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
陳鹿思聽到夏钺的話,倒是沒有覺得有多難以置信,因爲剛剛姬辛的話已經讓他有心理準備了。
隻是。
他确實沒想到,事情會嚴重到這種程度。
而且更離譜的是,他成爲普通人,還要靠自覺……
因爲他本身的權柄能力并沒有受到影響,并不是說不能用了,真要用也是能用的,隻要能頂住周圍熟悉的人對自己刀劍相向,以及剛剛那天雷就行。
當然……或許還會有更糟糕的事發生,但目前陳鹿思已知的後果,就隻有這些了。
所以這算自我封印嗎?
“嗯。”
夏钺聽到陳鹿思的自言自語,輕輕點了點頭:“另外,這段時間你最好不要靠近昆侖,柴池你還記得吧?那個昆侖的守門人,雖然我剛剛讓他冷靜了下來,但他距離昆侖實在太近了,權柄能力也太接近神明了。
他可以說是首當其沖,被神明侵蝕得最厲害的一位,我也不能保證他見到你會不會發瘋。
所以爲了不必要的麻煩,能不去最好就别去了。”
“侵蝕?”
陳鹿思捕捉到了其中的關鍵詞。
夏钺聳了聳肩:“這事還是讓姬辛給伱解釋吧,我做不來這種繡花針活。”
“……所謂的神明侵蝕,類似于被邪神污染,簡單來說,就是被神明影響,繼而變成隻有執念的瘋子。”
夏钺話音剛落。
姬辛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陳鹿思回過頭去,這才發現單黎正推着姬辛往這邊而來。
雖然比夏钺稍慢一步,但她也終于趕到了。
“這是個舶來概念,最初來自于日本。”
姬辛看着陳鹿思,發現他沒事後,不着痕迹地緩緩松了口氣:“神社知道吧?那邊神社供奉的神明,大多都很奇怪,而且有很大一部是先祖崇拜。
而這先祖崇拜造就的神明,不知道是因爲他們本土的信仰和佛教折衷,習合成了一個新的信仰系統的原因,還是因爲黃泉的原因……總之都保留着一些生前的執念和記憶。
而這些被供奉在神社的‘神’,因爲保留着生前的執念和記憶,又要面對衆多信徒的萬千願望和思潮,接着相當于在死去多年後,突然複蘇活了過來……你覺得會變成怎麽樣?”
姬辛抛出了一個問題,接着自問自答道:“很簡單,沒有神性,因爲死去的時間太久,人性也沒有保留,并且喪失思考能力,淪爲隻有一些生前執念,瘋子和怨靈的集合體。”
“這就是目前日本那邊大多先祖崇拜神明的現狀,如果隻是祂們變得瘋狂,那還好……問題是,祂們還會污染侍奉他們的神職,将自己的執念強灌給神職,讓他們也變得癫狂,淪爲瘋子和怨靈的集合體。
目前,那邊整個國家,有幾乎三分之二的神社,供奉的所謂神明,都是怨靈,而且時不時就會有神職被污染,然後無差别屠殺的事件發生,已經發展成難以解決的爛攤子了。
而這就是‘神明侵蝕’這個詞最初的由來,被神明影響,繼而變成隻有執念的瘋子。”
“……”
陳鹿思聞言,扭頭看向了夏盼秋和吳優。
“放心,他們不至于。”
姬辛來到了陳鹿思身前,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麽,輕輕搖了搖頭:“那種極端的情況并不常見,雖然國内也有不少先祖崇拜的例子,但他們都很幹淨。”
“幹淨?”
陳鹿思聽到這個描述詞,有些好奇。
“就是沒有保留人性,沒有保留執念,那種被捧上神壇了,依舊還保留着人性和執念的奇葩,放眼整個世界都不多見,也就我們鄰居那邊遍地走。”
夏钺笑着插了一句嘴:“國内不知道是某個時期的前輩努力,還是因爲什麽,總之絕大部分有現實原型的神明,都非常幹淨,比如什麽都保佑的關二爺,魚龍混雜什麽人都拜,也沒有發生過哪怕一例的侵蝕案例。”
陳鹿思聽明白了,緩緩點了點頭。
“而這,就是祖先崇拜産生的神明,祂們造就的侵蝕。”
姬辛看了眼夏钺,繼續道:“而另一種情況,則是真正意義上的神明,比如那些因爲自然崇拜而産生的,傳說中的神明侵蝕。”
“這種情況……雖然幾乎各個地區都有,但并不算多見,相比起剛剛說的,危害也遠沒有那麽大,畢竟他們沒有任何原型,隻是依托于黃泉主流誕生的虛構人格,一台台粗暴地按照源典以及凡人願望思潮運行的機器。
而其中邪神畢竟是少數,他們大多數還是非常正面的,手段也相對更加溫柔。
比如神谕……其實就是一種輕微的神明侵蝕,讓信徒按照神明的意圖去辦事。”
“而他們侵蝕凡人,就不是因爲什麽無聊的執念了,而是……讓某些嚴重違反自己源典的事情,重新走回正軌。”
“比如現在有個神,源典是執掌沙灘上的沙子。”
姬辛看了眼腳下的沙子:“而有一天,有人覺得沙灘上不該有沙子,而是該鋪上鵝卵石,并且真的那麽幹了,而那個源典是執掌沙灘沙子的神明恰好處于活性化的狀态,或許就會侵蝕自己的信徒,讓他們把鵝卵石重新換成沙子。”
其他人:“……”
“當然,現實不會那麽簡單,這隻是舉個例子。”
姬辛沒有在意周圍其他人的目光,依舊看着陳鹿思:“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們的手段大多都很溫和,特别是國内的昆侖神系,所以哪怕是被侵蝕了,估計也不會留下任何後遺症。”
陳鹿思沉默片刻,輕聲問道:“……我的情況不僅是将鵝卵石換成沙子,或者隻是神谕那麽簡單吧?”
畢竟都發展到要殺死他的地步了。
“确實。”
姬辛看着陳鹿思,好一會後,才道:“如此嚴重的侵蝕,甚至直接讓其他賦能動手殺你,其實在國内還是第一次見……最重要的是,影響他們的還是昆侖神系中的神明,看起來位階還不低。這似乎已經不是不符合他們的源典那麽簡單了,反倒更像是在對待死敵。”
陳鹿思聞言再度沉默片刻,然後問道:“……是因爲我的權柄能力嗎?”
“還不清楚。”
姬辛看了眼夏钺,然後搖了搖頭。
陳鹿思轉過身去,又看向了夏钺。
夏钺按了按自己翹起來的頭發,然後道:“我有些猜測,但不确定,除非我再次前往黃泉一趟确認……不過短時間我應該是無法離開了,畢竟泰山和羅山已經跑去了,你最近這段時間又隻能當個普通人。”
陳鹿思沒有急着說話,靜待下文。
其他人也都看向了夏钺。
“異端。”
夏钺沒有繼續賣關子,而是放下手,道:“這個詞無論是原義還是後面引申出來的意思,都不算太好,再考慮到柴池在神明侵蝕的情況下,說你是篡位的異端……
很明顯,你目前所擁有的權柄能力,可追溯的源典肯定跟昆侖整個神系都有沖突,而且不是一般的沖突……這種情況雖然不算多見,但也并不算出奇,就比如姬莘。”
夏钺指向坐在輪椅上的姬莘:“她的權柄能力‘女青’,源典就跟整個國祭體系有沖突,受此影響,她天然就厭惡擁有國祭體系權柄能力的賦能者,真要碰面了,或許還會打得你死我活。
反過來也是如此,擁有國祭體系權柄能力的賦能者天然就厭惡姬莘,這跟個人喜惡無關,單純是因爲雙方權柄能力源典有沖突,而你的情況應該也差不多,隻不過有一點點小區别,那就是和你有沖突的并不是某個特定的賦能者,而是……整個昆侖神系。”
陳鹿思:“……”
“我猜測,你的權柄能力對應的源典,應該屬于将整個昆侖神系定義爲邪神的類型,甚至能直接威脅到祂們……畢竟任何事物都有正反兩面,封建王朝尚且有幾乎擺明了和國祭體系對着幹的女青。
而昆侖神系,有能威脅他們正統神明身份的源典存在也不奇怪,這也能解釋得通祂們爲什麽稱你爲異端,不過說實話,這類源典,不說有多出名吧,至少昆侖那邊應該有所了解才對,但羅山卻根本沒有提起過,按照他不管是不是,先持懷疑态度的性子來看……這不太正常,疑點還有不少,所以真相是否真的是這個,依舊存疑。”
至于另一個猜測,則更加大膽一點……你那能模仿别人權柄能力的權柄能力,名叫幻魂對吧?”
夏钺忽然看向陳鹿思,有些拗口地詢問了一句。
陳鹿思點了點頭。
“你模仿成功的那些權柄能力,國内的權柄能力先不提。”
夏钺忽然指向遠處的伊格利·薩巴,繼續道:“他們,可是擁有完全不同體系的權柄能力,你模仿他們的權柄能力,背後到底發生了什麽?你有沒有想過?他們的權柄能力追根溯源,源典肯定來自于教會内部,但你又不是教徒。
你模仿國内的權柄,尚且可以用你也是國人這點來解釋,那他們呢?”
說到這。
夏钺頓了頓,然後玩笑道:“所以會不會,你在模仿他們權柄能力的同時,也在昆侖之上制造出了一個……對應的新神?”
“……”
“……”
夏钺用開玩笑的語氣,直接說出了讓人驚掉下巴的話。
而除了夏钺,其他人聽到這話,全都錯愕地看向了陳鹿思。
“畢竟權柄能力這東西,特别是強大的權柄能力,肯定是有能溯源的東西的。”
夏钺繼續道:“在場絕大部分人的權柄能力,基本都對應着一場傳說活性化,而這些傳說活性化背後,肯定有相對應的起源。
民俗故事也好,神話傳說也好,總之都有相對應的東西,但你模仿外來權柄,特别是這些羅馬公教賦能者的權柄……他們對應的傳說,真的太遙遠了,我不認爲你能漂洋過海從海的另一邊汲取力量。”
“我靠……”
唐語聽到這話,瞪大美眸望向陳鹿思,然後喃喃道:“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剛剛劈死你都不過分啊,模仿别人權柄能力的同時也在昆侖之上制造出了一個對應的新神……那到底誰是西王母啊?他們沒直接活性化下來砍你都算給你面子了。”
其他人表情也有些怪異。
“……”
陳鹿思看了眼唐語,沉默無言。
另一邊。
夏钺也忍俊不禁地看了眼很會說話的唐語,然後搖了搖頭:“唐語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白癡啊……我剛剛都說是猜測了你沒聽到嗎?”
唐語立刻瞪了眼夏钺:“罵誰白癡呢!”
夏钺卻沒再搭理他,而是拍了拍陳鹿思的肩膀,打斷了沉思的他,然後笑道:“剛剛我說的都是猜測,别聽唐語胡扯,具體情況其實還不确定。
接下來的事交給我和姬莘吧,羅山和泰山估計也快回來了。
不過有一點是确定的,那就是目前的你确實不适合再使用權柄能力和術式了……畢竟現在的你,已經被盯上了,任何和超凡領域相關的操作,似乎都會被視作挑釁。
剛剛的雷霆其實還好,但跟朋友刀劍相向就不一樣了。
你或許覺得無所謂,但對于另一方來說,其實挺痛苦的。
所以你還是趁着這個機會好好休息一下吧。”
陳鹿思聞言環視一圈周圍的夏盼秋等人,想了想,開口想說些什麽,但又發現似乎沒什麽可說的,便隻是點了點頭。
而這時。
姬莘忽然開口:“不能就放陳鹿思一個人呆着,天罰武器的風頭還沒過去,現在的他又不能使用權柄能力和術式,需要有人跟着他。
夏钺,你确定權柄能力不是神話體系或者遠古體系的賦能者,不會被影響嗎?”
“……不确定”
夏钺猶豫片刻,搖了搖頭:“事情沒發生之前,誰也不敢确定。”
姬莘立刻沉默了下來,然後看了眼烏泱泱一大幫人,蹙起了眉頭:“這麽說,沒有值得完全信任的人?”
而聽到姬莘的話,唐語等少數幾個人有些猶豫,但最後還是沒開口。
就如夏钺所說。
陳鹿思或許無所謂。
但對于他們來說,對陳鹿思動手……确實不太好受。
而誰也不敢保證自己能一直保持清醒,畢竟面對的可不是什麽看得見的敵人。
陳鹿思也跟随姬莘的目光看過去,然後想了想,剛想說些什麽。
但他還沒開口。
身前的空間,忽然就扭曲了起來。
接着。
無數餘燼被裹挾着,猛地從虛空中湧出。
在衆人錯愕的目光中。
一道倩影忽然出現在了陳鹿思面前。
林莺飄然落地,然後失衡之下,踉踉跄跄一頭撞進了陳鹿思懷裏。
“……”
陳鹿思低頭看着懷裏的林莺,愣了一會,突然扭頭望向姬莘,輕聲道:“值得完全信任的人……我想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