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各位書友除夕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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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
倫敦。
在晨霧中,一列馬車車隊從倫敦港出發,緩緩朝阿德爾菲的方向駛去,
車隊的目的地是倫敦政經。
最前面的馬車,
車夫小心地操着馬缰,時不時好奇地回頭瞄一眼能看到車廂内情況的小窗。
裏面是三個法國人,打扮得體,舉止優雅且從容,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也正如車夫所猜測的,
車内三人是:
亨利·龐加萊、
法郎士、
儒勒·凡爾納。
凡爾納說:“那你再過一遍賀言。”
法郎士忍不住苦笑道:“是挺諷刺的,但諷刺的不是陸教授。我寫了這麽多作品,都還沒能獲得法蘭西學院的垂青呢~陸爵士倒好,外籍身份,一步登天。”
他從衣服的右側内兜摸出一個紅色信封,遞給對方。
随後,他對凡爾納微妙地眨眨眼:“要不,改一改?”
他又想了想,小聲說道:“最後一句是不是也要改?‘希望你繼續創作更多的優秀作品’,改成,‘希望你繼續創作更多的優秀作品,爲法語世界添磚加瓦’。”
法蘭西學院院士是文史界的最高學術稱号和榮譽稱号,
寫得沒什麽大問題。
祖上這麽闊,确實沒什麽好怕。
法郎士無奈歎氣,
“好吧~好吧~是我實力不濟。”
龐加萊和凡爾納對視,
法郎士的提議,确實有一定的道理。
法郎士說:“這次比的是曆史和文化,又不是國力。我們一定沒問題的。”
龐加萊猛地一陣咳嗽:
“咳咳咳!”
話是這麽說,但他依然抽出了裏面的信件,仔細閱讀。
太像利益交換了!
凡爾納小聲說:“法郎士,我們可是驕傲的法國人!有所爲,有所不爲。”
但這樣會不會顯得過于赤果?
法郎士攤手,
“你說的對。但《小王子》是中國作家陸時于1902年用法語寫成的短篇兒童文學。該書的主人公是來自外星球的小王子。書中以一位熱氣球操作員……”
龐加萊忍不住嘀咕:
“不是都看過十幾遍了嗎?”
可惜現在的法國文壇遠不如二十年前那般神仙打架,凡爾納老則老矣,馬塞爾·普魯斯特、羅曼·羅蘭這批年輕人卻還沒有成長起來,顯得有些青黃不接。
龐加萊感慨,
“人家也不怕啊……現在的英國,怕誰?”
——
法郎士掀開車窗簾,看了眼街景,調侃道:“沒想到啊沒想到,英國佬竟然這麽自信,真的請我們過來學術交流。這種事,我們法國人可從來不帶怕的!”
還有少數牛津、劍橋的人,
可惜不能進入學校。
三人如此這般一番操作,把賀言重新寫了一份,塞回信封。
法語世界群星閃耀,
希望你繼續創作更多的優秀作品。
隻見大門前圍滿了人,
他們大多是來自倫敦大學聯盟其他學校的學生,
“當然。這次的學術交流能夠成行,多虧了陸爵士的面子,我們也必須拿出态度來。”
凡爾納點頭,
“那就改一改。”
法國的教授、學者們下了車,環視一圈。
尊敬的陸時教授:
恭喜你當選法蘭西學院通訊院士,特向你表示熱烈的祝賀,并緻以崇高的敬意!
有趣的是,除了學生,甚至還有穿着紅色制服的皇家衛隊,
他們目光銳利,哥特式軍刀的刀刃閃着寒光。
龐加萊點點頭,
就仿佛,陸時如果不寫法語作品,就配不上這個法蘭西學院的通訊院士似的。
凡爾納小聲詢問:“亨利,咱們的策略保持不變?”
接下來的時間,他們都很默契地沒再聊這個話題,直到車隊抵達倫敦政經,緩緩停下。
獲此殊榮,是你從事寫作、曆史研究,并投身教育事業2年以來,取得輝煌成就的标志。
——
凡爾納說:“那是人家有實力。”
龐加萊沉吟,
“要不,把時間模糊一下?這個‘2年以來’,總覺得有點兒諷刺啊。”
雨果、莫泊桑、巴爾紮克、司湯達……
打斷了法郎士的話。
“啧……”
法郎士咋舌,
“難道大英的國王也來了?好大的陣仗啊!”
一衆法國人瞬間感到了壓力,
果然,英國人對《小王子》也很重視。
坦白講,出版的問題不值一争,大不了就像陸時之前的作品,授權兩國出版社、同時發售便是。
但《小王子》畢竟不同,
對其第一語言的争奪,就像《世界大學排名》那樣的話語權之争,是可以擴大語言影響力的。
凡爾納小聲道:“連愛德華國王都來了。實在不行,我們就退而求其次……”
話音未落,便被法郎士打斷,
“儒勒,伱剛才怎麽說的來着?我們可是驕傲的法國人!有所爲,有所不爲!”
“啊這……”
凡爾納語塞,
沒想到回旋镖來的這麽快。
就在這時,陸時趕來,
他與衆人打過招呼,便要将他們引入大門,朝禮堂的方向去。
凡爾納左右看看,摸出了信封,
“陸爵士,恭喜你被評爲法蘭西學院的首位外籍通訊院士。”
陸時:???
“不是年底嗎?”
他拆開信封,幾秒掃完賀言,低聲問道:“我這算不算火線提拔?”
龐加萊擺擺手,
“陸爵士不要有壓力。你對法語世界做出的貢獻,當得起如此成就。這都是我們法蘭西學院應該做的。”
陸時聽得滿頭黑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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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還能說什麽呢?
他收起信封,随後帶領法國人前往倫敦政經的禮堂。
不出所料,人多得離譜,
學生們甚至擠滿了過道和後方的空地。
議論聲四起,
“看!那個是不是凡爾納?”
“我還挺喜歡他的作品,尤其那部《迎着三色旗》,最後投降舉白旗的時候,還挺震撼。可惜凡爾納做了法國人的走狗,要搶奪《小王子》。”
“等等……人家不是法國人嗎?‘走狗’這個詞是不是有問題?”
“你竟然替他辯解?看來你也是走狗。”
“我是英格蘭人,所以你這回倒是用得沒問……你滾!”
……
現場氣氛火爆。
陸時帶着法國的學者往前,
不出所料,禮堂第一排果然坐着愛德華七世,
還有大英的現任首相——
阿瑟·詹姆斯·貝爾福。
再就是幾十位聲名在外、著作等身的英國教授、學者,陣容相當豪華。
陸時看向蕭伯納,
“老蕭,你是校監,主持的事……”
蕭伯納擺手,
“陸,一會兒我也可能加入辯論。所以,這次的交流會議還是由你來主持吧。”
這個提議,明裏暗裏要求陸時盡量别下場,
就算下場也要盡量保持中立,
因此算是對陸時的保護。
陸時了然,
“明白。”
他站上了講台,雙手虛握着下壓,提高音量道:“保持安靜!”
在倫敦政經授課日久,他已有積威,
現場的議論聲瞬間消失。
陸時繼續說:“今天的學術交流,無論是英國的專家、還是法國的學者,都可以上台闡述觀點,暢所欲言。當然,下面的人也能提問或質疑。”
有點兒像弗洛伊德和蓋爾在劍橋時的辯論,
隻不過,那次是兩個人,
這次則是兩個國。
陸時繼續道:“我想,大家應該都看過《小王子》吧?有人覺得它是充滿哲理的寓言故事、有人則覺得是愛情的童話。我聽說,讀者群體中甚至産生了玫瑰黨和狐狸黨……”
話音未落,
“哈哈哈哈哈哈哈!”
現場爆發大笑。
尤其是愛德華七世,
也不知道國王老哥是不是想到了哪段戀愛經曆,嘴笑得都快合不攏了。
陸時繼續道:“如此看來,大家确實都讀過。那這就好辦了……”
他對講台下颔首示意,
“各位,學術交流,須當雅量。”
沒人回應,
一片難言的沉默中,雙方氣氛劍拔弩張,眼看着要幹起來了。
陸時:“……”
隻能換個說法:
“各位,學術交流,須當……額……須當别動手。”
說完便下了講台。
又是一陣極爲詭異的安靜。
過了半分鍾,普魯斯特率先站上講台。
法方派這個名不見經傳、隻得了一次科幻文學獎的後輩上台,明顯有試探之意。
結果,普魯斯特深吸一口氣,說出了極勁爆的話:
“若離開法語詞,英語将無法正常交流。”
“噗!”
陸時噴了,
心想,
這特麽不是奔着幹架去的嗎?!
不出所料地,群情嘩然,
“這混蛋說什麽呢!”
“下來!你有本事給老子下來啊!”
“想挨揍就直說!”
……
英國人都想給普魯斯特緻以最誠摯的問候。
普魯斯特卻很從容,
“各位,我并非信口開河。”
立即有人反駁:“你既然覺得自己沒有胡說八道,那總該有證據吧?”
普魯斯特點點頭,
“當然。”
他問陸時:“陸教授,我需要能夠闆書的地方。”
陸時很無奈,
“普魯斯特先生,你能說就說,别闆書了。而且,最好克制一點,盡量就事論事,圍繞《小王子》展開讨論,可以吧?”
普魯斯特思索片刻,回答:“好!”
随後,他又對台下說:“如果離開法語詞,英語将無法寫成《小王子》。”
艹!
一萬匹草泥馬在陸時心中狂奔而過。
他已經确定了,
法方就是來打架的!
不過,英國佬和法國佬,想打就打吧,
反正之前不是沒打過,
甚至還打了一百年。
普魯斯特說道:
“
就說《小王子》的原文吧。
他學習‘語言’,英文詞‘language’,對應法語詞‘langage’;
他喜歡‘森林’,英文詞‘forest’,對應法語詞‘forêt’;
他遊弋于‘湖泊’,英文詞‘lake’,對應法語詞‘lac’;
……
”
英方衆人的臉越來越黑。
普魯斯特停下來,稍事休息,接着便對陸時說:“陸教授,你是精通多國語言的作家、翻譯家,應該清楚我說那些情況十分普遍。”
陸時當然知道,
前世,他參加的語言考試不勝其數。
在英語最常考的單詞中,與法語詞形完全相同或者極其接近、非常容易認出的超過50%。
這其中,
隻有極小一部分是法語借自英語;
絕大多數,則是英語來源于法語或拉丁語。
所以,普魯斯特說得雖然誇張,但并非完全站不住腳,
不使用法語詞,對英語交流的影響極大。
當然,陸時不可能表态。
他沉默不語。
旁邊的威廉·巴特勒·葉芝反而先開口了:“普魯斯特先生,你說的那些,不過是個例罷了。”
普魯斯特反問道:“海量個例?”
葉芝的臉頓時漲紅,
心裏瘋狂吐槽,
法方怎麽派出這麽個愣頭青?
一點兒不給前輩面子!
葉芝平順了呼吸,說道:“好好好!那你接着舉例好了!我倒要看看,‘海量’到底是怎麽個‘海量’法!”
普魯斯特沉吟,
“我想想……唔……對了,英國菜品菜色之少、烹饪手法之簡陋,大家懂的都懂。”
這話又破了所有英國人的防,
要命的是,他們偏偏沒辦法反駁,
因爲英國菜真的難吃。
葉芝說:“普魯斯特先生,我們不是在說語言嗎?”
普魯斯特攤手,
“首先一點,我沒跑題,後面确實要聊語言;其次,烹饪也是文化的一環。”
就差指着鼻子罵英國沒文化了。
幸好,他沒再在烹饪的問題上延伸,轉而說道:“英語中,幾乎所有跟料理有關的詞彙,都源自法語。”
現場一片沉默,
“……”
“……”
“……”
英國人辨無可辨。
這時候,愛德華七世卻舉起了胖乎乎的小手,
“我有個問題。”
普魯斯特有些懵,
誰能料到,英方竟然派國王親自下場?
但又不能裝沒看見,
他隻能硬着頭皮說道:“陛下,你請說。”
愛德華七世沉思,
“說起來,英文中關于烹饪最常用的單詞不是‘cook(烹饪)’嗎?它不是來自法語吧?”
歐洲的大貴族普遍掌握法語,
國王陛下沒說錯。
但其他英國學者聽得吐血,甚至想把自家國王的嘴給捂住。
原因在于:
“Cook”這個詞确實不是法語詞,但是來自法語的祖先——
通俗拉丁語。
孫子長得像爸爸,同時也像爺爺,當然沒問題。
貝爾福附到國王陛下耳邊,竊竊私語。
愛德華七世一臉驚訝,
“竟然是這樣?”
他站起身,對普魯斯特說道:“普魯斯特先生請無視我剛才的發言,我什麽都沒說過。沒有‘cook’、沒有法語、沒有拉丁語。”
這句話直接把所有人幹沉默了,
“……”
“……”
“……”
現場安靜得令人肝兒顫。
“咕……”
陸時咽口唾沫,趕緊起身道:“陛下并沒有真的發表觀點。他隻是看現場氣氛緊張,所以想緩和氣氛。”
他随便找了個借口。
于是,貝爾福立即非常狗腿地鼓起了掌,
現場被熱烈的掌聲淹沒。
愛德華七世環視一圈,雙手下壓,讓掌聲平息,随後道:“我隻是想到什麽說什麽而已,沒有那麽……”
話音未落,
“好!”
貝爾福再次鼓掌,
“爲陛下的坦率直言鼓掌!”
又是熱烈的掌聲席卷。
愛德華七世直撓頭,
心想,
難道說,我真有幽默天賦,随口便緩和了氣氛?
他也想不通,
但既然大家都這麽說,那就肯定是了。
他對四周颔首示意,
“謝謝,謝謝大家的肯定。”
說完便坐下了。
另一邊,凡爾納臉黑如墨,低聲道:“愛德華國王是個腹黑男。他剛才的行爲,看似愚笨至極,實則打斷了馬塞爾的進攻節奏!這些狡猾的英國人!可惡!太可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