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上面的水龍頭仍然在繼續放水,大概過了半個小時,直到警方帶着專門的切割工具過來了,水箱裏的水都依然沒有流光。
而且現在已經是十二月了,聯達市的天氣其實是非常寒冷的,即便在室内不開暖氣也隻有四五度,所以姜平還特意給她開了熱水,爲了讓她不會被凍死。
将水箱的玻璃切開後,裏面那個女孩才終于獲得了自由,這女孩正是前天失蹤的曹瑩。
“好了,你沒事了。”胡晨立刻用一件衣服罩在了她身上,反複安慰着,“我們已經抓到犯人了,你什麽都不用擔心了,好嗎?你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沒?”
“我……”曹瑩哆嗦了一會兒,回道:“我肚子很餓,從前天晚上開始什麽都沒吃。”
聽到這句話,現場的衆人都笑了,曹瑩也是有點不好意思的紅了臉。
“行,我們先送你去醫院做個檢查,然後就給你買吃的,這樣可以嗎?”胡晨笑着說。
曹瑩點了點頭,在胡晨的攙扶下向樓上走去。
現場的衆人這會兒也是長松了口氣,疲倦也随之湧上來了。
“好了,大家都辛苦了,都回去休息吧。”霍剛笑着向現場的民警招呼道,“這一晚上的奔波是值得的,我們拯救了一條無辜的性命,你們要記得這一點。”
說完,霍剛用隻有韓信等人聽得到的聲音說:“走吧,我請你們吃早飯。但是小聲點,我可沒有那麽多錢請二十多個人吃早飯。”
“哈哈。”韓信這一幫人頓時笑了起來。
現在才四點多,在外面找個地方吃早飯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一直逛到了快五點,才終于找到了一家開門的攤點。
“來來來,馄饨、熏肉燒餅、燒麥、煎包、蔥油餅,喜歡吃什麽自己拿。”霍剛放下了早餐得意的笑道,“吃飽了回去好好睡一覺,然後當面告訴那家夥,人我們找到了!”
“瞧給霍隊高興的。”趙琳姗調侃道,啃了一口蔥油餅,“老公,你怎麽不高興呢?”
“因爲沒有懲罰這個犯人的方法啊。”韓信歎了口氣說,“如果能有什麽辦法殺死他的第二人格,而隻留下第一人格就好了。”
“哎呀,你不是都說了嗎?交給法律去處理他。”趙琳姗回道,然後往他嘴裏塞了一顆包子,“快吃,吃完回去睡覺,我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韓信聳了聳肩,把這個問題抛到了腦後。神探APP終究隻是讓他變成了偵探,他的工作就是抓到犯人,而不是懲罰犯人,所以就交給法官決定吧。
回去睡了一覺,下午韓信來到公安局這邊的時候,警方正在給劉聲瑞做口供,但是從他的行爲舉止來看,應該是第二人格姜平在做主。
此外,審訊室外一個五十多歲、看起來很嚴格的中年男子正在與霍剛交流。
“哦,韓老師,這位是劉聲瑞的父親,劉國平。”霍剛介紹道,“他正在……”
說到這,霍剛臉上出現一絲嫌棄的神色:“詢問要出具哪些證明,才能把他兒子送到精神病院。”
韓信并沒有說什麽,隻是推開了審訊室的門。
看到韓信進來,姜平挑了挑眉頭笑道:“他媽的,還真讓你找到那個女人了。你到底還是有點本事的。”
“我唯一擅長的也就這點了。”韓信在他對面坐下了,“我注意到你現在選擇掌握主權而不是讓給劉聲瑞,看起來最終你還是在恪守自己的職責,保護自己的第一人格。”
“啧,那個懦夫,一點小事就亂了陣腳,稍微吓吓他就開始哭哭啼啼。”姜平的眼神似乎飄到了很遠的地方,“他的父親是一個惡毒的男人,讨厭他所有軟弱的行爲。他父親會把他按在水裏,直到快要窒息才會被放開,僅僅是因爲他尿床。所以必須堅強,才能平安無事。”
“所以你出現了。”韓信點了點頭,“可是你爲什麽要做這些事?爲什麽要傷害那些女孩?你應該知道的吧,這些最終會傷害到劉聲瑞。”
姜平聳了聳肩,嬉皮笑臉的說:“我努力過,我克制過自己,但是最終還是失敗了。我渴望看到那些女孩溺死,那會讓我興奮得不行,我就是這樣一個怪物。”
說着,姜平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你知道嗎?劉聲瑞沒有那個女孩那麽幸運,在他被水淹沒的時候,沒有你這樣的人來救他。隻有我能救他,在他脆弱的時候,我就會出來搶走控制權,然後撐到事情過去。”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運作的,光不可能照到每個黑暗的角落裏。所以我們才要完善法律、争取文明的進步,目的就是讓未來的人不會再遇到劉聲瑞這樣的遭遇。”韓信淡淡的說。
“管他呢,反正不也就是被關到精神病院嗎?”姜平嗤笑道,突然顯得有些落寞:“也許這個結果也不錯吧,這樣以後就不會再有人傷害他了,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這句話幾乎和“紅姨”說的一模一樣,他們最終也隻是希望不要再有人傷害他們而已。
這個瞬間,韓信頓時明白了如何消除衍生的人格:多重人格的出現是爲了保護第一人格,那麽讓第一人格意識到他已經安全了、不會再有人傷害他了,那麽多重人格的任務就完成了。沒有必要繼續存在下去,最終自然也就會慢慢消失了。
可是這件事又談何容易呢?心理創傷往往是伴随着人的一生的。
就比如劉聲瑞,他被他的父親按在水裏,那種窒息的痛苦會永遠伴随着他。
當他看到那四個兒童因爲擅自下水玩耍而溺斃時,他回想起了自己的童年,那種痛苦再次纏上了他,讓他痛苦、變得脆弱,于是許久未曾出現的第二人格再次出現了。
坐在他面前的這個人是殺人犯?韓信并不這麽覺得,他覺得坐在他面前的是一個有着破碎、扭曲的靈魂的怪物,而創造這個怪物的人就在窗外。
“你認識展明多久了?”韓信問道,“他有委托你什麽嗎?”
“是……一年多之前吧。”姜平想了想回道,“他告訴了我他的一段過去,他曾經在初中被人霸淩,因爲太聰明,學習成績比班上其它男生都好,又讨女生喜歡,所以所有男生都排擠他,欺負他。有一次期末考試,僅僅因爲有個差生考得不好就揍了他一頓。”
于是産生了自我懷疑。韓信皺眉暗想道:明明在做正确的事情,卻得到了錯誤的結果,往往會讓人的善惡觀産生嚴重的影響,尤其是在兒童時期。
就好比爲了做好事去扶摔倒的老奶奶,卻反過來被老奶奶及其家人訛了一大筆錢,還被法官質問“不是你撞的你爲什麽要扶”,那麽人的善惡觀就會被影響甚至扭曲。
而這個事件可能就是展明最終走上了這條扭曲道路的主要原因。
不管是展明還是姜平,他們的内心深處其實在瘋狂的呐喊着,向所有人尋求幫助。
“好好治療吧。”韓信回道,然後站起身推開了審訊室的門。
他看了一眼站在窗外的劉國平,随即指了指審訊室裏的劉聲瑞,質問道:“看到了嗎?那裏坐着一個怪物,一個看到别人溺水就會感到興奮的怪物,一個淹死了三個無辜女孩的怪物。那個怪物,是你親手創造的。所以記住了,這次死的人要算在你頭上!”
“你……”劉國平當時就漲紅了臉,“你這人是怎麽說話的!?你這樣也算警察嗎?你的名字叫什麽,警号多少,我要投訴你!”
“哎哎,好了好了。”陸文博連忙上去打圓場,“人家也是因爲死了這麽多人感到心痛,你教育孩子的方法也确實有問題,虐待兒童是違法行爲,所以你确實有責任。反省一下自己,好吧?”
說着,陸文博就帶着劉國平下去了,以免爆發進一步的沖突。
“老公,我支持你。”趙琳姗挽着他的胳膊小聲說,“就是他的錯。”
“我也覺得。”霍剛沒好氣的啐了一口,“也就老陸能忍住不罵他了。”
“還有展明的錯吧?”魏斌冷聲說,“那混蛋原本應該阻止他的。”
韓信搖了搖頭:“隻要他的心理創傷沒有消失,他就遲早會爆發。而這種心理創傷是需要很久很久才能治愈、甚至可能一輩子都無法治愈的。而治愈的唯一方法……”
說着,韓信看了看離去的劉國平的背影:“即便他殺了這個始作俑者,他的創傷也不會就此消失。隻有始作俑者真誠的道歉和悔過,才‘可能’填上這個傷口。”
“我覺得會做出這種事的人,怕是不會真誠的道歉的。”胡晨哂笑道。
“所以,說到底我們反而救了他一命嗎?”霍剛自嘲的笑了,“多麽諷刺啊,該死的人活着,而那些無辜的人卻死了。真是……諷刺。”
“可不是呢嘛。”陸文博這會也回來了,“那家夥還說要起訴咱們呢,趕緊跑吧!反正案子也結了,繼續待在這裏也沒什麽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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