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一點。”
宮牆前。
陳鹿思沉默了會，終于開口說話了。
但李征依舊很抓狂。
剛剛的異象似乎不僅影響到了馬博，還影響到了他。
他格外憤怒，聽到陳鹿思的話，不僅沒有冷靜下來，反倒轉身直接沖到了一位‘原住民’面前，然後伸手就要去拉對方，同時吼道：“這tm到底是什麽鬼地方！？”
毫無疑問。
他的手同樣穿過了‘原住民’的身體，根本就無法觸碰到對方。
對方自顧自就離開了。
但李征不願意放棄，依舊想要抓住對方。
“……”
陳鹿思看着激動的李征，直接拔出了腰間的天罰手槍。
而随着他拔出天罰手槍。
所有原住民再次猶如卡住一般，忽然頓在了原地，然後猛地扭頭看向了陳鹿思。
甚至那蠕動的宮殿也跟着卡住了，仿佛正在向陳鹿思投去目光。
李征看到身前的‘原住民’突然停下，直勾勾地盯着陳鹿思，愣了愣，終于反應了過來。
他緩緩扭頭，跟着看向了陳鹿思。
“冷靜了嗎？”
陳鹿思平靜道：“如果沒有，我可以舉着槍，讓他們停下來給你試多幾次。”
“……”
李征沒有說話，而是低下頭去，伸手揉了揉眉心。
這時。
周堅等人才反應過來，朝李征走去，同時蹙眉問道：“老大？”
李征依舊沒有回話，揉着眉心，許久後才擡起來，看向陳鹿思，問道：“我是不是也被影響了？”
“嗯。”
陳鹿思點了點頭，給出了明确的答複，接着道：“說說看吧，你剛剛到底在想什麽？”
“……你先将天罰手槍收起來。”
李征回頭看了眼周圍再次卡住的‘原住民’，沒有急着回答，而是提醒了一句陳鹿思：“這樣不知道會不會刺激到他們，你要也被影響那就完了。”
陳鹿思聞言想了想，收起了天罰手槍，然後走向了李征。
周圍的‘原住民’再次複活。
但李征并沒有急着回答陳鹿思，而是看向了身前的周堅，直接問道：“你有沒有覺得自己被影響了？”
“我？”
周堅聞言愣了愣，接着回道：“沒有。”
李征繼續問道：“那我問你，剛剛看到馬博跑掉的那一刻，你想到了什麽？除了震驚以外。”
“除了震驚以外？”
周堅聞言蹙起眉頭，仔細想了想：“好像沒有……”
李征沉默片刻，突然道：“那我去你府中坐坐。”
周堅下意識回道：“行……但爲什麽突然說這個？”
“……”
李征沒有說話，而是再次揉起了眉心。
周堅有些疑惑地看着李征……緊接着，大概是因爲剛剛李征的問題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他忽然想到了什麽，臉色猛地一變。
這時。
李征重新擡起頭來，看着周堅，逼問道：“所以你爲什麽稱自己的家爲府中，什麽府？周府嗎？”
“……”
周堅雙手手掌按着太陽穴，終于察覺到了異常：“等等……不對……不太對……我當時好像想到了什麽，但認知好像也被篡改了，我似乎覺得那沒問題。
我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當時想着……當時想着……我這樣的人如果在這個時代，肯定會有個好爹，肯定能妻妾成群，天天還能尋花問柳，還覺得宮殿裏的宮女很漂亮……卧槽！”
周堅斷斷續續将自己的所思所想給說了出來。
接着在最後，突然大吼一句，猛地擡起頭來，不可思議地看着李征。
而另一邊。
正在朝他們走去的陳鹿思也聽到了。
李征聽完周堅說的話，看向來到身前的陳鹿思，歎氣道：“我也差不多，我剛剛仔細想了想……我之所以莫名其妙暴怒，不單單是因爲馬博跑了，而是……我忽然覺得自己輸掉了很多錢，我不知道我爲什麽突然有這樣的念頭，我這輩子都沒碰過賭……但我就是覺得自己輸掉了很多錢，然後就很火大，莫名其妙的火大。”
陳鹿思：“……”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周堅回過頭來，作爲第一次進去異境的人。
很明顯，現在事情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
其實别說他了。
這也超出了陳鹿思的認知。
因爲他也沒有遇到過這樣的異境……他唯一的優勢，其實就是經曆過的異境比較多，能保持冷靜而已。
“……估計是改變認知。”
陳鹿思看着第一次遇到這種狀況的周堅，猶豫片刻，将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不着痕迹改變你們的認知，記憶乃至性格，并逐漸增強力度，直到你們徹底變成另一個人。
就像剛剛的馬博一樣……我剛開始并不知道他爲什麽望着北邊，但剛剛聽到他說的話，我大概明白了，他估計是隐約覺得北邊有什麽重要的人在等着自己。
一開始感知可能并不強烈，他自己估計也注意不到有什麽不對，但随着時間推移，相關的念頭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最終，那些不屬于他的記憶以及認知占據了主導，他徹底變成了另一個人，一個或許真實存在于曆史中的人，真正意義上成爲了這裏的一部分。”
周堅：“……”
李征：“……”
其他警備軍：“……”
“當然，這隻是我的猜測，沒有證據。”
陳鹿思最後補充道：“但無論如何，情況确實……很糟糕，如果他們徹底成爲另一個人，我們似乎就無法觸碰到他們了。”
李征、周堅以及其他警備軍們，已經徹底懵了。
雖然陳鹿思說是猜測。
但改變認知，變成另一個人，成爲這裏的一部分。
這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根刺，深深紮進他們心裏……
特别是結合剛剛馬博的表現……
“變成另一個人……開什麽玩笑！！！”
許久後。
李征反應過來，臉上慢慢浮現出怒意，但這次他不是被影響了，而是發自内心感到憤怒：“我沒那麽不堪！我們警備軍也沒那麽不堪！周堅！”
他突然大吼了一句。
周堅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還有其他人！”
李征環視一圈周圍所有人，大聲道：“現在都給我仔細想想，剛剛自己有沒有升起奇怪的念頭！有就立刻給我掐滅掉！然後給我記住！你們是警備軍！不是普通人！你們擁有最強的意志力！你們不可能變成另一個人！
我們尊敬我們的先輩！但不代表我們要成爲他們！……給我死死記住這句話！”
“……”
衆人包括周堅聞言，沉默着點了點頭。
而陳鹿思在一旁安靜聽着，并沒有出聲。
這也是目前唯一的辦法。
那就是靠意志力硬抗。
“老子連麻将都沒打過，輸個毛啊，老子是李征！”
李征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既像是說服自己，又像是告誡自己。
接着，他又看向陳鹿思，直接道：“你現在可能是我們之中唯一一個還能保持清醒的了，雖然不知道因爲什麽，但接下來拜托了！你要是覺得我表現異常，直接給我一巴掌！我就不信了！其他人也是！他們不會有意見！因爲他們不會想要忘記自己的身份。”
其他警備軍聞言也看向了陳鹿思。
确實沒人反對。
不僅沒人反對，他們的目光還透露着懇求的意味。
“……好。”
陳鹿思其實也不确定自己最後會不會跟他們一樣，但注意到他們的目光，聽到李征的話，還是點了點頭。
答應了下來。
“曾泓，杜悟。”
李征看到陳鹿思答應，舒了口氣，接着轉頭看向了隊伍中的兩人，開始下命令：“你們兩個現在出發，朝剛剛馬博離開的方向追去，看看他去幹什麽了，路上你們兩個互相監督，無論如何……堅持回來！
至于其他人，先給我好好想想，自己有沒有不該有的念頭，然後稍微休整一會，重新出發，前往下一處宮殿群。”
“……别。”
陳鹿思聽到這話，微微一怔，接着反對道：“宮殿群似乎是整個異境的核心……剛剛馬博之所以會徹底變成另一個人，似乎跟我觸摸宮殿有關系，你們要想保持清醒，最好不要再靠近。”
“……”
李征聞言沉默片刻，接着重新看向陳鹿思，道：“你剛剛說了，呆在原地是解決不了問題的，而我們出個隧道就被拉進來了……你說普通人是不是也會被拉進來？”
陳鹿思：“……”
“肯定會，雖然這是我進入的第一個異境，但别忘了我跟了夏钺很長一段時間。”
李征笑了笑，自問自答：“而據我所知，每一個傳說活性化造就的異境，都不會隻拉幾個人，特别是這種古都，大城市爆發的傳說活性化。
一旦出現，都是災難。
雖然任務内容有些出入，天罰武器也不見了，但既然我們來了，那總要做些什麽。
……也總是要有人做些什麽。
而且你也說了，我們必須要找到異境本體才能徹底解決問題不是嗎？”
陳鹿思：“……”
李征輕輕拍了拍陳鹿思的肩膀：“放心吧，我會記住自己是誰，一定會！”
陳鹿思看着李征，沉默片刻，隻能點頭同意。
……
幾分鍾後。
那兩位名叫曾泓和杜悟的成員前往了馬博離開的方向。
至于其他警備軍，經過短暫休整後，便再次出發，前往了下一處宮殿群。
目标……找到異境本體。
但是。
所有人，包括陳鹿思，都低估了這個異境的威力。
剛走出沒多遠。
不少警備軍成員就都表現出了異常。
而最顯著的改變就是不自覺的性格變化……比如，本來沉默寡言的警備軍成員，突然就變得多話起來了。
而李征遇到這種情況，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就是一巴掌，然後大吼着問一句：“你是誰！？”
這麽做的效果，确實是有的。
往往在被扇了一巴掌後。
那些性格大變的警備軍成員就會猛地驚醒，短暫地依靠意志力，重新回憶起自己是誰。
馬博那樣的情況沒有再發生。
但是。
這種情況沒能持續多久。
甚至都沒能持續到衆人走到下一處宮殿。
“嗚——”
因爲半路上。
那仿佛野獸受傷時發出的悲鳴，便又響徹整座虛幻城市。
所有人下意識捂住耳朵。
而悲鳴消失的瞬間。
李征立刻擡起手，給了自己一巴掌，同時開始自言自語道：“李征，警備軍，解決異境……李征，警備軍，解決異境……”
他通過不斷重複，想要讓自己保持清醒。
但是。
不是所有人都能如此。
還是有七名警備軍成員露出恍惚神色，接着就念叨起了跟任務不搭邊的話語，忽然樂呵呵地跑了。
而陳鹿思依舊是最清醒的人，也是最先反應過來的那個人。
但是。
他沒辦法阻止這些人。
因爲他根本無法觸碰到他們。
而陳鹿思也嘗試過釋放‘斬擊’權柄，想要捕捉到影響他們的‘線’。
但這次跟以往不同。
他們頭上沒有線。
這個異境影響人的手段，似乎跟陳鹿思之前遇到的不太一樣。
他什麽都幹不了。
“……”
很快。
李征穩住了心神，也注意到隊伍裏少了七個人。
陳鹿思看向他，輕輕搖了搖頭。
李征沉默片刻，接着忽然大聲道：“看來呆在原地也是一樣……繼續出發！我就不信了！記住自己是誰！記住！”
其他警備軍成員沒有意見，直接跟上了李征。
陳鹿思看着他們的背影，沉默片刻，跟着前進。
而剛剛那聲悲鳴。
仿佛是一個信号。
一個代表異境徹底活躍的信号。
一行人這次走出去的距離更短。
悲鳴便再次響起。
緊接着。
又有十幾名警備軍成員樂呵呵地離開了。
悲鳴消失。
李征還是那句話。
繼續出發。
三人。
五人。
十二人。
九人。
二十人。
四十人。
事實證明。
人類的意志力，在那不知名的偉力面前，不堪一擊。
而等衆人來到第二處宮殿群前，悲鳴又一次響起了。
這次……周堅也淪陷了。
“晦氣，我今天不應卯，怎麽跑這來了？”
周堅看了眼不遠處的宮殿，一拍長袍，接着罵罵咧咧轉身走了。
陳鹿思看着性格大變的周堅，沒有再去嘗試留住他。
因爲他剛剛什麽辦法都試過了，無論做什麽，都是無用功。
這時。
李征擡起頭來，眼中滿是血絲。
至此。
警備軍……就隻剩下他一個人了。
很快。
李征也注意到了這點。
他愣了愣，然後看向陳鹿思。
陳鹿思和他對視一眼，接着歎了口氣，建議道：“先停一下吧。”
“……”
李征沉默了會，然後堅定地搖了搖頭：“不！事實證明，呆在原地根本沒用，我不會忘記，走。”
陳鹿思：“……”
沒辦法。
陳鹿思隻能跟着他繼續向前。
這次。
李征沒有保持沉默，而是一邊走，一邊輕聲念叨：“我是李征，我是警備軍，我要解決異境……”
……就像是要催眠自己。
但是，效果不算太好。
因爲陳鹿思可以清楚看到，他臉上的掙紮之色。
“我是李征，我是警備軍，我要解決異境……”
“我是李征，我是警備軍，我要解決異境……”
“我是李征，我……陳鹿思！”
重複的話語不斷響起。
但念到第三遍的時候，他忽然頓了頓，然後神色幾近扭曲道：“快給我一巴掌！”
陳鹿思腳步一頓，看向李征，剛舉起手。
悲鳴再次響起。
李征臉上浮現出恍惚之色。
接着。
下一秒。
李征臉上的恍惚之色又快速褪去，轉變成了怨恨：“……操龍！欺負我這個泥腿！這下輸光了！家裏的婆娘又要鬧了！”
說罷。
他還狠狠跺了跺腿。
跟剛剛相比，判若兩人。
陳鹿思看着臉上痛苦之色消失殆盡的李征，沉默了會，慢慢放下了手。
李征轉身走了。
“……”
陳鹿思站在原地，目送李征遠去，接着環視一圈空蕩蕩的身周。
至此。
他成爲了唯一一個保持清醒的人。
……
“……爲什麽還沒現形？”
同一時間。
馬臉男人聽到悲鳴聲不斷響起，臉上的享受之色終于褪去了。
他覺得不太對勁。
照理來說，第三聲哀鳴後，‘景’就該現身才對。
但爲什麽還沒現身！？
難道如此久了，除了自己，還有人能保持清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