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方人員在酒店住下了。
接下來,他們還會在倫敦待一段時間,繼續進行交流,
兩國文壇盛事,
說不定還會有大量譯作誕生。
英方人員則乘馬車離開,各回各家。
陸時、蕭伯納、詹姆斯三人落在最後面,
陸時小聲道:“老蕭,你覺得,咱們讓國王陛下爆多少金币……咳……我的意思是,讓王室地産出多少錢合适?”
蕭伯納這方面經驗不多。
旁邊的詹姆斯說:“這個要看情況。若要一勞永逸,就要像諾獎那樣成立基金會,之後用利息支付獎金,這樣,先期投入很大,但後續不用再麻煩;還有一種,則是每年撥款。”
表面上看,第一種更合适,
可随着全球經濟的繁榮和金融業的發展,大部分經濟體每年都會有溫和通脹,
現代背景卻正好相反,
20世紀初,人類探索的邊界都快到南極洲了,實在留不下太多幻想的空間。
原因很簡單,
動蕩源于封建割據帶來的戰争;
蒙昧源于宗教禁锢人民的思想。
兩人湊上來,
蕭伯納評價道:“《哈利·波特與魔法石》?以人名命名,很符合兒童文學的傳統。”
兩人聽勸地繼續。
兩人完全沉溺進了文章之中,
這也正是愛手藝大師要把克蘇魯系列首作——《克蘇魯的呼喚》,安排在大洋的原因,
要知道,之前的奇幻作品都是以中世紀爲背景,就連陸時的《霍比特人》、《魔戒》三部曲也是如此。
結果,蕭伯納用一種帶着祈求的眼神望過來,小聲說道:“陸啊,你剛才說要用英語創作兒童文學,聽口氣,似乎是已經完成了。所以,我很好奇。”
陸時對此倒是無所謂,正好讓有經驗的作家幫自己看稿,遂應承了下來。
兩人連連搖頭,
詹姆斯也連連點頭,
陸時給他們倒上茶,随後拿出稿件。
錢的購買力是會下降的。
這導緻諾貝爾基金會後續也不再吃死利息,轉而進行投資。
“無妨!”×2
異口同聲。
幸而陸時的文筆很好,雖然荒誕,但他依靠描寫成功地設置了懸念,完完全全地拿住了蕭伯納和詹姆斯的心。
蕭伯納和詹姆斯都懵了。
奇幻作品用現代背景?
這真的能行嗎?
因爲在1926年,也就海底(還有南極)還留有一絲神秘和未知了。
陸時攤手道:“我隻是寫了個大概,還沒有潤色。”
他們讀下來,發現陸時寫的簡直不是奇幻,而是科幻,
于是,
三人一齊上馬車,趕到在宮殿街的官邸。
兩人将标題頁放到了旁邊,
沒想到開頭竟然是:
因爲缺乏科學認知,人們才會充滿幻想,相信森林中确實存在一些奇異的生物、夢境中能誕生可怕的惡魔。
說不定能壓住《小王子》一頭,狠狠地削一削那些法國人的銳氣。
就比如,
德思禮先生在工作的時候,天上有成群的貓頭鷹低空飛過。
動蕩才容易産生劇情的各種推動力,
戰亂、複仇、背叛……
當然,沒有金融機構敢讓他們虧錢,
否則發不出獎金,那就搞笑了。
他的心中有一絲欣喜,
單看名字,就能知道這是一部奇幻作品,
且稿件很厚,必然是長篇,
而奇幻+長篇,正是陸時擅長的領域。
正聊着,馬車在他們面前停下。
而蒙昧則說明了科學的弱勢,
這十分離譜,
就連孩子都知道,貓頭鷹是夜行生物。
“請繼續看。”
蕭伯納沉吟,
“其實,兩者沒什麽不同。因爲王室地産不可能虧損,所以每年撥款也十分穩定。”
“我也是!”
陸時想讓兩人先走,
蕭伯納和詹姆斯都很猴急,火急火燎地進了二樓書房。
“家住女貞路4号的德思禮夫婦總是得意地說他們是非常規矩的人家……”
他們看到了大難不死的男孩哈利·波特被放在姨媽家門口;
蕭伯納用探尋的目光看向陸時,
陸時輕笑,
看到了哈利被表哥欺負,之後放出了蛇;
看到了霍格沃茨寄來入學通知;
看到了半巨人海格将哈利帶到對角巷;
……
“精彩!”
詹姆斯忍不住贊道:“當真精彩!”
另一邊,蕭伯納也長出一口氣,
“呼~”
他看向窗外。
夜色已深,
萬籁俱寂之中,隻有遠處偶爾傳來幾聲犬吠。
明月懸在半空中,灑下銀白色的光芒。
蕭伯納又看了一眼時間,
不知不覺,自己竟然讀了三個多小時。
他這時才覺得有一絲疲憊,同時腦袋也有些昏沉,遂走過去開窗,
微風吹拂着面頰,帶來一絲絲涼意,讓人頭腦爲之一清。
陸時在旁邊,
“怎麽樣?”
蕭伯納沒有直接回答,轉而看向詹姆斯,
“老詹,你覺得呢?”
詹姆斯醞釀情緒,
良久,他才說:“咱們要不要來第二場?我想再喝點兒。”
或許是“當浮一大白”的感覺上來了。
古今中外的文人騷客,都希望在看到喜歡的作品時能喝上幾杯助興。
陸時想了想,
“我這兒應該有酒。麗塔……公主殿下從宮裏弄來了一些。”
說完,他開門叫了一聲女仆。
不多時,酒水被端進書房。
詹姆斯看了一眼,不由得嘀咕:“似乎是古拉尼酒莊的密斯卡岱?大概是陛下不喜歡的風味。”
密斯卡岱在近代才開始變火,
在20世紀初,隻被認爲是鄉村酒。
陸時給兩人倒酒。
詹姆斯喝了口,滿足道:“比想象中更加濃郁。”
一旁的蕭伯納輕笑,
“好了,你酒也喝下肚了,該進行‘文學批評’了吧?”
詹姆斯搖晃酒杯,看着裏面的葡萄酒液,
之後,他說:“其實,我讀《洛麗塔》的時候就有種感覺,陸在文字的使用上已然爐火純青。如果他不是中國人,我甚至會懷疑,他在向莎翁進行靠攏。”
陸時:???
“你可别!說我像莎翁,英國人能扒了我的皮。”
詹姆斯說道:“我就是英國人,老蕭……好吧,他是愛爾蘭裔。總而言之,那些要扒你皮的英國人,不懂。”
他說着,開始翻找稿件,
不多時便指出了其中的一個人名——
Rubeus Hagrid。
魯伯·海格,半巨人,《哈利·波特》中的重要人物。
蕭伯納不由得好奇,
“這個角色有什麽問題嗎?”
詹姆斯搖頭道:“不是角色有問題,而是這個名字有玄機。‘Hagrid’……我想想……在我的記憶裏,應該并不存在這樣的姓氏,對吧?”
蕭伯納點頭,
“别看我,我是愛爾蘭人,兩邊的傳統姓氏也不同。”
詹姆斯白了他一眼,随後說道:“其實,這個詞是俚語。”
俚語是指民間非正式、較口語的語句,
它有一個特點:
地域性。
如果不是做相關語言研究的,或者不是當地人,很難明白俚語的意思。
很多俚語,甚至在牛津詞典和科斯林詞典都沒有記載。
蕭伯納好奇,
“那這個‘Hagrid’是什麽意思?”
詹姆斯看向陸時。
陸時說:“一個形容詞,大概是說某人度過了糟糕的一晚後所處的那種狀态。”
蕭伯納秒懂,
“度過了糟糕的一晚……這不就是喝酒嗎?所以是‘宿醉’的意思?”
他又看向第一章,
麥格教授在得知鄧布利多校長将重要任務交給海格以後,發表了如下評論:
“把這麽重要的事情托付給海格去辦——您覺得——明智嗎?”
這句話似乎在暗示,海格是個不靠譜的人。
蕭伯納恍然,
“所以,海格是個酒鬼?”
陸時笑道:“這麽說就有些嚴厲了。酒鬼不至于,他隻是經常喝醉。”
蕭伯納聽得想笑,
這和酒鬼有什麽區别?
但是,陸時的語氣中透着那種作家對筆下角色獨有的溫柔,仿佛對海格有極大的耐心,
這說明,海格将來會是一個主要角色,
同時也是正面角色。
詹姆斯繼續道:“其實,這個名字還有一層玄機。‘Rubeus’,來源于拉丁語中的‘rebuo’。”
蕭伯納反應過來了,
“Rebuo?Ruby?紅色……确實是酒氣上臉的顔色。”
所以說,
魯伯·海格,
這個名字從名到姓,都在透露人物的性格特點。
詹姆斯說:“我誇獎陸正在像莎翁靠攏,就是因爲他對英語的運用已經有了創造力。我們都知道,莎翁是從古至今詞彙量最高的人,他創造了大量的英語單詞。”
蕭伯納吟誦道:“Next day after dawn~”
這句話平平無奇,
翻譯過來是:“第二天天一亮。”
然而,作爲《亨利五世》第四幕第一場,其中有一個莎翁新造的單詞——
Dawn(黎明)。
而這個詞被廣泛使用。
詹姆斯說:“英語的構詞法,包括新造詞、借詞、複合造詞……陸雖然沒有新造詞,但其它構詞法都已經可以輕松運用了。從《魔戒》到《洛麗塔》,再到《哈利·波特》,越來越有規律。”
陸時沒接茬,
其實,《哈利·波特》裏面是有新造詞的,
就比如魁地奇比賽中的Quaffle(鬼飛球)。
他說道:“奇幻類作品,因爲很多創造出來的概念,造詞是不可避免的。”
詹姆斯說:“可是,有規律地造詞,就不是一般作家能辦到的了。它需要極強的語言學功底。而且,你還懂得俚語,這說明,你對英國文化的了解已經……”
說着,他頓住了。
蕭伯納好奇,
“老詹,伱怎麽忽然不吱聲了?”
詹姆斯笑着說:“我忽然想到了陸的《是!首相》。能寫出那種戲劇的人,當然了解英國文化。”
蕭伯納愣了半晌,随即哈哈大笑,
他端起酒杯,
“來。”
兩人碰杯,一飲而盡。
詹姆斯笑着說:“老蕭,對這部小說,你是什麽想法?”
蕭伯納回答:“我跟你的評價也差不多,陸确實在向莎翁靠攏。當然,我不像你這個劍橋的教授,對語言學和構詞法所知不多。我這麽評價陸,是因爲他對生活的觀察,已經能和那些傳奇作家媲美了。”
陸時聽得老臉一紅,
“老蕭,你可别說了。再說下去,莎翁的棺材闆好壓不住了。”
蕭伯納和詹姆斯第一次聽到這種笑話,再次大笑。
兩人又各自倒上酒。
蕭伯納舉個例子:
“相愛的人,女方爲了自由,喝毒藥詐死,而男方誤以爲女方已經死了,遂喝毒藥殉情,女方之後也殉情……”
這一段說的是莎翁的名作——《羅密歐與朱麗葉》的劇情。
詹姆斯感慨,
“隻有真正了解愛情的人,才能寫出這種故事。”
蕭伯納接着道:“而我認爲,陸對生活的觀察,以及對角色的把控,已經有了類似的深度。”
他翻找稿件,
“老詹,你有沒有想過,哈利被寄養在姨媽家,其實是麻煩了姨媽和姨夫?”
詹姆斯愣了愣,
之後,他點了點頭,
“那當然。畢竟,姨媽家的經濟來源隻有姨夫,哈利在被寄養的時候,家中還有個襁褓中的孩子,日子過得雖然不錯,但也好得有限。不過,你這麽說,不會是想爲那對令人厭惡的夫妻洗白吧?”
陸時在旁邊聽得都沉默了,
“……”
小說最後,姨媽、姨夫确實是洗白了,
或者說,本來就不能算洗白,因爲确實不是惡人,隻是沒那麽善良。
蕭伯納解釋道:“《哈利·波特》的這個開頭讓我想到了《大衛·科波菲爾》。”
那是查爾斯·狄更斯的名作,
主角的童年也不美好。
蕭伯納說:“你知道爲什麽明明姨媽被強行塞了個孩子,有苦難言,而我們仍會覺得哈利才是更受委屈的那個嗎?”
詹姆斯不由得回憶《大衛·科波菲爾》,
良久,他說:“因爲哈利是未成年。就像那句話,‘孩子是無辜的’。”
蕭伯納連連點頭,
“所以我才說,陸對生活的觀察,以及對角色的把控,已經有了接近大師的深度。這些角色,沒有一個真正的壞人,但就是能塑造出哈利凄苦的童年。”
詹姆斯攤手,
“不塑造壞人卻可以制造沖突,陸的其它作品也有不少運用了此種手法啊。”
蕭伯納笑,
“你可别忘了,《哈利·波特》是兒童文學。”
“啊這……”
詹姆斯無法反駁。
很多兒童文學,都是善的善、惡的惡,以此來教育孩子,進而傳遞勇敢、誠實等信念。
原因很簡單,
兒童缺乏閱曆,如果不讓善惡泾渭分明,容易被帶偏。
就連不是兒童文學的《大衛·科波菲爾》也如此,
主角的後爸是純粹的混蛋,
後期的反派尤利亞·希普更是個貪得無厭的人。
所以,《哈利·波特》才難能可貴。
蕭伯納說:“這本書裏,或許隻有那個連名字都不能提的伏地魔才是大惡人。”
這話算是說對了。
也正因如此,《哈利·波特》的受衆才不隻有兒童,
因爲它寫出了人的複雜。
蕭伯納伸了個懶腰,又喝了口酒,說道:“所以,不得不佩服陸啊,連兒童文學都能寫得這麽有新意。”
他轉向陸時,
“所以,說你正在向莎翁靠攏,并不爲過。至少,在劇情搭建、人物塑造上,這麽說不爲過。”
詹姆斯補充道:“在文字的運用上,這麽說也不爲過。”
陸時無奈,
“你們這麽說有點兒過分了。”
結果,他話音剛落,
兩人就異口同聲:“不過分!一點兒不過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