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朝喬登所指的方向看過去。
那是一處被冰雪所覆蓋的山崖，在整體灰黑色的山谷群峰之間，顯得異常紮眼。
從這個方向看過去，它無比寬闊高峭，像是有人用巨大的刀劍，在半山腰上平砍了一刀似的，最終形成了一道長長的平台。
“那是什麽地方？”
陳景好奇的問道。
印象中，奧斯塔山谷内，并沒有那樣一個如此顯眼的巨大平台。
看來這又是兩個世界之間具有的差異性。
喬登回答道：“那就是著名的雷明頓崖，也叫試酒崖。”
“據說是天神用來放置酒杯的地方，所以每年的葡萄酒節，本地被評選出來的當年最佳酒廠，都會讓人開着直升飛機降落那個平台，然後從上面扔下一瓶最好的奧斯塔葡萄酒，就當是給天神獻祭和感謝，感謝他創造出了這麽适合種植葡萄和釀酒的地方。”
“原來如此！”
陳景點了點頭，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故事。
喬登繼續說着：
“那裏是禁止居民和旅客攀登的地方，因爲周圍非常險峻，要爬上去不太容易，也就隻有聖伯納犬這樣的爬山能手，可以輕松的到達那裏。”
“當然，如果你感興趣的話，不妨上去看看，冒險家做事百無禁忌，不是嗎？”
“其實我也曾經試過，但爬到一半就不行了，根本上不去，總之，如果你想找到波普的蹤影，去那裏也許會有一些發現。”
陳景點了點頭：“好主意，那就上去看看吧，另外我想知道的是，從那裏，能否看到整個奧斯塔山谷？”
“恐怕不行，雖然那裏海拔有将近兩千八百米，但依舊看不到真正的山谷内部，你可以把奧斯塔山谷想象成兩座巨大山峰之間的夾角，越往高處走，地勢就越陡峭，冰川和積雪覆蓋了整個山谷上段。”
“錯雜的山頭将視線阻隔，根本沒人去過頂上，哈哈，要我說，其實那裏比馬特洪峰更值得探索，興許是一處埋藏寶藏的地方，來一根嗎？”
喬登從口袋裏摸出裝卷煙的鋁盒。
陳景擺了擺手，婉拒對方好意，順便開啓了智能馬賽克。
接下來兩個人一路朝着北面的山坡爬去。
陳景最近這段時間體力保持的還算不錯，爬山對于他來說，也并沒有什麽負擔。
但喬登就不一樣了，他雖然也經常幹活，但畢竟上了年紀。
一開始還能夠勉強跟得上陳景的步伐，但僅僅半個小時之後，他便累得坐在了石頭上，上氣不接下氣。
“陳……伱真厲害，我不行，你的身體強壯得跟草原上的雄獅一樣，能夠征服各種障礙。”
“而我就像一頭瘸了腿的老馬，跑上兩圈就累得吭哧吭哧，當年我還能夠爬到半山腰，現在我要爬一半都有些困難，你能放稍微放慢一點兒速度嗎？”
“體諒體諒我這老頭兒……我以爲，我還很年輕，看到你……我才發現，自己已經上了年紀，我的女兒都金伯莉，都十六歲了。”
“也許你說得對，我應該回家的，但是……”
“我真的想上去看看，我來這裏十多年，從來沒上去過！”
喬登一邊喘着粗氣，一邊瞪着前方的大山。
陳景停下腳步，這才意識到身邊還跟了個人。
他略帶歉意的點了點頭。
“不好意思，我習慣了，那接下來，咱們就慢點兒走吧，順便還能夠找找吃的，你知道這山谷裏，都能找到些什麽吃的嗎？”
喬登面色有些尴尬。
“如果我知道的話，就不會餓成那樣了。”
“山谷裏能吃的東西，倒是沒多少，如果是在下方的種植園裏，所有的水果我們都可以摘下來享用。”
“不過我想，應該可以撿到一些堅果之類的吧，哦，我想起來了。”
“山裏還有一種非常好吃的蕨類植物，名字叫做鹿耳根，農婦們經常把它找來，洗幹淨稍微焯一下水，然後配上檸檬與薄荷，再加一些沙拉，攪拌攪拌就吃了。”
“但這玩意兒，不太好找，改出現的時候，它才會出現……那句話怎麽說來着？”
“可遇而不可求？”
“對對對，可遇而不可求！”
……
爬山并不是一件枯燥的事情，尤其是征服一座陌生的山峰，途中看到的所有風景，都會讓人油然而生出，一種對大自然的敬佩。
誰不憧憬外面廣闊的天地？
對新世代的人們而言，更是如此，哪怕隻是坐在屏幕前，躺在沙發上，用智能設備觀看别人的旅途，也足夠滿足他們内心當中，對于冒險的渴望。
陳景講述着自己的故事，包括從前經曆的種種，相當于向喬登，以及直播間裏不少新來的觀衆，複述了一遍自己的冒險人生。
大夥兒都聽得津津有味，喬登更是時不時驚呼，發出感歎。
近三個小時，兩人終于是攀爬到了雷明頓崖下方，距離那道平台，還有約摸三百多米的高度。
陳景在亂石堆中，發現了不少動物的骨頭，有羊有牛的，最神奇的是，空氣中，竟然飄蕩着葡萄酒的芬芳。
這裏的每一寸土地，似乎都浸染着人們辛辛苦苦釀造出來的精華。
“得弄東西吃了，這些石頭，倒是很容易搭竈台。”
陳景将背包放下，從裏面拿出一條完整的，煙熏好的鹿腿，聞了一下，保存得非常完好，沒有哪怕一丁點兒異味。
旁邊的喬登，看得雙眼發直。
“你獵到一頭馬鹿？真是厲害，這玩意兒有時候用獵槍都打不到，它們實在是太狡猾了。”
“是用陷阱抓到的麽？”
陳景哈哈大笑。“不，是它自己卡在了山洞入口，然後就成了我的戰利品。”
“還有這種事，那你運氣可真是不錯，好吧我們中午就吃這個嗎？我還從來沒有吃過一整條鹿腿。”
“這下欠的債是還不完了，我得想想等下山之後要請你吃什麽東西才好，真是傷腦筋啊！”
喬登垂涎欲滴，卻又不得不假裝客套一番。
“一條鹿腿而已，遲早都是要吃的，其實我背包裏還有一條，你不用擔心會吃完我的儲備糧，就像我說的那樣，在山裏，我從來不擔心自己會餓死。”
陳景自信滿滿。
“那倒是！”
喬登認同的點了點頭，從陳景的訴說中，他已經能夠想象得出，自己面前站着的，是何等偉大的一名冒險家。
這家夥說講的那些經曆，簡直就像傳說一樣令人驚歎。
“Ok，那我去找些柴火來吧，順便看看，周圍有沒有什麽野果能夠當做飯後甜點。”
“我記得這地方，能找到一些野生草莓的。”
“好！”
陳景點了點頭，沒有拒絕對方要幫忙的想法。
兩個人分工合作，總比一個人做事效率高多了。
他用貝殼刀将煙熏鹿腿進行處理，稍微刮去了表面的一些黑色油漬和碳灰。
然後再用石斧将上面的肉剔下來，厚切成一塊塊大小差不多的帶皮鹿腿肉片。
“這裏有一些非常薄的石闆，我打算用這些石闆，把這些鹿腿肉煎着吃，烤的肉還是太幹了，滋味也實在是一般，不能浪費肉裏面的油脂。”
“先清洗一下石闆吧！”
陳景從竹筒裏倒出一些水，仔細的将石闆清洗幹淨，然後把它架在了石頭搭建的竈台上。
待得他做完這些，喬登也抱着一大堆木柴回來了。
“現在就開始生火了嗎？”，後者問到。
“我來吧。”
“行，打火機給你！”
陳景從喬登手裏接過打火機，将對方帶回來的木柴全都用石斧劈成小段。
緊接着點燃了下面墊着的幹草，火焰很快蹿升而起。
“這是打算做什麽？用石頭烤肉嗎？”
喬登看到陳景擺好的肉片，忍不住問道。
“沒錯，我想他可能要比直接用明火或者火炭烤出來，更好吃一點，石闆上的油脂，能夠充分的浸入鹿肉裏，石闆烤肉最大的好處就是受熱均勻，絕對不會存在外面交了，而裏面還不熟的情況。”
“其實我很少用這種方法，主要是在野外，适合的材料太難找了，不過我了解，它的發熱運作方式，所以我敢打包票，這樣煎出來的煙熏鹿肉，肯定特别好吃，如果有孜然和辣椒就更好了。”
喬登不能再贊同陳景的觀點，雖然他并不知道孜然是什麽，也從來沒吃過加辣椒的烤肉。
但石闆烤肉，他還是吃過的。
“用石頭當烹饪工具，很多地方都有，尤其是意大利中部，其實算是一種古老的傳統了，比如火山石烤肉，你的判斷是正确的，每一位冒險家都是烹饪好手，除了生存以外，你們的綜合技巧簡直令人驚訝！”
“我想這也是你人氣如此之高的原因之一，你簡直是個天才，要是我的女兒再大點兒，我肯定願意把她嫁給你，前提是你不嫌棄的話。”
“哈哈哈哈，開個玩笑……無論什麽時候，我都必須尊重孩子們的想法。”
喬登的思維實在令人捉摸不透，也許這恰恰是大部分外國人性格的縮影。
“你是一位好父親，不過有一點你說錯了。”
“大部分冒險家，對烹饪一竅不通才是真的，我們隻管将食物作熟，口感和味道，從來都不是我們會考慮的問題，能吃就行！”
“慢慢等吧，烤熟這些肉，可能要三四十分鍾才行，石頭傳遞熱量是很滿的。”
“反正咱們也不着急對吧，正好能夠欣賞一下奧斯塔山谷的美景，對了，那些莊園在什麽地方？我一路過來，都沒看到人類建築物。”
陳景示意喬登坐下。
後者選了塊石頭，從口袋裏掏出煙卷，還遞給陳景一根滿是新鮮泥土，像樹根一樣的東西。
“這是什麽？”
“矮蒿的根，甜的，咀嚼然後吐掉殘渣，以前放牧的時候，沒煙抽了，就用這玩意兒當替代品！”
“放心，是好東西，不會吃壞肚子，對了，至于你剛才問的問題，其實很簡單。”
“因爲下面都是種植園區，絕對不允許工業污染和生活污染。”
“奧斯塔山谷七個分區，隻有兩個是生活區，離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有二十裏路。”
“嘿嘿，沒什麽工作比看管葡萄和山羊更輕松了，每天在種植園裏溜達幾圈，帶着羊到山谷草地裏睡上一覺就行，可是因爲山裏的怪物吃了好多羊，我被老闆解雇掉。”
“他媽的，我承認這是我的失職，我也不怨我的老闆，大不了我之後還可以去酒廠當搬運工。”
“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究竟是什麽玩意兒，吃了那麽多羊！”
“你知道嗎？它們連山羊的腦袋都給嚼碎了，隻剩下角和蹄子沒吃。”
“哦，還有牛，牛也被咬死了一頭！”
喬登義憤填膺，撫摸着自己那把已經有些生鏽的老獵槍，他已經有好多年沒碰過這玩意兒了。
“如果我碰到它，我說不定會殺掉它，看情況吧！”
陳景不置可否，雖然動保條例國際通用，但很多地方規定，如果野生動物對公民财産或者人身安全造成重度損失或妨害的，可适當采取特殊手段進行反制。
換句話說，他沒有資格阻止喬登的想法。
更何況，他不也才殺了兩頭塔佐蠕蟲，一頭歐洲馬鹿，至于其他各種各樣的齧齒類動物，魚類，包括昆蟲和爬行動物，更是不計其數。
“不說這些，聊聊其他的吧，比如面前這道懸崖，我覺得，你要爬上去，難度實在太高了。”
“出于安全考慮，我建議你在下面等我，之後咱們可以從其他地方進入山谷深處。”
陳景善意的提醒着，然而卻遭到了喬登的拒絕。
“我還是想試試，老實說，十多年前，我就想爬上去看看了，如今好不容易有機會。”
“更何況，我小時候，也幻想自己長大了，能夠當一名登山運動員。”
“有句話叫做，實現夢想，什麽時候都不算晚，而且，其實我的身體不算差，之前隻是太餓了，就兩三百米，我能爬上去的，這又不是馬特洪峰，對吧？”
陳景皺了皺眉頭，沒有繼續勸說下去。
“先吃完東西再說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