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啓七月初三就離開的揚州,結果一直等到七月二十二日這天,才帶着一家老小回來。
也不知他們路上是被什麽耽誤,陳恒和他的同窗們今日一得到消息,立馬跑去賈雨村面前想告半日假。
賈學正本來是不想同意的。也不是刻意刁難,隻是現在已經臨近鄉試,這是書院一等一的大事。全揚州有多少書院,盯着樂儀書院的結果。
雖然跟這幫童生們沒什麽關系,可進進出出總是不太好,說不定就影響到秀才公們備考呢。賈雨村思索再三,也就同意了陳恒一人,又把其他人都給勸回去。
獲準離開的陳恒,歡快的穿過大街小巷,一路跑到自家門前。就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家人,正從一輛牛車上慢慢走下。牽車的老牛,陳恒也識得,正是自己從小喂養到大的那頭。
如今它也十二歲,是貨真價實的老牛了。
“爺爺,奶奶。”
陳恒一步三蹦的沖到家人面前,風灌進他張開的嘴巴,連舌頭發出的聲音都有些打顫。
“恒兒?!”
陳丐山一轉頭,就看到飛奔來的身影。一時間,連路途上的勞累都消失不見。他快步上前,将自己的大孫子抱在懷裏。
“好孩子,好孩子。”陳丐山不住的拿手拍着陳恒的背,“想爺爺不。”
“想啊。”陳恒不住的發出笑聲。
“爺爺也想你。”陳丐山大笑着應道,卻引來老伴的訓斥,“想孫子,你還倔在村裏不肯走?恒兒,别聽你爺爺瞎說,他都是蒙伱的。”
“奶奶,沒事。爺爺最後還不是來了,顯然心裏還是惦記我的。”陳恒多機靈的性子,主動給陳丐山遞台階。
“可不是嘛。”陳丐山牽着陳恒的手,沖着周氏就是得意的笑,“先進屋,你爹他們都在裏面忙着呢。”
這三人一跨過門檻,又看到其他家人。不住抹淚的顧氏先不說,兩個姐姐、兩個弟弟真是高興的很,圍在陳恒身邊不住問。
“弟弟,姐姐不是做夢吧,這裏真是我們以後的家?”
“大哥大哥,哪個房間是給我的啊?”
陳恒笑着一一回應。陳啓跟陳淮津見到幾個小毛頭還要多話,趕忙上來一手抓着一個,讓他們抓緊去幹活。
等到姐姐、弟弟們被大人抓走,陳恒站到母親顧氏面前,忍不住柔聲道:“娘。”
本就流着淚的顧氏,因這一聲‘娘’,眼淚更是止不住的流下。她思索半天,心中的千言萬語,到最後,隻化作一句,“今年中秋,娘給你做月餅吃。”
如今已是七月末,離中秋真的不遠了。
陳恒上前輕輕抱住顧氏,道:“好,孩兒還要跟娘一起賞月,一起出去看花燈。”
顧氏沒再說話,隻是雙手緊緊抓住孩子後背的衣服。滾燙的淚水,一顆顆滴在陳恒的發間、臉上。
周氏跟陳啓見顧氏的眼淚一時半會停不住,趕忙上來一人一邊開始勸。費了好半天勁,才把顧氏的眼淚勸住。
将顧氏哄好後,一家人就風風火火的投入到布置新家中。爲了方便大人們平日出門做事,他們全部看中一樓的房間。
孩子們的房間,則全部設到二樓。隻分了男左女右。陳恒的房間,在左側閣樓的第一間,後面跟着陳清嶽、陳寅兩兄弟。
這倆小毛頭也懂事,知道晚上說不準會給大哥考功課。十分殷勤的跑進陳恒屋裏,忙前忙後。
陳恒權當不知道他們這點小心思,隻是心中想好晚上要怎麽考他們。
要說搬家這事,隻有一點不好。就是這倆已經在夫子家讀書的小子,突然要換了個老師,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習慣。
不過人間事,哪裏有盡善盡美的道理。陳恒也想得開,既然連爺爺都能搞定。早晚有一天,也要把夫子他們都弄到揚州來。
眼下,就一邊尋找名師,一邊自己嚴厲監督他們讀書吧,等到他們倆考取童生,再看看能不能弄到書院裏去。
心中想好對策,陳恒也就放開手腳指使倆人幹活。
“大哥,你看弟弟做得怎麽樣?”
看着陳清嶽讨好般的笑容,陳恒努力憋住嘴角的笑容。
“很不錯,晚上多考你一道題當獎勵。”
陳清嶽一聽,眉頭都擰不開了。
陳恒這二弟,性子像二叔,對付這種人管教肯定是少不了的。
陳寅才五歲,還不太能看出來。大多數時候,都是陳清嶽幹什麽,他就跟着幹什麽。可能是因爲跟陳恒許久未見,孩子的心裏還有些陌生。
陳恒正欲拉着他,好好培養下兄弟情。顧氏已經在庭院裏喊道:“陳恒,都要吃飯了,你還跟弟弟們在樓上幹啥?都給我下來。”
久違的唠叨聲再次響在耳旁,陳恒笑着牽起陳寅,帶着陳清嶽快步下樓。
這頓飯是午飯,大家搬到新家,心情都十分激動。桌上一個個都說着自己的話,陳青、陳娴兩姐妹,讨論着自己房間的裝扮。
周氏拉着兩個兒媳,說要一會給鄰裏街坊送些吃的過去,當作打招呼。
陳丐山跟陳啓是兩個當家的手藝人,正爲先打造什麽家具而頭疼。他們這次搬家,隻帶了被褥、衣服這些方便攜帶之物,其他的大件是一個也沒帶上。
陳淮津嘛,他不添亂挨罵就不錯了。
陳恒貪戀着桌上的氣氛,此情此景好像又回到山溪村的那段時光。連青牛傳來的叫聲,都變得悅耳許多。
這夜,陳恒自然是睡在家中。等到第二日,陳啓送孩子出門上學,顧氏也沒再難過流淚,現在她隻要想兒子,随時可以去書院裏找他。
跟這點距離比起來,孩子住在書院也就不算什麽大事。
…………
…………
又過幾日,到了七月最後一天。
書院裏的氣氛,一日緊張過一日。
鄉試在即,朝廷委派下來的主、副考官,也在今日到達揚州城。
這是揚州城第二次舉辦鄉試,除了一正一副兩位考官外,揚州府自己還要選出十名同考官。
同考官因其在貢院内各居一房閱卷,又稱“房考官”。這批名額多是府内進士、舉人出身的知州、知縣或者其他人擔任。進士、舉人的條件是必定不能少的。
房考官的人數也不固定,各省府都有自己的标準,一般視考生人數而定。
像是金陵、浙江、山東等地,房考官都會選個十八人這樣的大陣仗。
差一點的福建、江西、廣東,也會有個十二、三人。雲南、貴州等地最少,隻有八人。
主、副考官一到揚州,就住進韋應宏提前安排好的宅子内。由一路護送來的京城官兵把守内部,辛耿親自帶兵守在外圍。裏外兩幫人互不見面,各巡各的道,守衛可謂森嚴。
揚州各大書院的夫子,也抓緊最後的時間機會,給赴考的秀才們再補補課。樂儀書院自然不能免俗,賈雨村、徐瑾侯、金慎之是輪番的伺候崔遊道、杜雲京他們。
上一次鄉試,樂儀書院出去的秀才,多是半路出家來。像崔遊道這批人,從童生開始就在書院裏治學,要是能考中舉人,才算是真正打響樂儀書院的名氣。
如今書院共有五十多名秀才,符合資格去參加這次鄉試的,共有三十多人。有意下場報名的,卻隻有二十九個。
所有夫子們都是拉着他們提點再提點,往年鄉試解元的試文,更是拿出來講了又講。這樣緊張的氛圍下,陳恒等人也是不得不小心度日。
一直熬到八月初六,所有的考官們舉行過“入簾”儀式,正式進入考場,考生們就可以過去報名了。
今天也是陳恒等人給崔遊道他們送行的日子,這些秀才們報完名,家離得近就回家,離得遠可以選擇住客棧,當然回書院也是可以。
隻是書院每日還要上課,夫子們也是擔心,童生們的讀書聲會吵到他們。總之,主打的就是一個去留随意,能讓秀才們安心備考就好。
這一天,一大群童生們分列在照壁兩側,中間空出一條小道。每走過一名秀才,大家都齊聲爲其加油。不管平日關系如何,這些人今天出去代表的就是書院顔面。
領頭的崔遊道、杜雲京,受到的歡呼聲最大。不僅是童生們,連夫子們也認爲他們得魁的幾率很大。
等到把秀才們送走,夫子們也趁勢宣布今日休假。最近幾日,他們爲了給崔遊道他們補課,也是十分勞累。
“不知道幾年後,我們去參加鄉試,是不是也有這麽多人送我們。”江元白心有餘悸的拍拍胸脯,“看着他們這樣出去,連我都開始緊張起來。”
薛蝌卻有些莞爾,使壞道:“不急,你先考中秀才再說。”
陳恒聽的是哈哈大笑,突然發現薛蝌也有嘴損的一面。
八月初九,是鄉試開考的日子,連考九日。三日一場,每場考完可以回家休息一晚,第二日再來貢院繼續考。
今年揚州參加鄉試的考生隻有近千人,跟山東、浙江等地比起來,人數遠不算多。不過比起上一次鄉試,已經多了一半的人。
因爲這次人數少,放榜時間,也被提前到九月初。
此次鄉試,崔遊道高中解元,第二名還是樂儀書院的杜雲京。
樂儀書院參加的二十九人,共有二十人中舉,名聲大震江南各府。
兩章六千字完成。哈哈哈哈,我看看能不能把第三章碼出來,過了十點半沒有,你們就不用等了,安心休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