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報社走廊上叽叽喳喳的職工,江山伸手關掉了錄音機。
“幹嘛關了呀?”
“是呀江科長,我們還沒聽夠呢。”
“江科長,你這盤磁帶一會也借我聽聽呗!”
“上班了上班了,”江山向着窗外揮了揮:“沒什麽好聽的,都趕緊散了吧。”
看着走廊上嘟嘟囔囔逐漸散去的人群,廖明祖先是滿心歡喜,之後又若有所思的沉默了。
“江科長,”看着群衆們的背影,廖明祖喃喃說道:“我已經看出來了。”
“看出什麽了?”
“之前還擔心《薔薇處處開》不會被群衆接受,”廖明祖這會完全不擔心了:
“現在看來這擔心就是多餘的了,可是……”
“你現在又擔心什麽了?”
“這可是80萬多盒磁帶,”畢竟和江山是第一次合作:“你說我用不用再出錢登些廣告呀?”
廖明祖來找江山,本就是沖着廣告來的。
“廣告?”江山笑了:“能打廣告當然好,但……廖總,伱覺得哪家媒體敢爲你的歌打廣告?”
“呵呵,”廖明祖苦笑了一下:“估計沒有。”
就在剛剛,他還向江山同志科普了《薔薇處處開》與《鄉戀》有的一拼的事實。
香江沒有市場,内陸又不能公開打廣告,如果之後再被納入禁歌的行列。
那,這80萬多盒磁帶可真就等于丢進太平洋了。
想到這,廖明祖剛剛被江山激起的勇氣,正在一絲絲向外洩:
“如果,我是說如果啊,如果政府對我們公司的《薔薇處處開》也發布了禁令,那該如何是好呀?”
“怕什麽,反正都已經和我們春風度簽下包銷合同了,“江山一點也不慌:
“即使真發生這些個糟心事,你們太平洋隻管拿上一筆違約金回去就是。”
原本就沒打算轉銷内地,即使嘗試失敗也沒什麽損失。
還能拿上一筆不小得違約金,橫豎都沒吃虧。
“說真的,我是真不想拿貴公司的違約金呀,”廖明祖緩緩歎氣道:“如果真到那地步,我們太平洋也該關門大吉了。”
“放心吧,我也不希望這樣的事發生,”江山在煙缸裏摁滅了香煙後:“但,我們春風度既然敢和你簽這個合同,就肯定是有底氣的。”
在江山細說包銷合同的具體内容後,廖明祖隻覺得聽到了一個聞所未聞合作模式。
之前商談合作細節時,廖明祖沒多一會就算出了一個和上一世一模一樣的價格:
每盒磁帶售價7.5元,刨去成本5元後,“太平洋”可收獲2.5元高額利潤。
按照總數80萬盒的磁帶來算,隻要能幫“太平洋”賣出一半的數量,江山的“春風度”就可以提取每盒5分錢的促銷反利。
看上去雖然貌不驚人,但架不住人家數量龐大呀。
相反,如果沒有達到一半的數量,“春風度”就必須按照一半的基數,也就是40萬的數目,賠償給“太平洋”5分一盒的違約金。
頭一回聽說此花招的廖祖明,驚訝的看了江山足足三分鍾。
達不到銷售預期,就有違約金拿?
還是一筆數目可觀的違約金,居然還有這樣的好事?
要知道當初“太平洋”也是和“香江百代”簽下産銷合約的。
結果怎麽樣?
你按照提前商定的數量完成生産了,對方卻沒能完成銷售計劃。
等貨原路返回後,你該付給對方的貸款還一分都少不了。
畢竟在當初簽訂的合約上,就根本沒有一方失約後當如何處理的篇章。
之後仔細想想,對方不就等于是在變相推銷機器設備嘛!
相比之下,廖明祖才明白,雖說眼前的江山同志隸屬于一家外資廣告公司,但他仍然爲自己考慮的妥妥當當。
真是一個厚道人啊!
而江山,此時正滿眼笑意的看着眼前的财神爺。
穿越者的金睛火眼,令他毫不猶豫向對方開出了一個拒絕不了條件。
這一會,人均一支煙的二位,都很滿意的看着對方。
對于廖明祖來說,雖對江山口中的“銷售一空”依然保持懷疑,卻也看到了些許希望。
這一會,他又想起了江山說過的一句話:你去打聽一下,隻要找到我這來的商品,無一例外都成了緊俏貨。
“江科長,”想到這,廖明祖站起身和江山握了握手:
“我馬上就動身回廣-州,希望再見面時,就是你我兩家公司簽訂合約的時候。”
“廖總,”江山也滿眼真誠的看着對方:“讓我們共同努力,把美妙的立體聲音樂,帶到全國人民的身邊。”
此時的廖明祖才想起了創建“太平洋”的初衷:“會的,一定會的。”
轉身走出江山的辦公室時,廖明祖的一顆紅心又重新燃燒了起來。
……
在下班鈴聲敲響的那一刻,江山同志将一本日記揣進了随身背包裏。
【1979年12月,浦江的首條過江隧道,開始對全市車輛開放通行,外地車輛依然禁止通行。】
【第一艘懸挂着“中米友誼萬歲”橫幅的“柳林海”号,首次抵達西雅圖港口。】
【南-京路上的所有商場,均出現了瘋狂搶購“假領子”的人潮。】
【自從今年的7月份,蛇口響起了填海建港第一炮後,第一家日資企業“三洋電機”也跟着在蛇口落戶了。】
【12月,“小康”的概念終于現世了!】
【同樣是在12月,一輛裝載着“龐然大物”的重型卡車,緩緩開進了沈-陽鼓風機廠,IBM來了。
原本就是靠人口普查起家的IBM,将在兩年後的全國人口普查中,再次發光發熱。】
【《日-本,世界第一》和《股市已死》,同時出現在了美帝的視野裏。】
【12月,當浦江的公園、廣場開始出現“露天舞場”的時候,蘇聯決定出兵阿富憨,他們的十年來了!】
之所以今天要将日記本帶在身上,完全是因爲江山即将再次前往燕京。
除了完成《江山鋼筆字帖》的再版事項,還得順道将陳佩絲和劉小慶接回來。
再者,登喜路的煙鬥也該交到黃永钰的手上了。
安和街的51号,剛走進小院的江山就聽見一串無法描述的聲音。
堂屋裏,正在給小魚和小白講故事的二嬸,居然一人分飾多角兒,一舉攬下了《三隻小豬蓋房子》所有配音。
“大灰狼說,”二嬸特應景的嚎了兩嗓子:“你要再不開門的話,我可要不客氣了。”
“我的房子是磚頭蓋的,非常結實……”
幹上老本行的呂曉同志,活潑奔放。
呼噜呼噜的豬言豬語,逗得倆孩子咯咯直笑。
面對早就習以爲常的江河同志,坐在小院的幾位,各個都在憋着笑。
這一會的江河,正拿着一支退役的舊牙刷補臉盆。
随着一陣刺鼻的黑煙,已經燃化了的塑料牙刷把,被江河一下填進了搪瓷盆底的窟窿裏。
幾分鍾後,逐漸冷卻凝固的一團塑料,已經徹底将盆底的洞眼牢牢封死了。
“還有沒?”
江山瞧出興趣來了:“給我補一個玩玩。”
靠在躺椅上的李若誠,一臉嫌棄的看着埋頭忙話的倆兄弟。
“至于嘛,”他搖了搖頭:“就你倆賺的那些銀兩,還用得着在這補臉盆?”
“李叔,”
江山扇了扇眼前的黑煙:“話可不能這麽說,我和二哥都是勞動人民出身,該省還得省!。”
這多好玩,等過了這段時期,上哪找這好事去。
“嘁,說的我好像是地主一樣!”鬼信了,李叔都不信!
蹲在一塊的倆兄弟,同時擡頭看了眼躺在躺椅裏的李若誠。
李若誠:“……”
“小仨說得對,”
江媽笑呵呵的端來了一小盆闆栗:“正好這會你倆沒事,把這盆闆栗剝出來吧。”
“媽,”
江山最怕幹這活,反手從拎袋裏提出了兩隻搪瓷飯盒:“這是搪瓷廠剛出的新款式,看着不錯吧。”
“呦,”江媽趕緊在圍裙上擦擦手接了過去:“可真漂亮啊!”
“李叔,”江山又遞給李若誠一隻:“這是勞動人民孝敬地主的。”
“我也有?”李叔笑呵呵的拿在手裏仔細瞧:“這上面寫得是什麽?大白兔……”
“大白兔奶糖,”江河不用看也知道:“這是老三剛爲大白兔設計的新包裝。”
“我說看着怎麽這麽漂亮呢,”
江媽和李懷英人手一隻站在了一塊:“原來是小仨畫得呀!”
“真不錯,”李懷英越看越喜歡:“看着就讨喜。”
這一會,江山悄咪咪的向自己房裏退去。
忽然,屁股上挨了一毛栗子。
緊接着,又一顆闆栗從江河的手裏飛了出來:“往哪跑?”
這一幕,正巧給剛聽完故事的江小白看在了眼裏。
小包子立刻邁着小短腿奔向了二叔手裏的小籮筐。
下一秒,在江小白咯咯咯的笑聲中,一顆闆栗“嗖”的飛向了江山。
“幹得漂亮,”江河不斷的給小侄子提供彈藥:“看你三叔下次還敢不敢偷懶了。”
“我去,”江山飛快的掩上了房門,聽着門上咚咚咚的響聲:“江小白,以後你别想吃糖稀了。”
說完,在地上摸了兩顆,原路投了回去。
“沒事,三叔不買,二叔買。”
趁着說話的功夫,心疼三叔的江小魚也笑嘻嘻的跑去了江山的陣營裏。
忙着幫三叔撿子彈。
下一刻,小院的上空嗖嗖嗖的全是升空的毛栗子。
看着嘻嘻哈哈的大大小小,再看看滾了一地的闆栗,江媽立刻大喊一句:
“全都給我住手,誰再動一下,就别想吃晚飯了。”
直到這時,江山才笑着說道:“媽,明天不是要去燕京了嘛,你趕緊幫兩個小東西找兩件厚衣……”
話還沒說完,江媽趕緊雙手一拍:“哎呦,你不說我都給忘了。”
江河這一會也想起了這事:“明天幾點走,跟老大說了嗎?”
“8點半的火車,老大明早派車來接。”
燕京城的黃永钰家中,邵柏林正抓着一張紙緩緩念叨:
“頭一日中午全聚德,下午燕京大學,第二日上午頤和園,下午央美校園,第三日清華……嘶?”
他擡頭看向一旁正在抖腿的黃永钰:“怎麽安排的這麽密?”
“小江不是說了要參觀燕京的大學嘛,”黃永钰得意的一笑:“我提前都幫他聯系好了。”
“他這次可随身帶了倆孩子過來,”邵柏林擔心道:“能吃的消嗎?”
“怕什麽,不是還有我倆跟着嘛!”
另一邊,燕京電影制片廠的宿舍裏,
陳佩絲和劉小慶也正在紙上列計劃。
“就這麽定了,”劉小慶忽閃着一雙大眼睛:“第一站,就上燕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