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仇天看向另外兩人。
纣祀肉眼可見地興奮：“沒有意見。”
李瑞瞄了二人一眼：“動手吧。”
三人在這片虛空裏，釋放了各自所部的敕令，當他們全部融入那團奪目的光輝之後，一層朦胧的禁制開始浮現。
那不是什麽陣法，也不是封印，就是一圈一圈又一圈的光暈，在其中不停的閃爍轉動，蘊藏着極其高深的規則之力。
如果是獲得神格之前的李瑞，恐怕都不能從其中感受到什麽端倪，不過現在他感覺，那東西真的十分接近本源。
随着嗡的一聲響，三尊法身出現在虛空之中，用肩膀頂住了那片規則本源。
要撞開這東西，憑借的不是蠻力，而是彙聚了上界三部的神格，所以當李瑞幻化出的法身剛接觸到那片規則的時候，立刻就有一種恍惚的感覺。
他仿佛一眼望到了千萬裏之外，又在瞬息間回到了眼前。
另外兩人的神情和李瑞類似，他們明顯都感受到了什麽。
很快，整片虛空都震顫起來，那片不明本源像被撒入水中的墨汁一樣暈染開。
李瑞有些沒想到，他本以爲會經曆一些劇烈的震蕩，結果居然如此平穩。
周圍的虛空一陣變化，灼眼的光芒充斥着整座空間，連他都睜不開眼睛。
很快，一切歸于平靜虛空之中好像并無什麽變化。
“這結束了？”
“那邊。”
纣祀指着虛空深處說了一聲，那裏有一點微弱的光亮，看起來好像飄浮着什麽東西。
但是她随即就注意到李瑞的臉色有點難看：“你怎麽了？”
李瑞沒有說話，隻是死死盯着遠處那微弱的亮光。
那裏有一座浮島，他去過，就是剛獲得刻印的時候，按住管理員扇了幾個大比兜的新手空間。
唰。
三人的身影出現在平台上，隻見上面有一張桌子，除此以外再無旁物。
李瑞警惕地看着四周。
他知道，那些木偶就在這裏。
不過，左仇天倒是對那張桌子很感興趣，圍着轉了一圈之後問道：“李賢弟，你看看，這方案幾似乎與你所在之界的東西，有幾分相似啊。”
李瑞說道：“這個地方，我曾經來過。”
“哦？”
纣祀也看了過來。
李瑞就把秘境探員的注冊流程說了一遍。
左仇天的眉頭緊緊皺在了一起：“嘶，有意思。”
李瑞說道：“這地方跟你們二位預料的并不一緻吧，要如何尋求天道呢？”
這話倒是提醒了另外兩人，他們對視一眼，然後又開始打量四周。
李瑞其實心裏更在意的是這地方和現實世界超凡者的聯系。
很顯然，讓他們進入秘境的，就是這裏的天道，可原因呢？
是管理員讓現實世界和秘境世界相互接近的嗎？還是說，兩個世界本來就是相連的。
“管理員在家嗎？有人嗎？”
他擡頭沖着虛空喊道，可是茫茫無際的黑暗裏并沒有回應。
預料之外的狀況讓三人都有些懵逼。
李瑞走到桌子後面，拉開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就在這時候，眼前的景象突然變了，周圍的一切都亮了起來，以平台爲圓心，被點亮的面積不斷擴大，一直延伸到極遠的地方。
這裏就好像是一個大型辦公室，三人所在的隻是其中一個工位，周圍那些位置上，許多管理員模樣的木偶都在忙碌。
當發現三人闖入，所有木偶都停了下來，如同墨畫的五官變化出笑臉，然後莫名其妙地開始鼓掌。
李瑞等人都是一臉懵逼。
“什麽情況？”
木偶之中走出來一個穿着管理員外套的人，彬彬有禮地沖三人微微鞠躬，然後說道：“恭喜三位。”
“何喜之有？”左仇天問道。
“你們是誰？”纣祀問道。
“這是什麽地方？”李瑞問道。
木偶啪的一下跳上桌子，站在三人面前說道。
“對你們來說各有不同。”
他先對着左仇天和纣祀說道：“簡而言之，就是上界之上的上界。”
“.”
兩人的臉色都肉眼可見的難看。
纣祀懷疑真的被李瑞說中了，世界就是一個又一個的套娃，每一次向上都還不是終點。
左仇天直接問出來，語氣陰冷，看起來好像随時都可能動手殺人：“這裏不是最終的天道？”
木偶卻絲毫不懼：“哈哈，天道是宇宙至理，萬物之源，怎麽可能達到。”
左仇天說道：“何爲宇宙至理？”
木偶擺了擺手：“我們等會再說這個。”
他又轉向了李瑞：“想必你大概猜到了，你們的世界是被創造出來的。”
李瑞好像比另外兩人要淡定許多，他至少已經預料到了一部份真相。
“說說吧。”他盯着木偶。
木偶示意三人稍安勿躁：“别急，别急，我會把一切都講明白。”
“從前，世界隻有一個，不區分什麽上界和下界。所有生命都起源于這個唯一的世界。”
“不過，就和你們演化出下界一樣，有一部分生命，天然對宇宙至理的感知更加敏銳，所以飛升了。”
“和後世的你們所做的一樣，這群人把飛升之地隔離起來，和平庸的個體區分開，也就是我們此刻所在的地方。”
聽到這裏，纣祀狐疑地打量着木偶：“并沒感覺你有多厲害。”
木偶無所謂地說道：“到了我們這裏，已經不在乎個體的血勇了。”
李瑞搖了搖頭說道：“不對，你們的力量來源是什麽？如果如你所說，三界原本都是一樣的，那你們也不是全知全能。”
木偶坦然道：“你說得沒錯，我們要做的，就是服從天道的規則，讓世界維持運轉。”
“隻要做到了這點，我們就有真正的自由，在我們這裏，不會有任何争鬥，沒有人會争搶，因爲我們想要什麽都可以直接創造，我們甚至可以創造新的世界。”
他看向李瑞：“比如我剛才說了，你們的世界就是被創造出來的。”
李瑞反過來盯着他：“但是創造出來的世界，還是要遵守天道的規則。”
木偶點頭道：“你說得沒錯。”
李瑞又問：“爲什麽要這樣做？”
木偶說道：“我剛才說過了，我們要想獲得永恒的自由，就需要維持天道的運轉，弱肉強食，争鬥不休，聚散離合，這些都是必然會存在的。”
“可是，人們總會對現狀感到不滿，别有所求，就好比她。”
他指着纣祀說道，“她想追求更大的自由，這原本沒有問題，如果她能做到，也可以來到這裏，成爲我們的一份子。”
“可問題出在，X3号地區，也就是你們所說的天柱原，那個地區的領袖，他竟然窺見了一些天道的真相，試圖将這裏與上界連通。”
他又看向左仇天：“和你所想倒是有些相似，可惜，你出生在下界，天然就具有劣勢。”
李瑞打斷了他的滔滔不絕：“我明白了，那位天柱原領袖的想法是正确的，他的有辦法将你們這裏捅破，所以你們害怕了，就創造了一個新的世界。”
“你們對我們施以援手，叫我們可以更輕易地獲取力量，等到我們日漸強大，就會與天柱原産生沖突，從而幫你們消滅他。”
“可我不明白，既然你們甚至可以創造新世界，爲什麽不親自動手？”
木偶笑了笑說道：“剛才我就說過了，我們的自由，完全來自于天道，也許反過來說，其實我們并不自由，因爲我們成爲了天道的奴隸。”
“我們無法使用力量強行毀滅原本的世界，或者其中的某些個體，隻能利用天道的規則，像在棋盤上落子一樣去對付他們。”
“當然，我們可以稍微修改一下規則，比如讓你們，好像叫秘境探員對吧？讓你們更容易取得力量。”
沉默延續了一會。
李瑞突然說道：“不對，如果你們的目的隻是在棋盤裏落子，就不可能讓我們擁有上來的機會，更不要說打破那片禁制。”
木偶也語塞了一下，然後說道：“的确如此，最開始，我們并不想讓太多人參與，我們試圖将計劃放在其中其中兩個個體上。”
“被我們選中的人是用神格塑造，或者說，是我們用規則之力塑造，随後誕生在你們的世界。”
“按照計劃，他們應該成爲最強，随後前往上界，殺死天柱原的領袖。可是規則隻是框，它并不是永遠都不會被打破。”
“計劃外的事情是，他們孕育了一個後代。”
“所以呢？”李瑞把木偶拽了下來，砸在桌子上，“他們就用自己的性命，去撞了一次天柱？！”
木偶面色不變：“不，他們的目标是由規則之力灌注，無法違抗，他們必須要執行刺殺天柱原領袖的任務，無論内心的想法，在那之後，他們就會消失。”
“但是在執行任務之前，他們留下了一些東西，爲你來到此地做了鋪墊。”
“無論如何，你都會獲得五雷法，獲得雷部的神格，那是三部之中，攻擊性最強的，你可以獲得所有權力，然後飛升到這裏。”
“最後，他們聯合天柱原的領袖，一起撞塌了天柱，并身死于兩界的裂痕之中，算是完成了任務。”
木偶平淡地講述着一切，好像并沒有對任何一個環節感到驚訝或者憤怒。
纣祀問道：“也就是說，如果不這樣做，就沒有人能再飛升到這裏嗎？”
木偶反問道：“下界已經多少年沒有人飛升到上界了？”
“那現在”
“你們三個算是意外，不過，當你們來到此界的時候，通道就再次關閉了，現在的天柱恢複了完整，因爲你們所代表的力量歸于了這裏。”
“如果這個過程重複幾次，下界的力量會越來越弱，或許以後，就不會有人能夠修行了。”
纣祀看了看左仇天：“嘿，如果那樣的話，你是不是就能達到目的了？”
左仇天面色蒼白地搖了搖頭：“不，争與不争，和修煉與否無關。”
“沒錯。”
木偶表達了肯定，“隻要人還有想要的東西，争鬥就不會停止。”
此時，三個外來者的想法各不相同。
纣祀好像隻是在聽故事，其實她達到了她的目的，來到這裏，獲得了加入木偶的資格，隻是不知道，這是不是她所追求的力量。
左仇天則面露痛苦之色，他最後顫聲問道：“天道，不可改變嗎？”
其實他知道答案。
木偶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不可能，至少現在不能，或許某一天，有人能觸及到那個頂點，但是現在，我并不能給你一個可行的方法。”
左仇天喃喃的站在原地，好像失去了靈魂。
“那兩個人不是說，規則就在這裏嗎”
木偶說道：“他們沒有說謊，這裏就是規則，如果你喜歡，大可以去創造一個新的世界。你不是想要一個沒有任何紛争的地方嗎？你可以去嘗試，萬一能找到一個完全和平的辦法呢？”
這時候，他的表情沒有變化，但不知道爲什麽，就是顯得有些戲谑。
這句話仿佛給了左仇天一根救命稻草，他麻木地走到一張桌子面前，坐下去的一瞬間，他的身軀變得矮小而僵硬，最後他成爲了一個木偶。
他開始創造新的世界，一遍遍地嘗試找到停止紛争的辦法。
木偶又看向纣祀：“你不必高興得太早，我雖然說過，這裏擁有絕對的自由，但其實也是一種絕對的囚禁，你看剛才那人，他自由嗎？”
纣祀笑了笑：“我看的确不自由，但我也已經和他一樣了。追尋多年的終點，竟然就是如此普通的地方，無趣至極。”
她走向了另外一張空的桌子。
“哦？你爲什麽會認爲，這裏很普通？”
然而纣祀已經懶得回答她了，整個人往椅子上一縮，變成了一動不動的木偶。
囚犯好像又多了一名。
最後，木偶又看向了李瑞：“隻有你是最特殊的，你不是爲了到這裏來尋找什麽，不，應該說，你來這裏是爲了回歸原初，對嗎？”
李瑞說道：“你能修補好我的世界嗎？”
“我當然可以。”木偶說道。
“我能回去嗎？”
“恐怕不行。”
木偶說道：“飛升之路已經堵住了，你隻能加入我們。”
李瑞搖了搖頭：“不，我不想加入你們，我要回去，如果我走了，你把我的世界修好，讓它獨立，可以嗎？”
“可以。”
木偶倒是很好說話，他并沒有什麽壞心，隻不過是要讓天道按照原本的方式運行。
李瑞笑了笑：“那就提前謝謝你了。”
木偶好像終于來了一點興緻：“可是你想怎麽回去？”
李瑞沒有說話，他轉身往黑暗的地方走去，每前進一步，周圍的光芒就變得黯淡，最後讓他回到了茫茫虛空面前。
他擡起手，好像是要去抓住什麽東西，可那是虛空，什麽也沒有。
就在木偶奇怪的時候，他突然驚訝的發現，李瑞好像真的抓住了什麽東西。
兩隻虛幻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臂，一隻手纖細溫柔，一隻手粗犷有力。
刺啦！
他們幫李瑞抓住了無形的虛空，把它撕開了一道裂口。
“請記住你的承諾。”
他回頭說了一句，然後消失在了裂口之中。
木偶眨了眨眼，什麽也沒有說。
李瑞回到了自己的世界，發現時間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戰争止息，但是人類并沒有停止戒備，因爲那道觸目驚心的裂口依然在高天之上。
他出現在了龍國的邊境，那是董三川等人駐守的地方。
當崗樓上的士兵通知以後，一群人立刻從宿舍之中跑了出來。
“你回來了！”
不僅是董三川，還有關桂和程明月等人也在，他們仿佛知道，隻要在這裏就能等到想見的人。
“你到底去幹什麽了？”
“敵人都到哪去了？”
“刻印爲什麽消失了，我們不會再進入秘境了？”
李瑞笑道：“結束了。”
“什麽意思？”
“你們看！”突然有人叫了一聲。
所有人都擡起頭，看向通往上界的裂口，那道傷疤正在用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很快就消失不見，隻留下湛藍的天空。
“就是結束的意思嘛。”
李瑞拉起程明月的手，和其他人一起往回走，“該讓一切恢複了，重建這個世界，我們的世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