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恒想了一夜,也沒想出太合乎情理的辦法。腦中千絲萬緒的念頭,一旦加上身份、立場、說服力等因素,通通都難做到讓人信服。
他思索再三,還是決定先通過跟黛玉的信件,側面打聽下她弟弟的情況,在潛移默化中告訴她,書院裏還有個醫術高超的徐師在。
帶着幾分無奈的心情趕去學堂,陳恒等人才剛剛坐定,梅學正卻一臉寒氣的出現在門口。
大家不禁奇怪,今天領讀的夫子是徐師才對呀。
“庭院裏的告牌,是誰損壞的?”梅學正殺氣騰騰的步入堂内,“無故損壞書院物品,我看你們是平日書讀太少,閑出病了。是誰做的,是自己站出來,還是讓我找。”
知道兇手是誰的陳恒,心中不禁暗道壞了。
其他人正欲搖頭,以表清白。辛素昭已經無所畏懼的起身,“夫子,你不用找了,弄壞它的人是我。”
梅瑾面色一怔,道:“怎麽是你?!”
辛素昭隻點着頭,也不作答,擺出一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架勢。
人群中響起低低的議論聲,梅學正見此,便咳咳嗓子,指着辛素昭道,“伱跟爲師來,這次爲師可要好好懲戒你。”
這倆人出門時,正撞上進來的徐堇侯。徐師跟梅學正沒啥交情,雖然奇怪辛素昭爲啥落在對方手裏,但梅瑾畢竟身兼學正,有管理書院之權,徐堇侯也沒在意。
徐師進來後,隻喊着大家把心思收回,繼續朗讀起四書五經。
這節課才上到一半,辛素昭又跟沒事人一樣回來。陳恒特意看了看他的神色,倒不像是被梅學正痛罵的樣子。
四書五經課過後,因爲上個月的考試分班,所有考中甲班的學子都要起身前往講堂,開始由山長裴懷貞親自授課。
陳恒跟着崔遊道他們一同進入講堂時,發現跟他們一起上課的還有秀才公。
裴懷貞首講就落在策論之上,從院試開始,一路直到殿試,策論一題會貫穿始終,各任主考官連同皇上在内,都極爲重視策論的優異。
可要把策論寫的言之有物,寫的令人信服,卻十分考驗士子對知識的理解跟掌握程度。
畢竟隻是第一課,裴懷貞沒有一上來,就拿出曆任狀元所作的題目分析。而是将策論的起承轉合一一說清,什麽地方可以用典故,什麽地方該微言大義。
講解這些的途中,山長會捎帶着講一些例子,将一些考卷中的精華處提煉出來,供學子們沉思。
作爲太上皇親自選中的狀元公,山長的文采已是當世一流,又曾官居首輔禦前施政,自己也親身曆練過官海沉浮。許多書籍已經學會的知識,在他的講述中也是妙趣橫生。
真真奇怪,陳恒不禁納悶,山長明明能把課講的這麽好,爲何獨獨在講《史記》《資治通鑒》時,讓人昏昏欲睡呢。
難不成是把他們當成石猴,考驗起衆人的悟性不成?
弄不明白其中緣由,陳恒隻能專心聽講,他聽課時有個上輩子留下來的習慣,愛做筆記,而且做的十分詳盡。
加上他這輩子記憶超群,一般上完課回到寝屋,還會把筆記拿出來,再回憶着夫子講的内容繼續補充,劃分重點。
“剛剛講的,都聽懂了嗎?”裴懷貞詢問着衆人。
“山長,聽懂了。”衆人不敢猶豫,齊聲應是。
“好。”裴懷貞也不考究他們,笑道,“三個月後,有新人入選甲班時,就由你們當中的人,上來講解爲師今日所言。”
這這這,這叫什麽事啊!衆人驚愕,無不目瞪口呆。
裴懷貞卻不理會他們,隻道:“我們繼續……”
衆人那裏還敢遲疑,原本用了八分勁的,現在也不得不拿出十二分心思來。
一直到結束,山長中間除了喝水的功夫外,都沒做太多停頓。事後,大家暈暈乎乎的走出講堂,想到三個月後,他們當中就會有倒黴蛋被選中。
一幫人不禁聚集在走廊上,相互交流其這堂課的心得。此時也顧不得上誰是秀才公、誰是小童生。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讨論的好不起勁。
可惜陳恒幾次想要說話,都被人搶過話頭。他聽了一會,隐隐察覺到什麽。便也不再多留,隻抱着自己的筆記回寝屋去。
等他一回去,錢大有跟江元白就圍上來,他們對甲班的内容很感興趣。陳恒也沒藏私,隻告訴他們,等自己整理好思緒,今晚就把能講的内容講給他們聽。
“好啊,恒弟,從今以後,你我義結金蘭。”江元白真摯的握住陳恒的雙手,動情道,“我認你做弟弟,你叫我一聲大哥,從此以後我唯弟弟馬首是瞻。”
什麽亂七八糟的,陳恒搖搖頭,嫌棄的把手甩開。
“那我也委屈一下,當一當你們的大哥吧。”錢大有哼哼幾聲,“以後恒弟說月亮在天上,大哥我就把眼睛捂住,裝着天黑。”
正爲下午的畫課操心的薛蝌,實在聽不下去,在旁笑道:“恒弟,你快說天黑了。”
江元白立馬上前蒙住錢大有的眼睛,錢大有伸出雙手,朝前探索,急道:“吾之三弟,真乃神人乎,這天怎麽說黑就黑了。”
陳恒那裏還憋得住,一邊大笑一邊挽起袖子追着兩人跑。
下午又是一堂九章課,再跟着上過圍棋,忙碌的一天到此也就差不多。
陳恒抓緊時間來到體仁館,打開櫃子用手一摸,陳恒不禁皺起眉頭,怎麽裏面的東西還軟軟的?
不會是什麽蛇一類的東西爬進去了吧。
陳恒被自己的念頭吓一跳,趕忙把手縮回來退後半步。等了一會,才敢俯身朝裏看去。
隻見裏面擺着一份桂花糕,桂花糕下還壓着一本書。
這丫頭,怎麽還給我送上點心了。
陳恒将東西拿出來,這本書卻是他在林家看過一點的《鹽鐵論》,他那裏還忍得住,當場喜不自勝,幾乎要歡呼出聲。
翻了一下書籍,從中找出黛玉夾得書信。上書:八月正是桂花飄香,特請兄長嘗一嘗桂花糕,以謝中秋兄長顧全之情。
顧全?我顧全什麽了?陳恒傻勁上身,想不明白黛玉話中的意思。不過倒不影響他品嘗桂花糕,摘下一塊放入口中,果然酥軟可口。
将信翻轉到背面,黛玉竟然還寫了字。
爹爹已經答應兄長來家中借書,《鹽鐵論》兄長可以慢慢看,妹妹手中還有爹爹對此書的注釋,兄長若是需要,妹妹下次一并帶來。
這倆事,爲什麽不能放到一起說。要是我忘記看背面怎麽辦?陳恒摸摸腦袋,想到自己的盤算,不得不違心在回信上寫道。
妹妹真是好細膩的心思,兄長今日才聽徐師說過,平日飲食要符合時令。說到我們徐師,妹妹怕是不知道,聽說他有“書、畫、醫”三絕之稱,在……
一封暗藏心機又不顯刻意的信寫完,陳恒将其當成考試般反複檢查,才心滿意足的将它塞回櫃中。
做完這些事,他一手拿着松糕,一手抱着鹽鐵論,歡喜的跑回寝屋。
今晚他可有書看咯。
不過今夜倒是又發生一件怪事。
就在陳恒将白天的課講給錢大有等人聽時,外面突然傳來叫他的聲音。陳恒不敢遲疑,立馬站起身走出去。
誰想到,他打開門一看,竟然是極少私下見面的杜雲京。
“這是中午時,我在走廊上聽他們所講記下的東西,你中途不在,我手抄一份給你送來。”杜大頭說話依舊硬梆梆,明明是來做好事,倒弄得像尋仇一樣。
“幫我跟素昭問聲好。”杜大頭昂着頭拱拱手,将筆記塞入陳恒懷中,就踏着月色離去。
一句話都沒顧得上說,陳恒看着來去匆匆的杜雲京,隻好在原地哭笑不得。
真快啊,回頭突然發現第二卷都要寫完了,哈哈哈哈哈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