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江山帶着兩個小家夥抵達首都的時候,一封來自魔都的信,也同時以内部特快的形式送到了燕京郵票發行局。
早就在等着它的領導,立刻打開了這封令他們憂心忡忡的信件。
反複看了兩遍後,眉頭緊蹙的發行局長擡頭喊道:“趕緊去請邵伯林!”
……
這一會,還坐在全聚德烤鴨店裏的邵伯林,正一臉滿意的看着新端上桌宮保蝦球。
“已出門之畫,回頭補蟲、加印、加題皆不可,”
黃永钰回憶着齊白石的那幾幅無情提示:“蝦每隻十元,蟲每隻十五元,隻收現金,不收禮物……”
“這麽多規定,”江山聽得直想樂:“這也看不過來呀!”
心裏想的卻是,齊大家的這幾幅求畫須知,才是最有意思的收藏品。
“看不過來也不打緊,”黃永钰笑道:
“老爺子會提醒客人的,不過也有皮厚的,曾經有一位求畫的在看了老爺子畫好的蝦後,非得再添一隻,結果争論不過的老爺子,就在畫上又加了幾筆。”
求畫人笑眯眯的接過來一瞧,居然是隻死蝦,當即就質問齊白石。
齊大家卻不慌不忙的反問他,上菜市場買蝦都知道活蝦死蝦是兩個價,更何況是在他這呢!
氣得那位求畫人,回去沒多久就易手了。
殊不知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多年之後,由于齊大家所畫的蝦皆是活蝦,這隻唯一的死蝦竟被拍出了高達3600萬的天價!
“這些事也忒有意思了,”
一頓飯吃下來,陳佩絲才知道那些曾經的傳奇人物,原來也是要食人間煙火的。
“小江啊,”
見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邵伯林緩緩拿出了一本集郵冊:
“孩子們第一次來燕京,我也沒什麽準備的,就給挑了幾套有趣的郵票。”
“的确挺有趣的,”黃永钰終于逮着空吃菜了:“我怕他舍不得,還特意跟過去一塊挑。”
江山知道黃永钰是在說笑。
在這位郵票總設計師的眼裏,郵票的收藏隻有藝術價值,沒有升值預期。
所以,邵伯林和自己的兒子約法三章,不許參與郵票設計、不許集郵、更不許買賣郵票。
這三道不許金牌,直接拆掉了某位郵二代的近水樓台。
江山替孩子們接過了集郵冊:“還不趕緊謝謝邵爺爺。”
“謝謝邵爺爺~”脆生生的童音,整齊劃一。
對兩個小家夥來說,他們更想感謝的,倒是邵爺爺點得這一桌菜。
再看江山,他先将倆孩子面前的碗碗碟碟全部挪走,然後把集郵冊放在了他倆面前。
江小魚和江小白擡頭看看三叔,又趕緊老老實實的按眼神低頭。
面對翻開了後第一頁,一桌人立刻肅然起敬。
這是一套按照《MZX去安源》的油畫,設計的紀念郵票。
“這套票對老邵來說可有紀念意義了。”黃永钰覺得必須格外說明。
江山見過這套郵票,卻沒想到:“邵老師,這套票原來是你設計的呀!”
“怎麽可能呢,”邵柏林趕緊擺手。
“那……?”怎麽還和他扯上了關系。
“這套票雖然不是我設計的,卻在發行時差點把我關了起來。”
面對一桌人的疑問,邵伯林指着集郵冊說道:
“當時很多人都看好這套票,所以發行沒兩天就有大量郵票失竊了,當時很多人都懷疑是我幹的,可把我氣的不輕。”
“幸虧他們領導相信老邵的爲人,沒多爲難他。”黃永钰說道:
“但還是讓老邵遭了不少白眼,直到破案後才算是徹底翻身。”
“原來您說得有紀念意義就是這啊,”江山這才搞明白。
“不然呢,”邵柏林笑道:“不過,這套偉人的郵票還真是與衆不同。”
“嗯,”黃永钰點點頭:“你要上郵局了不能說買,得說‘請’。”
邵柏林:“寄信的時候郵局也不能在票面上蓋郵戳,所以很多人會把這張票揭下來重複利用。”
“噢~”
“果真是爲人民服務了。”
江山繼續翻了一面,這次他不說話了。
同時攤開在桌上的兩張冊頁,一面是名爲《首都名勝》的套票,另一面是一套15聯的《牡丹圖》
“小白啊,”邵爺爺摸了摸小包子的小臉蛋:“既然已經來燕京了,爺爺就把這套郵票送給你留個紀念。”
邵柏林手裏指着的,正是那套五聯張的《首都名勝》。
“這套牡丹圖是給小魚兒準備的,喜歡嗎?”
兩個小家夥雖然不懂,但還真挺喜歡的。
尤其是江小魚,順着邵爺爺指點看過去,立刻就被一整面的牡丹圖映的眼花缭亂。
江山擡手摸了摸江小白的小腦袋:“這……這禮物也太貴重了吧!”
“是給小胖子的,”黃永钰就知道江山是個識貨的:“又不是給伱的。”
一見江山如此,原本還擔心這套票被孩子玩折了的邵伯林,也跟着松了口氣:
“你可要幫小白收好喽。”
“哎,”江山點點頭:“交給我,您就放心吧!”
這兩套郵票都是邵老師自己設計的作品,但其中那套《首都名勝》卻差點沒把它的創作者給送走。
也許兩位大家已經料到了這套郵票的不尋常,卻絕想不到它之後走的路,會是一條通天大道。
發行于1956年的《首都名勝》,一套五枚,面值8分。
隻因邵柏林在其中一枚“天安門”的城樓上空,設計了萬丈光芒的輝煌景象,竟被一些人說成是原子彈爆炸了。
這還得了,于是這套票發行後沒兩天就被緊急叫停。
但盡管如此,還是有700多套流進了市場。
之後,這套票被去掉了霞光繼續出售,但其價值已經不能和第一版相提并論了。
“知道你喜歡美影廠那些畫,”
邵伯林翻到了最後一面後,看着江山:“所以這最後一套郵票,也是給你準備的。”
看着眼前的八聯張,江山笑了:“這不就是剛發行沒多久的《孫悟空》嘛!”
“沒錯,”邵柏林很意外的看着江山:“看來你還真挺關心郵票市場的呀!”
“這……?”江山緊跟着問了一句:“這套郵票不會也是您設計的吧?”
“我們郵票發行局的設計師多着呢,怎麽可能都是我設計的。”
“那我就放心了。”
“嗯?”
“真好,”
江山直接略過了邵老師的疑問,他現在的眼裏隻有郵票:“張張都是精品,可真漂亮!”
“你喜歡就好!”
見江山如此喜歡,邵伯林感覺甚是欣慰!
此時的郵票發行局裏,正在爲那套剛發行不久的《孫悟空》犯愁。
原本以爲設計非常完美的《孫悟空》,居然被一個浦江的小學生寫信指出了常識錯誤。
八聯張的套票中,其中的三枚戰哪吒、蟠桃園和八卦爐,其主角孫悟空身上的虎皮超短裙,被來信指出與原著不符。
這條小裙子明明是師傅給連夜縫制的,怎麽可能出現在大鬧天宮裏?
足足早了五百年呢!
可據江山所知,出了錯的《孫悟空》卻沒有像《天安門》一樣被收回。
即使存在bug,卻依然按照原先的計劃銷售一空,但也因此失去了升值空間。
相比之下,《天安門》那張票就不一樣了。
如今的江小白,已經是手握百萬的小富孩了。
……
飯後,剛見過《天安門》郵票的一行人,又浩浩蕩蕩來到了天安門廣場。
豁然開朗、氣勢恢宏、紅旗招展的天安門廣場,讓兩個小家夥瞬間變得更渺小了。
“我愛BJ天安門,天安門上太陽升……”
爲了給小朋友們壯膽,江山牽着江小魚唱了起來。
接着,一幫老老少少都跟着哼了起來。
直到這時大家才意識到,自己竟是第一次在天安門唱《天安門》。
唱上歌後的江小魚和江小白,果然放開了不少。
在三叔的相機鏡頭裏,竟一個比一個笑得歡!
1979年的天安門廣場,比後世親民多了!
不但有推着獨輪車賣蘿蔔的老農,居然還停了一輛照相兩毛的皇冠小轎車。
要不是親眼所見,江山還真是不敢相信。
“江山,”
和江山一樣縮着腦袋的陳佩絲,雙手抄在棉衣袖子裏:
“我那潛伏的謝若林,沒讓給别人吧?”
“哪能啊,”江山也抄着袖子道:“按說着角色的确是個搶手貨,但就憑咱倆這關系,我怎麽也得給你留着啊!”
“江山,”劉小慶這會也靠了過來:“看完劇本後,我還是想配女主角!”
“翠平同志?”
“嗯,我還怪喜歡這個人物的。”
“成啊,”江山站在兩人中間點了點頭:“我們仨之間,什麽都好商量。”
“我就知道你夠意思!”
“江山一直都夠意思。”
……
就在江山一行來在紅旗下時,廣-州廣播電視局的一間辦公室裏。
廖明祖的聲音逐漸壓不住了:“這份合約爲什麽不能批準?”
“問題還不明顯嗎,”坐在他面前的負責人,重重的扣着辦公桌:“這好好的香江市場,怎麽能忽然轉内銷呢?”
“我不是已經解釋過很多次了,這批磁帶的銷量不好,已經被香江那邊終止銷售了!”
“那你也不能拿回來呀,應該找找别的辦法。”
“能想的辦法都試過了,可這都大半年下來了,還是沒有解決。”
“可……唉,”
看着眼前已經瘦成一把骨頭的廖明祖,領導也忍不住歎了口氣:
“明祖啊,你知道我們一旦撤回來,将面臨多大壓力嗎?”
“可現在的壓力也不小啊,”廖明祖知道領導在擔心什麽:
“咱們都知道,即使不把貨拉回來,百代還是會讓我們繼續還貸款的,咱們現在隻能趕緊将這批貨給解決掉。”
“我就奇了怪了,在香江都賣不掉的磁帶,拉回來就能賣掉了。”
“這合同上不已經寫了嘛,”廖明祖點了點桌上的合約書:“保證推廣效果,如果違約還會賠償違約金呢。”
“香江百代當初可說得比這好聽!”
“可百代沒簽在合同裏啊,您再看看這上面的白紙黑字……”
“……”
此時此刻,和邱嶽峰肩并肩走在譯制廠走廊裏的胡嘯,忽然停下了腳步:
“對了老邱,江山讓我提醒你一件事。”
“什麽事?”
“他讓你在《潛伏》的廣播劇裏加一段背景音樂。”
“哪首歌呀?”
“嘶,叫什麽來着的……你讓我好好想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