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廟在城内東北角,是一棟占地甚廣的建築。
揚州的建築大多都有這樣的特點,除了五六層高的望火樓外,城内最高的建築才是三層高的酒樓。大多數的民房,都是兩層爲主。
你道爲甚,隻因江蘇的地段,确實太過優越。境内連山都是少數,一眼望去都是平原。月亮什麽時候升起,揚州人就會什麽時候看到,根本不用擔心有東西阻隔。
城隍廟内外,各有一株銀杏。聽說是唐朝時期的揚州人種下,足足要兩三個大人才能将樹幹圍着。
十二月的銀杏,已經過了欣賞的時間。可不影響陳清嶽等人見到它時的震撼,這樣古老的樹木,在孩子們眼裏算得上龐然巨物。
陳恒的興趣,還在周遭的建築上。現在的揚州城,沒有經曆那場可怕的劫難。像城隍廟這樣的古建築,還保留着唐朝時的痕迹。
四周人影湧動,香火竄上半空,又被頭頂的彩光照破。敞開的朱漆大門處,有府衙差役暫時守衛,大多數的百姓,隻能圍在空氣中央的香爐跪拜。
陳恒把目光稍稍往上移,就能看到雕甍畫棟,峻桷層榱。上刻飛龍、麒麟等瑞獸,又有仙鶴壁畫從朱門上飛過,姿态飄逸,叫人流連。
再往兩處看,在主體的大殿兩旁,是供奉着其他神明的偏殿。沿着它們旁邊的小路,又能看到燈火下的小樹林、以及潺潺的流水聲。
難怪話本中,如此偏愛男書生、女小姐在廟會相會。陳恒笑着搖搖頭,又轉過身尋起自家的弟弟們。
信達正守在陳清嶽、陳寅身邊,他們的目光死盯着面前捏糖人的攤販。幾個長輩則看着遠處的皮影戲,似乎對演出的曲目很感興趣。
這樣的熱鬧,在山溪村是看不到的。陳丐山也看的很投入,他都忘記上次看到皮影戲是什麽時候。
陳恒笑着走到家人身邊,輕笑道:“爺爺,奶奶呢?”
陳丐山一低頭,就看到自家的乖孫,忍不住笑着撫摸着孩子的頭頂,“她啊,帶着你娘她們去祭拜了。身上帶錢了不?”陳丐山作勢就要從身上取銀子,“拿去買點吃的……”
陳恒本來想拒絕,他如今也是有自己收入的人。可看着陳丐山又老上一些的神态,他止住口,隻柔聲道:“爺爺,多給我些,我去給弟弟們買點。”
“哼。”陳丐山傲嬌的皺皺鼻子,又十分開心的笑道,“晚飯才吃過沒多久,記得别給他們吃太多,免得夜裏積食。”
“爹,你不用給他。他身上有錢!”陳啓這個沒眼力勁的,就知道來打岔。
“伱管我!”陳丐山虎了他一眼,這個大兒子當即老實閉嘴。
陳恒大笑着接過半兩碎銀子,直接招呼着信達,一人拎過一個弟弟,就往糖人鋪裏竄。
他們這一家人在外頭玩的開心,廟裏也很是熱鬧。
裏頭剛剛舉行過正式的祭拜,道、釋兩家各出了幾個代表,在陪着這些揚州的名流們聊天。
說來也是有意思,城隍廟到底屬于道家、還是釋家,民間一直各有說辭。但這種事林如海不在乎,反正都喊來念念經,祈祈福就好。
圍在林如海身邊的人,都是揚州的士紳名流。這些人的家眷,自有賈氏、賈琏照顧。黛玉跟林珏還太小,隻能當個陪客。
賈家人在待人接物這方面真的沒得挑,賈琏又是半個人模子,往那裏一站,光是儀态、風度就十分吸引人。
大家再一聽,面前的公子哥還是國公府的嫡子,又是五品同知,要不是已經成家立業,真不知道要撩動多少女子的芳心。
林黛玉看着這些交際,大體還是覺得有些無聊。她的心思還惦記着自己未完成的話本上,這人找到想做的事情,總會有些着迷進去。
直到寶琴走到她面前,黛玉才看到今日好友也在此。
“可不是嘛,如今姐姐站在隊伍最前頭,哪裏還能看得到妹妹。”寶琴跟黛玉開着玩笑,如今韋氏姐妹離開,她們這四人的手帕交隻剩下兩個,感情更是親昵。
“好哇你,竟然敢取笑自己姐姐。”林黛玉哪裏肯依,直接欺身上前。
兩朵金花玩鬧過一陣,卻不知道暗處有人一直把她們打量。這人倒是許是未見的梅晟嘉,他今日跟着父母來此。如今他爹正陪着知府大人說笑,他倒是得了空,便借着機會來到寶琴面前。
“薛家妹妹,真是巧啊。今日能在這裏碰到你。”梅晟嘉按下激動的心情,心中大呼天公助我。
寶琴卻聽的皺緊眉頭,心中暗道怎麽又碰見此人。她的性子向來大氣,可跟薛蝌一樣,有些太過端正,容易舍不下面皮,被人欺負上頭。這不,她隻強撐着,勉強應了一聲:“今日大家都跟着知府大人來祈福。”
這話多簡單啊,一聽就是告誡梅晟嘉,别亂攀關系,大家今夜在此都是辦事。
梅晟嘉碰了個軟釘子,也不着惱。很是暢快的笑道:“你哥呢,好久沒見他了。我最近常受他照顧,今日既然這般巧,不如我們三人一會結伴,出去遊玩一番。”
寶琴也是着惱,她哥哥怎麽會跟梅晟嘉成爲好朋友,真叫人生氣的很。
“他剛剛看見一位舊友,出去尋他玩鬧了。”
“哎呀,可惜可惜。”梅晟嘉心中說不出的快意,要是面前沒有站着知府大人的愛女,那就更好了。
好會裝腔作勢之人。林黛玉将梅晟嘉的反應看在眼裏,她是何等的性子。碰到喜歡的人,就是如水的溫柔。若是看到礙眼的,那也能下起淩厲的刀子雨。
“你這可惜,是在可惜什麽呢?”黛玉直接發問。
梅晟嘉趕緊回道,“自然是可惜沒機會請薛兄吃飯。”
“那你直接去尋他就是了,何必杵在這裏跟木頭一樣。”林黛玉快人快語,說起話來也是半點情面也不留。
沒辦法,她爹是揚州知府,就是這麽牛掰。
“啊這……”梅晟嘉也沒想到,一句客氣話倒叫别人聽成真了。
“怎麽,是舍不得腿,邁不開道?看來你這感謝之情,也隻是說說而已。”
一番話裏藏針,隻刺得梅晟嘉不知該說什麽。他倒是想反駁一二,可一想到被衆星捧月的林如海,心中細細想過,還是覺得暫且作罷。
等他離開後,林黛玉才略帶生氣的牽住寶琴的手,“你啊,就是對人太過客氣了。”
“姐姐,好厲害。”寶琴滿是星星眼的看着林黛玉。
“更厲害的,你還沒看到呢。”
林妹妹得了便宜就賣乖,臉上的笑意是怎麽也藏不住。
“你快說說,你哥看到的舊友是誰?”
…………
…………
這薛蝌不知道妹妹那處發生的事情,他之前無聊到處亂竄,就看到陳恒一家人的身影。
他這愛湊熱鬧的性子,見到好友哪裏還走得動道,直接托人給父母禀告一聲,就跑到陳恒面前。
“恒弟,恒弟。”
他叫的一個高興。陳恒一扭頭,也是欣喜道:“好啊,真是到哪裏都能碰到你。”
“這話說的,你是見到我不高興?那我這就走。”薛蝌一甩袖子,陳恒哪裏肯依他,趕忙抓住薛蝌的袖子,“你這人,我是在感歎緣分的巧妙。”
“這還差不多。”薛蝌笑着停下步,又對着幾個吃着糖人的弟弟道,“弟弟們好。”
“薛大哥好。”
“真乖,來來來。”薛蝌不像陳恒有福氣,有這麽多弟弟。第一次被這麽多小屁孩喊哥哥,高興的從懷裏拿出銀子,一人給了一兩,“拿去買點零嘴吃,可别吃多了。”
陳恒見連信達都有份,索性也攤開手,“獨樂樂不如衆樂樂。”
“别鬧。”薛蝌笑着打飛他的手,“你一會準備玩啥?”
陳恒想了想,道:“去猜燈謎吧。”
這活動經久不衰,且常有助興的獎品。逢年過節,各地的百姓都是愛的很。
“走,同去,同去。給弟弟們赢些獎品來。”薛蝌不由分說,拉着陳恒就往燈謎下竄。
他們在五彩斑斓的彩燈下,先是看中一盞花燈,又撩起下面的垂簾,隻見上面寫着題目:“莫言身外無窮事,看取此花須是心。直待藍橋夢已盡,不知身在夢中人。”
這題目有些難,薛蝌念完正在發愁思量,陳恒就答道:“是荷花。”
好個薛家少年郎,好友才說完,他已經摘下垂簾朝着點燈人揚手。“看這裏,看這裏,我們猜出來了。”
點燈人趕來對過答案,果然是荷花。兩人笑着赢下一盞燈,薛蝌将花燈塞到陳恒手中,示意對方一會送給幾個弟弟,又開口問道:“恒弟,你怎麽知道是答案是荷花的?”
陳恒正要作答,身後卻傳來清脆的笑聲。
“兄長,此題讓我來作答可好?”
兩更完成,真不錯,我真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