。
兩人的唇分開以後,都已經略帶喘息了。
秦風笑着說道:“我從不覺得擁抱與接吻是庸俗。”
王安若臉色通紅,覺得渾身燥熱,臉上帶着對自己男人的驕傲笑道:“所以在我心裏,你才是最好的作家。”
秦風溫柔地抱着她,狠狠嗅了嗅她發梢的清香,弄得王安若脖子癢癢的,縮了縮脖子。
他輕聲說道:“走吧,該睡覺了,明天還得早起。”
“嗯。”
王安若輕輕點頭。
明天是電影節的開幕式。
明天晚上會有紅毯,她要出席。
秦風也同樣會出席。
然後他會跟她十指相扣,攜手将一枚點燃了引信的深水炸彈扔進閃光燈的海洋,将内娛炸翻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