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縣衙後門,實在過于熱鬧。停在門口的七八輛馬車還未移到巷子裏,馬上又有二三輛馬車飛來。潘又安這個迎客,真是把臉都笑抽了,才算是把最後一位客人送入門中。
陳恒作爲主家,雖是地方官。此刻卻沒有躲在屋裏,等客人到齊才出來。等到二門處的信達将客人帶至堂前,陳恒就直接廊下,臉上的笑意被晨光照出幾分燦爛。面前來上一位客人,他亦是主動陪着對方走上幾步,攀談幾句。
一路送着對方入座,信達再折身去引下一位貴客。堂内的大局,自然留給陳恒接待。男客交給了他們,随商賈一起來的諸位夫人,亦有紫鵑、晴雯兩人接引。兩位丫鬟,都是此中熟手。又有黛玉從中主持大局,後宅的宴席更不用陳恒這個當家人擔心。
見客人來的差不多,身着青色長袍,外罩白色大氅的陳恒,便坐在張尚德和王守義的中間。這倆人一個是晉商的會首,年齡又是最大。一個是自己的鄉黨故交,被引到上座也說的過去。
因天氣逐漸寒冷,這次宴席上的主菜,黛玉親自定了菊花火鍋爲頭,也是應景的很。相應的配菜,擺滿席面。後竈處,更有幾個夥夫、廚娘在抓緊烹饪菜式。無魚不成宴,來了松江府,鲈魚自然也要吃上一吃。
也别把古人想的太風雅,到了吃飯的時候,大家該走的流程,跟後世差别亦不大。所謂的一脈相承,大概就是如此。陳恒提杯領酒,三桌席面上的客人無不舉杯相迎。滿座的賓客亦知道,今日隻是開胃小菜。這陳大人真正要談的事情,隻會放在明日或者後日,到時才是重頭戲。
敬過接風酒,陳恒又勸諸位遠道而來的貴客動筷暢飲。信達、柳湘蓮等人,則開始端着酒杯,遊走在三張席面中,替陳恒做好接待之事。
陳恒所在的主桌,能來此落座的商人,都是各自商會裏說一不二的人物。除了晉商隻來了張尚德一人外,另有徽商兩人、浙商一人、粵商一人、閩商一人、蘇商兩人、京商一人。
這裏面有不少熟面孔,除了王守義外,還有揚州鹽商會首馮朱。其他諸如夏金桂等人,亦是在京師有過幾面之交。
陳恒攀交情、閑談的功夫亦是一絕,才坐下聊過幾句閑話,就笑問起衆人下南洋的情況。這話題正撓到大家的癢處,各人有話說話,立馬就把氣氛熱鬧起來。
距離采買西洋船隻的時間,馬上就要有兩年之久。大家對南洋的風土人情,自然有一番體悟心得。有像張尚德這樣謹言慎行的,肯定也少不了誇誇其談、能說會道的人。商人嘛,就少不了跟人打交道的嘴皮子功夫。
另加之南洋的風土,跟大雍确實有些差距。說到有些地域盛産黃金、白銀時,不少旁聽的有心人都豎起耳朵。見到鄰近有下過南洋的同行點頭,他們才敢确定消息的真僞。
陳恒笑眯眯的聽完,便出聲問道:“看來諸位所獲頗豐啊,真是可喜可賀。”
收獲自然少不了,大雍的東西拿到南洋售賣,那就是來自天朝上國的俯視。與當地土著所做的小玩意兒,根本不是一個層次。都說海運的風險大,可往往風險有多大,暴利就有多大。不然爲何世人,頻頻願意铤而走險。
大家相視一笑,由張尚德領頭提杯,對着陳恒道:“此事當年若沒有陳大人搭橋牽線,也沒有我們今日的相聚。陳大人,就讓老夫替大家敬你一杯。”
下南洋的好處,大家誰能不知道。以前未成行,缺的是船、是人。這兩樣東西,一直被廣州府的商賈拿在手裏,當成傳家寶。也就是閩商靠着敢打敢拼,從廣州商人嘴裏硬生生撕下一塊肉。
以走關東發家的晉商,家族裏大多生意都落在陸地上。若不是搭了陳恒的便利,想要靠自家開拓出航線,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
見有人帶頭,在座的商賈亦是陪酒一杯。他們不在乎陳恒是幾品縣令,看人識人要看他的本事和遠見、心胸。就陳恒弄下海事司、辦報設車等事,無一不讓衆人心服口服。
“張老先生客氣。”對着張尚德的謝意,陳恒亦不會托大,馬上斟滿酒杯,拿出晚輩的禮節。
晉商的抱團風氣,他早有耳聞。知道明日之事,隻要說服張尚德,就相當于說服一大半的晉商。此等人物,用重視一詞,絲毫不爲過。
天上的日頭移了移,大家的歡聲笑語還在繼續,有人問起今日城門口的熱鬧。陳恒笑了笑,打了個啞謎,對提問的遠客道:“大家稍安勿躁,明日我就會告知諸位其中事情。”
這是把談事的日子,定在明日了啊?衆人心領神會,當即少了豪飲一醉的心思。沒辦法,這些人誰不知道陳恒是财神爺的‘幹兒子’,肚子裏裝的就是發家緻富的金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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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間第一樓處,甄子靜才從下人處得知情況。知道今日雲集華亭縣的客人,都是南來北往的商賈。他當下心中暗叫糟糕,連聲怒道:“你們怎麽不早說。”
趕來報信的下人也是一呆,嘴上還是慌張賠罪道:“大人,都是小人辦事不利。”
甄子靜急的團團轉,此時哪裏還顧得上招待府城大戶。連告辭都顧不上說,隻提了衣袍,踉踉跄跄的下樓坐轎,往自家府中跑去。
才回到縣衙内,甄子靜就趕忙将自己聽到的消息,告訴正在家裏聽曲的甄家管事。後者一聽,竟然連張尚德也來了。當下驚道:“他是如何結識此人?”
“想他一個鄉下讀書郎,也沒有這上面的門路。”甄子靜猜測道,“管事,你說會不會是他嶽丈出面?”
要是朝廷二品大員親自出面,張尚德、夏家這些人會來松江府,也就不奇怪了。
“不可能。”甄管事的消息還要多些,他當即搖頭道,“京師裏最近有大案,哪怕是他嶽丈親自書信。這些人爲了避嫌,也不會在此時此刻過來湊熱鬧。”
“那可怎麽辦。”甄子敬靜急得團團轉,真要這樣下去,可就讓陳恒把港口之事辦成了。港口建成與否,雖跟甄家沒聯系。可陳恒一副要清查田畝,爲民做主的迹象,就絕不能讓此人繼續留在松江府,免得壞了甄家的大事。
甄家管事亦知道情況的嚴峻,他當即起身道:“我回家裏一趟,叫他書信一封寄給顧相。看看是不是刑部尚書的意思……”
“這跟刑部尚書有什麽關系?”甄子靜好奇問,他一個地方縣令,保舉納的官,此生還未有到京師的機會。
“伱個蠢貨懂個屁。”這管事邊走邊罵,“刑部尚書是山西人,跟張尚德是老鄉。”
甄子靜無端端挨了一頓罵,也不敢多說什麽,隻好禮送着管事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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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冬季的晴陽,還跟往常一樣。再次受邀的商賈們,經過一夜的私下善談,已經選好足以代表自己出面的人選。跟昨日坐在主桌上的客人差不多,額外多出的幾個生面孔,陳恒也不在乎。
這次會客的地方,改在了後衙正堂。許是壞心思作祟,待客用的茶水,黛玉特意選用了金陵的雨花茶。
已有昨日同桌共飲的交情,在陳恒未出現之前,他們已經悄聲聊開。大家昨夜都打聽出不少消息,知道華亭縣令要在川沙廳新建港口。這些事,隻要有心打聽,瞞不過任何人。随便路上買份報紙,都能看個一二。
大家還在猜測陳恒邀請他們的來意,等到華亭縣令身着官服出來。衆人的議論聲紛紛一輕,不少人就起身給縣令老爺行禮。坐在位置上不動的人,隻有張尚德一人。他年齡大,其他商賈行平禮的商賈,也可以看出早早給自己捐了閑職官身。
“都坐,都坐。”陳恒笑着壓壓手,倒沒有過多還禮。昨日是主客之誼,今日他是大雍的朝廷命官。士農工商,排在這四等人前面的,就是身着官袍的陳恒。
簡單的聊了聊昨日宴席的閑話,等到氣氛微微轉向輕松融洽。陳恒才輕咳着聲音,問道:“特意寫信請大家來,是有事想問諸位。”
大家的神色立馬一肅,心中又道:還是當實權官好啊,不就是想找我們借錢修港口嘛。連借都借的這麽光明磊落,直接用上一個‘問’字。
“再過一年,我們跟紅毛番的協定就要結束。諸位手上的船隻、船員,可還足夠?到時候還回去,可有後繼人員?”
咦?話題怎麽偏到這上面了?衆人面面相觑,尚不知陳恒葫蘆裏賣的藥。閩商最是性急如火,當即出來一人,不住道:“不夠,陳大人,這兩樣怎麽會有夠的時候。”
當初紅毛番、佛朗機拿出來的海船,晉商一家就吃下一半。剩下的一半,又被徽商拿走一半。最後的幾艘,才被浙商、粵商、閩商分了幹淨。
船隻少,分到的船長、水手就少。往返南洋一趟,雖然暴利,可耗時也久,自家能培養的船員自然更慢。大家心裏憋着苦,可又不敢跟張尚德發火。
這就說到晉商有意思的地方,他們發家一靠鄉人齊心協力,二靠族中規矩清明。家中子弟無不遵守家風,出門低調處事,沒事幹就關上門讀書過日子。
比起同樣巨富的徽商,風評實在要好上不少。不過也不必笑話徽商過多,世間有多少人發達後,不養幾個戲班子,多養幾個偏房呢?晉商能有今日之家風,亦是他們從唐宋之際就發家有許多關系。
陳恒點頭笑了笑,開口道:“我倒是有件事要跟諸位說。此事,跟諸位倒是要緊的很。”
要緊?衆人紛紛側目,不知道陳恒是要逼他們就範,還是想設計套他們囊中的萬貫錢财?
“上個月,鴻胪寺那邊有同僚傳信給我。”朝中有人好辦事,陳恒拿出自己的第一手消息,道,“今年夏旬,紅毛番跟不列颠的海戰打赢了。”
這事,跟我們有什麽關系?反正打輸打赢,又不給我們分錢。衆人尚在疑惑,張尚德第一個反應過來,立馬急切道:“陳大人,此事可當真?”
旁人見張尚德一臉憂心忡忡,心中稍加細想,亦是明白過來。瑪德,這幫紅毛番打赢了海戰,可不得回南洋耀武揚威嗎?
“紅毛番的使節已向朝廷遞交國書。年末,紅毛番的使節就會替他們的國王,來向陛下獻禮。”陳恒仍舊笑得十分燦爛。這事對外還是隐秘未宣,也就是陳恒曾力推此事成功,又替鴻胪寺揚過好大的名聲,才有直接了解的渠道。
到此,大家都反應過來。這哪是陳大人要找他們借錢,是他們要找陳大人求教來了。
“大人,你素來是有辦法的,可有指教告知我們。”
“紅毛番人多船多,到時候真要搶,怕是搶不過他們。”
“對啊,大人,你叫我們下南洋的時候,我們可是眉頭都沒皺過。當時我們一家光買海船,就花了幾十萬兩。”
聽着他們的話,陳恒不住點頭。當時若沒有這些商賈傾力解囊,大雍的财政也不會緩過一口氣。到現在還有餘力和把握,打好第二次邊仗。
“諸位不用急。”陳恒示意潘又安給諸位客人倒茶,方才笑道,“你們應該也知道,本官身負皇命,正要在川沙廳整修港口。到時港口弄好了,諸位的生意都讓紅毛番搶了。我費心建好的港口,豈不成了空蕩蕩的擺設。”
三言兩語,就将自己的命運跟在場諸人聯系在一起。在大家心中埋下第三顆種子後,陳恒要開始澆水施肥了。
“本官有意在松江府,重建一個海船坊,再建一座專門培養海員、船夫的學堂。将來從這裏出來的人,都可以優先滿足諸位的需求。海船坊亦是一個道理,隻要諸位有意造船,同樣先滿足你們的需求。”
先有雞還是先有蛋,在哲學上或許是個辯題。可在商場上,一定是創造需求、挖掘需求爲先。簡單的來講,給蛋不如給雞。有了南洋的暴利,有了下南洋的海運需求。衆人一聽陳恒的話,頓時都來了興緻。
陳恒卻不給他們繼續插話的時間,直接讓潘又安跟信達從後頭搬來,自己提前準備的海圖。
海圖沙盤制作的十分簡陋,隻有一張桌子大小。除了描出大雍的延長海岸線,更詳細的地方,還不如一些州府的圖志。
可大家都是土生土長的大雍人,哪怕隻是看上幾眼,就能從沙盤上找到州府所在的位置。
如長弓一般的海岸線,呈現在衆人面前。陳恒指着上端道:“此處是京師和青泥窪。”手又移到海圖下端,“此處是廣州府。”
最後,他的手指停在兩地中間,點了點,笑道:“此處是松江府。松江府的周圍是什麽州府,就不用本官多說了吧。”
當年給紅毛番畫的大餅,到今日真要有實現的一天,陳恒心中亦是豪氣頓生。他環視着周遭人的神色,亦能看到他們越加明亮的眼神。
如此直觀的從地圖上閱覽,大家無不發現松江府的地利之妙。這位置實在太好了,從居中的松江府出發,不論是北上京師、還是南下廣州,都是差不多的距離。更别說此地還有一條長江,直通兩湖内陸。
經商之人,隻要稍稍一想,就能明白坐擁蘇杭之間的松江府,以後會變成何等熱鬧富庶之地。再加上陳恒之前說的辦船坊、設學堂,這海運之風,隻怕會一直興盛下去。
注意到衆人眼中的火熱,陳恒微微一笑,最後才道:“本官身負皇命,未來幾年……”在陳恒說話的間隙,眉眼肅穆的柳湘蓮正捧着聖旨出來,“都會在松江府主理此事。”
這亦是告訴衆人,隻要大家以後想吃松江府的飯,就繞不過我陳恒。大家都不是傻子,當下都讀懂陳恒的隐喻。
這般軟硬兼施過,各地商賈無不心服口服。緩過一陣心神,才有人出聲打破沉默,“陳大人,我老許對你是心服口服。大人直說吧,若有需要捐錢捐物的地方,隻管開口就是。”
其他人聞聲亦是點頭。他們明白,陳恒将自己喊來又是請客吃飯,又是喝茶閑談。自然不是單單論交情,無非就是出錢出力嘛。之前心中或有抵觸,或有意思意思的應付念頭,但現在他們确實想聽聽陳恒的盤算。
自己這般費盡心思,會得到這個答案,陳恒自然不意外。他當下沉聲道:“當務之急,是擴建好港口。此乃一勞永逸之事,還需諸位助本官一力。等港口完事,船坊、學堂之事,大家不必擔心。”
“本官跟紅毛番使節還算有些交情,到時會留下一批人專門授課,一應費用也不用各位負擔。”陳恒自然有說這話的地方,等到港口停滿貨船,随之而來的稅賦收益。養個船坊、學堂自然不在話下。
衆人越聽,眉目間的輕松越多。臉上的神色,卻也逐漸轉爲嚴肅認真。他們聽着陳恒繼續道:“明年開春,我會在城外的阮家巷子,再建一條街市出來。到時各位的會館、商鋪,都可設在此處。”
此言說完,陳恒便不再過多言語。想讓他親口提借錢,是門都沒有。‘南洋’這桌宴席已經備下,想不想上桌,就看他們自己的心思。
衆人還在猶豫,思量拿多少錢出來時,堂内突然傳來一聲嬌喝。
“陳大人,我們夏家願出五萬兩。”京中巨富夏金桂一出聲,就是不同凡響,“還請大人在街上替我留幾間好鋪子。”
會被她拔了頭籌,陳恒是真沒想到。他以爲第一個拍闆的人,會是張尚德呢。其實細細一想,也能明白其中緣由。今日到場的諸人,身後或多或少都代表一些人的利益,考慮的心思不免多些。
可夏家有百萬巨富,卻都由夏金桂一人說了算。别看此人是個女孩子,性格還十分潑辣。可自從她接手家裏的生意,夏家硬是守住了自家的财路,日子紅火的不下其父建在時,也稱得上巾帼不讓須眉了。
“之前倒是忘了說。”陳恒點點頭,笑道,“爲了感謝捐錢捐物者,除了街上的商鋪,會贈送五間外。将來港口的稅賦,亦有三年減免之約。夏……當家的,等街市建好,你去挑地方就行。”
不是,陳大人,減免稅賦這麽重要的事情,你現在才說啊?衆人忍不住翻起白眼,王守義已經搶聲道:“揚州王家出八萬兩。”
在後頭記賬的蕭平,聽的手頭一抖。一眨眼就弄到十三萬兩,他的内心如何能不激動。可夏、王兩家隻是開胃菜,真正重頭的是各位商會的代表。
張尚德此時已經拿好主意,直接朝漣漪不斷的湖面砸下巨石,“陳大人高瞻遠矚,老夫也來湊趣,當個送柴的挑夫。”年紀雖老,心氣不小的老人家,伸出一掌道,“我們商會出五十萬兩。”
這數目,聽的陳恒也是直接起身,朝着張尚德作揖道謝。他就知道此次的頭彩,還得落在晉商頭上。徽商論起财力絕對不下晉商,可說到商會内的團結,卻有些不同。徽商跟閩商差不多,更講究家族姓氏之别。
其後衆人,紛紛慷慨解囊。以徽商的三十五萬兩奪了二彩,浙商、閩商各以二十五萬兩,位列三四。粵商先天的位置擺在這裏,隻砸了個十萬兩,以示心意。
今日若是隻有粵商到場,他們說不好還會存了買斷的心思。如今各家逐鹿,那就不必多湊熱鬧。反正離南洋最近的人,還是他們自己。哈,祖宗賞飯吃,沒辦法的事情。
剩下的蘇商裏,還有個馮朱未開口。此人沉吟一番,小心看了幾眼陳恒,斟酌道:“揚州鹽會出二十萬兩。”這錢不多不少,比起鹽商的家底,雖然是小氣了些。可比起大多數人,已經算是可以。
誰知馮朱突然又接口道,“我再以自家的名義,另出二十萬兩。哈哈,畢竟是我們自己府的狀元公,沒道理讓王兄弟拿了頭彩。”
好家夥,原來你弄這麽一出,是等在這呢。衆人無不絕倒,連王守義也聽的連連失笑,隻好起身跟馮朱作揖行禮。
原本此事到這裏就差不多,一共募集到一百九十八萬兩。别說擴建港口,再蓋兩座也是足矣。陳恒心中已經滿意的很,等到以後商業街建成,還能再賣鋪賣宅呢。
眼見大家正要散場,一個從頭到尾都沒說話的商人,突然站出來說道:“大人莫急,我們家還沒出錢呢。”
陳恒有些疑惑,見他是跟着浙地的朱兄一起來的,就好奇看向朱兄,你們浙商不是捐過錢了嗎?
餘杭的朱兄還未說話,那人自己已經說道:“哈哈,大人不必看朱兄。我們老家地方小,朱大哥可看不上我們那地兒。”
見此人說話中,透着一股别樣的江湖氣。陳恒也來了興緻,丢下面色有些難看的朱兄,問道:“不知兄台來自何處。”
“溫州府永嘉縣,鄙人姓林,名士連。家中行二,大人若是不嫌棄,喊我一聲林二也成。”那人笑着答了一聲。
難怪呢,說起官話的口音這麽重。陳恒點點頭,又坐回到位置上,問道:“不知林兄想出多少。”
“三十萬兩。”林士連當即道。見他雖有肉痛之色,可聲音卻果斷的很,顯然是早有這個打算。這話聽的朱兄眉頭狂皺,忍不住喝道:“空口妄言,你們哪來這麽多錢。别在陳大人面前失了信,回去反倒不好交代。”
溫州府這地方,一直是窮山惡水,屬于山多田少的地界。此地出來的人,性情亦是彪悍。林士連當即反駁道:“我們村人多,你管我。”
他說完話,閩商竟然也出來替他幫腔,“就是,朱兄,你管的太寬了。”
陳恒還能有什麽辦法,直接站出來,當起和事佬。
一番溫言過後,陳恒才送走諸位恩客,示意大家早早備好錢,好讓華亭縣衙落袋爲安。
…………
…………
此時的川沙碼頭上,賈雨村正帶着一幫新招募的徭役,剛剛清潔完雜亂的地面。幾個砸石打樁的工匠,正思量着落錘處。偶爾的間隙,他們擡頭看向遠處叉腰監工的賈雨村,問道:“老大人,真要砸啊。這碼頭,還全新的哩。”
“砸!用力給我砸。”賈雨村恨聲道。自家的前程,就系在這碼頭上。若不砸個痛痛快快,如何平地起一座利國利民的大港。
幾名工匠對視一眼,沒辦法,縣老爺發話,照着幹呗。幾人扶好器具,一個壯碩的男人挽起袖子,朝掌心吐了兩口唾沫。便握緊重錘,狠狠朝石上砸去。
隻聽咣當一聲,火星四濺。
旁觀的路人,想不通其中的意義。隻憤憤評上一句,“賊娘子的,沒事修這破玩意兒有什麽用。以後倭寇來了,大家還不是要跑。”
“噓,别給自己惹麻煩。”旁邊的有人趕忙出聲勸着。
周五的日子,就是好。碼字的心情,都變得愉快許多。哈哈哈哈。求票,求月票啊,求推薦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