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寒風冷嗖搜的,在譯制廠的梧桐樹下打着旋兒。
胡嘯擡起頭看了眼光秃秃的枝丫:“具體叫什麽歌名,想不起來了。”
“那怎麽辦?”
“沒關系,”胡嘯哼哼兩聲清了清嗓子:“雖然記不清名字,但我會唱!”
“哦?”
在廠裏一塊待了這麽久,邱嶽峰還真沒見過老廠長唱歌呢,趕緊笑道:
“先唱兩句聽聽。”
胡嘯腳步一頓,說唱就唱:“Вставай,странаогромная,Вставайнасмертныйбой……”
一開口,居然還是俄語。
給一旁的邱嶽峰驚的,張口就跟了上去:
“Сфашистскойсилойтёмною,Спроклятоюордой.……”
梧桐樹下的二位,這一會竟齊聲唱起了一首蘇聯歌曲。
曲調低沉,铿锵厚重。
兩人對視的一瞬間,還會随着歌曲的節奏揮臂高呼。
不遠處的辦公樓裏,幾位同事正擠在窗邊看熱鬧。
“我知道歌名了,”
剛開口唱了幾句,胡嘯就想起來了:
“《神聖的戰争》。”
對面的邱嶽峰,幾乎和廠長同時說了出來。
“這首歌我過去經常唱,”邱嶽峰回憶了一下:“它在蘇聯的地位,一點不比《喀秋莎》低。”
“過去這些歌還挺流行的。”
“對,”邱嶽峰笑着點點頭。
但,笑過之後,他忽然又皺起了眉:“江山要給《潛伏》安的插曲,就是《神聖的戰争》?”
“怎麽,你覺得不好聽?”
“我不是這意思,可這是一首蘇聯歌曲啊,放在現在的話……”
邱嶽峰雖然沒繼續說下去,但意思已經非常明顯了。
畢竟國内這一會正親美遠蘇着呢!
“他隻用這首歌的調調,歌詞另外編。”
“要是這樣還差不多。”
目前國内改編的蘇聯歌曲,可多了去了!
“……”可這一會,胡嘯自己也沉默了。
當時江山把這事告訴自己時,深谙此道的胡嘯也有同樣的顧慮。
可江山卻告訴他,自己爲了試探這支歌的安全性,居然特意做了兩個月的調研。
結果發現,同樣也是由蘇聯歌曲改編而來的《莫斯科郊外的夜晚》和《三套車》……就根本沒在廣播電台斷過。
包括電視台在内,也會時不時就播放一部《蘇太祖在十月》、《蘇太祖在1918》的電影。
所以,一向善于規避風險的江山同志,才會将《潛伏》的主題歌《深海》給端出了。
因爲這首《深海》,就是改編自蘇聯的《神聖的戰争》。
“放心吧,”想到這,胡嘯拍了拍邱嶽峰的肩膀:“小江雖然嫩,卻不是愣頭青!”
“你這話倒說到點子上了,”最近的邱嶽峰,常把笑容挂在臉上:
“之前看你常常念叨江山,還不覺得,慢慢接觸下來後,如今我也挺喜歡他的了。”
“得了吧,”胡嘯一語道破天機:“伱那個喜歡,完全是因爲他幫你搞到了一個國營廠的接收名額。”
“有道理,哈哈哈哈,”
一提這事,邱嶽峰笑得更開了:“知道我愛人是怎麽說小江的嗎?”
“怎麽說的?”
“這位江山同志,簡直就是你的福星啊,自從選擇了《潛伏》的廣播劇之後,先是電視機,後是調動名額,真是想什麽就來什麽呀!”
“還真是啊,”胡嘯仔細想了想,又繼續拍了拍邱嶽峰:“老邱啊,也該讓你轉轉運了。“
一句話說完,差點沒把老邱的眼淚說下來。
“江山也是這麽對我說的。”
“哦?”
“他說我前半生攢的運氣,都會在後半生兌現。”
“還前半生,”胡嘯這一會都能想象的到,江山那副故弄玄虛的嘴臉:“你都已經50多了。”
“瞧瞧,你就沒人小江會說話。”
“……”胡嘯腳步一頓:“看在上帝的份上,你還不趕緊回去琢磨琢磨該在哪兒插曲去。”
“好的老廠長,”邱嶽峰笑着朝他擺了擺手:“我發誓一定會努力工作的。”
看着老邱轉身離開的背影,笑呵呵的胡嘯忽然想到了什麽:“你閨女的事辦的怎麽樣了?”
“已經差不多了,”
邱嶽峰腳步一停:“就是要開的證明實在太多,好在昨天已經全交給廠裏了。”
“這就完事了?”
“哪能呀,不過後面就不用我們跑了,合成劑廠那邊讓我們在家等着就好。”
“好好好,”胡嘯連說三個好:“隻要程序走起來了,就快了。”
“我想也是,”邱嶽峰長呼一氣道:“就是不知道孩子能不能趕回家過年了。”
“我看沒問題,”
胡嘯朝着他快走幾步:“走,跟我去取小江新編的歌詞去,先提前感受感受。”
“他已經把歌詞寫好了?”
“你别忘了,他的老本行就是個寫字畫畫的,填個詞對他而言,純屬手拿把攥的事。”
在看過江山遞來的《深海》歌詞後,胡嘯一點都不覺得意外,隻覺得這才像他幹得事。
不過,當邱嶽峰接過歌本時,竟當場和着曲唱了起來:
“在黑夜裏夢想着光,心中覆蓋悲傷,在悲傷裏忍受孤獨,空守一絲溫暖……”
坐在一旁的胡嘯,有節奏的拍着大腿。
半響後:“你還别說,聽着還挺合《潛伏》的劇情。”
号稱蘇聯第二國歌的《神聖的戰歌》,除了電視劇《潛伏》,也在《士兵突擊》中出現過。
有趣的是,這支曲子在我國還出現了好幾個不同的歌詞版本。
除了《深海》這版歌詞,還有總政歌舞團版,和解放軍合唱團版。
但,無論哪種版本,一旦唱起來,都特熱血沸騰、鼓動人心。
究其原因,還得佩服人曲子譜的優秀。
1941年6月,納粹入侵蘇聯。
在得知千百座城鎮被戰火摧毀後,憤怒的蘇聯詩人列别傑夫,提筆寫下了著名的詩篇:
《起來,巨大的家園》
很快,亞曆山羅夫将這首詩歌連夜譜成了歌曲。
并在第二天連歌帶曲,寫在的紅旗歌舞團排練廳的黑闆上。
隻幾天功夫,整個歌舞團都學會了這首《神聖的戰争》。
據說,當歌舞團來到火車站站台,爲即将開赴前線的士兵高唱此歌時。
原本疲憊不堪的士兵,全都站起身爲他們鼓掌。
“再唱一遍,再唱一遍……”的呼聲在整個火車站環繞。
之後,紅旗歌舞團或跑上前線,或利用廣播、電話……
【起來,巨大的國家,做決死的鬥争……】
隻要是有蘇軍戰鬥的地方,就一定會響起這首《神聖的戰争》。
哪怕是在戰争結束後,也一定能在每一次的閱兵和勝利紀念日,齊唱這首戰歌。
“我的信仰是無底深海……”
在邱嶽峰離開辦公室後,仍不放心的胡嘯又給古铮铮打去了電話:“喂~”
“唱什麽呢?”電話那頭的古铮铮,一聽就知道是胡嘯:“你居然還會唱歌?”
“有件事你幫我掂量一下,”
胡嘯這會不想和老朋友鬥嘴,他現在隻關心一件事:“小江給《潛伏》的廣播劇配了首插曲。”
“小江還會幹這個?”古铮铮怎麽聽,怎麽覺得離譜。
“這事不難,歌是人家的,”胡嘯覺得讓他上,興許也行:“他就拿過來重新編了段歌詞。”
“外國的?”
“猜對了。”
“那還有什麽可掂量的,盡管唱呗。”
沒有加入知識産權組織的日子,很是陽光燦爛!
“但這首歌是蘇聯的,”
胡嘯不是不相信江山的調查結果,隻是想再問問專業人士:“你也知道最近國内的形勢吧?”
胡嘯的話還說完,古铮铮的話就又傳了過來:“哪個類型的歌?”
“抵抗法西斯的歌。”
“老歌沒事,”古铮铮接下來的話,徹底讓胡嘯安了心:“知道《紅莓花兒開》吧?”
“田野小河邊~紅莓花兒開?”胡嘯好像唱上瘾了。
“對,就是這歌,”古台長剛拿到一張唱片:“就在幾個月前,羅天婵把這首蘇聯歌曲,錄進了自己的新專輯裏。”
“羅天婵是誰?”胡嘯隻覺得有點耳熟。
“打起手鼓,唱起歌~”
這下輪到古台長唱了:“我騎着馬兒翻山坡……”
“今年剛錄得?你确定?”
“就在我台裏放着,還能有假?”
“呼~”胡嘯整個人向椅背上一靠:“好了,這下終于可以放心了。”
“江山究竟用的是哪首歌呀?”
“歌名叫《神聖的戰争》,聽過沒?”
“他新寫的歌詞呢?”
“你問這幹嘛?”胡嘯立刻坐直了身體。
“還我問這幹嘛,”古铮铮笑道:“怎麽,你能幫這首歌找到伴奏的樂隊?”
當古铮铮得知江山看上的是《神聖的戰争》時,立刻就想到了這首歌恢弘的配樂陣容。
“你能找到?”
“廢話,”古台長這會特傲嬌:“知道我最近都和誰待在一塊嗎?”
“我呗。”
古铮铮像沒聽見一樣:“浦江音樂學院的何占豪、古琴大師龔一……”
“等等……你說得這個何占豪就是寫《梁祝》協奏曲的那位?”
“對呀!”
“好,”胡嘯覺得太好了:“我一會就派人把歌詞送給你……”
“交給我就對了。”
“你最近怎麽又和他們靠攏了?”
“市裏最近正在爲明年春天的《浦江之春》做準備,我可不就得和他們經常聯系了。”
“好事呀,”胡嘯覺得江山的運氣真不錯:“音樂學院的何占豪,是要人有人,要才有才,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他會幫你這個忙嗎?”
“開玩笑,我可是一台之長。”
“副的。”
“趕緊把江山的歌詞給我送過來!”
……
香江彌敦道上的凱悅酒店内,在一陣陣掌聲的助威下,所有的攝像機都把鏡頭對準了舞台上的二十隻小貓咪。
這二十隻貌美如花的貓咪,将有幸進入《香江貓皇》的最後決賽圈。
舞台之上,身着白絨毛貓咪套裝的鍾楚虹,正笑靥如花的站在主持人肥肥沈殿霞的旁邊。
在一整面白貓洗衣粉廣告海報的背景前,她倆一邊笑着互聊,一邊還要幫着台上的鏟屎官們安撫貓咪。
這二十隻挺進決賽的貓咪,不僅毛色各不相同,連品種也各式各樣。
其中有幾隻不知是什麽路數,看得電視機前的觀衆直呼大開眼界!
就在觀衆們還想再看一眼台上的參賽選手時,一條白貓洗衣粉的廣告,忽的跳上了屏幕。
相比之前香江廣告公司,真人動漫相結合的30秒廣告,
這條隻區區五秒鍾的廣告,無論是技術,還是經費都少得掐指可數。
可,就是這條一閃而過的廣告,卻讓電視機前的所有觀衆都大呼一聲:冇得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