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家四口中午的飯菜仍是秦風親自掌勺,王安若已經吃慣了秦風的手藝,被王媽笑着罵了句白眼狼,也隻是悻悻吐了吐舌頭。
沒有一個女人能夠拒絕拴住自己胃的男人,如果有那隻能說她還不到年紀。
中午的酒,王若并沒有讓秦風陪老爸喝。因爲他們下午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吃飯之前陳餘給秦風打了個電話,語氣正式且客氣,說是傍晚的時候想到家裏來做客。
秦風很清楚肯定不止陳餘一個人,所以吃過了午飯得及早回家去準備準備。
而在城市的另一頭,在一家小酒館裏。兩個男人也因爲酒的問題正在傷腦筋。
桌上是幾盤農家小炒,非常具有特色的家常菜。雖然不說色香味俱全,但結合這家蒼蠅館子的性價比來說,已經很不錯了。
王安川問店家要了熱水,泡了随身攜帶的熱茶,遞給對面的男人。他從來沒有見過自己這個堂哥喝的這麽難受。
王安山坐在對面以手扶額,皺着眉頭揉自己的太陽穴,神色不是很好。
他這兩天爲了替自己父親應酬,喝了太多的酒,就算是鐵做的肝也該守不住了。
王安川甚至隔着桌子都能聞到他身上的酒味。
“給你喝點熱茶,對醒酒有幫助。雖然咱們這邊也有喝醉了酒,早上再喝一點透一透的這個說法。可是也沒讓你第二天酗酒啊。”
“不喝實在不行。”王安山歎了口氣。“我爸很重視那些導演們,大有我喝不了了他親自上的架勢……我當兒子的哪能讓老子受罪?”
“你倒是蠻孝順。”王安川笑道:“起碼我不會給我爹擋酒。”
他接過堂弟遞來的熱茶,抿了一口,頓時覺得整個人都暖和了起來。因爲宿醉帶來的頭疼仿佛也緩解了一些。
“很久以前,我一直以爲部隊上喝酒才是最厲害的,那些人來自五湖四海。特别能喝。這兩天在酒桌上見識了一翻,我才愈發發覺伱和二伯才是真正的厲害。”
王安川笑了笑,夾了一筷子芹菜炒肉送進嘴裏,對堂哥的話不以爲然。
他搖頭說道,“掄起酒量來,我跟我爹綁一塊也喝不過你。我隻不過是更會逃酒罷了。這麽一想,真是難爲你了。平時跟我爹出去應酬,他都教着我怎麽逃酒。換到你這……算了,不說了,吃飯。”
話說了一半,王安川就閉嘴了。
他很機靈,多年經商的八面玲珑讓他很清楚,有些話即便是在背後也不适合用來說别人。
更何況是堂哥的父親,自己那個令人不知如何評價的大伯。
“你非叫我出來陪你吃這個飯,肯定是有什麽事要告訴我了。”
王安川捧起面前的飯碗。扒了一大口米飯,“真是餓死我了,昨天我還在附近的小縣城談生意,開車光是路上來回就四個小時。我是一點兒東西也沒吃啊。”
他嘴裏含糊不清的解釋着:“雖然我爹說了目前因爲秦風的事,跟你爸有點小摩擦。但是親戚終歸是親戚。所以以後我做生意的重心也在觀海這邊的沿海了,也好互相幫襯。”
看得出來他是真的餓了。一邊說着話,就這麽沒幾分鍾的功夫,那一碗飯基本上都全下了肚。
連同着桌上的菜,風卷殘雲也少了一小半兒。
而王安山隻是這麽靜靜的看着,偶爾端起面前的茶杯來喝了兩口,似乎在想什麽事。
“别光聽,你也吃啊。”王安川拿過桌上的茶壺來,又給自己堂哥茶杯裏添上水。
這似乎成了他的習慣,都是酒桌上應酬出來的,見不得别人杯子是空的。
秦風前些時日找他要王安山聯系方式的時候,還打趣他适合在海底撈當服務員。
“我可跟你說,這頓飯是你把我叫出來的,自然賬也得你結。你可别做着你一口不吃最後賬是我來結這樣的打算啊。”
王安川總能說出些高情商的話來。
終于王安山拿起了筷子,但并不是因爲自己堂弟的玩笑話。
“安川,你覺得秦風這個人怎麽樣?”王安山目光深邃。語氣也很耐人尋味。
王安川又扒了一口飯,嘴裏嚼着。他吃飯真的很香,讓人一看就有食欲。
像極了是《繡春刀》裏的丁修問師弟要錢時候的樣子。
“人挺好的呀,不然我跟我爸也不能這麽推崇他了。哥怎麽想起問這個來了?”
他随口說着,又起身去旁邊的電飯煲裏盛飯。
這小飯館兒裏連同的老闆,廚師,服務員在内,一共就倆人,着實是沒有你碗空了幫你添飯這樣的服務。
王安川也樂得如此。
他做生意的信奉但凡求人開口了便是承了人家的情。所以能自己動手,就自己動手。
電飯煲就放在那裏,掀開蓋子,裏面就是白花花的米飯。香氣撲鼻,也還熱着,想吃多少自己就弄多少,多好?
要他說以後全天下的老丈人家也都應該這樣,他第一次去媳婦家吃飯,丈母娘抱着電飯煲就守在他旁邊,看他碗空了就幫添飯,着實苦惱又尴尬。
王安山很顯然沒有自己堂弟這般灑脫,筷子拿了又放放了又拿。
想了片刻,他眼神真誠說道:“這是我自己的意思,我自己想問的。跟我爸沒關系。”
聽聞堂哥這麽一說,王安川在坐回來的時候就明顯沒有剛才那麽随意了。
仍然是在吃飯,嘴裏嚼個不停,但這一次他一直等着咽了下去,又沉思了片刻,才開口。
“他是一個很聰明的人。”王安川對秦風下了定義:“我第一次去找他的時候,想必唐哥你也知道是爲什麽。換做尋常人,我去勸他分手,他不揍我已經算好的了。”
王鞍山深以爲然的點頭,“誰要是敢勸我跟我媳婦離婚,他開口的時候,我連他住哪家醫院都已經想好了。”
“對吧,正常人肯定是這麽想的。但秦風他不一樣,我說明來意之後,他隻是停頓了一瞬間,就對我露出了微笑。”
王安川回憶着當時的場景,仍然滿臉感慨。
原來是這樣。
王安山明白了上午秦風給自己父親台階下并非空穴來風。
原來從很早的時候,自己這個堂弟就知道秦風是個什麽樣的人。
“就隻是脾氣好,恐怕二伯他也不會這麽看重他。你也不會這麽提防我了。”
“唐哥說笑了,我什麽時候提防過你?”王安川笑了笑,又是很随意地扒了一口飯。
“那還有其他的呢?”王鞍山問,“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秦風跟那個很出名的導演陳導關系莫逆;而且也跟首都的電視台主任有着很深的交情?甚至難道那時候……你們就知道秦風跟電影節考核團關系好了?”
王安川這時候已經聽出不對勁來了,他什麽時候見過自己這個堂哥如此仔細地向自己打聽一個人呢?
于是他開口詢問:“是不是今天上午發生了什麽事?”
王安山沒什麽猶豫,把今天上午的事情一五一十說給了自己堂弟。
他在那之後就想,二伯跟自己這個堂弟拍案支持秦風跟安若的婚事,就跟提前知道了什麽似的。
難道他們對于今天這一幕已經早有預見?
王安山也把這個疑問抛給了王安川。
王川聞言一愣,然後哈哈大笑。
“哥,我又不是神仙,就是我爸心機那麽重的一個人,也不是料事如神啊!不然咱們家這個生意做的還大,又豈會每三五年就踩一次坑?我跟你說這每一次坑啊,就代表着又一筆生意黃喽。”
見自己堂哥如今百思不得其解,王安川心滿意足。
佩服自己父親的同時,也感慨自己大伯的迂腐。
不過好在聽堂哥這麽一說。大伯的迂腐也不是完全無可救藥。
“秦風認識陳導這件事我是知曉的,但實際上我和我爸也隻是認爲秦風跟陳導的兒子陳餘的關系好。另外,秦風結識李鳴這件事,應該也是秦風去咱們姑蘇老家之後的事情了。”
确實如此,在秦風第一次去姑蘇老家登門的時候,王老二就展現出了對于秦風十足的看重。
“在那之前,我父親他就笃定秦風一定是個人物。這樣的人能當我們王家的女婿,應該是我們的榮幸才是。怎麽到了大伯那裏,成洪水猛獸了呢?”
王安山恍然大悟。
沒有什麽先見之明,沒有什麽小道消息。
原來二伯和堂弟并不是早就知曉秦風的人脈、本事、能有如何的作爲、能認識什麽樣厲害的任務,凡此種種。
他們隻是單純的會看人,會識人,知道秦風這樣的人定然是人中龍鳳。
這樣一想,自己父親真是差的太遠了,偏見使人傲慢。
王安川一邊往嘴裏扒着飯,一邊說出了最後的告誡:“看一個人不能隻聽大衆的評價。不能隻聽那些評論家的。從某種角度來說,在網上評論别人太容易了,他們有近乎零的風險,高高在上。将任何人置于筆下,肆意評價。他們更傾向于寫負面評論,因爲這樣作者和讀者都開心。”
大伯吃虧就吃虧在太相信輿論了,或許也跟他的地位有關系,民衆的聲音便是他最期望又忌憚聽到的聲音。
秦風也吃虧在了早些年完全沒有去管過自己的風評,任由那些營銷号在自己身上随便啃上一口便是幾百萬點擊的流量,吃的滿嘴流油。
王安川突然将快跟碗平等的放在一起。扯來紙巾擦擦嘴。咽下最後一口飯。
“你和大伯被輿論裹挾的實在是太嚴重了,有時候耳聽爲虛,眼見都不一定爲實呢!想了解一個人,不妨放下自是頗高的身段,與之交心。說不定到頭來你會發現自己之前自認爲的高身段其實是個笑話……好,我吃飽了,說好了你結賬。”
他笑呵呵的拎起旁邊椅子上的外套,随手的搭在肩上。
王安川身材纖瘦高挑,此時一身西褲,襯衫和外套,像極了是一位業務出衆的白領。
他這頓飯他吃得很高興。
但更高興的是他當初的選擇。
在全家人都主張勸王安若跟秦風分手的時候,他選擇了跟自己的堂妹通風報信。
這并非是父親的授意,但如今一看,這一招棋也算是走對了。
自己獨立地做出了一次正确的決定!
他出門之後望着秋高氣爽的天空,感受着迎面的冷風帶來的微涼,心情舒爽的想着,自己距離接父親的班更近了一步。
王安川走後,王鞍山面對着桌上的狼藉沉默了許久,他這一頓飯在糾結當中竟然沒怎麽吃,全被自己這個堂弟給禍禍了。
“老闆,結賬!”
王安山無奈起身,雖然被堂弟占了便宜,但總的來說起碼得到了一些關于秦風的事情。
看來想要徹底了解秦風,就得放下偏見,與之好好交心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改變父親的偏見。父親那麽偏執,家裏都拿他沒辦法,真的能輕易改變他對秦風的看法嗎?”
王安山呢喃自語,腦子裏很亂,想了很多事情,兜兜轉轉又想回了自己這個堂弟。
他随手抓起桌上的鑰匙,确定沒有落下什麽東西,看着桌上的殘羹剩菜,重重歎了口氣。
“安川這人哪裏都好,就是跟二伯一樣精明慣了,總想着占小便宜,唉……”
老闆被王安山喊了一聲,低頭對了對賬單,再三确認了就是他們這一桌,趕忙過來。
“這一桌的錢,另一個人結過賬了。”老闆沖着王安山說道。
“結過賬了?”王安山明顯一愣,在腦子裏有那麽一瞬間短路了,沒回過神來。
主動結賬?
誰結的賬?
那個小時候去小賣部買包魔法士方便面都得捏一捏哪個多的堂弟?
“哎呦?真是稀奇了!”
王安山嘴角揚起輕笑,語氣略帶驚訝。
顯然沒料到王安川還有主動結賬的一天。
“另外那位客人結賬的時候跟我說,讓我轉達你一句話。”老闆有些猶豫,最終還是決定照辦。
畢竟倆人吃了165塊,那人沒讓抹零,還給轉了170塊呢!
拿人手短的。
“什麽話?”王安山來了好奇。
“那位客人說,您覺得他小氣,這不也是偏見嘛!”
王安山這次愣了更久。
比剛才聽見從小愛占小便宜的堂弟主動結賬愣的時間更久。
“謝謝你。”王安山突然正色地輕聲跟老闆道謝。
後者連忙擺擺手,笑呵呵道:“謝什麽,沒辦錯事就行。吃好了下次光臨!”
“一定光臨!”王安山笑着點頭,語氣堅定:“下次來,我帶我妹妹和妹夫一塊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