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查一下?”
林莺看着驟然愣在原地的陳鹿思,想了想,提了個建議。
陳鹿思聞言回過神來,想了想,覺得有道理,便掏出手機用搜索引擎搜了一下。
兩姐妹探頭一起看向他的手機。
“符咒派别很多,因各拜其祖師,符頭各有不同,如許多符圖上常見的‘三勾’就是代表三清,或三界公(城隍,土地,祖師)的記号。
符頭也有敕令,雷令……等等作爲符頭,其種類繁多,因教派不同有很大的差異,一般請神,調兵遣将,多書以‘敕令’爲符頭……”
林莺輕聲念出來了陳鹿思查出的百科,然後看向了他。
陳鹿思木着臉。
“姐夫,好像還要步罡踏鬥,念動咒語……”
林婉補充道:“還說鋪紙研墨、運筆等方方面都十分考究。”
陳鹿思依舊木着臉,隻是拿起手機搜起了縮地符。
而等縮地符的相關資料出來後,他略微有些驚訝。
縮地符……又稱長房縮地術。
出自費長房傳——房有神術,能縮地脈,千裏存在,目前宛然,放之複舒如舊也。
……和懸壺濟世典故的出處一緻。
這也就是說,縮地符跟天策商貿放着的葫蘆還是同源的東西。
“怎麽了?”
林莺注意到了陳鹿思表情有些異樣,詢問了一句。
“有些出乎意料。”
陳鹿思将目光從手機上移開,看了眼旁邊放着的符篆,輕聲道:“世界感覺挺小的。”
林莺歪了歪腦袋:“哦,那你會畫了嗎?”
陳鹿思沉默片刻,指着屏幕上的縮地符:“會了,就當符頭是山水兩字吧。”
“這分明連在一起了吧?”
林婉聞言小聲道:“怎麽看也不像是山和水兩個字。”
“那我也連起來。”
陳鹿思解釋道:“反正我不打算步罡踏鬥,念動咒語……那不如就按自己的理解來。”
林婉:“姐夫,我還以爲你們這些神神秘秘的東西是很嚴謹的……這跟你覺得有用什麽有區别?”
陳鹿思木着臉道:“難道這東西還要唯物?”
林婉無話可說了,隻能道:“好吧,伱畫吧,别丢下我們兩姐妹就行……需要我研墨嗎?”
“不用,圓珠筆沾點朱砂吧……”
林婉又忍不住,吐槽道:“姐夫……你這都不是唯心了吧!你這根本就是糊弄啊。”
“現代有現代的做法。”
陳鹿思解釋道:“都什麽年代了,還研墨,步罡踏鬥,念動咒語……如果張秀峰的說法沒錯,符篆無非就是溝通神明的道具而已,最重要的是締造道統之人和神明的盟約,而不是那些可有可無的儀式感。
就比如你想讓我幹什麽,會先繞着我轉一圈,然後念個咒語,接着再請求我去做什麽嗎?估計是不會的,你頂多就是撒一會嬌,然後就直說了。
如果隔着聊天軟件,你可能連撒嬌哪一步都省了,直接就說正事。
而如果我的理解沒錯,這應該是相同的道理……說到底符篆隻是一座‘橋梁’,别管橋梁多麽醜,隻要能過人,隻要能将消息傳出去,那就行了。”
林莺巧笑嫣然地問道:“所以符頭是對方的微訊号?”
“嗯。”
“還嗯,我第一次見有人這樣理解符篆的。”
林婉有些無奈:“算了,怎麽樣都好了……姐夫你畫吧,你這說完之後我還挺感興趣的,你到底要怎麽給神明發信息。”
“……”
陳鹿思其實也知道自己這樣挺搞的,但他确實不太喜歡那些莫名其妙的儀式感。
……一個宗教經過長久發展後,總會誕生很多儀式感。
而在他看來,之所以會這樣,無非就是因爲宗教想要信徒投入得更多,以此來夯實信仰的基石罷了。
畢竟一個人對某事物投入得越多,就越不允許自己所投入的事物被推翻。
但這種心态其實算不上健康。
既然如此,那不如抛棄掉那些莫名其妙的儀式感好了。
畢竟……萬一成了呢?
想到這。
陳鹿思真的起身,來到不遠處的辦公桌前,拿起了一支圓珠筆。
接着。
他回到兩姐妹身旁,将張秀峰給自己的符篆鋪開,按出圓珠筆,筆尖沾了沾朱砂,提筆深吸了口氣。
……其實抛開很有槽點的圓珠筆沾朱砂,還挺像模像樣的,很帥。
林婉輕輕托着腮幫,看着提筆的陳鹿思,忍不住笑了笑。
另一邊。
陳鹿思沒有注意到林婉的目光,他正在嘗試喚醒掌心的符篆。
不過并沒有效果,沒有任何反應。
他想了想,不管了……先畫吧。
念頭至此。
陳鹿思直接提筆就畫……其實說是畫,不如說更接近于寫。
而他字不算好看,加上又受整張符篆大小的限制,所以最後的成果……并不算美觀。
可謂是。
下半部分,龍飛鳳舞,字走龍蛇,一氣呵成,盡顯灑脫奔放之感。
上半部分,潦草不堪,淩亂無章,慘不忍睹,盡顯小學生塗鴉本色。
突出的就是一個不搭邊。
“……”
陳鹿思放下筆,看着桌面上感覺突然就沒了逼格的符篆,有些無奈。
“噗……姐,你看,這到底算什麽啊,毛筆符篆上加圓珠筆字。”
林婉看着桌上成型的符篆,笑得花枝亂顫。
林莺靠在陳鹿思身上,同樣忍俊不禁。
陳鹿思假裝沒聽到,沉默着拿起桌上的符篆,輕輕揚了揚。
林莺将腦袋擱在陳鹿思的肩膀上,輕聲問道:“這能用嗎?”
林婉笑了一會,發現陳鹿思沒什麽表情,也止住了笑聲,輕輕抱住陳鹿思的胳膊,嬌憨道:“姐夫,要不我還是給你研墨吧。”
“……”
陳鹿思張了張嘴,剛打算說話。
但突然,右手手心之上,灼燒感傳來,并開始迅速升溫。
……短短半秒,就仿佛烙鐵印在掌心之上,鑽心的疼痛驟然襲來。
同一時間,陳鹿思加上的‘山水’兩字符頭,邊緣忽然有金線出現,并開始沿着輪廓緩慢遊走……
陳鹿思眉頭一抽,注意到這一幕,立刻就想要放下符篆。
但他剛有所動作,不等他将符篆放下來。
呼——
符篆忽然就燃燒了起來。
緊接着。
陳鹿思瞬間倒退而去,坍縮變小,化作一縷青煙,連帶着符篆一起,直接消失在了眼前。
一切發生得太快了,快到甚至兩姐妹都沒反應過來。
而兩人都靠在陳鹿思身上。
陳鹿思一消失,兩人立刻失去平衡,小腦袋磕到了一起。
林婉伸手捂住腦袋,擡起頭來,環視一圈周圍,接着和自己的姐姐對視一眼,發出了疑惑的聲音。
“……诶?”
……
同一時間。
天策商貿。
司雨潔半趴在桌子上,撅着挺翹,正百無聊賴地刷着手機。
陳鹿思離開後,吳優和夏盼秋也跟着離開了。
現在整個天策商貿除了她,就剩下舒離和她帶領的小隊。
而司雨潔并不是很喜歡舒離,因爲她總覺得舒離很像唐語……所以打交道的次數極少,僅僅隻是停留在見面打聲招呼的程度。
本來她就閑,現在連上班能聊兩句的人都沒有……更閑了。
“真無聊啊。”
司雨潔放下手機,托着腮幫看向出口,接着突然玩笑道:“來個男人。”
她單純隻是在調侃,吐槽單調的工作環境,順便自我調節一下。
但她話語剛落。
她身前的空氣突然就扭曲了起來。
接着。
伴随着燃燒餘燼飛出,陳鹿思突然出現在了她身前。
陳鹿思踉踉跄跄地落地,有些站不穩般往前走了幾步,直到雙手扶住前台桌面,才勉強穩住身形。
“……”
司雨潔看着突然出現的陳鹿思,小嘴微微張開,直接愣在了原地。
自己什麽時候能言出法随了?
而且來的男人那麽巧?
自己想什麽人就來什麽人?
另一邊。
陳鹿思晃了晃腦袋,勉強止住眩暈感後,擡頭看向司雨潔,接着又環視一圈周圍,知道自己在哪了。
……還真管用啊。
“你怎麽回來了?”
司雨潔發現陳鹿思四處觀察,卻并沒有露出太意外的表情,意識到了什麽,立刻驅散掉亂七八糟的想法,蹙眉問道:“而且你是怎麽回來的?剛剛那餘燼又是怎麽回事?還有你這出場方式……”
抛開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後。
錯愕很快便被震驚所取代。
陳鹿思目前的位階極低,同時他的權柄能力并不屬于能長距離移動的類型,剛剛夏钺也說陳鹿思在金陵,所以使用道具的可能也被排除掉了。
那他是怎麽短時間内趕回來的?
而且……瞬移?
這又是他新的權柄能力嗎?
“……”
陳鹿思聽到司雨潔的話,擡起頭來,然後歎了口氣:“說來話長,我需要再實驗一遍才能給你答案……有筆和朱砂嗎?”
“筆和朱砂?有是有……”
司雨潔聞言點了點頭,接着問道:“但你要幹什麽?”
“麻煩先給我,先讓我試試看。”
司雨潔想了想,再次點了點頭,然後踏出一步,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大概五秒後。
她重新回到了前台,将一支筆和一小袋朱砂遞給了陳鹿思。
她拿的也是圓珠筆。
顯然。
她完全就沒有往符篆那方面去想。
畢竟道統斷絕這事,幾乎可以說是人盡皆知。
“所以你要幹什麽?朱砂這東西有什麽用?你要是不提,我都忘了倉庫還有這東西了。”
陳鹿思不确定道:“畫符?”
“哈?”
司雨潔聞言,滿是錯愕地看着陳鹿思:“畫符?你畫什麽符?”
“說來話長。”
陳鹿思一邊回答,一邊掏出手機,搜索起了剛剛看到的縮地符圖片:“你知道張秀峰嗎?”
司雨潔反問道:“龍虎山那個?”
“對。”
陳鹿思找到縮地符圖片,将其放大,然後将手機放到一邊,拿起圓珠筆沾了沾朱砂,開始了臨摹。
“我知道……所以你在幹嘛?真的畫符?用圓珠筆畫?”
司雨潔應了一聲,接着注意到陳鹿思的動作,有些哭笑不得道:“你在開什麽玩笑啊,笨蛋,就算小孩子都知道這樣行不通吧!”
“張秀峰讓我試試看爲一張符篆添加符頭。”
陳鹿思因爲兩姐妹,這會已經免疫了,一邊說話,一邊動作不停,不斷臨摹着圖片上‘縮地符’的形狀。
他也不管像不像,反正神似就行。
“然後呢?”
司雨潔單手托着腮幫,帶着笑問道。
雖然她覺得陳鹿思在胡鬧,同時也很好奇他是怎麽回來的。
但大概是無聊久了,她這會倒也不急着去追根問底了,反倒饒有興緻地看起了陳鹿思略顯‘幼稚’的臨摹。
“然後我成功了。”
陳鹿思筆下的‘縮地符’快要成型了:“接着我就來這了,現在正在想辦法回去。”
“成功?想辦法回去?”
司雨潔愣了愣,接着反應過來,哭笑不得道:“張秀峰應該搞錯了,應該是将成品的縮地符拿給你了,道統已經斷了,怎麽可能添個符頭就能用!
這就更别說你這小孩子塗鴉一樣的臨摹了,沒用的,我還是給你訂張機票吧,明天你再回去,今天先住一晚。”
她大概明白發生什麽了。
張秀峰那個白癡害人不淺啊……搞得好好的小夥子都開始畫符了。
雖然挺有趣的。
陳鹿思不再說話。
司雨潔看着陳鹿思認真的側臉,忍不住笑了笑,不再出聲,而是任由他畫。
很快。
陳鹿思就将縮地符給畫了出來。
怎麽說呢。
也不能說不像吧。
隻能說毫無關系。
……沒有絲毫飄逸感不說,線條還斷斷續續的,畢竟是臨摹。
更重要是,陳鹿思的符篆是畫在A4紙上的……
你說畫在黃紙上,司雨潔還能抱着相信的念頭。
但畫在A4紙上,她隻能給個中二的評價。
想到這。
司雨潔忍俊不禁地指了指桌面上的A4紙:“陳鹿思,你應該知道符篆要畫在符紙上的吧?”
“好像也是……”
陳鹿思愣了愣,接着緩緩搖頭:“不過算了,都一樣。”
“都一樣?”
司雨潔再次笑了出來,格外開心道:“那你一樣給我看看?”
說罷。
她伸手就打算揪陳鹿思的馬尾。
确實是有趣啊。
陳鹿思回來後,連無聊的摸魚都變得有趣起來了。
“……”
陳鹿思側了側頭,退後一步,躲開了司雨潔的手。
同時,拿起了那張畫在A4紙上的符篆。
“好了。”
陳鹿思右手食指和中指夾住A4紙,将其舉了起來。
嘩啦——
紙張晃動間,發出輕微的響聲。
司雨潔笑得更開心了,剛打算開口。
但突然。
她注意到……那A4紙上的圖案邊緣,忽然亮起了金芒。
“?”
司雨潔美眸微微瞪大,還沒反應過來。
“回見,司雨姐。”
陳鹿思輕輕晃了晃A4紙,紙張再次晃動,發出響聲。
緊接着。
猛地自燃了起來……燃燒的餘燼向前飄飛。
陳鹿思裹挾着餘燼,瞬間倒退而去,坍縮變小,化作一縷青煙,直接消失了。
細碎的餘燼被風卷起。
“…………………………”
司雨潔迎着無數向自己飄來的細碎餘燼,呆若木雞地看着空無一人的前方,小嘴圓張,仿佛能塞下一個雞蛋。
開什麽玩笑啊!!!!
……
“姐……姐夫呢!?”
與此同時。
金陵天策府分部。
頂層。
林婉瞪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地望向自己的姐姐。
經過最初的錯愕。
她終于反應過來了,陳鹿思不見了!就這樣不見了。
林莺伸出白皙小手,接過一抹空中飄飛的餘燼,沒有急着回答,而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姐。”林婉往自己姐姐那邊靠了靠,露出了着急的表情。
“他……”
林莺反應過來,正要解釋。
但她剛吐出一個字。
兩人身前,空氣忽然扭曲了起來。
接着。
無數餘燼被裹挾着,瞬間從虛空中湧出,天女散花般炸開。
同時。
陳鹿思的身影驟然出現。
他踉踉跄跄地落地,然後竭力想要控制住身形,但這裏沒有長桌給他扶。
所以最終,他還是沒能控制住自己的身形,跌跌撞撞往前,接着一個趔趄,直接向前倒去。
“唔……”
“唔……”
兩姐妹被帶倒,同一時間悶哼一聲。
陳鹿思輕輕晃了晃腦袋,等眩暈感沒那麽強烈後,擡起頭來。
林莺和林婉兩人正看着他。
兩人怎麽那麽近?
陳鹿思看着近在咫尺的兩張動人臉蛋,有些疑惑。
但很快。
他就意識到了什麽,緩緩低頭看了眼……
兩姐妹被他壓在身下,他正一手抱着一個。
陳鹿思:“……”
……
同一時間。
龍虎山。
“嗐!我竟然給忘了!”
張秀峰一拍大腿,忽然想起來了什麽,懊悔道:“我竟然忘記跟陳鹿思說縮地符的符頭怎麽畫了!他要是照網上的畫肯定廢了!我真是該死!明天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另一邊。
小道士看着直拍大腿的天師,瞪大眼睛。
陌生。
這是修身養性數十載的天師嗎?怎麽下趟山變成這樣了?
“得趕緊畫多一張備用。”
張秀峰完全沒有注意到小道士震驚的目光,自言自語完後,仔細想了想,然後立刻從懷裏掏出了朱砂,似乎打算畫些什麽。
但他東西還沒掏齊……一道不滿的聲音忽然就在殿外響了起來。
“張秀峰,我的張天師,你到底在發什麽瘋?什麽叫見到祖天師了?什麽叫道教有救了?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