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在這?”
一片狼藉中。
陳鹿思看着一身黑白配色職業裝,紮着高馬尾的林莺,超長距離的長途轉移,外加硬抗日神權柄以及密集戰鬥的後遺症爆發,讓他微微喘息了起來。
但他依舊控制着語氣,沒有顯得太過于急躁。
林莺身處天策商貿這事,他是不知道的。
他還以爲她依舊在學校陪着林婉。
“過來幫忙。”
林莺雙手背在身後,微微擡起雪白下颌,望向陳鹿思,美目帶着些許埋怨:“本來是想幫你的,然後這邊完了就打算去帝都,我知道你不能安心……不過最後好像沒有幫上太大的忙,誰知道對方會掏出個傳國玉玺來……”
“白癡。”
陳鹿思控制住急促的喘息,罵了一句。
而另一邊。
“……”
陳鹿思收回目光:“剛剛它就脫離控制了,隻是不喜歡我,相看兩相厭,那馬臉男人一消失,它就想要脫離。”
玉玺再次往旁邊漂浮了一段距離,這才停下。
林莺挺起腰肢,傲人胸脯顫顫巍巍間,半靠在陳鹿思身上:“别動,不然以後不跟你一起睡……”
陳鹿思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側了側頭。
林莺聲音帶着些許撒嬌的意味,嗔道:“反正别動。”
面對這樣的異動,幾人都愣了愣。
畢竟面對林莺的動作,還會害羞地去躲。
林莺立刻急了,微微踮起腳尖,朝他舉起手,張牙舞爪道:“你說什麽?”
但是吧。
不過預料之中的報複沒來。
眼看馬臉男人失去了控制權,它便急着脫離了,而且似乎對我有些厭惡,估計是某些條件未達成,我被當成亂臣賊子了吧。”
幾位道長外加祝夫,司雨潔兩人,表情都有些古怪。
司雨潔有些錯愕地看了看玉玺,然後望向陳鹿思:“它還被馬臉男人控制着?”
但他握着的玉玺,突然抖動了一下,然後直接掙脫開了他的手,漂浮在了半空中。
“啊——”
陳鹿思看向司雨潔美豔的臉龐,剛要說話。
這讓他身上的煞氣,瞬間就消失殆盡了。
遠處。
“……”
陳鹿思有些無奈:“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不喜歡你?”
司雨潔再次懵了懵,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表情:“那你剛剛……”
“……”
“急什麽?再看看,再看看。”
陳鹿思沒去躲。
陳鹿思隻能站着。
司雨潔白了那祝夫一眼,然後等林莺放下手後,往前一步:“陳鹿思。”
“……”
陳鹿思沉默片刻,低頭看向自己的影子:“剛剛是因爲我的權柄能力源典短暫占據着昆侖神系,還擁有景,相當于利用神明和國祭體系的威勢強壓它,但畢竟隻是強壓,讓他不爲那個馬臉男人所用。
“不是。”
親眼目睹到這一幕後。
“長針眼咯,長針眼咯。”
林莺踮起腳尖後,輕輕拉了拉自己白襯衫的袖子,然後墊在手心上,幫陳鹿思擦起了臉,同時小聲抱怨道:“明明搞得那麽狼狽了,就是需要别人幫忙,還罵别人白癡。”
雖然确實有些煞風景。
那位邋遢老道忽然移開目光,瞬間平複了下來,同時調侃道:“我就說年紀大看不得這樣的畫面,心都不靜了。”
陳鹿思看了一眼。
這麽一搞,剛剛還讓人升起些許恐懼之感的陳鹿思,瞬間就變得……很普通了。
張雲仲和李逢無語地看了眼祝夫,然後直接道:“祝老,你還是跟我們去看看朱镛的情況吧。”
“怎麽了?”
司雨潔:“……”
事實上。
陳鹿思猜得八九不離十。
先秦時期對于昆侖還算崇拜,但後續基本就不當回事了。
嚴格來說。
昆侖神系屬于遠古體系,跟國祭體系并不兼容,對于締造于秦朝,在漢代徹底成型的聖遺物傳國玉玺來說,陳鹿思哪怕短暫占據了昆侖神系,能配合誕生于國祭的景的威勢強壓玉玺。
也不代表玉玺會承認他。
子不語怪力亂神。
毫無疑問,剛剛陳鹿思的操作,屬于鬼神作祟。
而幾千年敬鬼神,但遠之的底色下。
雖然是強大,雖然是有用,但傳國玉玺服務的是皇權,不是神權,肯定不會承認陳鹿思。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十殿。
對于那位‘黃泉母親’來說,夏钺隻是強壯叛逆的孩子,那陳鹿思就不是叛逆那麽簡單了……而且十殿也從來沒有認可過陳鹿思。
而底層能力就來自于十殿的傳國玉玺,當然不會認可陳鹿思。
司雨潔問道:“那現在怎麽辦?”
陳鹿思想了想,回道:“我不可能一直壓制它,伱嘗試去拿一下。”
司雨潔聞言,半信半疑走到玉玺之前,然後伸手一握。
玉玺瞬間落入她的手中,安分了下來。
“你先代爲保管吧。”
陳鹿思看到這一幕,舒了口氣:“具體怎麽處理,等姬莘回來再說。”
“……好。”
司雨潔似乎還沒回過神來,看着安分下來的玉玺,有些懵。
但很快,他就想到了什麽,有些急促地轉而問道:“對了,帝都……”
“沒事,大體上解決了。”
陳鹿思搖了搖頭,打斷道:“我就是聽到那個羅馬公教的聖棺騎士說,她将傳國玉玺交給了本我,這才趕過來的。”
“……”
司雨潔握着玉玺,聞言有些愣神。
這也就是說……
她緩緩擡頭,看着臉上的血迹雖然被擦拭幹淨,但身上依舊滿是半幹未幹血迹的陳鹿思,心情格外複雜。
真的成功了。
她跟夏钺……走上了幾乎一模一樣的道路。
那種情況下,唐語肯定幫不上忙。
項怡也難說。
所以他一個人……
不過。
這種複雜的情緒沒持續多久。
因爲很快,司雨潔就發現陳鹿思依舊在微微喘息着。
這其實不太正常。
因爲那麽久了。
司雨潔帶着擔憂,問道:“你……沒事吧?”
陳鹿思微微喘息着,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林莺仰頭看着他。
陳鹿思同樣搖了搖頭。
“哎呦喂!……源典占據昆侖神系!?”
這時。
另一邊。
祝夫聽到陳鹿思的話,微微瞪大眼睛,實在忍不住了:“還真是啊!那可是昆侖神系啊!真武帝君在上,你這也太大膽了吧!你是怎麽做到的?”
“……”
陳鹿思看向祝夫,雖然前幾天聽張秀峰幾位道長說起過這人……但他是第一次見到真人。
祝夫發現陳鹿思的目光,和他對視了起來,同時自我介紹道:“我叫祝夫,雖然是混飯吃的,但也見過些許世面,你……現在還占據着昆侖神系吧?”
此刻在他眼中。
陳鹿思可不是一個人站在那裏那麽簡單。
此刻的他……雙臂之上密密麻麻全是絲線,而這些絲線,全都蔓延向外,看方向,應該終點都在昆侖山。
當然。
重點不是這個。
重點是。
此刻的陳鹿思,散發出來的靈波動,根本就不像是賦能者,某種意義來說,反倒更像是……神祇。
那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勢,着實驚人……甚至讓他毛骨悚然。
這也是他剛剛說,陳鹿思不像是後浪推前浪那麽簡單的原因。
因爲陳鹿思跟普通的賦能者,根本就不是同一類存在。
事實上,要不是剛剛林莺的舉動。
他此刻都不願意上來搭話。
“……沒錯。”
陳鹿思聞言輕輕點了點頭,同時也在打量着祝夫。
祝夫給他的感覺,跟吳斌,赫卡忒等人并不太一樣,至于具體哪裏不一樣,真要說大概就是權柄能力吧。
赫卡忒權柄能力源典寄生在昆侖,他能直接完成壓制。
吳斌的權柄能力,他能模仿夏钺的權柄硬抗。
但是眼前這位祝夫的權柄……似乎跟前兩者并不一樣。
……真武嗎?
祝夫聽到确切的答複,好奇地看了眼他的手臂,然後一臉不可思議地繼續問道:“那你是怎麽做到的?還有你此刻的狀态……羅馬公教的人先不提,你的權柄能力源典來自于國内傳說吧?怎麽可能占據昆侖神系……”
“……”
陳鹿思沉默片刻,再次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影子,搖了搖頭:“我是不得以而爲之,至于怎麽做到的……她不願意說。”
“她?”
“我的權柄能力源典。”
陳鹿思輕輕搖頭,接着道:“你如果有興趣,事情過後我可以跟你說,但現在抱歉。”
說罷。
他再次舉起右手,發動了權柄能力。
“……”
祝夫看到陳鹿思右手血肉扭曲成刀刃,一個哆嗦,突然向後退了一步。
他張了張嘴,卻沒敢再問什麽了。
陳鹿思有些奇怪,但想了想,沒有多嘴,而是看向司雨潔:“我要再回一趟帝都,公訴還沒徹底完成,麻煩你們去看一下本我那些人的情況,那個馬臉男人沒了傳國玉玺,應該不難對付了。”
司雨潔愣了愣:“等等,你又要走?”
“嗯,晚點我就回鵬城。”
陳鹿思點了點頭,最後看向林莺。
林莺抓住他的衣服:“我跟你一起。”
陳鹿思和她對視着,想了想,沒有反對,隻是解除了權柄能力,拿出了縮地符遞給了林莺。
很快。
陳鹿思和林莺便倒退而去,坍縮變小,接着化作一縷青煙,直接消失在了眼前。
“……”
陳鹿思來得急,去得也急。
他幫助解決掉傳國玉玺的隐患後,便離開了。
但他給衆人留下的印象,卻非常深刻。
司雨潔站在原地,看着陳鹿思剛剛站立的位置,有些出神。
直到。
祝夫突然拔高音調,自言自語道:“哎呦喂,能切割黃泉,真武帝君,你開玩笑的吧!這可是會出大事的啊!”
聽到這話。
其他人一起看向了他。
“……”
“沒什麽……沒什麽……”
注意到衆人的目光。
祝夫猛地回過神來,然後立刻搖了搖頭:“老道着相了,着相了。”
其他人依舊狐疑。
特别是四位道長。
咔擦。
但這時。
天策商貿的玻璃門再次被推開。
夏盼秋,司佳言兩人走了出來,順利吸引走了在場幾人的注意力。
“媽媽,陳鹿思哥哥是不是來了……”
……
同一時間。
吹陀沙灘。
大戰也停歇了。
姬莘重新坐到輪椅上,然後看向幾乎被血液染紅的沙灘,但也僅僅隻是看了一眼,很快便收回了目光,開口道:“何夫,朱鈞留下收尾,其他人跟我立刻轉移前往帝都。”
聽到這話。
其他天策立刻收拾好心情,然後來到姬莘身邊,拿出了出發之前拿到的縮地符,神色複雜。
事實上。
他們是今天早上,臨出發前,才得知要來吹陀沙灘的。
而且不是一兩個,而是幾乎全體天策。
不少人其實都不同意姬莘這極端的戰力分配方案,但她堅持如此,并且告知了他們縮地符的存在,他們才勉強同意留下唐語,項怡以及陳鹿思三人在帝都。
因爲如果帝都真的頂不住,會通知他們救援。
但直到此刻……帝都都沒有任何消息傳來。
雖然某種程度上,姬莘的判斷沒錯,羅馬公教确實比預想中要大膽。
事實上。
入侵者根本就不止兩位聖棺騎士……還有數量衆多的宗教裁判所審判官尾随在後面,這些宗教裁判所的審判官全是瘋狗,基本就沒一個正常的,無論是性格還是權柄能力,全都扭曲得可怕。
這加上木槿新教和伊勢神宮那一大批高級賦能者……要不是這次吹陀沙灘上,天策足夠多,真的隻是兩三個天策和聖棺騎士捉對厮殺……那傷亡将十分慘重,而且根本攔不住。
但問題是。
這裏是沒問題了。
那帝都呢?
差不多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
完全沒有任何消息。
這太糟糕了。
“……我們應該留多兩位天策在帝都的。”
滿臉絡腮胡的向載天策想到這,忍不住嗡裏嗡氣道:“如果那邊失敗了,或者頂不住,問題會更大。”
“……沒錯。”
司馬質看了眼姬莘,接着望向帝都方向,臉色有些難看道:“這麽久沒有消息傳來,會不會已經……徹底失守了?甚至于被俘虜……”
許茲的表情也有些不好看:“姬莘,羅馬公教跟瘋了一樣,這邊入侵都那麽瘋狂,那邊審判現場可想而知,更何況你還說有羅馬公教的聖棺騎士占據了昆侖神系,這種情況下隻留下三人,其中一個還是唐語,你是不是太……”
他沒有說下去。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想說什麽。
……是不是太相信陳鹿思了。
雖然那次會議上的動手,讓所有人都知道,那位新任的第三大隊天策,确實不好惹。
但他畢竟不是夏钺啊!
怎麽能這樣分配戰力啊,怎麽能這麽賭啊。
這麽久沒有消息傳來……其實就代表着,最壞的結果有可能已經産生了。
而三人的話。
某種程度上,也代表着所有天策的心聲。
剛剛戰鬥根本顧不上,但此刻停下來,就不一樣了。
那麽久沒有消息。
而這邊的戰鬥時間又比預料之中長得多。
所有人都覺得,最糟糕的事情可能已經發生了,所以臉色都有些難看,憂心忡忡。
“這不是你們該考慮的事。”
姬莘聞言抿了抿紅唇,然後搖頭道:“而且有空說這些,不如盡早開始轉移。”
聽到這話。
其他天策終于不再廢話了。
因爲無論如何。
這時候說什麽都晚了。
所有人都拿起了符篆。
接着,全都化作一縷青煙,直接消失在了眼前,隻剩下收尾的何夫和朱鈞,擔憂地目送他們離開。
……
同一時間。
帝都北部山區,太師屯。
庭審繼續。
隻是這會。
嚣張的被告,不再嚣張了。
而本來還算肅穆的法庭,此刻有些……亂。
不過大體上,問題不大。
至少沒有人再阻礙公訴,沒有奇怪的人再冒出來了。
這讓那位審判長舒了口氣。
不過,他剛升起這樣的念頭。
啪嗒——
門外。
密集的落地聲忽然響起。
姬莘爲首的天策府大部分天策,降臨到了法庭門口。
而剛降臨……司馬質目光一凝,便看到了不遠處一片狼藉的合議庭,他臉色驟變,剛要喊出聲,卻發現一雙澄澈的眸子,正看向自己。
“啊——”
唐語看到姬莘等人,立刻發出了一聲短促的驚呼。
司馬質緩緩移動目光,發現唐語安然無恙,愣了愣,繼而又發現,周圍所有天策都沒動靜。
他有些奇怪地移開目光,環視一圈,然後終于知道,是因爲什麽了。
因爲他終于看到了肉幹一樣的赫卡忒,看到了驚弓之鳥般的吳斌,還在身後看到了……齊彭的腦袋。
“……”
他看着死不瞑目的齊彭,瞳孔猛地一縮,呼吸驟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