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大廳在座的所有記者、來賓都舉起了自己手裏的相機和錄像機，對于台上發生的任何事情都不會放過。
秦風看着那些此起彼伏的閃光燈，明白今天自己必須以秦無相的身份公開露面才說服力，爲此他甚至請來了陳導坐鎮……
所有人都知道陳導和秦無相正在合作《球狀電雲》的改編電影，也有不少業内人士知道兩人在泉城共同出席了電影的開機儀式，所以陳導坐在嘉賓席上，就意味着在大衆視線裏神秘了這麽多年的秦無相終于要有臉了！
此時秦風坐着的主座意味着什麽，不言而喻！
“那個坐在陳導旁邊的年輕人就是秦無相？”
“哇，長得好帥，跟傳聞裏幾乎一摸一樣！”
“是他！是他！”
聽說秦無相打算公開露面，除開那些聞着味的媒體以及好奇的諸位明星，要說最激動的當然是觀海市的名媛們了。
她們通過各種渠道弄來了今天參加新聞發布會的資格，和全國遠道而來的明星、藝人、導演乃至官方電視台的領導們坐在一起，心系的卻是那個上台的男人。
所有跟秦無相有過交際的名媛無不激動，這個她們魂牽夢繞、找了這麽久的夢中情人終于又出現了，紛紛起身，但被場内的保安們給攔回了座位上。
負責承辦這次發布會的觀海市電視台的領導們也有聰明人，猜到了傳聞如果是真的，今天那些名媛富婆會紮堆過來，早有應對了。
“爲什麽拍的這麽模糊啊？”
“他媽的不是讓你調試設備了嗎？關鍵時候給我掉鏈子！”
“不止咱們拍不清楚，好像都這樣。”
“有幹擾信号？”
秦風沒有開口，看着面前系統界面上直逼四位數的反偷拍次數，他默默歎氣，關掉了反偷拍系統。
既然已經公開亮相了，底下坐着的都是熟人，再開這個毫無意義。
反偷拍系統本質就是保護自己，不讓秦無相與秦風的生活發生交集。
萬衆矚目之下議論紛紛，不同于那些此起彼伏的驚呼，認識秦風的衆人則反應各不相同。
曲江皺眉：“小秦上去幹什麽？他平日裏可是年輕職員裏邊最有分寸的，怎麽這個節骨眼上去出風頭？”
泰東升雙手環抱胸前面露疑惑，剛才他跟陳導握手了？
怎麽感覺陳導好像對他挺客氣的？
直到現在，這些電視台的領導們都沒有往那方面想——或者說是打心底裏不認爲秦風就是秦無相。
而他們沒有注意到王仁貴的表情在此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像是眼睜睜看着泰山在眼前塌了一樣！
眼睛瞪大、瞳孔地震，兩隻手死死抓着扶手，嘴裏一陣陣呢喃：“怎麽可能，怎麽會……”
“趙哥，趙哥！”
小王的聲音都帶上了哭腔，手顫顫巍巍地把那本簽名書遞給趙明：“你快看看！”
趙明的視線正看着台上呢，被小王生生喊了回來，拿過那本簽名書翻開一看，手一抖沒拿穩。
還是大劉手疾眼快覺醒蜘蛛感應，刷的一下子半空把那本書撈了起來。
他看着小王快哭了的樣子，又瞅了瞅趙明被雷劈在原地目瞪口呆的樣，心裏咯噔一下。
“你倆咋了？”大劉扯了個微笑，很是勉強，聲音都有些僵硬：“趙哥伱平日這麽穩重一個人，什麽事能把你吓成這樣……”
他不願意承認，但發現自己的手居然跟小王一樣在抖。
抖得很輕很輕，他注意到這個細節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耳邊仿佛聽不見場下的喧鬧和那暴雨一般的快門聲了，心跳無限放大，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雙手和書上。
翻開扉頁，那飄逸潇灑的秦無相三個字仿佛針一樣刺了大劉一下，讓他下意識也說出了那三個字。
“不可能！”
他轉頭看向不知所措呆在那裏的小王和表情複雜、眼神震驚的趙明，搖着頭否定：“不可能的，秦風怎麽回事秦無相？一定是哪裏搞錯了……是領導們安排的吧？其實秦無相根本就不來，他不是一直不露面的？”
“秦哥……秦哥怎麽會……”
小王已經說不出話了，秦風這幾年跟他們相處的點點滴滴仿佛走馬燈一樣在眼前滑過。
有人說走馬燈是大腦在飛速提取過去的經曆尋找能解決生死危機的辦法。
小王此時則在大腦裏翻閱着，企圖舉證一千個一萬個秦風不可能是秦無相的理由。
“他跟咱們年紀都差不多大，住的也是一千多的出租屋……咱們還去他家裏看過的！”
大劉說不出話來，小王想問的也是他想問的，朝夕相處的同事突然間跟你說他說是文明海内外當今最著名的科幻小說作家，幾個人加起來一年賺的錢還不如人家交的稅的零頭。
巨大的反差讓他們都不敢相信這個現實，仍覺得這是個玩笑，或者跟大劉說的一樣，是什麽領導的安排。
但趙明很清楚，他站在演講台旁邊的角落裏仰頭看着台上，看着那個從容錯在陳導身邊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明白就算是觀海市電視台的領導也沒辦法讓陳導作假。
此時此刻坐在陳導身邊的，隻能是秦無相！
秦風沒有去咳嗽或者拍一拍話筒試音，這話筒自己的同事們調試了一下午，不可能出問題的。
于是他面對着在場的所有人，面對着鏡頭後面全國各地收看直播的觀衆，說出了這個令許多人無法接受的事實。
“各位來賓大家下午好，這是本人秦無相第一次召開新聞發布會，感謝各界的關注和觀海市電視台的大力支持。”
觀衆席的議論在秦風開口的瞬間便安靜了下來，可等他說完這句話，親口承認了自己就是秦無相之後，整個現場一片嘩然！
“真是秦無相啊！”有觀海市本土的男性影帝摩挲着下巴思考：“都沒聽說過秦無相居然在觀海……不過陳導坐在他身邊，這件事應該是穩妥的。”
“跟傳聞中一樣帥。”女藝人們的關注點就有所不同了，那些業界有名的外貌協會更是星星眼，“他長這麽帥寫什麽書呀，出道多好？”
“人家寫書賺的錢頂你幾十年賺的，爲什麽要出道？”
“秦無相！你這個渣男！！”
人群之中有名媛激動之餘站起來沖着台上謾罵，被保安給勸阻了出去。
曲江跟泰東升都傻眼了，兩個人面面相觑，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泉城電視台來的省代表團隊是杜雪峰帶隊，幾個人坐的很近，招待省裏來的領導自然得盡心盡力嘛。
杜雪峰見他們這種誇張的表情，很是驚訝：“喲，曲台長這事不知道啊？”
“這……”曲江隻覺得腦袋裏空白一片。
杜雪峰覺得自己還算是消息靈通的呢，笑得很是驕傲，有種憋了半天的秘密終于能說出口的暢快。
不過轉念一想他又有些心虛。
這應該不至于丢工作吧？
曲江似乎想到了什麽，猛然轉頭看向王仁貴。
“王主任也事先知道？”他有些不滿：“這種事怎麽能瞞着……”
結果曲江自己的話說到一半，又生生給咽了回去。
因爲他注意到王仁貴的表情非常不好，臉色有些陰沉一直盯着台上看，身上沒了平日裏八面玲珑的圓滑，反倒像是不經意間流露出了一種骨子裏的霸氣。
曲江這會才蓦然想到，眼前這個平時跟在自己身後一口一個曲台喊的主任，他爹可是威風凜凜的軍将啊！
王仁貴現在的心情确實很複雜，有種心腹诓騙的感覺。
不，那種感覺形容的也不恰當，被诓騙隻會感到憤怒，他現在覺得心窩都有些隐隐作痛。
更像是養了幾十年的兒子最終反目成仇觊觎家産一樣……心疼大過了憤怒！
“小秦啊……”王仁貴長舒一口氣，用手捂着心窩皺着眉頭你喃喃自語：“你爲什麽會是秦無相？你爲什麽……”
“爲什麽要在現在揭露自己的身份？”
就在全場嘩然的時候，有新聞媒體的記者突然站起來高聲詢問着秦風：“請問秦無相先生，您爲什麽選在今天公開露面？”
有一個帶頭的，剩下的記者們也都坐不住了，哪怕冒着攆出去的風險也想詢問自己早就準備好的問題……他們不确定有沒有采訪環節，這可能是今晚乃至此生唯一一次直接采訪秦無相的機會！
必須牢牢抓住這個機會！
“秦無相先生，您怎麽看待網絡上對您的傳聞？有傳言說您到處沾花惹草，能否請您正面回答一下這個問題？”
“秦無相先生，請問您打算封筆這件事是真的嗎？”
“秦無相先生，您怎麽看待網上對您和亦菲小姐的绯聞？”
“秦先生，對于近期方念薇抄襲您的作品這件事，您有沒有想說的？”
秦風輕輕舉起自己的手，阻止了那些企圖将記者們趕出去的保安。
這小小的一個舉動在萬衆矚目之下竟是如此的顯眼，秦風從沒想過自己能随随便便擡一下手，就止住了幾千人雷鳴一般的嘈雜。
全場的人都安靜了下來，被拉扯的記者掙脫開保安的手，趕忙調整攝像機對準秦風，打開全部的錄音設備，靜靜等待着秦風的發言。
“網絡上所有對于我和某些藝人的傳聞，全部都是謠言。”
秦風義正嚴詞地否認了所有的绯聞：“我對娛樂圈沒有任何的興趣，也不會去招惹你們口中的明星……至于其他傳聞我私生活作風有問題的，我無可奉告。”
他說完這句話，輕輕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氣。
雖然說無可奉告，但實際上也是變相承認了有這些事。
否則直接辟謠就好。
他做不到撒謊否認自己以前幹的事，畢竟很多當事人就坐在台下。
他也沒有勇氣當着鏡頭的熟人的面，去說過去的風流。
尤其是王仁貴就坐在自己的正下方，王安若會不會收看直播也不清楚……
應該不會看吧？畢竟她那麽讨厭秦無相。
秦風睜開眼睛，突然覺得有些遺憾。
因爲沒辦法讓王安若親眼看一看自己是怎麽打臉對她誤解的輿論了。
秦風很遺憾，這可能是他爲王安若做的最後一件事，今天過後兩人的感情會走向什麽樣的方向，說實話他心裏完全沒有底。
“既然不清楚未來的事情，那就做好眼下的事。”他在心底堅定自己的念頭：“走上這個演講台，就是爲了她的付出！”
于是秦風頓了頓，将話筒拉近了嘴邊，眼神變得犀利起來：“至于最後一項指控……在我看來，這不像是采訪而更像是指控，方念薇抄襲我的作品？莫英女士，剛才應該是你找來的記者吧？”
莫英在下面坐着，原本還很期待秦無相能公開指責方念薇兩句，那樣的話方念薇就算是穩穩翻不了身了。
原本聽說了秦無相要開新聞發布會的時候，莫英就有些擔憂，會不會轉移大衆關注呢？
畢竟用一件事去轉移話題來淡化另一件事，是常用又好用的手段了。
于是真的像秦風說的那樣，記者是她找來的，也不是安排，就是合作，讓想獲得一手爆料的媒體去提一嘴這件事，互惠雙赢。
結果突然聽見秦無相點自己的名，莫英一愣，發現衆人的焦點分成了兩份，一部分人看向台上，周圍的人在看自己。
台上陳導饒有興緻地挑了挑眉，嘴角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
在來之前，秦風已經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他了，覺得很有趣的陳導便不辭辛苦從泉城來了觀海，來幫他證明身份和坐鎮。
被秦無相點名又有陳導坐在上面，莫英自認爲這個身份沒辦法坐着回話，下意識就站了起來。
旁邊有工作人員很快給她找來了話筒。
快門聲此起彼伏，她也成了焦點。
但畢竟是見過大場面的，莫英很快就穩住了心态，甚至覺得這是個很好的機會啊！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雖然這位記者我并不認識，但是他問的問題也正是我關注的……衆所周知，首先提出抄襲的就是我們公司，我們公司對于抄襲的态度向來零容忍，這件事我認爲同爲創作者的秦無相老師能夠理解。”
秦風望着莫英那胸有成竹的樣子，一想到她爲了發洩情緒差點逼得王安若前途盡毀，便深深皺起了眉頭。
歌是自己寫的，王安若爲了保全自己在莫英發起的輿論面前選擇了沉默，那這個聲音就要自己替她出！
這個公道要自己替她找！
“抄襲？”秦風冷聲問道：“誰抄誰？”
“方念薇抄襲您啊。”
莫英一愣，轉而認爲秦無相可能貴人多事，不知道最近的輿論，于是借機添油加醋在全國直播面前又慷慨激昂起來。
“您可能不知道，最近方念薇在綜藝節目上憑借一首《愛琴》出了名，但其實歌詞裏面很多地方都是抄襲了您的作品。”
“有些人可能要拿那些古詩今唱來反駁我了，說《水調歌頭》全文抄襲呢……我想說的是，如果蘇轼活着，是不是改編也得去問過蘇轼本人的意思？何況《愛琴》就是抄襲！”
末了莫英又怕秦無相不認識方念薇，補充道：“方念薇是最近幾年剛出名的新人，您可能不熟。”
“我不熟？”秦風突然笑了，隻不過笑的很諷刺。
我會跟我女朋友不熟？
但就因爲你突然跳出來指責抄襲，非要用這個烏龍來置我女朋友的前途于死地，以後還是不是女友甚至還熟不熟都不好說了！
他是真的愛上了王安若。
這份感情做不了假。
對于感情的珍視以及拿不準王安若知道自己就是秦無相之後會怎樣的焦慮，讓秦風的心情非常不好。
冤有頭債有主，這份不好的心情需要得到發洩。
“你說改變《水調歌頭》起碼得經過蘇轼同意，也就這一句話算句人話了。”秦風絲毫不避諱自己對于莫英的敵意，讓莫英臉色瞬間變了。
“因爲至少你還了解了《水調歌頭》是蘇轼寫的。”秦風也站了起來，望着莫英冷聲喝道：“那你有沒有想過《愛琴》有可能是我寫的？！”
“什麽？”
“啊？《愛琴》不是方念薇寫的嗎？”
“對啊，華天娛樂說方念薇是原創啊。”
“方念薇自己也承認了。”
“原來是秦無相給她寫的……那抄襲的事不就是烏龍了呗，我焯我自己。”
“比起歌曲不是原創，顯然抄襲更嚴重一些……照這麽說，秦無相今天開發布會是爲了幫方念薇正名？”
“那秦無相跟方念薇什麽關系？”
“是了，方念薇是《球狀電雲》的女主角，秦無相跟她合作幫她寫歌也合情合理。”
莫英的表情難看到像是吃了蒼蠅，一瞬間所有的優勢蕩然無存，并且她又從占理的那一方變成了輿論抨擊的對象。
“《愛琴》是我寫的，抄襲這件事從開始就是子虛烏有……方念薇有自己的驕傲和才氣，至于原創的問題，這裏面有誤會，華天娛樂事後會出來澄清的。”
秦風鼻孔出氣發洩胸中怒火，他除了今天讓莫英當衆下不來台之外，曝光了身份以後也更加方便，不會這麽饒了坑害女友的人的。
“呵呵，小秦老師莫要動氣。”陳導也看出了他的火氣，笑着說道：“之後我會跟陳餘好好談談的，有些事也該鍛煉鍛煉年輕人了。”
秦風懶得去看莫英此時的震驚和失魂落魄，将視線轉移到了别處。
他看到了電視台領導們的震驚，看到了同事們的不可置信和複雜，卻不敢去看王叔的眼睛。
他不敢。
王仁貴坐在那裏，仍是一副氣場十足的樣子，像是不怒自威的老虎。
他看着台上不敢跟自己對視的秦風，突然明白了小秦仍然還是小秦。
這讓他的火氣消了一些……至少不是完完全全的欺騙。
另外他也懂了爲什麽小秦非要挑在今天開發布會了。
“安若……”這一刻，當爹的也第一時間想到了女兒。
——
“叮叮叮！”
電話鈴聲在陽台上響起，一隻纖細白皙的手接通了電話，卻沒有拿走的意思。
“安若！安若你可算接我的電話了！你看新聞發布會了沒有？你男友居然是秦無相诶！”
“安若？”
電話裏，李曉雲的聲音響徹陽台，但王安若卻沒有回答。
她赤着腳繞着泳池走了一圈，看着那反射着波瀾的水面，臉上毫無感情。
“撲通”一聲，她跳進了水裏，讓水擁抱着自己……似乎想找到那天的感覺。
電話突然挂斷。
十幾分鍾後，門口響起了開鎖的聲音，李曉雲風風火火打開了王安若的家門沖了進來，在看見王安若在泳池裏遊泳的瞬間，她哭着撲了過去。
“安若，你吓死我了！”
閨蜜之間是有對方家裏鑰匙的，萬一拉了什麽東西要取，彼此也都方便……
她們從小一起長大，有着絕對的信任。
王安若遊到岸邊，李曉雲也顧不上她身上的濕漉一下子将她抱在懷裏。
“安若……”
王安若仍是沒有回答，隻是依靠着李曉雲的懷抱，兩行熱淚從眼角流下。
“安若你……哭了？”
李曉雲滿臉震驚，長這麽大，她第一次見王安若哭。
無聲的哭泣，如此令人揪心。
——
新聞發布會結束之後，晚間節目組的辦公室裏。
秦風坐在辦公室裏，大劉小王也都在自己的工位上，隻不過大家沉默着都沒說話。
門外聚集了看熱鬧的其他部門同事，紛紛湊在門口。
大劉低着頭，神情不太好。
小王有意不去看秦風，抿着唇。
趙明不在，他去送客了，秦風慶幸趙哥不在，不然該趙哥第一個開口的。
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了一陣騷動。
那些看熱鬧的同事被吼着趕走，那吼聲讓大劉和小王都是一機靈。
熟悉的聲音，卻不熟悉的語氣。
“都看什麽？不用幹活是吧？”
“統統滾蛋！”
門開了，王仁貴走了進來，徑直進了自己辦公室。
一陣窸窣的收拾之後，他出了門，走到秦風面前。
秦風也擡頭看着他。
王仁貴披上衣服，盯着他開口說了新聞發布會之後兩個人的第一句話。
“跟我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