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距離秦風過生日還有三天。
因爲有晚上吃飯小酌兩杯的習慣,王仁貴醒的很晚,已經八點多了才悠悠睜開眼睛。
穿衣服下床,剛出卧室的門就看見老婆圍着圍裙在拖地,王仁貴便歎了口氣:“那個地你一天得拖八百遍,家裏一共就咱倆,能踩多髒?”
王媽隻是白了他一眼,懶得跟他争,繼續一邊拖地一邊蹲在地上用紙巾扣地闆磚的縫隙。
她總覺得那些黑乎乎的是髒東西。
王仁貴有些許的起床氣,尤其是上了年紀早上更是願意嘴碎,倆人都已經争了一輩子了,就沒有哪天早上王家是消停的。
但自從王仁貴查出有高血壓以後,王媽就很少會在早上跟他對付兩句了。
“刷牙吃飯堵不住你的嘴?”
“閨女已經走了?”王仁貴刷了牙,往飯桌旁一坐,王媽便從廚房裏把用鍋蓋捂着保溫的地瓜和小米粥給他端過來。
王仁貴就好這一口,弄點自家腌制的鹹菜,喝一口小米粥再吃口地瓜,比外面那些高檔餐廳所謂的精緻早點可香多了。
“早走一個鍾頭了,你以爲誰都跟伱似的天天睡到太陽曬腚都不起?”
王媽搖了搖頭,往沙發上一坐,就開始惆怅。
王仁貴正吃着地瓜呢,見狀一愣:“大早上的,你這是又怎麽了?”
“你說我退休了想返聘,學校裏也暫時沒有這個計劃,我一天天閑的發慌。”
王媽歎着氣說道:“我現在天天去小區裏那個大槐樹底下曬太陽,打打撲克什麽的,7号樓那個劉嬸子這兩天抱了孫子,給她美壞了!以前她也閑的難受,都快閑出病來了,整天拉着長臉往那一坐,都沒人願意靠着她。”
“六嬸?”王仁貴想了想,想起來了:“那我知道誰了,海軍醫院老東的老婆。”
“結果現在呢?”王媽眼裏滿是羨慕:“抱了孫子人也開朗了,走路都帶着風,天天跟别人炫耀自己孫子的照片,幾個小老太太往那一坐,圍着看手機……她們連怎麽開手機相冊都不會呢!隻會讓兒子把照片設置成壁紙,沖着壁紙樂呵!”
“那你比他們強多了,”王仁貴呵呵一笑:“你還會用電泳儀呢……是叫這個名吧?上次去觀海大學找你,給你弄壞了,足足睡兩天地闆!”
“姓王的!我不跟你一般見識你蹬鼻子上臉是不是?”王媽咬牙怒道:“我說的是手機的事?我說的是抱孫子的事!”
王仁貴聞言縮了縮脖子,不敢吱聲了。
在這個家裏,連王安若都對生氣的老媽一點辦法沒有,妥妥的倆同姓打不過一個外姓。
見老婆子這麽渴望抱孫子,王仁貴等她緩了緩,這才笑着安慰道:“哎呀,别着急嘛!前幾年閨女不想相親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麽着急,現在不都有希望了?”
王媽便更愁了,有些幽怨:“以前就隻愁閨女找對象一件事,現在還得愁閨女談得怎麽樣了,什麽時候結婚,萬一鬧矛盾怎麽辦……你們單位那個小秦,到底靠不靠譜啊?怎麽這麽多天了也沒帶回家來見見?”
她現在的擔心就很明顯了,既害怕閨女單身又害怕閨女遇人不淑。
這倒也理解,每個當父母的都對女兒這樣,何況是上了年紀的父母。
所以王媽現在迫切想要親眼見一見秦風,最好是能到家裏坐下聊聊家常。
她堅信通過一些細節是能體現出一個人的具體人品的。
王仁貴聞言先是一愣,然後哈哈大笑。
“平時不仗着自己大學教授有文化笑話我?現在看看你這個退休教授還不如我呢!人家哪跟咱們那時候似的,看上眼了就往家裏領,甚至幹脆媒人第一次上門就帶着人來?”
“現在年輕人都是自己談,人家有自己的判斷能力……談的差不多了領回家看看,那時候也就該談婚論嫁了。”王仁貴搖了搖頭,拍着胸脯打包票:“放寬心,小秦哪裏都好,我看啊,這就快成了!”
聽着老頭子這麽擔保,跟他過了一輩子的王媽倒也就稍微寬慰了些。
畢竟這麽多年了,王仁貴别的本事沒有,看人還是很準的。
“昨晚喝的有點多,都這個點了。”王仁貴起身看了看牆上的挂鍾,呵呵笑道:“今天大領導還要開會,可不能遲到喽!”
“那你還不趕緊的!”王媽埋怨一句:“打車去吧!别溜達着鍛煉了,也好幾公裏呢!”
王仁貴倒是不急不慢,優哉遊哉往卧室走:“大哥過年的時候不是給了我輛車來着?就停在樓後邊,今天開車去就保準趕趟!”
王媽聞言也是恍然,好像是有一輛紅旗牌汽車一直在樓後停着來,搞半天原來是自己家的。
“咱大哥送的就是那輛啊?”
她對車沒啥研究,過年的時候隐約記得有這回事,後來王仁貴也不開車,慢慢地就給忘了。
隻是每次從樓下走,都會對那輛沒人開落了灰的車念叨兩句。
“诶?”
可過了半天,屋裏隻有翻箱倒櫃的聲音,還有王仁貴一聲比一聲高的“诶”。
又過了老半天,王仁貴摩挲着自己本來就不是很多的頭發,從卧室探出半個腦袋:“老伴兒,我車鑰匙呢?”
“我哪知道你車鑰匙去哪了。”
王媽嘴上嫌棄着,但還是很誠實地小碎步跑進卧室,看見王仁貴蹲在床頭櫃旁邊擱那翻。
“我就放床頭櫃最底下這層了啊。”王仁貴這時候腦門上已經有汗了:“沒有呀!”
“那你指定是忘了,不是放在這。”王媽搖着頭,一臉自信:“家裏東西我都有數,我隻要沒收拾就肯定沒在這。”
“那不能啊!”
王仁貴不信邪了:“家裏也沒外人,更不能遭賊。”
就沖着這小區的安保程度,要是遭了賊,有些人的椅子就坐不住了。
觀海一共就那麽幾個地方門口有站崗的,一個是靠近亭橋的坦島,另一個就是王家這邊了。
王仁貴也不知道是大腹便便蹲着久了累的還是着急的,滿頭大汗,最後站起來拍了拍手上的灰,長出口氣。
“累死我了……不找了,打車去算了!”
“那你先走吧,我在家裏給你找。”王媽安慰道:“隻要你不往外拿,在家裏我肯定能找到的。”
“行。”
王仁貴下意識伸手去撈床頭櫃上的手表,結果也撈了個空。
“诶?我表呢?”王仁貴一愣:“我表又去哪了?”
王媽聞言也是一愣,然後恍然回過神來,一巴掌拍在他肩頭上埋怨:“你的表送給曲江了,你忘了?你那天回來還特意跟我炫耀,說給小秦升了個官,他現在成台裏紅人了。”
“哦對對對!”
王仁貴被老婆一提醒,也記得有這麽回事,趕緊穿好衣服拿了公文包往外走。
他出了小區門招手在攔車,不會用打車工具想要打到車也不知道猴年馬月,看運氣的事。
好在他運氣還行。
上了車以後,王仁貴剛綁上安全帶,突然一拍大腿,給司機吓一跳。
“我表給他了,他的表也給我了呀!那換回來的表去哪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