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
上一章寫“奧斯卡一世”實爲“奧斯卡二世”,已修改。
——
科學家們離開了。
“呼~”
陸時不由得長出一口氣,
“總算……”
這場鬧劇終于結束了。
托爾斯泰拄着拐杖走過來,笑吟吟地,
“陸,你是一個偉大的作家。”
大概是因爲諾貝爾文學獎的事塵埃落定,托翁最近過得比較舒心,整個人看着都年輕了不少。
而且,他的身體似乎也硬朗了些,
陸時不由得想到維多利亞,
因爲自己,女王多活了一段時間,
但願這個規律也同樣适用于托爾斯泰。
陸時擺擺手,
“托翁,别人誇我,我也就應承下來了,但是你那麽說,我可不敢應。”
托爾斯塔大笑,拍拍陸時的肩,眼中滿是對後輩的提攜和喜愛,
他說:“陸,我說你偉大,是因爲伱能影響的讀者群體特殊。看看剛才那些科學家吧~他們有那般反應,說明你的《朝聞道》真正有打動人心的力量。”
陸時啞然,
“沾了題材的光。”
在20世紀初,科幻這一題材還是蠻荒之地,人們看個新鮮,
再之後,想寫出轟動的作品就不容易了。
托爾斯泰沉吟片刻,
“陸,你想過寫一些嚴肅作品嗎?”
陸時沉默,
在托翁眼裏,自己寫那麽多暢銷書,什麽通俗就寫什麽,或多或少會顯得有一丢丢市儈吧。
托爾斯泰看透了他的想法,
“你啊……我是覺得有些可惜。我希望将來的某一天,你也能得諾貝爾文學獎。”
說完,他擺擺手,
“算了算了,我說這些也是多餘。看你的态度,八成看不上諾獎。哈哈哈……”
托翁再次大笑。
就在這時,有人靠過來,
“托翁,這話可不興說啊。”
衆人看過去。
說話的是朗納·索爾曼。
他與陸時熱情地握手,
“陸教授。”
陸時回應:“索爾曼先生。”
周圍人識相地離開,将空間留給兩人。
索爾曼露出苦笑:“陸教授,你可害得我好慘。因爲之前的事,我們第一屆諾貝爾獎差點兒沒能順利頒發。”
陸時擺擺手,
“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
在這件事上他實在不願意多費唇舌。
兩人緩步穿過花園,
百草凋敝,
那些曾經鮮豔奪目的花朵,現在隻剩下光秃秃的枝幹,無力地立在寒風中。
索爾曼低聲道:“那件事你真不能怨諾委會,我們不得不考慮一些實際……唔……對了,之前,你與蒙森教授‘閑聊’時曾提到過一些文豪,其中有法國作家愛彌爾·左拉先生,對嗎?”
陸時點點頭,
“是。”
索爾曼解釋:“其實,我們是考慮過他的。”
陸時問:“然後?”
索爾曼歎了口氣,
“你應該知道,左拉先生目前在美國逃亡……額……我的意思是,旅居。他在美國旅居,考慮到地理因素,我們艱難地将之從候選名單中劃去了。”
陸時沉吟,
印象裏,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
1898年,左拉投身爲受冤屈的猶太血統軍官德雷福斯伸張正義的鬥争,招緻迫害,流亡美國。
索爾曼表面以左拉爲例,實則說的卻是托爾斯泰,
他的意思是,
托翁遠在俄國,人身自由又受沙皇制約,所以諾貝爾文學獎才沒有考慮他。
這個解釋倒也合理。
這時,兩人來到門前,
索爾曼很狗腿地幫陸時開門,
“請。”
陸時打量對方,低聲道:“索爾曼先生,這話你應該對托翁說。”
索爾曼尴尬,
“當然,當然……”
他們聊着天進入餐廳。
因爲《朝聞道》的事,大家幾乎都沒吃早飯,而時間已近中午,所以各自拿了熱食,大吃特吃。
索爾曼又一次發揮狗腿特質,
“陸教授,還沒用餐吧?”
他先幫陸時舀了一碗玉米濃湯,随後又在餐盤裏堆滿食物。
陸時滿頭黑線,
 ̄□ ̄||
因爲對方竟然給自己拿了瑞典鲱魚。
濃郁的氣味彌漫。
陸時說:“索爾曼先生,有什麽事你就直說吧。”
對方又是解釋、又是服侍,
如此低姿态,明顯有求于自己。
索爾曼嘿嘿一笑,
“坐下聊。”
他們來到一處角落的餐桌旁,各自落座。
陸時說:“請開誠布公。”
索爾曼點點頭,
“陸教授,你似乎認識威廉皇帝?”
陸時“嗯”了一聲,
“在懷特島,我和尊貴的皇帝陛下有過一面之緣。”
這是真話,也是假話,
陸時最早知道威廉二世,其實是因爲此人的著名觀點——
Gelbe Gefahr。
這個是德文,翻譯過來就是“黃禍”。
所以,陸時對這個皇帝沒有任何好印象。
看陸時表現冷淡,索爾曼就不由得一陣頭大,心裏把威廉二世罵了一百遍。
但他隻能硬着頭皮上,
“陸教授,皇帝陛下想與你……額……想與你在晚宴後見一面。”
陸時挑了挑眉,
“沒記錯的話,斯德哥爾摩是奧斯卡國王治下吧?”
這話說得前言不搭後語,
索爾曼懵逼,
“什……什麽?”
陸時說:“你隻管回答便是了。”
索爾曼無奈地回答:“是,斯德哥爾摩當然是奧斯卡國王治下,同時,他也是挪威國王。他是整個斯堪的納維亞最有權力的人,說一不二。”
陸時笑笑,
“最有權力……既如此,那爲什麽會允許威廉皇帝在斯德哥爾摩發号施令?”
氣氛降到冰點。
陸時表面上平靜,實則就像寒冷的冬夜中結冰的湖面,寒冷刺骨。
旁人看不出,但坐在他對面的索爾曼最有體會,
那種無形的壓力讓他倍感無措。
他說:“不……我的意思……那個……我沒有說那是命令。”
陸時露出恍然的表情,
“那就是邀請咯~”
索爾曼點頭,
“對!對對對!是邀請!就是邀請!”
陸時說:“那我拒絕。”
“……”
“……”
“……”
詭異的安靜橫亘在兩人之間。
索爾曼欲哭無淚,
陸時這個人,要不要這麽難搞啊喂!?
他勸道:“陸教授,我知道你在反感什麽,但皇帝陛下确實是誠心相邀,所以,請你看在我的……”
本來想說,
“請你看在我的面子上”。
但是仔細想想,自己在陸時面前,好像根本就沒有面子一說。
索爾曼又道:“你看在托爾斯泰先生的面子上……”
陸時打斷,
“你跟托翁很熟嗎?”
“啊這……”
索爾曼又被怼得無語了。
陸時繼續說道:“再說了,如果将托翁換成我,他肯定也是不會接受邀約的。”
托爾斯泰一直受到沙皇尼古拉斯二世的壓迫,
而尼古拉斯二世和威廉二世本就是一條臭水溝裏的老鼠,從1895年起,就開始關于所謂的“黃禍”問題不斷通信、交流。
索爾曼在内心深處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子,
說誰不好?
偏偏說托爾斯泰!
人家老爺子最看不上的就是某些混蛋皇帝了……
陸時擺擺手,
“這件事,就到此爲止吧。”
他爲了不再與對方多說什麽,用叉子随手叉起一塊食物送入嘴中,
沒想到是鲱魚,頓時臉都綠了。
索爾曼無奈,
“那,打擾你了。”
他起身,離開餐廳,心裏思忖着怎麽跟威廉二世交差。
令人意外的是,威廉二世和奧斯卡二世都沒有走,就在外面等着,
威廉二世問道:“結果如何?”
“吓!”
索爾曼吓了一跳。
威廉二世眉頭皺起,說:“怎麽一驚一乍的?到底結果如何?”
索爾曼嗫喏着不知該如何回答。
看他支支吾吾,威廉二世哪還不知道結果。
他看向餐廳,
目光鎖在陸時身上,眼神中滿是複雜。
奧斯卡二世說道:“威廉皇帝,有些事,不可強求。”
這是忠告,
當然,也有訓誡的意思。
威廉二世皺眉,看向身邊“整個斯堪的納維亞最有權力的人”。
奧斯卡二世似乎變了,
他之前看着就像一個單純無害的人,但此時,卻顯露出了上位者的氣質。
在這位國王的治下,瑞典實現工業化,科技迅速發展,
哪怕平時看着好好先生,又怎麽可能是弱者呢?
威廉二世沉吟,
“奧斯卡國王的意思是……”
奧斯卡二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顧左右而言他道:“威廉皇帝,你知道諾貝爾獎也有和平獎吧?在頒獎期間,我不希望有違背諾貝爾先生遺願的事情發生。”
頓了頓,他補充道:“别的地方,我管不到。但是在瑞典、在斯德哥爾摩……哼哼……”
後面的話已然不用再說。
“嗯……”
威廉二世深吸一口氣,
再次,他看向餐廳中的陸時,良久才說:“奧斯卡國王說的沒錯,在頒獎期間,不應該出現違背諾貝爾先生遺願的事情,這是對逝者的尊重。”
他伸個懶腰,
“邀請,還是應該拿出誠意。我知道該如何處理。”
索爾曼和奧斯卡二世對視一眼,
兩人的心都放松了下來。
這次諾貝爾獎,還真是有夠一波三折的。
索爾曼小聲道:“兩位陛下,那我們現在離開?”
威廉二世下榻的地方不在斯德哥爾摩大酒店,而是斯德哥爾摩王宮,
歐陸的國王大部分有血緣關系,所以,威廉二世到訪算是走親戚,住在奧斯卡二世的家裏屬于正常現象。
三人朝大門走去。
威廉二世說:“剛才好像提到了和平獎?”
索爾曼介紹道:“對,這次我們拟将獎項頒給法國的弗雷德裏克·帕西先生,他是各國議會争取仲裁與和平聯盟的創始人。”
威廉二世眉頭皺起,
“議聯?”
這個國際組織雖然隻成立了三年不到的時間,但是給德國制造過不少麻煩。
索爾曼趕緊岔開話題,
“還有就是瑞士的亨利·杜南先生。”
威廉二世點頭,
“那人我是知道的,紅十字國際委員會創辦人,對吧?”
……
餐廳内,
陸時正對着眼前的鲱魚發愁。
這時,有人的聲音傳來:“瑞典鲱魚的氣味非常獨特。但是,一旦你習慣了這種氣味,你就會發現它有一種迷人的魅力。”
陸時回過頭,
眼前是兩個大胡子,
其中一人蒼老些,大胡子如同瀑布,蓋過脖頸,一直垂到了胸口處。
陸時一眼就認出了他,
在瑞士蘇黎世某處的蒼松翠柏間,聳立着一座白色的大理石紀念碑,
碑上正面的浮雕是一位戰士,正跪下給一個瀕于死亡的傷兵喂水,
碑的背面刻着幾行字:
讓·亨利·杜南,
1828~1910,
紅十字會創始人。
陸時伸手,
“杜南先生。”
杜南露出笑容與他握手,說:“陸教授果然認識我。”
至于另一個胡子短一點兒的,陸時也有些印象,但想不起來具體是誰。
對方自我介紹:“弗雷德裏克·帕西。”
陸時恍然,
帕西是國際和平聯盟的創始人,
而國聯,就是二戰後成立的聯合國的前身。
當然,國聯是一戰的“成果”,帕西現在的身份是各國議會争取仲裁與和平聯盟的三位主席之一。
這兩人都是第一屆諾貝爾和平獎得住。
陸時不由得想到菲利普,
百達翡麗少準備了一塊懷表,菲利普怕是要頭疼了。
帕西詢問:“陸教授,我們可以坐下嗎?”
陸時連連點頭,
“當然。”
他非常尊重這些有人道主義精神的先驅者,
尤其是杜南,雖爲商人出身,卻開辟了一項譽滿全球、造福全人類的偉大事業,被尊稱爲“紅十字會之父”。
帕西和杜南分别落座。
杜南看了眼鲱魚,
“陸教授,你可以将它搭配着酸奶或者燕麥粥一起食用,這樣可以減輕它的氣味。”
這個梗算是繞不過去了。
陸時将餐盤推到一邊,岔開話題,
“杜南先生,你剛才說到我認識你,是爲什麽?”
杜南輕笑,
“你忘了這個?”
他拿出一份《鏡報》的剪報遞過來。
——
迄今爲止,布爾戰争已經進行了整整兩個年頭。
在馬弗京和金伯利、在萊迪史密斯和鄧迪、在斯威士蘭邊境、在卡利登河谷的巴蘇陀邊界……
我們損失了七千多人。
……
這個時候,本報想到了一個組織——
英國紅十字會。
于是,我們便組織了一次國際商業峰會,同時,也是慈善會,希望善人長翁們慷慨解囊,
而他們也确實不是吝啬之人。
——
陸時恍然。
這是《鏡報》第一次舉辦廣告位“招标”時的報道。
杜南說:“陸教授,上千英鎊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陸時擺擺手,
“中國的儒家經典——《孟子》,其中《盡心章句》一篇中說,‘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印度亦有古諺,‘贈人玫瑰之手,經久猶有餘香’。能幫助他人,我也很開心。”
杜南反複咀嚼着這兩句話,
心說,
不愧是大作家,開口便能引經據典。
他笑道:“陸教授,你太謙虛了。”
陸時搖頭,
“論謙虛哪比得過你?”
杜南爲躲避世間的紛擾,把自己關入了與世隔絕的生活中,
直到1895年,杜南在海登所住的一個療養院附近被記者發現,世界各地遲來的褒獎才紛紛而至,包括提名他爲諾貝爾和平獎的候選人。
杜南被年輕人贊揚,十分開心,
“哈哈哈……我也沒你說的那麽好了。”
他掩飾似的喝了口水,
水順着胡子流下,在胸口陰濕了一小片。
良久,他收斂笑意,
“陸教授,這次我來找你,主要是爲了表達感謝。隻是剛才你被那些‘狂人’圍住,我實在插不上話。”
“狂人”指的是科學家們。
在諾貝爾獎中,和平獎和其它獎項略有不同,
其它獎項的評選機構,
瑞典皇家科學院、
卡羅林斯卡學院、
瑞典文學院。
三者都是專業機構。
隻有和平獎是挪威諾委會評選,所以候選者和其他人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杜南從懷中摸出一個盒子,
“這是對陸教授的褒獎。”
說着,将盒子正面朝陸時,緩緩打開。
裏面躺着一枚勳章,
章體是白色琺琅金邊等臂十字,十字中心是一個小圓盤,圓盤中間則是白底紅色琺琅十字,
徽章頂部有一個金環、挂環和固定在绶帶上的扁三角形橫棱挂件。
陸時沉吟,
“這不屬于我個人,它是《鏡報》的勳章。”
杜南擺擺手,
“陸教授,《鏡報》即是你,你即是《鏡報》,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
說着,将盒子的蓋蓋上,塞入陸時手中,
“收下!務必收下!”
再推脫就不禮貌了。
陸時收下。
之後,他看向旁邊的帕西,詢問道:“帕西先生,你找我是?”
帕西深吸一口氣,
“陸教授,你是否願意在各國議會争取仲裁與和平聯盟中‘兼職’?”
陸時聽得有點兒懵,
沒想到,竟然是工作邀請。
忘了設置定時更新了,直接發布了…
明天白天沒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