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也沒有想到,淩晨四五點做的那一場夢,竟然真的映照進了現實。
當獨木舟順流而下,來到色菊島東岸之時,那群海鬣蜥像是感知到了生死仇敵的氣息一般,瘋狂的撲下水面,朝着小船追來。
它們的速度并不快,但烏泱泱一大片集結在海裏時,所造成的視覺沖擊卻也尤爲強大。
然而更讓陳景和觀衆們傻眼的是,眼看着一場血戰就要爆發,危機卻因爲阿花的一聲高亢嘶吼,瞬間消弭于無形。
小家夥站在船頭,前爪搭在船弦上,背部脊刺根根豎起,龇牙咧嘴,兇态畢顯。
海鬣蜥群的戰鬥意志瞬間被瓦解,直接掉頭就走,不帶一絲猶豫。
當它們全部消失在獨木舟附近,阿花這才調轉身形,沖着陳景咕咕叫了兩聲,腦袋左右搖擺,邀功的模樣可愛至極。
見此一幕,原本做好了戰鬥準備的陳景,也是笑着騰出右手,撫摸着它的頭頂。
“好家夥,這是血脈壓制了嗎?花仔真厲害……”
阿花舒服得閉上了眼瞳,但前者的眼底,旋即掠過些許悲傷。
獨木舟靠近海島東岸,陳景花了很大功夫,才把阿花弄上島。
一人一獸,隔海相望,直到再也看不清彼此的身影。
作爲成年人,一個經常要面對鏡頭的主播,陳景自然擁有着常人難以企及的心理調節能力。
學會将情緒隐藏起來,給觀衆帶去良好的觀看體驗,算是主播最基本的職業素養之一。
收拾好心情,進入直播狀态,陳景一邊和大家科普着洋流知識,一邊用力劃船。
今天是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海上并無大浪,後續也并未碰上鲨魚等海獸襲人的戲碼。
當得陳景看到遠處那條拖拽出長長白色浪尾,轟鳴着汽笛的小型漁船時,他緊繃的心情,終于放松下來。
“兄弟們,回家咯!”
觀衆們也跟着歡呼,夾雜一些“大失所望”,其實也就是開開玩笑而已,沒人真的希望陳景遇到生命危險。
接下來的事情發展得極其順利,印尼當地,也是有不少華裔的,當地漁民可能聽不懂漢語,但用簡單的英語交流,還是無甚問題的。
對于一個敢用獨木舟橫渡海域的人,漁民們顯得尤爲震驚和欽佩。
質樸的漁船主讓人拿來熱水和當地産的速食,款待了陳景一番,再完成捕撈作業後,于天黑之前,将陳景送到了港口。
後者找了個旅館住下,旋即關播。
在島上時尚未覺得有啥,回歸文明世界之後,陳景發現,自己俨然已經成爲了一個野人。
頭發半長,劉海及眉,胡子拉碴,身上的衣物沾滿了洗都洗不幹淨的衣物。
血迹,泥土,樹漿,總之什麽都有,登山鞋也接近報廢。
唯一神奇的是,他的模樣并未被風霜磨砺得如何滄桑,整個人反倒有股粗犷,甚至帶着些原始野蠻的硬朗氣質。
看着鏡子當中英姿勃發的男子,陳景喃喃自語。
“沒壯多少,但好像長高了些?”
“嗯,明天晚上十點的飛機,衣服啥的,回國再弄吧!”
他聞了下,衣服看起來又髒又舊,但出人意料的,并沒有什麽臭味。
否則的話,哪怕自己不在乎旁人眼光,爲了不影響别人,也隻好出去重新置辦身行頭了。
返程票自動變更了時間,十分貼心。
在旅館一覺睡到自然醒,退房,又去銀行換了些現金,陳景坐車前往蘇門答臘首府,棉蘭市國際機場。
經過一天的跋涉,兜兜轉轉,晚上九點四十,陳景終于憑借身份信息和票據,進入了專爲貴賓和頭等艙用戶準備的候機室。
和候機廳不同,這裏人比較少,食物飲料一應俱全,忽略掉旁人看怪物似的眼光,陳景半咧開嘴,給自己來了張自拍,并發了篇微博。
“兄弟們,回家了,預計 17号下午四點半,抵達三雅國際機場!”
但就在他放下手機,準備吃點喝點寬慰自己肚皮的時候,一隻手掌,卻從旁邊伸了過來。
擡起頭,對上的是一張噙着怒意,年紀約摸三十幾歲的短發女子面龐。
“Give me your phone!”
一串洋屁入耳,陳景皺眉,神色愕然。
“你有什麽事?”
短發女子面泛冷笑。
“就知道是你們這幫國内狗仔,僞裝得挺好,都混進飛機場的貴賓室裏來了?”
“我警告你,趕緊拿出手機,立刻把伱拍的照片删掉!”
“你有病吧?今天出門沒吃藥嗎?别在這裏發癫!”
看彈幕太多,陳景的攻擊性也是日漸成長,簡單的兩句話弄得短發女子當場紅溫,蹬鼻子豎眉毛的,抓住陳景手腕的手掌,變得更加用力了。
“還不承認是吧?你知不知道偷拍是犯法的?手機拿出來,我警告……哎喲!”
話未說完,短發女子疼得呻吟出聲,臉色一陣慘白,陳景隻是稍微的用了點力,捏住她的手腕,對方便疼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首先,我不是什麽狗仔,更沒有偷拍你,您都這幅尊容了,我拍你幹啥?拿去和豬頭找不同嗎?”
“其次,你沒有任何權利查看我的手機,無故侵犯他人隐私權,也是違法的,想看我的手機,可以,你報警呗,看看有沒有人理你,我倒不怕耽誤行程!”
短發女子痛得松開手,叱罵道:
“你還敢打人?我今天跟你沒完了……”
這般動靜引得旁人紛紛側目,有客戶直接按下了傳喚按鈕,幾乎是一瞬間,一男一女,兩名身穿工作制服的地勤人員,便走進候機室中。
其實他們也是接到服務中心的通知,說候機室有人起了争執,才匆匆趕來。
傳喚鈴響起之際,人已經走到門口了。
此時短發女子正要和陳景撕扯,那位男性地勤便沖了上來,阻攔在當中。
那名女子趕忙用标準的英文給衆多客戶道歉,并詢問具體情況。
短發女子氣呼呼的說明了一切,指責陳景用手機偷拍他人,并暗指陳景采用不正當手法混入了候機室,看他這穿着,跟個乞丐似的,哪裏坐得起頭等艙?
然而女工作人員的回應,卻令得前者傻眼了。
大意是機場對于候機室出入人員的管控非常嚴格,這裏不可能出現非客戶與機場工作者,而且陳景就是乘客,剛剛才通過核查,在這裏靜待登機。
短發女子的表情顯得有些難以置信,在她看來,像陳景這樣年輕的狗仔,哪裏舍得花大價錢坐國際航班的頭等艙,從棉蘭到三雅,頭等艙的話,光票錢都是好幾個W呢!
結果沒想到,面前這個穿得髒兮兮的小子,居然真是乘客。
“就算他不是狗仔,沒經過允許,偷拍也是不對的,我要投訴他,保護客戶隐私,你們機場也有責任!”
短發女子不依不饒,女工作人員隻能過來請求陳景,是否能把手機拿出來以證清白。
後者搖了搖頭,斷然拒絕。
“不好意思,你們沒有任何權利查看我的手機,你怕她投訴,就不怕我投訴嗎?”
“要麽就報警,讓警方來調查!”
工作人員徹底無奈。
“你……做賊心虛是吧?”,短發女子冷聲怒斥,手指指着陳景。
“神經病,我爲啥要偷拍你?我要是沒偷拍你今晚出門必被撞死行不行?”
“你說我做賊心虛,巧了,我就不給你看,有本事咱就耗着,等警察來,大家今天都别走了,我慣不了你一點兒!”
自打上次西瓜傑事件後,陳景的心态徹底改變。
什麽息事甯人,什麽忍氣吞聲,都特麽見鬼去吧!
隻要自己沒錯,他還就那個剛到底了,指定不哪天就嗝了個屁的,沒必要委屈自己,重生之後,自己主打的就是一個順心意。
“你……我……”
短發女子臉都氣歪了,而就在這時,一道極爲婉轉動人的清亮嗓音,從角落裏傳來。
“麗姐,行了!”
“沒必要和他糾纏,還有十五分鍾登機,别耽誤正事兒。”
衆人不管聽不聽得懂的,俱是将目光投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角落沙發椅處,一名身穿寬松牛仔褲,上着駝色大衣,頭戴帽子,臉戴墨鏡口罩,渾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女子,正自顧自的玩着手機,看都沒看這邊,仿佛與世隔絕一般,對眼下發生的一切都漠不關心。
“阿甯,這人太……”
短發女子還待說些什麽,墨鏡女子放下手機,扭頭注視,但卻并未說話。
“好!”
前者不甘地瞪了陳景一眼,終究是選擇偃旗息鼓。
一場鬧劇落幕,直到登機,雙方都未再發生摩擦。
但好巧不巧的是,上了飛機之後,通過機務人員的引導,陳景來到自己的座次,發現這兩人的位置,正好和他面對面。
這架飛機的頭等艙,構造和别家略有不同,非隔間,而是開放式軟卧沙發座,配有各種服務設施和用餐區,因此在私密度上,就要大打折扣了。
不過确實很巧,八個座位,每個座位單獨隔開,陳景前面躺着的,正好是那名墨鏡女子,目光交彙,一旁的短發女子面露鄙夷,墨鏡女子依舊風輕雲淡。
陳景則低聲吐槽:
“壞了,今天出門沒看黃曆,真是晦氣!”
豈料,這句話剛說出口,短發女子還沒炸毛,倒是那墨鏡女子,變躺爲座,還取下了自己的口罩和眼鏡,并沖着陳景,伸出了右手。
“你好,認識一下,我叫宋子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