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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第168章 我善養吾浩然之氣(1415)

第168章 我善養吾浩然之氣(1415)

今日又是小雨,陳恒收拾好東西,就随信達一起下樓。家裏有個木匠就是好,陳啓的手藝巧,見雨水連下數月,索性在一、二樓的中間向外搭出一片雨棚,好讓家人平日往來通行。

早飯吃的是煮年糕,這年糕還是林伯父送給他的。當日府衙傳出伯父病重的消息時,陳恒就有了探望之心。可還不等他成行,過去讀書的陳清嶽就帶回林如海托林珏轉贈的年糕。

兩人雖未照面,陳恒已經知道林伯父的心思,眼下不是見面的好時機。他也就安心跟好友溫習,兩耳不聞窗外事。

今日,陳恒的碗裏還被顧氏特意加了兩個雞蛋,另有一雙筷子放在碗上。若不是知道母親純屬無心之舉,陳恒都懷疑顧氏也是穿越者,取了‘一百’的寓意。

現在的時辰十分早,卯時的天色,暗中帶亮,半黑半白。老陳家的人,卻無一例外都等在大堂内,見到陳恒走進來,紛紛都露出鼓勵的笑容。

飯間,一家人都竭力控制着情緒跟言辭,明明一個個都緊張的要死,面上卻刻意裝着若無其事。隻是往日吵鬧的餐桌上,大家說起話來都有幾分小心翼翼。

知道這是考前綜合症,陳恒看在眼裏,心中也是暗笑不已。這也不打緊,等到他考試考完,樂天派的陳家人就會恢複過來。

臨出行時,一家人不管吃沒吃完飯,全都默契起身,陪着陳恒跟信達走到門外。淅瀝瀝的小雨落在青石闆上,油紙傘上傳出輕靈的聲響。陳恒站在傘下,對着台階上的家人行禮。

他什麽話都沒有說,可臉上鎮定堅毅的表情,似乎又把什麽話都說了。陳丐山看着大孫子消失在道路盡頭,才控制不住拉着陳啓嘀咕:“你說,我孫子怎麽就這般好。”

爹,那也是我兒子。陳啓翻了個白眼,好在沒讓陳丐山發現。他回屋略作收拾,也得起身往店鋪趕去。叫陳啓老老實實待在家裏等消息,這不是逼死人嘛。

樓下的老陳家人,正在慢慢回屋。隔壁樓上的木窗,也在此時默默關上。

這幾日,祝福的話,甄英蓮甚少對陳恒說。盡管她已從母親口中得知院試的重要性,可對她而言。唯獨對她來說,陳恒中與不中,都不重要。

她不願給對方壓力,更不想陳恒背負太多。相比起滾滾紅塵裏的世人,她本就無一物的心思,也不願給他添上塵埃。

質樸的心思下,藏着純粹的感情。

其中滋味,各有所得,各有所好。

不足爲外人道也。

…………

…………

趕到貢院門口時,天色又亮上一等。錢大有、江元白離得最近,來的也最早。陳恒跟薛蝌到的時間,到差不多。

四人站在雨中,相互檢查起行囊。統一樣式的油布袋,是由薛家妹妹親自購買贈送。彼此看過對方帶的考具,見都沒問題,才重新站定,等待着第五個連保的人。

這第五人,是陳恒的熟人。算是他的泰興縣老鄉,曾在流民營地有過一面之緣的葉廣潮。

他們兩人都有在王先明門下治學的經曆,葉廣潮在揚州城裏熟人不多。剛巧陳恒裏面缺了一人,就把他拉來一起。

待五人湊齊,貢院門外已經響起炮聲,官兵們開始搜查起前列的童生。今年報考的人極多,光是入場約莫就需要半個多時辰。

陳恒心态平和,尚能跟好友們閑聊。其他四人,表情各不一。其中江元白又提到五月初報紙上登的事情,向其他人求問,“這次考試,你們準備用标點符号不?”

葉廣潮不屬于樂儀書院,當即搖頭。答道:“報上不是說,隻是不拘用符号,全以内容做高下嘛。既然新舊二法都可以,我還是遵循舊例吧。”

他們書院的夫子,教法比較尋常。這個關鍵時刻,隻要求參考的學子不要冒然行事,确保萬無一失。

陳恒本不願作答,他的态度其實很明顯。可見好友們都把目光往自己身上瞧,他隻好坦言道:“我會。”

他不清楚遠在京師的朝廷,是如何得知揚州城裏的事情。可幫着推廣标點符号,是陳恒此生必須要去做的事情。眼見當朝陛下親自下旨,準備在揚州特事特辦。陳恒又怎麽能落在他人之後。

薛蝌等人聽到陳恒的回答,各有想法在心中。但無論怎麽樣,考試在即,思考過多也已經無用。

待輪到他們進場,照例是更新後的‘面貌冊’,以及唱保之事。隻唯獨在搜查時,費了許多功夫。

院試較之前兩試,重要性已經不同。寬衣解發,都是在所難免。嚴格的搜查工作做完,五人拿着自己的号牌,各自往号房尋去。

陳恒的位置在中間,不遠不近的距離。号房内的設施,都是新設之物,自無挑剔之處。往位置上一坐,将胡源贈送的考具拿出來。筆是好筆,大中小白雲數支,極适合拿來考試用。

将墨倒在硯台中,加水,一遍遍的研磨開。陳恒就開始閉目養神,靜待風起時。

…………

…………

這是李卞第一次主政院試,心思不免雀躍。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天下讀書人中殺出。好不容易有個當面顯擺的機會,本是想一展所長,讓這些老少童生見識見識進士的厲害。

哪想到五月初,陛下的一份旨意,直接打消他的念頭。一是說,揚州此次院試,不需強定符号之事。二是說,此次院試的卷子,要全部轉運禮部過目。

隻這兩句,李卞便知道背後少不了裴懷貞的影子。可他有什麽辦法呢,他可以在童生面前擺譜。當今聖上跟一品大學士,也能給他定一定規矩。

帶着鐐铐起舞,李卞那份雀躍,也少了半截。四周陪着他的房考官,都是府衙推薦的人選。将禮部、陛下會過目此次院試的事情一說,大家心中都打起十萬分精神,生怕落了那個賢才,給自己招來禍端。

幾人聚集在一起,抓緊讨論着各個符号的運用。李卞煩悶的坐在上首,靜等門口的差役敲響罄鍾。

随着‘铛铛铛’的聲音傳來,貢院大門重重合上。收拾好心情的李卞,帶着所有考生照例走完一套拜夫子的流程,差役們就開始下去分發考卷。

雨日下,差役們跟考生都極爲小心,生怕打濕了白紙。等到一切準備就緒,扛着考題的官兵,也要開始在貢院内遊走。

院考不像縣試、府試那般繁瑣,隻考兩場——分爲正場、覆場。每場考一天,以日落爲準。交卷時,收卷官會依次在卷面記上序号,從前往後放。若是兩人文章水平相當,則取用序号靠前者,這也是院試‘争頭卷’的由來。

正場考《四書》兩篇,本經文一篇,共三篇八股文,另有帖詩一首。

覆場,則考策問兩道,論兩道,算題一篇。

形式都是差不多的,隻是往年的學政,喜歡出些賣弄學問的截搭題,将兩句不相幹的句子取一字,合成一題。或是取一句的首尾之詞,也可湊一題。

總之,很是讓大多數考生痛苦。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科舉延續至今,能出又沒出過、還有難度、深度的題目,前人早已用盡。真當曆朝曆代的一票子猛男,是吃幹飯的?

好在,這次陛下明言,會讓禮部過目。這份超一等的規格待遇,讓李卞出題的時候,也有些小心翼翼。

等差役扛着題牌走到陳恒身邊時,他探頭從雨中快速将題目抄錄在紙上。先是四書的兩道題:

其一:争黨。

其二:氣帥。

其三:是道帖詩題,名爲‘無情一饷斂斜陽’。

第一題出自《論語·衛靈公篇》,這樣看,可能看不出來。把它原話一說,就很是明了。

‘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黨’。說的是君子莊重又謹慎,而不與别人争執。雖然合群而不結黨營私。

第二題出自《孟子·公孫醜章句》,原話是‘夫志,氣之帥也;氣,體之充也。”說的是一個人的心志直接影響個人的氣節,而氣節是支撐身體的一個東西。

如今陳恒精氣神俱全,下筆自然要先從四書題開始。第一題倒是好破,隻要想明白出處,照着各位聖賢的注釋,沿着經義下筆,斷然不會出錯。

應該說李卞題目不難,起碼沒出些奇題怪題,要是這樣還有學子答錯,那就真的要打手闆了。

至于李卞有沒有借此題,向可能閱卷的陛下表明心迹,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題目好做,陳恒心中稍作思緒,就在紙上寫出腹稿。

正卷上的内容,要控制在三百字左右,稍微多一點,接近四百字也無妨。但過了四百,一定算是出格,考官不會多看,直接丢棄一旁。

三百字的規定,遣詞造句自然要小心。陳恒經過書院和林如海的點撥,已經深谙此道。一篇寫完,隻需略作删減就可抄錄。

他的文章概要,貼合君子的品行操守,隻在大道上着筆墨,不需要像其他投機之輩,靠另辟蹊徑奪人眼球。

這是每個功底紮實的考生,都會選擇的路。大家拼的就是火候,陳恒也似乎不懼,唯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爾爾。

第二題,就有意思了。第一題考的是君子之德風,第二題考的就是君子之志向。

這志向,還得結合上下文大義,不可偏,不可自說自話,拿些假大空的道理忽悠考官。十分考驗童生們對經義的理解、運用。

陳恒沉思片刻,将原文在心中默讀一遍。王先明教他四書時,曾說《孟子》就像涓涓流動的溪水,沿着《論語》的高山往下流淌。

那些往日熟悉的字眼,在此時此景重新讀起來,陳恒亦有這等感受。金色的字符從腦海裏冒出,又沿着血脈筋骨一路下遊,直去敲打少年炙熱的心房。

原文是《孟子》裏非常出色的雄文,出過許多流傳千古的名詞名句。諸如‘拔苗助長’‘我善養吾浩然之氣’等等。

既然要破,自然要從浩然之氣上破。那什麽是君子的浩然之氣呢?孟子在文中亦有說明,它是天下最偉大、最剛強的一種氣,要用正直去培養它,那就會充盈天地之間。

這種氣,要配上最佳的行爲方式和正道。如不是,就會洩氣。所謂的行爲方式和正道,陳恒理解爲‘義’。

孟子也在文中有言‘告子未嘗知義,以其外之也’。此話說的是告子不一定知道最佳的行爲方式,因爲他把義看作是外在的東西。

一字一句,秉承着一顆本心着墨。筆鋒飄舞,遊龍走蛇之際,少年的文章也在風雨交加中完成。外頭偶有電弧劃過,照亮灰蒙蒙的天色,一時雷聲大作,震人心魂。

“義之所在,道之所在。義之所向,心之所往。蓋莫君子之事,不外如是。亦如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義,以仁載也。得此二者,方爲我善養吾浩然之氣。”

筆停,陳恒擡頭,吐出心頭一口氣。這口氣,他從六月初養到今日。也從府試結束那日,等到現在。日日勤學不綴,而今一朝釋放,可謂身心舒暢。

且聽房外小雨驚雷,聲聲入耳。他已在天下之中,已是天下之衆。前路如何,陳恒不得而知。隻是眼下,他情不自禁放下筆,閉目聽雨。

恍惚間,似乎能看見一個穿草鞋的豪客,戴着鬥笠拄杖徐行,且歌且吟道:“一蓑煙雨任平生,誰怕?誰怕。”

再睜眼,陳恒已經調整好狀态,開始看向帖詩題。此題爲‘無情一饷斂斜陽’。此句也有出處,是從範成大的《州宅堂前荷花》摘錄所出。

是的,這一句說的是荷花。若是有考生以斜陽爲破題點,那就是大錯特錯。要是把無情一饷,聯想成遮天的雨幕,也是南轅北轍。

範成大的生平,倒不用多說。他的詩風有白居易之氣,可惜宋朝的文人墨客如過江之鲫。除了蘇東坡獨占詩詞八鬥外,剩下的人共分二鬥,又有多少能留給範成大。

就是後世的學生讀書,提到南宋中興四大詩人,大家也隻會記住其中有個陸遊,另有三個湊數的。哈,範成大就是湊數的一個。

陳恒斂下嘴角的笑意,将範成大的原詩在心中過一遍,就開始思考寫荷花的詩詞。他在詩詞上的造詣,是下過很大的苦功夫。可也沒有蘇東坡那樣冠絕天下的把握,一字一句皆要琢磨一二。

沒辦法,這也是天下文人的常态。一句話,無需過多自憐。少去跟李太白、蘇東坡比較,你的一生就會愉悅許多。

他略作沉吟,提筆寫就:

春雨聲聲碎荷塘,采得藕香入座涼。

最是晚來清絕池,水光月色竟相青。

題名《雨荷》,陳恒讀過一遍,自覺已無更改之處。就回頭去改其前文,其中他的本經《春秋》題改的最輕松,他在此書下力甚多,也不需過多修改,就可抄錄紙上。

四書的兩篇文上,陳恒倒是慎之又慎。幾番思量後,才定下最終文案。自覺已經一展所學,足以寬慰自己往日的努力。

待确認無誤後,時間已經來到申時。他正要動筆将兩篇文抄在卷上,外頭已經有學子交卷搶去頭名。陳恒也不着急,仍舊不緊不慢抄錄,力求字字完美,卷面整潔。

待他自己交卷時,前頭已經有三十人交卷。勉強排到三十一名,陳恒尚算滿意。畢竟考都考完了,還操心這個幹什麽。

陳恒跟随其他考生離開貢院,出了門就見到信達撐傘等在外面。心中不禁納悶:這小子不會一直等在這吧,不是叫他回家裏等嗎?

“二哥,二哥!”見到陳恒出來,信達很是高興的跑上來,先接過哥哥手中的油紙袋,又把傘往陳恒頭上一罩,兩兄弟相擁着走入雨中。

“二哥考的怎麽樣?”信達第一次看見這種考試,雖是旁觀,心中也是激蕩的很。雖然遺憾自己此生沒有機會,可還是架不住好奇,跟自家哥哥打聽起裏面情況。

對他,陳恒就不會藏着掖着。自家人,自家人。能放松打鬧的,才是自家人嘛。陳恒笑着攤攤手,“就差一穩。”

信達呆了呆,半響才明白哥哥開的玩笑。他把手搭在陳恒的後背,當即高興道:“二哥,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陳恒看着他,也是點點頭。他這段時間爲了備考,許多旁事都沒有功夫搭理。信達一直守在他的身後,默默支持着他,實在叫陳恒感動的很。

“那可不。”陳恒笑了笑,也伸手搭着信達的肩膀,“不然,怎麽做你哥哥啊。”

“嘿嘿嘿。”見到哥哥的親昵舉動,信達忍不住皺皺鼻子,将傘又往陳恒這邊傾了傾,“哥,小心雨。”

“你也給自己打點,衣服都濕了。”

“嘿嘿嘿。”

回到家後,因爲覆場是在兩日後,陳家人不得不又開始憋屈忍耐。他們想問陳恒考的怎麽樣,又怕給孩子增加壓力。

一群人給逼的,在幹淨整潔的家裏,不住的找活幹。這個擺擺桌椅,那個擦擦角落。陳恒先是一直憋笑,直到最後憋不住,才大笑出聲。見家人都看過來,陳恒趕緊湊到顧氏面前,給自家老娘寬心道:“娘,你别擔心,孩兒有六七分把握。”

“好好好。”豎起耳朵旁聽的陳丐山,連連拍腿大笑,“吃飯,吃飯。快給孩子吃飯,真是的,老婆子,你孫子考了一天,也不知道給他弄點飯吃。”

陳恒絕倒,難道自己考得不好,就沒飯吃了嗎?

周氏拍額笑道:“太緊張,忘了,忘了。早上的年糕還有點,恒兒,奶去給你熱一熱,你就能吃。”

…………

…………

在家裏連着吃了兩天的年糕,叫苦不已的陳恒再度奔赴貢院,準備參加今日的覆場。這一日的策論等題都不難,畢竟還隻是考個秀才。

李卞也沒爲難童生們,與其指望這些呆書生,寫出什麽驚世治國之作。還不如出些簡單的題目,給陛下留下一個好印象。

策論之難,尚在鄉試上。

對于陳恒來說,有了這次親身赴考。第一次接觸到官方出的策論題,算是把林如海平日的教導運用起來。考題跟林伯父的題目一比,不過了了,他寫起來很是輕松。

至于算術題這種拉分項,呵,那也不必多說。這一場的頭名,被陳恒理所當然的收入囊中。陳恒高高興興交卷的同時,也沒去多等薛蝌等人。

這次的算數題目,有不少陳恒還給他們出過,甚至更難的升級題型也有。這要是還考砸了,薛蝌跟江元白,你們倆小子給我等着!!!

錢大有嘛,陳恒倒是放心許多。他清楚覆場的難度,覺得錢大有通過應該不難,隻看算術題能拉開其他考生多少差距。

十餘日後,衆考生重聚城西,貢院門外開始放榜。

隻見榜上寫着:“第一名泰興縣陳恒……第十名江都縣錢大有……第二十五名江都縣薛蝌……第三十七名興化縣江元白……第四十八名泰興縣葉廣潮。”

五人聯保,五人竟齊上榜,也是一段佳話。

薛蝌跟江元白在榜前手舞足蹈不提,超常發揮的錢大有,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名次。還動手用力揉揉眼睛,才忍不住哭出聲。

這可吓到了江元白,他忙問好友原因。錢大有道:“今日方知苦讀的好處,恒弟。”他轉頭看向陳恒,拱手道,“謝謝你。”

“這是做什麽。”陳恒趕忙扶起好友,寬慰着錢大有,“你的名次,都是自己真才實學考出來。要謝,該謝謝發奮努力的自己才是。”

旁人瞧着眼熱不已,又聽到面前十三歲的人,就是本次院試的案首,語氣不免有些發酸。不過這些人還沒說幾句,就被有心人捂住嘴巴。

“你瘋啦?也不打聽打聽他是誰。崔遊道知道不,就是今年殿試考中二榜十一名的那個,他府試時還被陳郎壓了一頭,屈居第二呢。”

前者這才恍然大悟,又跺腳歎氣道:“這樣的人,幹嘛跟我們一科。這五、六年的光景裏,那一年不能參加院試。”

“誰知道呢。去年崔遊道高中鄉試解元的時候,大家都在好奇他的去向。隻知道他在樂儀書院讀書,平日都不見人。連城中的詩會,也參加甚少。”

說話的人,頗爲壞心眼的補充道,“也許是他們書院的夫子,想着二虎相争,必有一傷。故把兩人分開,各取頭名。也算是技壓群雄了。”

“那不是苦了我們?”有人出言抱怨。

“你中了嗎?”

“沒中。”這人搖搖頭。

“那苦個屁啊。”先前回話的人語氣已經十分不耐。

“可我是副榜第一啊。”這人哭喪着臉。

阿這……那是要哭一哭了。圍觀的衆人面面相觑,一時都不知作何言語。正巧,有差役出來粘貼出院試前十名的卷子。

大家趕忙收攏好心情,頂着細雨往前湊去。無一例外,都是想看看陳恒的卷子。畢竟十三歲的院試案首在這擺着,不上下點評一番,怎麽好平息落榜之氣。

可他們看完之後,一個個久久不言。半響,才說道:“無可奈何花落去,無可奈何啊。”

衆考生紛紛掩面,各自歸去,到叫一旁把守的官兵奇怪的很。

…………

…………

拿了院試案首,也不代表事情就這樣結束。陳恒跟好友們叙完舊,趕忙帶着信達回家。一會就會有府衙差役趕來報喜,這一出,府試時是沒有的。算是變相佐證了,秀才的厲害之處。

頭名的陣仗到底不一樣些,其他考中的學子隻有差役前來,名次要是靠後些,甚至來報喜的差役都隻有二、三人。

到了陳恒這邊,光領頭的差役就有五人,身後還跟着敲鑼打鼓的樂隊。一路敲敲打打的走來,好不熱鬧。

不管那個朝代的人,對這種事都新鮮的很。鄰裏街坊中,紛紛跑出來冒雨圍觀。他們也沒想到,自己這條街坊裏,還能出個才子嘿。以後自己家的租價,是可以漲一漲了。

他們跟着差役的屁股後面慢慢走來,這頭陳家的人也忙的慌亂。沒辦法,老陳家幾輩子加一起,也沒有這種陣仗啊。讓他們種地,個個都是能手。可輪到這些世俗之禮,大家都是喜中帶愁。

好在,提前收到報信的胡源,帶着胡祥恒趕來幫忙。他們兩家如今已經交換過文書,婚期也訂下來,幾乎可以對外宣稱爲一家人。

有胡源在,陳家裏面的局勢,立馬變得有條不紊起來。等到差役一行趕到時,敞開的陳家大門,早就擺好茶水瓜果等物迎客。

一陣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後。帶頭的差役大哥,高聲賀道:“恭喜陳公子院試榜上有名,高中案首,督學大人賜廪生。”

連喊三聲,鼓樂不停。這每一聲的間隙,胡源都把自己準備好的銅錢,遞到陳丐山跟陳啓手中,讓他們撒給圍觀的街坊鄰居。

差役們原本以爲陳家門戶如此破小,出手必定大方不到哪兒去。沒想到,竟然如此豪闊。頓時更來勁,一聲更比一聲高。

待到最後,連搶過錢的觀者,也陪着一起恭賀:“恭喜陳公子院試榜上有名,高中案首,督學大人賜廪生。”

源源不斷的回響,一時在街上傳出去老遠老遠。

“謝謝,謝謝大家。”陳丐山朝着道賀的人群不住還禮,直到衆聲停下,陳恒才躍步而出,從差役手中接過喜報。

“有勞差役大哥了。”他朝着冒雨趕來的差役行禮。

“應該的,應該的。”差役連連笑道,一旁替陳恒撐傘的信達,趕忙遞上胡源交給他的碎銀,官差們歡天喜地收下,又道一句“恭喜陳公子”,才告辭而去。

陳恒也是暗笑,沒想到自己也有被叫公子的一天。不過這也就是高中時的待遇,換作平日,你家沒個國公身份,也好意思叫半大小子爲公子?

待把街坊鄰居都送走,陳丐山才歡天喜地拉着寶貝孫子回屋。一家人坐在一處,胡源知道陳家今天是大日子,不免要慶祝一二。自己跟弟弟在,他們家的女眷肯定多有不便,便不顧陳啓的邀請,直接告辭離去。

好家夥,他們倆人過來,撒了一把銀子就走。這叫陳家人怎麽好意思,可惜勸留不得。陳丐山合上門後,當即說道:“回頭得把銀子還給他們。雖然馬上是一家人,不過大丫頭還沒嫁過去,不能叫人小瞧了我們,免得以後待大丫不好。”

周氏忙點頭,她雖看着白花花的銀子銅錢,潑水般的撒出去有些心疼。可又覺得大孫子的大喜事,花多少都是值得。

“放心,明天就準備好送過去。也是我們家不知道,沒有提早準備。”

她這話說到後面,語氣已經十分驕傲。再看家中其他人,臉上無不是高興的很。陳清嶽頭一回見到這種場面,給他幼小的心靈留下極大的震撼。

他拉着陳寅道:“弟弟,我們也要用功讀書了。以後要像大哥一樣。”

陳寅的話,跟陳啓一樣,能少則少。見此,就回道:“二哥,我一直用功的很。”

好家夥,陳清嶽當即傻了眼。

一家人又是笑做一團。顧氏跟李氏相互看了看,都覺得彼此的孩子童言童語,有趣得很。

陳恒笑過之後,就起身走到陳青的面前,對她笑道:“姐姐,再過幾個月,就是弟弟要恭喜你了。”

“嗯。”陳青笑着不住點頭,不時,就有眼淚浸在眼眶中,她又喜又哭道,“有個秀才弟弟背我出門,姐姐高興的很。”

“哈哈哈哈。”陳丐山大笑,突然覺得搬家到揚州,也不全是壞事。起碼,他們能親眼見證孩子的榮光時刻。要是窩在山溪村,哪裏有這番熱鬧可看呢?

昨天七千字,今天八千字。兩天寫了一萬五,欠你們的兩章,少一章不過分吧。這樣就隻欠你們一章了,哎呀,你們月票加油投啊!我周六周日寫一寫,就不欠了哦。哈哈哈哈哈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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