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三十一年九月二十八日。
對于魏國大部分人來說隻是普通的一天,但對于執掌魏國的建安帝趙傭煦來說,則是一個心情異常複雜的一天。
泰王薨,武王成太子……
一件件這都是他暗中推波助瀾的結果。
當所有事都按照他心中預料的那樣發展,在一切都塵埃落定後,他的心中卻五味成雜。
年輕的時候,爲達到富強大魏,實現心中的野望,他選擇了不擇手段。
哪怕自己的兄長,哪怕自己愛慕的女子,哪怕自己的親子,他都可以說抛棄就抛棄,說殺便殺。
心中根本也不會有任何的猶豫,更不會有任何的感慨。
但是如今,再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他冰冷的内心就像是被某種情緒觸動了一下。
特别是當自己交出傳國玉玺的那一刻,這種情緒就被無限放大,讓他說不清道不明。
趙弘明見四皇子那邊出事,當即也不再猶豫,告罪道:“父皇,東宮那邊出了狀況。眼下正是皇宮風雨之際,不能大意,還望父皇容兒臣失陪,去了解處置一二。”
建安皇帝趙傭煦并沒有阻攔,直接說道:“去吧,朕也有其他事要做。”
“兒臣告退。”
趙弘明拱了拱手,匆匆帶着高延士往東宮的方向走去。
等他完全離開之後,建安皇帝趙傭煦目光投向東宮的方向,朝一旁的馮大寶問道:“你覺得老五會做這樣的事嗎?”
馮大寶沉吟了一會兒說道:“陛下,依老奴這些年的觀察來看,武王殿下時行爲低調,做事向來三思而後行,肯定不會做這樣的事。”
建安皇帝笑着說道:“朕也是這麽想的。以他如今的實力,就算想要坐這樣的事無需将泰王引到東宮,多此一舉了。”
馮大寶說道:“陛下英名,正是如此。”
建安皇帝趙傭煦自嘲着說道:“還好,老五不必跟朕當年一樣。”
聽到這樣的一句話,馮大寶的全身幾乎一抖,忙說道:“陛下,以前一定是有人造謠生事,惡意中傷陛下。您英明神武,如果您做了什麽,也一定有您的理由和考慮。”
建安皇帝趙傭煦微笑着搖了搖頭,說道:“馮公公。”
“老奴在。”
“你派人去處置一下吧,若是發現有人爲痕迹,就僞造成是出自朕之手。”
“啊……”馮大寶驚叫了一聲。
“朕自從繼位榮登大寶以來,也是犯下了不少過錯,身上的污點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但武王還年輕,未來的路還很長,有這樣的才華和能力,不該再走朕的老路。萬方有罪,罪在朕躬!”
建安皇帝趙傭煦緩緩朝前踏出一步:“大魏國要想富強,一統天下,還需要武王這樣的皇帝啊。”
馮大寶嘴巴嗫喏了兩下,眼神複雜得看了眼建安帝,忙跟了上去:“奴才遵命!”
“另外,賜死華妃吧!”
馮大寶愣了愣,有些遲疑道:“這……會不會引得馮家的反彈?”
“能教出這樣的兒子來,損害我大魏社稷,是母德有虧,雖萬死也難辭其咎。況且,馮家不也已經參與了麽?”
“老奴知道了。”
馮大寶知道,賜死華妃也是爲了跟四皇子的事相互印證,徹底将那件不光彩的事坐實在他身上。
隻能說,陛下……承擔的太多了。
走在最前方的建安皇帝并不知道馮大寶的心中所想,他一邊走着,一邊說道:“從你幾天前打探的消息來看,霍禹的大軍是不是要到大梁城附近了吧?”
“回禀陛下,差不多今日便能到了。”
“霍家參與逼宮之事,已經是觸及了朝廷的底線。可以乘此機會,一舉将他們這些黨羽一網打盡了。”建安皇帝趙傭煦,用平靜的語氣說出森然的話語:“傳诏中軍吧,改變目标,對付霍馮兩家。”
馮大寶眼神一變,知道成爲兩朝心病的霍家,終于迎來了它最終的命運。
“那霍家老祖那邊?”
“朕有堪比武膽九品的太子,還需害怕那個要死的老東西?”建安皇帝冷哼一聲。
馮大寶相較于以往,隻覺得此時的趙傭煦比之以往多了一樣東西。
那東西叫,底氣。
東四所的門口,火光沖天,瞬間照亮了整個宮廷。
趙弘明趕到的時候,隻看都眼前的黑煙滾滾,烈焰熊熊。
房間裏物品燃燒的噼啪聲與宮女、太監的尖叫聲交織在一起。
侍衛們、魏武卒們急忙提水救火,卻無法遏制火勢的蔓延。
慌亂中,有人急忙報警,有人四處奔走,整個東宮附近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
“殿下!”常無病與張義兩人風塵仆仆的趕來。
趙弘明臉上陰沉的問道:“泰王呢?”
張義與常無病低着頭,不敢直視趙弘明,底氣不足的說道:“在房間裏面。”
趙弘明朝着他們的目光看了一眼,那樣的大火任何人在裏面怕都要燒成灰。
他盯着張義,語氣不善的說道:“是你做的?”
張義跪在地上說道:“殿下,此事乃是泰王殿下的個人行爲,與微臣無關。”
“你是在當本王是三歲孩童嗎?”趙弘明眼神一變,渾身上下,一股凜然的氣勢從他身上爆發出來。
張義隻覺得自己好像被一雙大手給扼住了喉嚨,呼吸也變得困難。
到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眼前這位主上跟任何一個皇室中人都與衆不同,乃是一個武膽九品的武夫。
要殺他簡直如同踩死一隻螞蟻般簡單。
他的臉上頓時湧上了一絲恐懼之色。
趙弘明心中清楚,四皇子是沒有死的勇氣的,不然的話,也不會乖乖跟他返回東宮。
現在倒好,被兩人一押至東宮後,死了。
天下哪有這般巧合的事。
背後顯然是有人動手。
無論最終是不是他動的手,這個時候誰殺了泰王,都會算到自己的頭上。
其中張義的動機最大。
他們要是做了此事,在以後日子中掌握了這麽一個秘密,即便雙方都心照不宣,他都會下意識的将對方當成心腹。
泰王一死,他們就受益良多。
趙弘明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看樣子,需要壓一壓身邊人膨脹的野心了,免得他們太過于自以爲是。
就在這時,東宮附近來了許多皇宮侍衛,以及内務府的太監。
有内務太監朝着趙弘明所在的方向走了過來。
趙弘明撤回身上的氣勢,讓張義如釋重負。
張義喘着粗氣,隻覺得自己的後背已經徹底濕透,臉上後怕不已,宛如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内務太監站在趙弘明的面前,恭聲拜道:“奴才見過殿下。”
趙弘明不明道:“公公此舉是何意?”
内務太監低頭說道:“陛下有旨,此處由内務府接管,殿下可移駕别處。”
建安帝插手了?
他是要的替我掩蓋此事。
幾乎是一個瞬間,趙弘明就想到了建安帝背後的動機。
今日已經決定冊封他爲太子,若是傳出泰王死在他手上的風聲,對他接下來的太子之封有些不利。
想到此處,趙弘明也不再矯情:“那就有勞公公了。”
“殿下客氣了,這都是奴才應盡之責。”
趙弘明沒有再推辭,頭也不會地離開的了東宮。
“還不快滾?!”
走了兩步,他腳步一頓,厲吼了一聲。
張義與常無病兩人如夢初醒,急忙跟上。
正一門的後山。
瀑布從山崖上傾瀉而下,落入潭中,濺起一片水霧。
潭水旁時不時有飛鶴經過,發出鶴鳴之音,與潺潺流水聲,和四周的竹林聲相互交織,營造出一種仙家缥缈的氛圍。
噗嗤!
一匹如龍一般的黑色龍駒從深潭中一頭鑽了出來,打着響鼻,盯着遠處的一道倩影,眼神中顯得有些不滿。
龍駒搖了搖頭,甩了甩頭上的水汽,趴在地上便也不再動彈。
“師父,韓長老有重要的事要找你商議。”
此時,一個穿着粉紅色長群的少女跑了過來。
她長得嬌小玲珑,宛如一朵盛開的花朵,白皙精緻的臉龐,雙眸猶如星辰般閃爍着聰慧和靈動。
少女細腰輕盈,奔跑的步伐輕快,仿佛是春天的風兒般自由。
這個少女正是已經離開穎郡三年之久的顔婷婷,張義師妹。
“韓長老有說什麽事嗎?”正一門的畢靈君轉過頭問道。
“沒說呢,但是韓長老的表情很嚴肅,好像是發生了什麽不得了的大事。”顔婷婷用空靈的嗓音認真說道。
說話時候臉上挂着甜美的笑容,同時又帶着幾分嚴肅,好似盡可能讓自己看起來大一點,讓人忍俊不禁。
畢靈君站在原地沉吟片刻,意識到眼前的龍駒還是不肯順從,當即不願在此再浪費時間,縱身一躍,化作一道道殘影消失在顔婷婷的眼前。
顔婷婷一跺腳,抱怨道:“師父,等等我啊。”
正一門的大殿中,擺着十張檀木大椅。
左右各五張,最中間的前方位置單獨擺着一張略寬一些的木椅。
此時大部分的檀木椅子都是空着,隻有其中三把有人坐在其上,有男有女。
一道清光從殿外沖了進來,落在最中央的一張大椅上。
當清光褪去,露出了畢靈君那張絕美宛如白玉雕琢的面孔。
“韓長老,怎麽了?有什麽急事找我?”畢靈君坐在了主位上,頗有些不明的問道。
“門主,我正一門怕是有滅門之危了!”正一門長老韓适一開口就語出驚人。
“嗯?”畢靈君秀眉微蹙,她還未張口。
韓适便是接着說道:“我剛得到消息,宮長老今日帶着其他四位長老暗中去了大梁城,替泰王震懾宵小。現在連宮長老在内,五位長老盡數被他人斬殺了!”
“什麽?”
韓适的話剛一說完,坐在他一左一右的兩位正一門長老都猛得從椅子上坐起,臉上充滿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宮長老他們可是武膽五品及以上的修爲,放下哪裏都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
怎麽可能說死就死,魏國有誰能做到這種程度?
畢靈君聽到這個消息也是心頭劇震,眼角上那顆風情萬種的淚痣都忍不住動了動。
但是她向來喜怒不形于色,并沒有表現那般的失态。
畢靈君依舊端坐在主位上問道:“是赤河宮宮主來魏了嗎?”
“不是!”韓适搖頭說道。
“那是誰?”
“是武王殿下!我們都被魏國王室給騙了!”
聽到這個消息,畢靈君隻覺得腦子嗡的一下炸了。
此時此刻她再也難以保持冷靜,一把坐起,難以置信道:“你再說一遍?”
“是魏王武王,五皇子趙弘明殺了宮長老他們五人。”
轟!
畢靈君呆立在原地。
她怎麽也想不到,哪個有幾面之緣的青年能夠做到這種程度。
有正一門長老質疑道:“是不是你搞錯了,武王身爲王室子弟,怎麽能有這樣高絕的修爲?”
“千真萬确。此事是在大梁城外,衆目睽睽之下發生的事,誰也掩蓋不了。”韓适接着說道:“我甚至還查到一些,武王與明教教主魏無忌事實上是同一人,戰力堪比武膽九品!”
韓适說話的語氣,擲地有聲,不容他人質疑。
大堂之上,一下子變得落針可聞。
過了一會兒之後,畢靈君才緩緩開口道:“我記得魏國的這位武王隻有二十歲樣子吧。”
“是。”
在場的幾人全部都倒吸一口涼氣。
二十歲的武膽境武夫?!
這就算是在娘胎中修煉,怕是也達不到這樣的程度。
“我以前就覺得武王異于常人,但頂多也是覺得他的心性和認知,在諸多皇子當中當爲翹楚,卻沒曾想到他的武學天賦竟然也是恐怖到這種程度。”
皇家子弟有國運壓制,武膽難有所成,但這并不代表就一定修煉不出來。
一些驚才豔豔之輩,到底還是能另辟蹊徑。
這麽說來,那一年擊敗浩然宗主的也就是他。
畢靈君腦海中不由的想起那日在帳篷之中兩人的對話,她竟然沒有發現端倪。
現在回頭想想,着實有些該死了。
畢靈君一想到,宮良義他們竟然私自違背自己的安排,偷偷行動。
不由目光變得清冷,她掃視了一眼大殿内的衆人,大殿中的空氣仿佛一下子都變涼了好幾度。
畢靈君開口道:“諸位覺得我們該如何?”
大殿中,一個身穿道袍的女長老認真說道:“我聽說霍禹即将趕到大梁,不如我們乘着武王他們尚未站穩腳跟,與霍禹一道,合力斬殺武王。”
“一個有如此武力的王室之人,對我們來說是極大的威脅。我們稍有不慎,便是走到了覆滅邊緣,必須要付諸行動,将隐患徹底消除。”
今晚回來的晚,加上感冒寫得慢了,所以發晚了,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