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鹿思一邊搭乘電梯下樓,一邊思考着剛剛夏钺說的話。
當初他親眼目睹馬臉男人消失在眼前,就猜到了之後的麻煩事不會少。
但當時他确實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當時那種情況下,如果不利用天罰武器,單靠他自己和警備軍,哪怕翻轉整個異境也不可能是那個馬臉男人的對手。
而且那時候,夏钺也沒跟他說自己的權柄‘巨蟻’還有一層隐性的能力‘相信自己能做到’……當時他能想到解決問題的隻有天罰武器。
說到底。
哪怕當時他能改變景的幻夢,有些東西也受限于他的見識。
夏钺和姬莘沒說錯,他的位階還是太低了。
雖然因爲能聚靈的特殊性,讓他大多數情況下并不用擔心自己體内的靈耗幹,但也讓他下意識忽略了自身的位階,有些固步自封了。
比如馬臉男人那樣的法相,目前的他就弄不出來,甚至除了天罰武器外,不知道該怎麽應對。
換位思考一下。
無論是夏钺還是姬莘,甚至是唐語,在那種情況下應該都不至于完全束手無策。
所以,源頭還是不夠強。
結石……還有容納靈魂嗎?
陳鹿思看着不斷跳動的電梯數字,感受着胸口處盤旋的靈力,陷入了沉思。
天罰武器洩露這事,他并不算很上心。
因爲就如他跟姬莘說的……他并不想擔太多責任。
而這樣的事,顯然不該由他來處理,哪怕與他切身相關,但他無名無分,目前隻是個普通成員,所以再急迫也該由姬莘、夏钺或者警備軍來思考對策,他并不打算插手。
換句通俗易懂的話來說就是——天塌了有個高的頂着。
而現在的他顯然不是個高的那個。
但是……
有些責任他卻是一定要承擔的。
陳鹿思想到昨晚穿着泳衣,站在自己面前,笑顔如花的兩姐妹,舒了口氣。
無論如何,天罰武器由他而起,後續符篆的事也不見得能瞞得住。
而天策府或許會保護他,但不見得會盡力保護兩姐妹。
哪怕能。
陳鹿思也不見得會放心。
因爲那不是别人的……那是他的兩姐妹。
所以變強很有必要,雖然他沒有什麽太大的野望,但他确實有責任也有義務保護該保護的人。
至于怎麽變強。
結石是一方面。
符篆是另一方面。
至少,召喚符這事不能拖。
無論如何,林婉開學前,他都要抽空去一趟帝都跟那位安娜聊聊……至少要搞清楚教會體系是怎麽封存術式的,看能不能封存自己的術式,同時将召喚符的目标指向自己……
陳鹿思看着不斷跳動的樓層數字,思緒越來越遠多。
而莫名的,他突然有些煩躁。
這種煩躁感來得莫名其妙,或許是因爲覺得自己目前還太弱,或許是因爲目前不知道該怎麽将胸口處的結石雛形虛影徹底轉換成結石,亦或者是因爲不确定符篆封存自己的術式能不能成功。
總之。
他有些煩躁,還升起了一股強烈的焦躁感。
不過這種情況沒有持續太久。
叮——
伴随着清脆的電梯到達聲,電梯門緩緩打開。
陳鹿思回過神來,當看到電梯門口俏生生站定的林莺和林婉,他立刻就冷靜了下來。
說到底。
他的急躁感都來自于從夏钺口中聽到天罰武器洩露的消息,明白接下來會是怎麽樣的局面,繼而覺得自己太弱。
而爲什麽會覺得自己弱,主要症結還是兩姐妹,他覺得自己目前做得還不夠。
但當看到兩姐妹都好好的,他瞬間就冷靜了下來。
“……啊。”
林莺抱着白貓,看到陳鹿思出現,也有些驚訝,發出一聲短促的可愛驚呼:“我剛要去找你。”
林婉則躲在自己姐姐身後,因爲有外人在的緣故,沒說話,隻是沖陳鹿思眨了眨眼睛,無聲喊了句姐夫。
至于夏盼秋和吳優以及單藜則站在更後面一點。
“怎麽了?”
陳鹿思環視一圈衆人,最後視線定格在林莺清麗動人的臉蛋上。
“貓。”
林莺往前一步,然後将懷裏的貓遞給了陳鹿思:“你把它忘了。”
陳鹿思走出電梯,下意識接過。
林莺将貓遞給了陳鹿思,然後趁機伸手輕輕掐了一下他的腰。
陳鹿思望着她:“……”
但林莺沒解釋,很快就放開了陳鹿思,然後看了眼單藜,帶着林婉接替陳鹿思走進電梯,朝他輕輕揮了揮手。
“我去各個樓層的休息區逛一下,你忙完就來找我們。”
伴随着電梯門緩緩合攏。
兩姐妹的身影消失。
陳鹿思放下貓,接着看向單藜,好奇問道:“剛剛發生什麽了?”
他很了解林莺,剛剛肯定發生了什麽,不然她不至于直接動手。
“沒什麽,都是姬莘天策的命令。”
單藜沉默片刻,繃着臉道:“伱可以問她。”
“……”
陳鹿思聽到這個答案,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不知道爲何,雖然看起來姬莘和單藜兩人感情很好,但總給他一種兩人經常互坑的感覺。
……或許是錯覺吧。
陳鹿思搖了搖頭,沒有繼續深思下去,而是看向吳優,好奇問道:“你們怎麽還在這?”
“我們怎麽還在這?”
吳優聞言重複了一遍,接着無奈道:“不在這,我們能在哪啊?我們是這幾天無所事事,你又不在,不知道該幹什麽,才打算過來分部看看的。
然後在門口剛好遇到你,我還打算問問去幹什麽,沒想到你一來就被叫走了……”
“明白了。”
陳鹿思點了點頭,接着問道:“那你們接下來打算幹什麽?”
“不知道,你接下去幹什麽?”
“見幾位道長。”
“哦?那我們跟你一起吧,反正閑着也是閑着,剛好見識一下傳說中天師的風采。”
吳優聽到陳鹿思的話,低頭看了眼昏昏欲睡的白貓,眼睛一亮。
說實話。
他真的挺好奇的,幾位道長會怎麽對付陳鹿思腳邊的景。
另外,他也确實對那位張天師很感興趣。
因爲他是贛省人……而且老家距離那大名鼎鼎的龍虎山并不遠。
雖然這幾十年随着景點化大勢,很多宗教山頭都失去了神秘感,反倒充滿了銅臭味。
但時間再往前推,那時候涉及到宗教的山頭,名聲還是很響的,神秘感也足,特别是在老一輩眼中。
而吳優的年齡不上不下,可以說是聽着相關的傳說長大的。
雖然後續成爲賦能者後,他知道道教的道統早就斷了,哪怕天師其實也跟普通的賦能者沒什麽區别。
但架不住兒時留下的印象太過于深刻啊。
張天師在他老家的那些老人口中,都成活神仙了。
所以。
直到此刻,雖然知道了很多事。
但他依舊覺得道教挺神秘的,特别是代表天下道家正統的龍虎山天師。
“行。”
陳鹿思聽到吳優的提議,倒是沒有反對。
雖然目前符篆的事不能外傳。
但他跟吳優以及夏盼秋也可以說擁有過命的交情了……這一路幾人一起經曆了那麽多。
陳鹿思也都看在眼裏,兩人肯定不可能是本我的人,也不是那種藏不住事的人,倒是不用特别瞞着。
“那走吧。”
吳優聽到陳鹿思的話,立刻激動了起來。
夏盼秋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陳鹿思,總覺得這其中有些誤會,有些不對勁,但一時之間又想不出來哪不對勁,隻能先跟着。
三人一起朝會議室走去。
單藜目送三人離開,接着想了想,沒有跟上去,而是轉身上樓去找姬莘。
……
“那位張天師是個怎麽樣的人?”
距離會議室還有一段路。
吳優忍不住看向陳鹿思,略顯憧憬地問道:“是不是猶如谪仙人一般?”
不得不說。
兒童時期的記憶如果足夠深刻的話,真的能讓人記一輩子的。
現在吳優滿腦子都是當時老一輩跟自己說的傳說。
繼而導緻他這個本來似乎對什麽事都不在乎,嬉皮笑臉的樂子人也正經了起來。
“呃……”
陳鹿思想到那位第一次見面啪地一下跪下,直接吓了自己一跳的張天師,猶豫片刻:“……有吧?”
他語氣不是很确定。
不過吳優似乎沒聽出來陳鹿思話中的不确定,隻聽到了‘有’,眼睛再次一亮:“哈,果然!我就知道,哪怕道統斷了,天師也風采依舊!”
夏盼秋看了看陳鹿思,又看了看難得正經的吳優,更加疑惑了,剛打算開口。
目的地卻到了。
陳鹿思直接推開會議室的門。
會議室裏,四位道長早就在等候了。
門被推開的瞬間。
四人幾乎同一時間站了起來,齊刷刷看向了陳鹿思。
而吳優也終于看到了四位道長。
……确實是仙風道骨啊!
這便是他的第一觀感。
而幾乎第一時間,他就知道哪位是龍虎山的張天師了。
因爲張秀峰就站在最前頭,手持佛塵,穿着華麗的道袍,一臉仙氣,一看就不是凡胎濁骨,實在是太好辨認了。
“您就是張……”
吳優看到張秀峰的第一時間,立刻眼睛一亮,接着迎了上去,就要打聲招呼。
但話還沒說完。
張秀峰先動了,他先朝吳優點了點頭,然後直接越過他,一把抓住陳鹿思的手,接着将筆塞進了他的手中:“陳鹿思!終于來了!來來來!我們接着畫!我昨晚又想到了幾張常用且有用的符篆,麻煩你畫一遍。”
“我這裏也是。”
陳清緊随其後,也朝吳優點了點頭,然後将另一支筆塞進了陳鹿思的手中。
而桌上,符紙等物事早已準備就緒了。
“???”
吳優保持着伸出手的姿勢。
“稍等一會,這位是吳優。”
陳鹿思想了想,看向吳優,想要介紹一下。
“你好你好你好你好。”
四位道長看向吳優,然後保持着仙風道骨的模樣,溫和地打了聲招呼……就是語氣有點快,态度有些敷衍。
吳優猛地回過神來,剛想回一句。
幾位道長又全都轉回頭去,變回了小老頭的模樣,看向陳鹿思:“有請。”
吳優:“???”
陳鹿思沒辦法,隻能眼神示意吳優稍等,接着來到桌邊,開始畫起了符篆。
昨晚幾位道長都準備了,倒是不用現場畫原版的符篆,直接将昨晚畫出來的符篆拿出來,然後就看着陳鹿思畫。
陳鹿思拿起圓珠筆,仔細看了眼幾位道長畫的原版符篆,接着便開始精簡了起來。
吳優再次回過神來,看了看圍着陳鹿思的四位道長,又看了看趴在地上,無人問津的白貓,終于明白……是自己誤會了。
他和夏盼秋對視一眼,然後湊了過去,想要看看他們到底在幹什麽。
然後,兩人就看到陳鹿思拿着沾着朱砂的圓珠筆正在畫符篆……
“?難道,陳鹿思這是拜師了?”
吳優緩緩打了個問号,然後稍微拉開距離,望向一動不動盯着陳鹿思的四位道長,驚疑不定道:“但道統不是斷了嗎?學這有什麽用?而且拿圓珠筆畫符篆是什麽鬼!?就算道統沒斷這麽畫也沒用吧?”
“我也不知道。”夏盼秋猶豫片刻,輕輕搖了搖頭。
吳優隻能耐着性子看下去。
說話的功夫。
陳鹿思已經将簡化版符篆畫在了符紙上,他稍微确定了一遍,然後看向幾位道長:“這樣可以嗎?”
雖然他是主張簡化現有的符篆。
但顯然做不到完全無視幾位道教執牛耳者的意見。
畢竟他們一直盯着。
“可以,完全可以!”
張秀峰聞言立刻點了點頭。
他已經體會到了簡化符篆的好處了。
本來畫一張縮地符累死累活,各種儀式走下來,哪怕是他都要畫個十分多鍾。
但現在陳鹿思簡化過的符篆……隻要有符紙,兩分鍾内就能成型。
不說别的,這在實際應用層面真的是遙遙領先!
與之相比,那點神秘感和儀式感真的不值一提。
所以雖然這才第二天,但幾位道長已經完全抛棄成見了。
“那行。”
陳鹿思聞言點了點頭,然後拿起了桌上那張已經畫好的符篆。
另一邊。
吳優看到這一幕,再次和夏盼秋對視一眼,哭笑不得道:“果然是拜師了……但這算什麽啊?這是符篆?”
夏盼秋:“……”
她也有些狐疑,感覺有些不太對勁。
“盼秋,陳鹿思畫成那樣,那位天師都說好,不會是糊弄他的吧?”
吳優想到剛剛四位道長殷勤的模樣,有些遲疑道:“我不相信他們看不出來陳鹿思畫的跟桌上的符篆相比一個天一個地,這是……?”
他想不通。
連帶着見到天師,略顯激動的心情都平複了下來。
夏盼秋剛想回答,但話還沒說出來,就猛地瞪大美眸,倒吸了一口涼氣。
吳優看到她的表情,微微一怔,跟着回過頭去,然後也猛地瞪大了眼睛。
因爲兩人親眼目睹,陳鹿思手中的符篆忽地就自燃了起來,轉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這還沒完。
緊接着。
四位道長仿佛很痛苦地揉了揉眉心,接着等症狀緩解後,又齊齊提起了筆,各自拿出新的符紙,開始畫了起來……
吳優和夏盼秋稍微看了一眼,發現他們畫的還是剛剛陳鹿思畫過的,那看起來四不像的符篆。
畫的途中,幾位道長遇到不确定的地方,還會請教般問一句:“這樣對嗎?”
而陳鹿思則點頭,告訴他們:“沒錯。”
“……”
“……”
夏盼秋和吳優看了看陳鹿思,又看了看一副學生模樣的道長,一腦門的問号。
什麽意思???
另一邊。
四位道長的符篆畫好了。
幾人畫好符篆的第一時間,立刻拿起桌上的符篆,然後伸手一揚。
呼——
符篆自燃。
而同一時間。
四位道長身周都出現了一條似龍似蛇,由靈構成的巨蟒。
他們纏繞着四位道長,身體細長,全身布滿鱗片,正揚起頭顱,吐着性子,仿佛随時擇人而噬。
“???”
“???”
夏盼秋和吳優看到這一幕,身軀一僵,接着兀地瞪大眼睛,微微張開嘴,呆若木雞。
等等?
符篆……生效了???
直到。
陳鹿思的聲音響起。
“這是什麽?”
“龍蛇符。”
“龍蛇……看起來挺厲害的。”
“嗯,托你的福。”
幾位道長和陳鹿思交談了幾句,接着看向各自身上的龍蟒,臉蛋潮紅,似乎格外興奮。
吳優慢慢回過神來。
他僵硬地轉頭,看了看平靜的陳鹿思,又看了看四位興奮的道長,接着猛地一顫,鲸吞般倒吸了一口涼氣。
眼前這一幕,再結合陳鹿思很早之前就提到過符篆的事。
吳優明白了。
什麽夏钺的面子大,什麽爲了景,都是假的。
這确實是拜師了。
但似乎不是陳鹿思拜四位道長爲師,而是四位道長拜陳鹿思爲師……
符篆……符篆……符篆……
怪不得!
怪不得這幾天陳鹿思說都呆在天策府分部!!
這一刻,吳優腦補出來了很多東西。
而等他再看不遠處的幾人。
剛剛還仙風道骨的張天師,突然就沒那麽仙了,反倒是剛剛很普通的陳鹿思,突然就變得高大且仙氣飄飄了起來。
但這tm也太離譜了吧?
陳鹿思才消失幾天??
天師竟在我身邊!???
……
同一時間。
玄武湖旁。
郁郁寡歡的伊凡和葉甫蓋尼再一次來到了他們剛到金陵時造訪的景點,心境卻大不相同了。
兩人有些沮喪,也有些……驚懼。
“報告了嗎?”
伊凡看着遠處波光粼粼的湖面,小聲問了一句:“我們能回去了嗎?”
這幾天他真的被打擊得不輕。
夏钺完全就沒記住他。
而本來他認爲沒什麽特别的天策府其他人,特别是那個陳鹿思……卻給他留下了堪稱刻骨的難忘回憶。
此刻的他真的想回家了……想回到那個他自己熟悉的舒适區。
“報告了。”
葉甫蓋尼臉色也不算太好,但畢竟年長,還算冷靜道:“但别想着回去,安娜那邊我們怎麽都要去見一見。”
“還見什麽,天策府明擺着……”
伊凡轉頭想要反駁葉甫蓋尼。
但葉甫蓋尼忽然拿起了手機。
伊凡看到他手機屏幕上的來電顯示,猜到了是誰打來的,話鋒立刻一轉:“你先接電話吧,看是不是讓我們回去的……”
葉甫蓋尼看了眼此刻歸心似箭的伊凡,有心想說些什麽,但想到這幾天發生的事,最後還是歎口氣,沒有将難聽的話說出口,而是直接接起了電話。
電話剛接通。
聲音便傳了出來,對方似乎正在自我介紹。
伊凡距離較遠,聽不到聲音,也沒興趣去聽,便想移開目光。
但他剛打算轉過頭去,就突然注意到,本來伛偻着的葉甫蓋尼,猛的直起了腰。
伊凡正奇怪呢。
就聽到葉甫蓋尼顫抖地開口道:“牧首……”
“……”
伊凡渾身一僵,瞬間悚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