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接風宴,陳恒就把寶琴、春雁送回客棧歇息。考慮到第二日,李安要替遼東都司、沈州府衙宴請這些揚州來的商人。陳恒隻叮囑幾人好好休息,就帶着信達、柳湘蓮先行回去。
等到樓下的馬蹄聲遠去,寶琴才讓春雁關上窗戶。自己則坐在梳妝鏡前,将臉上的遮掩之物一點點擦去。
春雁端來一盆熱水,一邊伺候着小姐梳洗,一邊抱怨着:“小姐,真是太氣人了。”
今日吃飯,這丫鬟全程都沒怎麽說話。寶琴見她突然起了話頭,忍不住好笑道:“怎麽了?吃飯的時候一句話不說,到了房裏,還憋不住了?”
“你千裏迢迢趕來,這姓陳的,全程就隻問你公事。都沒關心過你一句,路上累不累,吃的好不好?”春雁擰幹過毛巾,才來到寶琴身邊,小心幫着忙。
感受着熱氣騰騰的毛巾,擦試過肌膚的舒适。閉着眼睛的寶琴,輕笑道:“大哥不是問過了嘛。”
“就一句怕伱有危險啊?”春雁提到這,就來氣,“那怎麽抵得上,小姐受得委屈、辛苦。”
春雁最清楚不過,寶琴提出自己要來沈州時,家裏的老爺有多反對。路途安全是一回事,女兒家的清譽是另一回事。
事到如今,年歲漸長的春雁又怎麽會看不出小姐的心思,無非就是看中那姓陳的呗。
這樣的事情,在她看來也不是什麽難事。男未娶,女未嫁。一個是解元功名,一個是品貌雙絕。陳恒跟少爺的交情,好到恨不得穿一條褲子去。真要結成親,也是極好的事情。
偏這倆人,一個不知道,一個裝糊塗,到齊心協力的将此事瞞住。這才叫春雁越想越氣,替自家小姐覺得不值。
寶琴猜到了她的想法,就安慰道:“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再說,誰說我來沈州就是爲了見他?莫非在你眼裏,小姐我就是如此失智昏頭之人?”
“那是爲什麽呢?”春雁不信邪,唠叨着去換洗毛巾。
靠在椅子上,寶琴閉着目,良久,才幽幽道:“我自小就跟着爹爹四處遊玩,原以爲餘生都會跟娘一樣困在院中。若不是大哥幾次給了機會……”
她停了片刻,複又道,“雁兒,你說,叫你來選。你是想整日呆在家裏,還是像現在這樣跟着我東奔西跑。”
春雁又走到寶琴的身邊,擡起手輕輕揉着她的穴位。想了想,才心虛道:“真要我說,想待在家裏就待在家裏,想出來就出來,那才是最好。”
寶琴大笑,評了句,“你啊你。”
“不過真要說,現在讓我天天待在家裏,也是不舒服的。”春雁還是說出真心話,“再好看的院子、奇景,也比不得日出江海的瑰麗。”
小丫鬟情不自禁回憶起,自己在海船上看到的場景。那副旭日東升、波濤蕩漾的壯美,不是親眼所見,光靠書中的文字又怎麽能想象的出來。
寶琴點着頭,發出認同的哼聲,也不知是不是丫鬟伺候的太舒服。她換了個姿勢,才道:“你也不用埋怨大哥,他嘴上雖然不說,今晚回去,必然在想這件事。”
“小姐你怎麽知道,說不準,他今天喝了幾杯薄酒,回去就呼呼大睡呢?”
寶琴笑了笑,沒繼續解釋。
見此,春雁又不甘心道:“他既然這麽聰明,那爲何他看不出小姐的心思?倒把人呼來喝去,光知道使喚人。”
“雁兒———”
“小姐,你别生氣,雁兒知道錯了。”
寶琴這才重新坐在椅子上,緩聲道:“大丈夫當朝遊碧海而暮蒼梧。這,也是我的志向啊。”
春雁常跟着寶琴讀書,自然知道這話是徐霞客說的。
“好好好。”春雁剛剛才惹寶琴生氣,現在說起話來,也是格外小心,“小姐想遊哪裏,就遊哪裏。反正雁兒都陪着小姐去。”
雖然不知道這事,跟嫁人有什麽沖突。可小姐這樣說,做奴婢的就這樣聽呗。春雁再想幫着使力,正主兒不肯動,她也是有力無處使。
“行了,上床歇息吧,别耽誤明天的事情。”享受過一番,寶琴從位置上起來,利落的推着丫鬟往床頭出去。
大概是剛剛梳洗過,路過鏡子時,她忍不住往裏看了一眼。那張驚心動魄的容貌,從鏡中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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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剛洗漱過的陳恒,正在位置上聽信達繼續說揚州的事情。這次來的商隊,多是沖他的面子。以揚州城内的珠寶商、車行爲主。這些人手上還有旁的營生,拿了沈州的貨,帶回去也能賣得掉。
柳湘蓮在旁聽了個确切,聽到寶琴從中的諸多努力,給不少東家當起說客。忍不住贊歎道:“薛蝌這妹妹,真是世間的奇女子。”
她不隻是薛蝌的妹妹,她是薛寶琴。陳恒在心中補了一句,卻不好替未出閣的少女說太多。隻好道:“能将徐霞客當成榜樣的人,必然是有幾分不凡的。”
“你們也早點歇息吧。”
見事情說的差不多,陳恒就打發他們早點去睡。自己在桌前,提筆思量着。揚州的風氣,确實比其他州府要開放一些。可讓寶琴這樣出門亂跑,薛伯父指不定得氣成什麽樣子。
寶琴好心幫了自己,自己總不能心安理得接受。手中的筆鋒,在硯台中沾了又沾。陳恒也在頭疼,到底該去找誰幫忙才好。
李贽嗎?陛下日理萬機,爲這種小事去煩他,必然不美。陳恒搖搖頭,否了這個選項。
林伯父、韋伯父呢?就算二品大員,也管不到别人家事。
要不找太子爺?陳恒腦子裏突然跳出李賢的樣子,想着對方平日的處事作風,突然覺得此事大有可爲。
想到手中恰好有塊王府令牌,就看能不能借它,替寶琴求道旨意來吧。
心中有了主意,陳恒當即俯在案上寫信。直到信達幾番過來催促,他才堪堪收筆,上床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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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李安在都司衙門設宴,款待遠道而來的貴客。
這隻是私宴,規格算不得高,可也叫揚州來的商人高興不已。畢竟能進一進衙門,見一見宗室王爺,回去那能吹噓多少次啊。
這也是李安希望看到的,他既然在禦前領了差事,自然希望來沈州的商人越多越好。左右不圖利,再不賺點名氣,實在虧到姥姥家去了。
陳恒作爲揚州人,家鄉的商隊自然是由他親自去請。将一批批人送進都司後,最後才輪到打扮好的寶琴、春雁兩人。
這幫子人說說笑笑着,才走過都司大門。心神不甯的柳湘蓮眉頭突然一皺,将換過打扮的寶琴一頓猛瞧,猛地道:“不好。”
陳恒正在前頭陪着寶琴說話,給對方介紹見到李安的禮儀。聞言,直接轉身問,“怎麽了?”
焦急的柳湘蓮頻頻給他使眼色,見這呆兄弟還是沒有察覺。才湊到對方耳邊,提點道:“琪官。”
這一說,陳恒可算是打了個激靈。再看身側的寶琴,經過一夜休息,不見疲态的容貌上,盡是容光煥發的絕美。縱是穿着男裝做遮掩,也是叫人分不出個雌雄。
寶琴被他們這樣瞧着,更不知道個所以然來。還以爲是自己穿的不對勁,就收起折扇,低頭檢查着衣物不妥之處。
陳恒卻是越看越糟,寶琴這樣的打扮,對李安的殺傷力說不準更大。
“不好,不好。”他負着手,臉上也是浮現急色,站在原地不住渡步。寶琴要是因自己有個閃失,薛蝌不得拿刀砍了自己啊。
“信達。”
“是。”
“帶她去我屋裏。”陳恒急道,眼下也顧不得有的沒的,先得把人藏住了再說。
信達向來聽話,從不問哥哥做事的原因。寶琴倒是納悶得很,正欲說點什麽,陳恒已經打斷道:“二弟,你先去我屋裏躲躲,一會不管誰來了,都說自己不舒服。”
“好。”到底是對陳恒的信任占了上風,寶琴忙點着頭。
見信達領着寶琴、春雁匆匆離去,陳恒又拉着柳湘蓮在廊上合計一番計策。其實也說不上謀略,事發突然,兩人都是随機應變,隻能見招拆招。
“你先去請太醫到我屋裏。王爺那邊,我去說。”想到自己在李安那邊還能說些話,陳恒忙吩咐着柳湘蓮。
“好,你小心些。真不行,我就先送她回客棧。”
“去不得。現在越做越錯,越做破綻越多。”陳恒搖搖頭,當機立斷道,“客棧人多眼雜,先在我屋裏藏着吧。”
聽到不遠處的前廳傳來笑語聲,陳恒忙道:“你先去忙。”
兩人兵分兩路,卻說陳恒一步邁進前廳,李安見其獨自前來,不由奇怪的問:“持行,怎麽就是你一個人來了?你說的那個薛東家呢?”
“王爺勿怪,也是我這好兄弟自己運道不好。”陳恒拿出自己剛剛想好的說辭。什麽薛兄弟在海上勞累過度,剛剛才走到廊上,突然身體不适、當場嘔吐起來等等。
李安一聽,忍不住皺眉,正欲開口。陳恒又搶先道:“王爺,我剛剛自作主張,擅自讓柳侍衛去請了太醫。還請王爺恕我失禮之罪。”
眼下正是陳恒跟李安的蜜月期,李安平日雖有些嚣張跋扈,倒不會因爲此事怪罪陳恒。隻道了聲可惜,說自己還想見一見薛家人。
陳恒聽的膽顫心驚,深怕這王爺聽到的是什麽絕色美少年的名聲。見陳恒還在僵着身子行禮,李安忙道:“坐下吧,遠來是客,一會我們吃過飯。你陪本王去看看情況。”
“啊……是。”陳恒渾身一震,隻得強撐着入席。期盼着那邊的柳湘蓮,能讓宮裏來的太醫幫着遮掩一番。
前頭的陳恒,食不下咽。後頭的柳湘蓮,也在擔驚受怕。既說了請太醫,總不能太醫上門不看病吧。
做戲要做全,信達跟春雁見柳湘蓮一副火燒眉毛的焦急模樣,也是被情緒感染。唯獨寶琴,還在精力十足的四處打量。
陳恒的屋内,除了平日看的書外,就是兵部的文書。好玩的東西極少,說來都是單調,實在沒什麽可說的。寶琴津津有味的看過一圈,才聽到把脈的太醫發出‘咦’的聲音。
寶琴這丫頭,才想起來自己還要裝病。忙假意咳嗽幾聲,做出有氣無力的模樣。
“倒是少見。”太醫見她這模樣,揶揄一句,“老夫行醫數十載,第一次在男人身上,把出葵事的脈來。”
話音一落,除了信達一臉迷茫外,原本還鎮定自如的寶琴、春雁,當即鬧了個大紅臉。柳湘蓮拼命咳嗽,才壓制住嘴角的笑意,忙求道:“太醫,我這……”
“行了。”太醫收拾好醫具,不欲聽柳湘蓮廢話,“這幾日在屋裏好好靜養,不可出門吹風和走動。你身子疲勞過甚,近日又是邪風入體。我回頭開幾個方子,你趁這個機會調理調理。”
看老太醫沒給自己說話的機會,柳湘蓮忙追着他的身子遠去。兩人走出門,就撞上陳恒領着李安過來。
信達一聽陳恒的聲音,忙跑到前面合上門。隻趴在門上,小心聽着外頭的動靜。
“王爺。”
“孔太醫,本王這位客人身子怎麽樣?可有大礙?”
“他身子……”
伴着說話的聲音遠去,寶琴臉上的紅暈,才逐漸消退下去。他們三人在屋内又等了許久,才終于見到陳恒跟柳湘蓮回來。
五人聚在屋内,陳恒這才三言兩語把事情說明白。當得知李安還是個兔爺,連信達在内,都變得不安起來。
“有你什麽事啊。”可能是信達的表情實在微妙,柳湘蓮笑罵着擡手,拍在對方腦門上,“長得黑不溜秋的,我都不擔心,你也寬寬心。”
“大哥。”寶琴看了欲言又止的陳恒一眼。
陳恒忙搖着頭,“沒事,你别擔心,萬事有我。”聽他這麽說,寶琴不自覺就安下心來。
心中稍作思量,陳恒就道,“剛剛太醫才跟王爺說過,你需要靜養。王爺也說了,叫你留在都司裏,方便太醫随時問診。我們要是執意要回客棧,說不好還叫人看出端倪。”
陳恒打量了屋内的物件,“先委屈一下你,這幾日,在這裏将就一下。差點什麽東西,隻管讓信達出門給你買。”
“好。”寶琴點點頭。
眼下陳恒心裏也是亂糟糟的,隻吩咐過兩句,就拉着柳湘蓮出門。兩人站在門下,忙交流起對方是怎麽拉攏住太醫。
“什麽,持行,我以爲是你跟太醫打過招呼呢。”
聽柳湘蓮這麽說,陳恒也是失語。隻在心裏想了一會,才道:“他既然看出二弟的女兒身,還願意替我們遮掩。想來也不會事後,再去王爺面前告狀。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隻能這樣了。”柳湘蓮也是點着頭。沒辦法,對方畢竟是太醫署的太醫,總不能拔出鴛鴦寶劍,抵着人的脖子威脅吧。
兩個人一時計短,紛紛發出長歎。懊惱道:這叫什麽事情啊。
屋裏的寶琴,聽着他們的歎氣,忍不住笑出聲。
唯獨春雁坐在木椅上,發出不敢置信的竊語,“京師人真可怕。”
…………
…………
這夜,陳恒本欲直接去柳湘蓮的屋裏休息。可想到寶琴、春雁兩人在都司,萬一夜裏有個什麽事。前後都沒個能出門的人,隻好又領着信達回來。
李安給陳恒安排的屋子,是兩間并排的廂房。中間的過堂既做待客之用,也能當個簡易書房。原本是陳恒是睡在裏頭,信達睡在外頭。
現在多了寶琴她們,兩個大男人隻好擠在信達的床上,又把屏風攔在過道上,免得影響裏面的人休息。
此時,離睡覺還早。陳恒隻好抱着文書,坐在書桌繼續辦公。本該作陪的信達,正在火房熬藥。
也不知道寶琴身子怎麽樣,竟叫太醫真開出方子來。無心翻書的陳恒,索性皺着眉思考。好在機緣巧合,白得了個太醫給寶琴看病,倒是希望能藥到病除,也算逢兇化吉。
單薄的屏風後,傳來主仆二人細碎的說話聲。陳恒不知道她們再說什麽,隻好側過身子,盡量避免餘光撇到裏面的情景。
桌上的燈罩裏,流螢繞光飛舞。幾點小影,從壁上穿來隐去,真是好玩的緊。也不知春雁說了什麽,寶琴瞪了這丫頭一眼,才對着外頭的陳恒道:“大哥,你是不是太緊張了。”
“啊?!”陳恒愣了愣,道,“我沒緊張啊,我緊張什麽,我好得很呢。”
“可你的書,已經半天沒翻了。”春雁趕緊補充道,才說完,她自己都笑出了聲。
“哎。”陳恒歎了口氣,卷起書敲在腦門上,暗惱自己怎麽在此處露了餡。
身後突然傳來輕輕的腳步聲,寶琴攜着春雁走出屏風,一步一娉來到燈前,對着陳恒笑道:“大哥,還是放松些。你這樣僵着,弟弟我還怎麽靜養。”
“我的錯,我的錯。”陳恒忙起身拱手,一擡眼,就見卸去妝容的寶琴。衣服還是那身男兒服,唯獨頭上的發冠已經摘去,柔順的青絲用一根簪子固定着,真叫一個灑脫自然。
寶琴把屋内的擺件看了一圈,大概是在屋内躲了一天,她現在還十分有精神,直接問道:“大哥不是會下棋嗎?屋裏可有棋盤。”
“有的,有的。”陳恒忙點頭,“你等我會,我這就去拿。”
這玩意兒,他平日用的少。隻有溫彧這個閑人上門時,才會拿出來待客。等陳恒捧着棋盤出來,寶琴跟春雁已經收拾好書桌,兩人并肩坐在一處,對着來人露出燦爛的笑臉。
“大哥,快來。今夜陪兄弟手談一二。”
一說到自己擅長的事情,陳恒的心思也不自覺放松下來。他本就不是扭捏的性子,當即吓唬道:“一會輸了,你可莫要哭。”
寶琴磊落道:“在揚州時,林姐姐常跟我說,大哥的棋藝奇臭無比。今日正好見識、見識。”
陳恒聞言,忙搖着頭:“我可不信她會這樣說。”
“女兒家的事情,大哥也知曉?”
寶琴這副自然坦蕩的模樣,更把陳恒的心念收住。他也是拿出往日聊天的勁,擺好棋盤,主動拿起黑子落下,笑道:“她那性子,不論說誰,都隻會說好話。除非别人不開眼,惹到她身上……”
這倒是,寶琴點着頭,“所以林姐姐才說,大哥的棋藝,就是春雨裏的筍兒。”
這話是什麽意思?陳恒微微皺眉,又反應過來。春季筍兒節節高,不就是暗指自己棋藝進步空間很大的意思嘛。
“哈哈。”他尬笑一聲,又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真叫陳恒沒想到,寶琴這丫頭竟然也會棋藝,下起來也是有模有樣,看上去倒像是專研過。
兩人複下了幾十手,都是陷入長考。棋上的占據已經從邊角往中央殺去,寶琴微微吃虧,索性舍了邊角的白子,主動在天元落子,“一轉眼,我們都長大了。”
“是啊。”陳恒見招拆招,也是在此處予以還擊,“回想當初,我們一起中秋賞月,竟然都是這麽多年前的事情。”
寶琴拎着棋子,在手中思考萬千。終于在一枚黑子旁落下,笑問:“那大哥可知林姐姐對你的心意?”
陳恒猛地揚眉,一臉驚訝的看向寶琴。後者的臉上,仍是氣定神閑的微笑。兩人相顧無言,屋内陷入鴉雀無聲的寂靜。
隻有外頭吵鬧的蛙鳴,在叫嚷着一個尋常的秋夜。
今天有點卡文,昨天喝了點酒,沒休息好。啊啊,讓兄弟們久侯了,抱歉,抱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