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使命的張義沒有因爲邯鄲城的繁華而選擇繼續逗留。
在拿到相應的文書後,他便推去趙國成襄帝的宴請,直接動身返回。
眼下李幕正在“養病”不在朝中,讓龐奢在他頭上扣了一個屎盆子。
等李幕反應過來之後,第一怕就是要拿他開刀。
古往今來,斬敵國使者用以表達死戰決心的例子,實在太多了。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他可不想冒這個風險。
接待各國使者的小行人賈其芳将張義一行送到宮外。
“賈行人留步吧。”哪怕張義想盡快趕回去,但臉上卻沒有任何一絲着急的神色,甚至還帶着幾分從容。
賈其芳臉上挂着笑意問道:“今晚陛下準備設宴招待使者,爲何使者不在邯鄲城中多留幾日呢?”
張義用不急不慢的語氣,誠懇的說道:“大人啊,現在河東郡那邊我們兩軍正在厮殺,我若将貴國的善意早一些帶回去便能早一天結束戰事,我們兩方也能少一些傷亡,所以我不敢有任何的懈怠。”
聽完張義的回答後,賈其芳不由的肅然起敬。
“既然如此,我就不再多說了,望使者一路順風。”
“借着大人吉言。”
張義牽住缰繩,突然像是想起了一件事,問道:“賈大人,你們當朝可有一位名叫蘇青的人?”
“你認識蘇青?”賈其芳意外的說道:“他之前在龐相國當門客,與我相識。他覺得在趙國得不到重用,前不久已經去了燕國。”
“原來如此。”張義覺得有些遺憾,翻身上馬道:“青山常在,綠水常流,賈大人我們後會有期了。”
“後會有期。”
“駕!”
張義帶着手下的護衛駕馬離開邯鄲城,等順利穿過邯鄲城門,他便是駕馬狂奔,身影迅速消失在遠方的地平線上,融入了山林。
就在他離開邯鄲城後不久,一條關于“李幕戰敗後怯戰無能,成襄帝不得不割讓河東三十城”的消息在邯鄲城中流傳了出來,不消片刻就傳得沸沸揚揚。
李府。
砰!
早些已經得到消息的李幕臉色陰一陣晴一陣,變得極爲難看,桌子上的茶具被他砸得稀巴爛。
他一臉陰沉地看向跪在地上的門客石維世,寒聲的說道:“你讓我裝病,是爲了裝出這樣的結果嗎?”
石維世跪在地上,誠惶誠恐道:“是屬下無能,未曾預料都魏武王會派遣使者來讓陛下他們割城,更沒想到,他們會答應。”
說話的時候,石維世的頭埋在地上,不敢擡頭。
“我看伱根本就沒有真實本領,誤了我的大事!”李幕臉上青筋暴起,常年征戰,累計在他身上的煞氣開始朝外湧現。
石維世頓時覺得如墜冰窖,皮膚好似被針紮一般刺痛,他抖若篩糠的求饒道:“将軍恕罪。”
李幕意識到自己情緒有些失控,急忙閉上眼睛,深吸了幾口氣之後,試圖平複自己如海般的滔滔怒意。
過了一會兒,将心中的怒氣壓下一些後,李幕開口道:“陛下他們之所以願意答應,更多還是因爲龐奢這個老匹夫想要趁此計劃打壓我,好讓我不得翻身。魏武王的使者隻是恰逢其會罷了。”
冷靜下來的李幕似乎變得更加可怕。
大堂内衆人隻感覺到氣氛一下子就變得無比壓抑,仿佛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同樣在大堂之中的季國夫等核心幹将,一個個都噤若寒蟬,大氣也不敢喘出一個。
一些跟在李幕身邊較久的老人,知道自家這位将軍的脾性。
石維世怕是要難辭其咎,唯有以死謝罪了。
“現在我要想補救的話,你可有什麽法子?”李幕一雙眼睛盯着石維世,冷聲的說道。
石維世立刻道:“事已至此,隻還有一辦法了。”
“什麽辦法?”
“殺了魏武王的使者,破釜沉舟,那麽邯鄲城中對将軍的評價也就不攻自破了。”
李幕點了點頭,覺得這不失是一個好辦法。
他打聽到,這次魏武王的使者是打着出使趙國的名義來的,一旦他們斬殺了魏武王的使者,那就等于把整個趙國綁在了一起,不得不繼續與魏武王作戰。
而他動手殺使,更是自絕于後路,沒有再敢說他怯戰了。
李幕問了一句:“魏武王的使者如今在何處?”
手下們面面相觑,季國夫自告奮勇道:“将軍請稍候片刻,我去打聽一下消息。”
“好。”
季國夫抱拳,快步走了出去。
然而沒過多大會他就跑了回來,急急地說道:“将軍,那使者早些時候已經離開了。”
石維世彷若五雷轟頂,被抽去的脊柱,整個人都癱了下來。
到了這個地步,顯然已經沒有任何補救的手段了。
哐當一聲。
李幕直接在石維世的面前丢下一把寶劍,冷冷的說道:“都說主辱臣死,你自己看着辦吧。”
石維世知道自己難辭其咎。
他雙手顫抖的拿起來了寶劍,豎起對準自己的喉嚨,大吼一聲,猛得朝下壓去。
長劍穿過他的喉嚨,露出血淋淋的劍刃。
殷紅的血液沿着劍身朝着地面流淌而去,幾個呼吸的功夫就變成了一大灘血泊向四周蔓延。
站在周圍的季國夫等人都忍不住朝後退了一步。
石維世的身體在血泊的擴散中逐漸變得冰冷。
不怪李幕心狠手辣。
采用了石維世這個愚蠢的計謀後,他與龐奢持續多年以來的平衡局面徹底打破了。
李幕知道,在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龐奢的勢力都将會不斷增強,而他則很難有起色。
此消彼長之下,他以後就是想要再帶兵作戰的話,對于大後方都很難有掌控力。
這樣的結果,無論如何總得要一個人來負責。
否則的話,他就連手上的這些人他都無法掌控了。
李幕望着石維世冰冷的屍體,長歎一口氣說道:“厚葬吧,他的孤兒寡母,以後就交由府内來贍養。”
“将軍大義。”
“将軍大義。”
“……”
身邊一個個核心部下站了出來恭維。
李幕面無表情,對自己接下來的處境,充滿了擔憂。
……
穎郡鹿陵,武王府。
一輛馬車停在了王府的門口。
武王趙弘明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前線戰事已經基本穩定了下來無需他再操心,索性他便回到了武王府,打算抓緊時間修煉,提升一下修爲。
近兩個月時間沒有回鹿陵,再回來的時候,趙弘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發現穎郡似乎比他離開的時候熱鬧多了。
大街上已經是摩肩接踵,人聲鼎沸。
各種叫賣聲不絕于耳。
就是武王府門口都聚集了一批莫名其妙的武夫,東張西望。
常無病在得知武王回府,他早早候在武王府門口,見到趙弘明,一個疾步上前恭敬拜道:“殿下。”
這次河東用兵,常無病并沒有去一同前去,而是在趙弘明的命令下,看守鹿陵。
趙弘明看了眼常無病打趣的說道:“常侍衛,突破先天後的你,氣色倒是越發的好了啊。”
“這都是殿下的功勞,我也隻是在後面沾光而已。”
趙弘明笑了笑,岔開話題道:“門口的這些武夫怎麽回事?”
“殿下,裏面說。”
趙弘明颔首,昂首闊步走進了武王府。
哐。
沉悶的關門聲從身後傳出。
此時,常無病才開口說道:“門外的那些都是明教弟子,他們以爲明教教主跟陛下一起,所以也在殿外門口等着。”
說到這裏的時候,常無病眼神怪異的看了趙弘明一眼。
天底下哪有什麽明教教主魏無忌,有且隻有眼前這位,魏國的五皇子,武王趙弘明。
可這些事他也不能對外公布,那些明教弟子注定是要失望了。
“哈哈哈,那他們怕是等到明年也不一定能等到了。”
趙弘明不以爲意,一邊朝泰禾殿的方向走去,一邊說道:“本王在晉陰城的時候就聽說,有各國武夫前來想要加入明教,現在情況到底如何?”
提到明教之事,常無病表情變得認真了許多,他醞釀了一會兒說道:“回禀殿下,現在明教的弟子遍布整個穎郡,已經有三萬之數,而符合條件加入魏武卒的武夫也有兩萬了。”
“這麽多?”
趙弘明臉色出現了些許動容。
他知道在他擊敗浩然宗主之後,各國有很多武夫湧進了穎郡,但他着實沒有想到,速度竟然擴展的如此之快,遠超他的預期。
這般看來,明教顯然已經是魏國一流的“武學勢力”了。
趙弘明沒想到,當時的随手布局,竟然能發展到這個地步。
“現在以明教的框架,這麽多武夫能否能夠約束?”
“回禀殿下,我們現在在穎郡一家獨大,并掌握了穎河的全部漕運,基本上能夠勉強支撐得起。”常無病如實的說着:“以現在情況來看,還有不少武夫在趕往穎郡的路上。倘若要是再要擴大增長的話,後面就不好說了。”
趙弘明沉吟道:“接下來河東三十城也大概率将歸我們所有,明教可以想辦法把河東三十城的勢力也整合一下,加上殷國的底蘊,哪怕十萬人也不用擔憂了。”
“當然最好還是讓這些明教弟子轉化爲魏武卒。父皇給了本王十萬兵甲,本王還沒有滿員,不可浪費啊。”
常無病表情一肅道:“卑職明白。”
“咿咿呀呀!”
這時,趙弘明聽到不遠處有少女喊叫聲。
他快步走了進去,看到泰禾殿外的一處花園中,站着一個熟悉的女子。
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正一門的門主——畢靈君。
她怎麽在這兒!?
趙弘明瞬間有種不好的預感。
在畢靈君的旁邊則站着一個少女。
這個少女年紀尚小,個子不高。
她穿着一件簡潔的長袍,上面繡着淡綠色的花卉,配上一件銀色紗裙,映襯着她的略顯黑色的皮膚。
她時而蹙眉思索,時而高興雀躍,可愛的模樣令人無法不喜歡并親近。
這個少女趙弘明是認識的,她是張義帶過來的妹妹,名字叫顔婷婷。
他記得剛過來的時候,身材瘦小,面黃肌瘦,跟一般的小男孩無異。
經過大半年的調養之後,她的身體就跟柳枝一樣舒展開來,小小年紀,已經有了不亞于畢靈君的胸脯。
而那張原來像是男孩子的面貌也蛻變成了一張嬌小的蘿莉面孔。
此時顔婷婷正在畢靈君的冰冷的目光下,正在一臉苦悶的鍛煉體魄,咿咿呀呀的哼唧個不停。
畢靈君似是有所感應,擡眸子遠眺,透出一股高深莫測的氣質,令人敬畏。
她容顔婉約,皮膚白皙如雪,長發如墨,梳成了一個高挽的發髻,身披一襲靛青色紗裙,仙氣十足。
高傲冰冷的氣質從中流露,好似不屑于與俗世沾染。
見勢已經躲不過,趙弘明臉上堆出幾絲笑容,動作如常的走去。
由于在畢靈君的注視之下,他不敢随意布陣,怕被對方看出了端倪。
隻默默運轉【荒秘行】中隐秘氣息的法門,将身上的氣血給掩藏了部分。
趙弘明走過去略微謙卑的說道:“見過畢門主。畢門主的到來,使我這小小武王府蓬荜生輝!本王一直在外奔波,沒有盡到地主之誼,實在是有些抱歉。”
畢靈君雙目中閃過一道靈光,上下掃了趙弘明一眼,覺得有些意外。
她略微靠近了一些,走了趙弘明的面前。
陣陣香風鑽入鼻息,讓趙弘明精神瞬間緊張起來。
兩人面面相對,相距不過三四十寸的樣子。
趙弘明甚至都能看到畢靈君眉角上淚痣的大小和細節。
此時,一片白茫茫的寒氣從她身上蔓延而出。
其身後的虛空之中浮現出無盡的冰雪。
寒風刺骨,在其身後呼嘯。
下一刻,無盡的冰氣從她身後鋪天蓋地的沖向趙弘明。
從中湧出的冷氣就像鋼刀一般。
趙弘明隻覺得全身連着靈魂都要凍僵。
恰逢他神魂受損,尚未恢複,根本無法抵擋武膽九品武夫這樣的攻勢。
連一絲波動都沒有傳出就已經失去了動用的可能。
就在他以爲畢靈君是要殺人滅口的時候,這些異象瞬間消失。
“殿下的氣血似乎有些旺盛,你還在一直修煉武道嗎?”
這一刻,趙弘明立刻明白,這是畢靈君在試探他的底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