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了早飯，秦風開車載着王安若去華天娛樂。
“真的沒關系嗎？你好不容易放假，還得跟我去你公司。”
秦風一邊開車一邊問坐在副駕駛上打着哈欠的王安若：“昨晚你就沒睡好，不用跟我出來的。伱在家裏睡會覺，我忙完了就回來了。”
王安若縮在副駕駛，搖了搖頭，眼角還噙着淚花。
那是打哈欠打的，她确實有些困，尤其是吃過了早飯以後就更困了。
吃了飯人體的血液會集中到腹部，給腸胃提供足夠的供血消化吸收營養，人體就會覺得乏累，再加上王安若沒有休息好，這一會哈欠打得眼睛都睜不開了，跟那剛出生的小貓似的窩在副駕駛的椅子上，身上還搭着條毛毯。
“那不行，”王安若即便是困得很，還是搖頭否認：“我知道你今天要去幹什麽，哪能讓你一個人忙？”
秦風便不說話了，他知道勸不動王安若。
昨晚陳導打電話來說幫忙聯系了一些明星的經紀人，今天秦風要跟這些經紀人好好談一談，商量邀請他們所屬的明星來觀海開演唱會的事。
秦風這幾天爲了這些事忙了很久，雖然沒有親口跟王安若說過，但華天娛樂什麽事能瞞得過柳姨？
柳姨又怎麽會瞞着王安若呢？
“唉，你明知道我拿你一點辦法都沒有的。”秦風無奈輕歎一聲。
“嘿嘿。”
王安若則在副駕駛發出了洋洋得意的笑聲，那是被偏愛便有恃無恐的歡喜。
去往華天娛樂也得走濱海大道，就是昨晚去小漁村的那條公路。
在公路上不管是往東還是往西，都能瞥見遠眺的近海，觀海市這個名字也是這麽來的。
那或是平靜或是洶湧的海面，那去時千帆起航、歸來萬家燈火的港口和碼頭，一棱一角無不镌刻在每一個觀海人的心裏。
秦風雖說不是觀海本地人，但觀海就是他在江城之後的第二個家。
王安若也大抵如此，理由不盡相同，但總有一個是一樣的——
這裏以後會是他們的家，有愛的人和值得去愛的生活。
秦風在等紅燈的時候，會轉頭看向大海，那跳出海面已經許久的通紅太陽映照着遠天也金黃一片。
秦風看得有些出神，他是喜歡看太陽的。
從小時候還在江城上學的時候就開始了，小學的時候下課總是很早，半下午就會響起放學鈴聲，那時候太陽剛要開始落山。
在歸家的巷子口那座大槐樹下玩體育器材，是很多學生放學後的消遣。
在地闆磚上用媛媛的卡片争個勝負，男生們拍手玩着約定俗成的拍手遊戲，女孩子們跳着皮筋，地面上總有昨天用粉筆畫的小房子。
秦風喜歡那種感覺，他會在大槐樹底下仰頭望着天。
太陽光從婆娑的樹葉之中落下，某處稀疏的枝條能看到整個太陽。
那一刻，太陽是樹的心髒。
長大以後來了觀海，在這邊上大學，在這邊工作，對那近海每天都會照常升起的太陽的喜歡，源自大學時候的時光——
和舍友們翹課去看日出，是秦風畢業這麽久以來，對大學爲數不多的美好記憶。
王安若看着秦風的側臉，突然想起了昨晚秦風的那句話。
“你一定會喜歡日出的。”
喜不喜歡日出王安若不清楚，但她很喜歡看秦風的側臉。
她就是這樣的人，自己喜歡的人開心，那她也會開心。
“下次我們一塊去看日出吧。”王安若突然說道。
秦風一愣，雖然不知道王安若爲什麽突然說這個，但還是面帶微笑點頭：“好啊，就這麽決定了。”
紅綠燈變成了綠色，秦風一腳油門朝着華天娛樂而去。
在紅綠燈不遠處，是昨晚的那家飯店。
小漁村飯館，幾乎是代表了觀海旅遊海鮮大拍檔的門面，地處位置優越，廚師手藝也好，更重要的是不宰客，而且東西物美價廉。
就像老闆說的那樣，這父輩傳下來的門頭大排檔，給一千萬都不換！
大排檔開業時間臨近中午，早上是沒什麽人來這種地方吃海鮮的，即便是靠海的觀海人，也沒有早上吃海鮮的習慣。
但老闆還是早早就開了門，爲的不是食客，而是來找他家預訂海鮮的酒樓或是人家。
好的生意得有一套好的流程，老闆和港口最好的幾家漁夫很熟絡，幾十年交情了，從父輩開始海鮮供應的買賣就一直在，他們家靠在港口的那條小漁船跟小漁村老闆的飯館差不多年紀。
漁夫們早早出海，歸來的時候天剛亮，他們會把最新鮮的海鮮給小漁村的老闆送來，老闆再根據訂單，把海鮮替漁夫們賣給來提貨的飯店采購。
一個身穿西裝的男人下了出租車，站在小漁村飯館門口，看見開着門，長出一口氣。
“老闆在嗎？”他走進飯館沖着裏面喊。
“诶，來了來了！”
憨厚的老闆從後廚出來，一路小跑，生怕怠慢了上門的客人。
“需要點什麽？有預定的話手機号說一下……是你？”
結果見了來人，老闆神情一愣，頓時變得不善起來。
“哼！”他一甩手裏的抹布，擺了擺手要趕人：“快走快走，别妨礙我生意！”
來人正是王仁偉的秘書小周。
老闆之所以認識他，是因爲上次就是他過來畫的餅，說要找明星幫忙宣傳。
“你們這一套我已經聽了好幾年了，能不能以後不來了？”
周秘書也預見到了他會有抵觸心理，心裏不免有些苦澀。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連續幾年被開空頭支票會心情好？但這真的跟他們這一屆領導沒關系啊！
“我是真誠地來找您談合作的，絕對不是空穴來風。”
“那你說，什麽時候能找來代言？”老闆一蹙眉頭：“總得有個時間吧？”
“這個……”周秘書一時語塞。
“呵，又這樣。”老闆冷笑一聲，心想果然又是來畫餅的。
“我們确實沒辦法給出一個确切的時間，但我來是想告訴你，我們領導對你們這家店非常重視，可以幫你們聯系二線明星代言。”
“免費的？”老闆仍是眯着眼，一臉不善。
周秘書心想哪有這種好事，“當然了，我們幫你們聯系，人家明星願意幫忙代言已經很給面子了，無償代言肯定是不會的。”
周秘書一攤手，十分笃定：“你是做生意的，也理解，天底下哪有免費的午餐？天上掉餡餅的都是騙子。所以我過來問問你們，願不願意跟我們合作，找這個明星代言，都是爲了發展旅遊，賺錢嘛，你們絕對能賺回代言費的。”
他比劃了指頭，伸出三根，想了想，又收回了一根：“兩年，就兩年時間，你們絕對能回本，代言的牌子可以一直挂着，多合算？你們要是願意，可以開始準備錢了，大概需要個六七十萬的代言費。”
“呵，免了！”老闆搖頭，語氣堅定，眼神犀利：“我早就不相信你們了，再說了，六七十萬？還是個二線明星？那我爲什麽不要免費的？人家還不要錢呢！”
周秘書一愣：“什麽意思？你們已經自己找了代言？”
“指望你們，黃花菜都涼了。”老闆又甩了甩手裏的抹布。
周秘書急了，連忙勸道：“你們可别上當啊！不要錢給宣傳，哪有這種好事？就連我們單位想聯系個明星都費勁，主動找上你們的都是騙子……”
“謝謝你的好意，但我肯定人家不是騙子……本人都站我眼前了，還能有假？”
“你們找的誰代言？”
周秘書已經在心裏盤算好說辭了，就算這事是真的，也肯定是什麽探店博主，自稱多少多少粉絲，拿個明星對比，說人家才多少多少粉絲，就專門騙這種飯店。
得好好跟眼前這個一看就憨厚容易騙的漢子說明利害關系。
結果老闆一開口，他人蒙了。
“秦無相啊。”
“誰？”
周秘書覺得自己是幻聽了。
一定是最近肯定是打聽了太多關于秦無相的消息，以至于幻聽了。
老闆則用一種非常鄙夷的神情看着他。
我說你們不靠譜吧。
我隻是單純認不出秦無相這個人來，但是這号人如雷貫耳，還是聽過的。
你連聽都沒聽過……也太落伍了！
“秦無相都沒聽說過啊？”老闆看向周秘書的眼神裏滿是可憐：“那你有夠孤陋寡聞的……那個，叫什麽來着……《水滴》！那本書你看過沒有？”
周秘書回過神來，确信眼前這人說的就是“秦無相”三個字。
而且不存在重名的可能性。
“我知道誰是秦無相，我是說，我的意思是……”
周秘書有些手足無措，撓了撓頭，滿臉費解：“怎麽會是秦無相呢？人家給你代言，還是免費？！”
老闆鄭重點頭，“我都說多少遍了，聽不懂人話嗎？知道了以後就别來煩我們了，你們的餅我是吃的夠夠的了！”
一直到被轟出了飯館，周秘書都滿臉的納悶。
這也太魔幻了，一時間他沒辦法分辨這老闆究竟是爲了讓自己以後别來煩他撒的謊，還是真的秦無相願意給一個小小的大排檔宣傳？
不是，他圖什麽啊？
“怎麽回去跟領導交代啊。”周秘書坐在路邊犯了難，越想越歎氣。
當初信心滿滿進了單位，沒想過這工作居然這麽難做。
給領導當秘書麻煩事是真多，愁死個人。
想了半天，他還是決定先回單位去吧，事情如實彙報，畢竟自己也沒撒謊，身正不怕影子斜。
就這麽懷着忐忑的心情，他又打了輛出租車回了市政府。
下車以後問司機要了發票憑證揣進口袋裏，周秘書幾乎是挪着腳進了辦公大樓，一步一頓上了樓梯。
隻剩最後兩節樓梯的時候，猛歎了口氣，收拾好心情，一腳邁上去，快步轉到了辦公室敲門。
“報告！”
“進！”
王仁偉坐在辦公桌後眉頭緊蹙，頭也不擡正在忙着些什麽。
就算是最不會看眼色的人來了，見他這幅模樣也知道領導有心事，現在心情估計不太好。
“小周回來了？情況怎麽樣，他們同意我們給安排代言了？”
小漁村的事對王仁偉來說，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能成總歸是好的。
規範餐飲很重要，尤其是宰客重災區的海鮮，他可不想天價大蝦的事再上熱搜。
網絡的力量今非昔比啊！
結果周秘書搖了搖頭，臉色難堪地都快要哭出來了。
“領導，他們沒同意。”
“沒同意？”王仁偉一皺眉，思考了良久，歎了口氣：“罷了，再扶持其他大排檔就是，觀海又不是隻有他一家。”
“領導，不是拒絕找代言，而是他們已經自己找好了。”
“自己找好了？”王仁偉聞言一愣，緊接着眉頭稍微舒展了一點。
“結果都一樣，隻要能爲旅遊做貢獻就行，也省的咱們單位忙活了……好事。”
但王仁偉卻見秘書神情不太對，“怎麽了？”
“他們說，找了秦無相給他們代言。”周秘書怯生生地說道。
“秦無相？”王仁偉神情更疑惑了，面容比剛才更愁。
這件事也完全超乎了他的預料。
爲什麽一家小漁村能請秦無相代言？
就算能請得起，爲什麽要選一個劣迹斑斑的公衆人物給自己代言？
某化妝品品牌的損失大家都是看不到嗎？
“算了，這件事先這樣，後續你再去調查。”王仁偉擺了擺手，“明天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去辦。”
“領導您說。”
“最近國内最頂尖的電影節要舉辦了，這事你知不知道？”王仁偉問。
秘書點了點頭：“當然，好多明星說沒空，就是因爲要參加這個電影節。”
金雞百花電影節，國内最專業、最具代表性的電影盛會之一，每年在各個城市輪流舉辦，算是明星和導演們的最高盛會了。
算算日子，也該到時間了，去年就是十一月底到十二月，在夏門市舉辦。
“明天電影節的主辦方會派一批代表來觀海審查，看看咱們這是否符合舉辦的條件。”王仁偉鄭重說道：“我要親自接待。”
周秘書連忙點頭，“我這就去給貴賓們安排下榻的地方。”
“就……安排在都市豪庭吧。”王仁偉說道：“這次來的都是業内泰鬥級别的人物，務必好好招待！”
“我知道了！”周秘書點了點頭，趕忙出門去辦。
王仁偉看着面前剛剛傳真過來的名單，有些犯愁。
“馮導，甯導，張導，陳導……都是些響當當的導演，還有首都電視台過來的代表……李鳴，這個名字總感覺在哪聽說過？”
——
泉城，某處私人莊園。
陳餘站在陳導身後負責倒茶，他最近也很忙，忙的臉色有些疲倦。
陳導把幫秦無相的事全權交給了他去做，這其中的道理他是很明白的。
當爹的哪有不爲兒子着想的？陳導這是想趁着自己還硬朗，趕緊幫自己兒子跟秦無相牽牽線，别到時候陳餘有啥事，還得依靠當爹的給他攢下的人脈。
得趁着這段時間，把這人脈變成自己的才行。
所以雖然陳導沒說讓陳餘多認真、多麽廢寝忘食，但陳餘還是不予餘力聯系，以至于昨晚都隻睡了五個小時。
今天早上本來打算多睡會的，結果聽說有貴客來登門，陳餘又不得不來陪客。
他瞥了眼坐在父親身旁的那個中年人，沒想到這貴客還是熟人。
“陳導，你這兒子培養的是真不錯，去我那裏拍了一期《向往的生活》，着實讓我開了眼，妥妥的翩翩貴公子啊！”
說話的正是李鳴，他明天要去一趟觀海出公差，本來是明天才出發，但一聽說電影節審查團的名單裏有個自己一直想見見的名字，便提前一天跑來了泉城。
“哪裏哪裏。”陳導笑着搖了搖頭：“餘兒比起同齡人來說還差得遠，還得仰仗李主任以後多照顧。”
“應該的，陳餘是個好孩子，穩紮穩打，絕對會有出息。”李鳴笑着說道，然後又反駁道：“不過陳導有些過于妄自菲薄了，同齡人裏哪有能比得上陳公子的？”
陳導呵呵一笑，意味深長地看着李鳴：“那當然是李主任準備明天跟我一塊去吓唬的人了。”
李鳴一愣，而後無奈笑着搖頭：“陳導，你拿陳公子跟那種人比，那就沒意思了……秦無相那能是這麽比的？”
陳導聞言也是感慨：“是啊，小秦老師年紀輕輕能有如此作爲，如此人品，如此人脈……仿佛是帶着使命橫空出世的星星一般，大有霍去病之姿，确實非常人能比。”
談及秦風，在這間屋子裏的三個人沒有不佩服的。
李鳴認識秦風的時間短，但欠秦風的人情和對他的欽佩一點不比忘年交陳導少，甚至李鳴都有些羨慕陳導跟秦風的交情。
早知道有這麽一号人，應該多跟秦無相聯系才是，最好是多幫他的忙，讓倆人私交更甚，而不是現在自己欠着秦無相人情呢，還得先想辦法還上。
“這種人真是，已經耀眼到嫉妒都生不出來了……不過明天突然去觀海，我倒是很想看看能不能吓到一直風淡雲輕的小秦老師。”
陳導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長地笑着，“李主任來找我，不就是想聯絡聯絡咱們兩個這跟小秦老師有交情的，先不吱聲，突然去觀海給他個驚喜？”
李鳴笑着問道：“怎麽，聽陳導的意思，還有意外驚喜？”
陳導笑而不語。
驚喜就是，說不定去了能給正在約會的小鴛鴦逮個正着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