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算敞亮的小作坊裏,除了幾張拼在一塊的操作案闆,就是碼放了半間屋的包裝盒了。
包括邱嶽峰的愛人李莉在内,這群婦女同志平日裏幹得就是這活,糊紙盒。
“不行,”李莉一把扯下了圍裙:“我要打個電話問問去。”
浦江譯制片廠的辦公室裏,幾個要好的同事,正圍着邱嶽峰嘻嘻哈哈說個不停。
就連呂曉同志,也一直沒收過笑臉。
“這事聽着就像天方夜譚一樣,”丁建華依然不敢相信:“沒想到獲大獎的人,居然就在我身邊!”
“可不是嘛,”童自榮最感慨:“那天,我們可是在一塊填的答卷,偏偏就老邱中了。”
“不行,”畢克決定了:“等下期我也要連寫五份,說不定大獎就是我的了。”
“我的我的,”蘇秀寸步不讓:“下一期該輪到我了。”
邱嶽峰的臉上挂着夢幻般的表情。
兩口子一個德行,都感覺還沒睡醒。
“還傻乎乎站着幹嘛?”一旁的胡嘯拍醒了他:“一會上我拿取介紹信去。”
“胡廠長,”邱嶽峰隻覺得大家是在逗他:“你們不是在和我開玩笑吧?”
“不敢相信是吧,,”胡嘯樂了:“我告訴你老邱,工商局開獎那天江山和古铮铮也在場,他們當時就知道這事了。”
“放心吧,一等獎就是你的。”
“老邱,”蘇秀招招手道:“伱不信的話,過來看看報紙,這上面登着獲獎名單呢!”
“哦~”
邱嶽峰把暖水瓶全部塞給了胡嘯,三步化兩步抓起了報紙:“哪呢?”
“這呢!”
“……沒錯,”邱嶽峰終于笑了出來,指着報紙道:“這報上說得就是我。”
這一笑,徹底放開了。
丁呤呤……
桌上的電話忽然響了,邱嶽峰順手拿起:“喂~”
“老邱,”對面一聽就知道是誰:“是我。”
“李莉,”滿臉喜色的邱嶽峰,笑得更歡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們家有電視機了,還是台大個的。”
即使看了報紙也不敢相信的李莉,終于敢放心的笑了:“還真是你呀,這麽說那台電視機是我們的了?”
“絕對是我們的,”邱嶽峰當即決定:“廠長已經幫我開介紹信去了,一會我倆在工商局門口碰面。”
“好,”李莉的手已經抓不住電話了:“咱倆一塊把電視抱回家去。”
一聽這話,胡嘯趕緊把暖水瓶塞給了童自榮,轉身就向辦公室跑去。
可不敢耽誤了老邱家的大喜事!
……
今天,因爲刊登了《工商報》的獲獎名單,《東方都市報》賣得比往日更快。
這一會,各闆塊的主編正聚在總編室商量大事。
“嗯?”榮主編咬下一口面包後,又趕緊看了一眼:“這味不錯,還撒了肉松了。”
“一看小榮家的條件就不錯,還知道肉松,”江海也抱着一隻面包,啃得有滋有味:“我這也不錯,抹了奶油了?”
“我好歹是一知識分子,哪能連肉松都不曉得。”
“大家别光顧着吃啊,”江山開始派活了:“一會給湊一篇稿子出來,人家好味道面包廠還沒上過咱家報紙呢!”
“好說好說,”榮斌又拿了一隻面包:“一會我親自幫它操刀!”
“我手裏這個是真的香呀,”蔡文升吃的最仔細:“居然還夾了紅豆。”
江海也伸手拿了一隻:“老三,這就是你給他們建議的新産品?”
“不錯吧,”江山笑了,終于可以換換口味了:“這幾個新口味,隻稍稍加了點料,立刻就提了兩毛錢呢。”
“我說你最近總貓在面包廠幹嘛呢,”榮斌一臉的原來如此:“原來是幫人家開發新産品去了,以後再接再厲啊!”
“放心吧,”江山特自信:“雖然咱沒有實踐經驗,但理論知識足得很。”
“大夥接着吃,不用停啊,”江海同志也在吃,嘟囔着嘴說道:
“我要口頭表揚一下廣告策劃科的江科長,這次他給報社拉來的“松下”廣告,一巴掌的地方就是五千塊,又創紀錄了啊!”
總編室的幾位,抓着面包鼓了鼓掌。
江山請來的都是大戶,他們早司空見慣了!
好在江山并不介意:“這個價咱們幾個知道就行了,可千萬别往外說。”
傳到《工商報》那邊就不合适了,那邊半個版面才換了五千塊的廣告費。
榮斌一副我又不傻的表情:“自打今天刊登了《工商報》的獲獎名單,業務科的電話就沒停過,估計咱們報社的廣告量又要上一個台階了。”
“說的沒錯,”江海點頭笑道:“有幾個老熟人,都把電話打到我這來了。”
“江總編,”見時機已成熟,江山果斷建議:“咱們是不是該把廣告費往上提提了?”
“提,”江海大手一揮:“我一會就通知下去,先把一二線的廣告位價格拉起來,之後就是三四線的。”
總編室裏的幾位,各個滿臉喜色。
年末将至,該是豐收的時候了!
與此同時,市工商局的會議室裏,一陣掌聲響過一陣。
“截止今天早上10點,已經有63家企業和我們《工商報》簽下了廣告合約,”
負責《工商報》的夏科長,鄭重宣布:“有27家企業簽下了長期合作的合同,這其中還包括了9家外企……”
穩坐上首的戴局長,眼含笑意、微微點頭。
夏科長這會宣讀的報告,早在半小時前他就看過了。
此時的他,正絞盡腦汁考慮一個問題。
前賬剛清,後賬又來。
這一次,又該給江山同志什麽獎勵呢?
據他昨日打聽來的消息,部隊和銀行可都是直接獎了黃金的。
和那兩家相比,江山這次給它們工商局的,足可算得上是一張長期飯票了。
這兩年工商局的地位,扶搖直上。
尤其是今年7月,國家剛宣布設立了“投機倒把”罪。
工商局的權利一下從六管,擴大成了“六管一打”:
即管理集市貿易、工商企業登記、經濟合同、商标注冊、個體私營和廣告經營。
一打,自然就是打擊“投機倒把”了。
如此重要的衙門,戴局自覺必須給江山安排一大獎。
職位?房子?
仔細想想,這兩樣他好像都夠不着。
上一次給江海同志安排的住房,是他們工商局與宣傳部協調的。
總不能這次還協調吧,高低也說不過去了。
浦江不比燕京,單位分房緊張的不像個樣子。
譯制廠在這幾年的效益好的沒話說,單位福利也好的沒話說,但住房除外。
如果不是這緣故,如今好成一團的幾位,也不至于在之後變成仇人了。
但,市工商局卻沒有這份煩惱。
這一會,戴局長的手指,輕敲桌面。
職位?房子?
忽然,一個絕妙的想法湧上心頭。
這兩樣分開當然有難度,但如果合一塊的話……自然就順理成章了。
隻要讓江山成爲工商局的職工,不就可以參與分房了嘛!
想到這,他也沒管夏科長的報告說到哪了。
直接就吩咐道:“小夏,一會你和人事處那邊打個招呼,正式邀請江山同志爲《工商報》的特約編輯……”
“嗯?”夏科長一時沒反應過來:“這是爲何?”
當然是爲了給人分房子了!
“還能爲什麽,”戴局長雙眉一皺:“當然是爲了力保《工商報》的廣告量了。”
“噢,對對對,”
一想到這次的勝利,夏科長恍然大悟:“這次可多虧了江山同志,我一會就去通知人事處。”
戴局點點頭:“嗯!”
“那……他來了要占用編制嗎?今年的指标可全都用光了!”
“編制我可以幫他去申請,”戴局長琢磨着:
“不過我覺得他不會要的,先按照流程走吧,就當咱們請了位顧問,來去自由,工資獎金照發。”
“好嘞,”這樣最好,夏科長可不想給自己請一尊大能回來:“一切就按您說的辦!”
獎勵的事一旦有了眉目,戴局長也安心的端起了茶杯。
這獎勵夠意思了吧?
就他這出手,相信輕工局也比不了!
……
“倒、倒、倒……”
下午兩點左右,市輕工局的停車場。
江山正忙着指揮黃華倒車:“停停停!”
一番手忙腳亂後,無論是車外的江山,還是車裏的黃華,全都一腦門的汗。
黃華伸頭一看:“乖乖,幸好停下了,不然就撞牆上了。”
這可是輛新車,他也是個新手。
“還是我來吧,”江山一把拉開了車門:“你這都倒幾回了,再倒下去,估計許局該拿大棒子抽我們了。”
“你來?”黃華笑了:“會開車嗎?”
“我不會開車……”
江山一把拉出了黃華,然後果斷坐了上去:“但我會倒車。”
“哎~哎哎,”
黃華特緊張的喊了幾聲,可還沒“哎”完,江山已經把車倒完事了。
“噫?”黃華就像發現了新大陸:“你還真會倒車呀!”
天知道,自己這駕照考得有多不容易。
“我們單位也有車,”江山解釋了一句:“沒事,我也會上去摸兩把!”
“原來是這樣呀,”黃華點點頭:“還是留在基層好呀,什麽都能摸兩把!”
“基層哪能和你這比呀,”江山指了指嶄新的奶白色小汽車:“想什麽時候摸就什麽時候摸,等過兩年,就該開進口車了吧!”
“别羨慕了,你還不是早晚的事,”
黃華笑着從車上提下了一大紙兜:“給,你要的東西。”
“都準備好了?”
江山趕緊接了過去,打開來一看:“怎麽這麽多?”
“我幫你搞了幾盒磁帶,”黃華溫聲笑道:“還有幾盒大白兔,拿過去給孩子們嘗嘗。”
江山翻看着紙袋裏的磁帶,大多數都是鄧麗君的。
“嗯?”其中一盤有點意思:“朱逢博?”
“這盤磁帶估計你沒什麽興趣,但你父母應該會喜歡。”
“行,”江山點點頭:“謝謝了,還是你想着我!”
“呵呵,”黃華笑了:“也是巧了,手頭正好在忙這兩個項目,就給你帶來了。”
“怎麽?現在國内已經有磁帶的業務了?”
“哪是國内呀,”黃華指着朱逢博道:
“年頭時,廣-州成立了一家影像公司,這是他們錄得第一盒磁帶,原則上隻供應香江市場,可那邊一點都不買帳呀。”
“爲什麽?”
“你拿回去聽聽就明白了,”黃華不便詳說:“這不,請我們公司去幫着做宣傳呢,估計也夠嗆!”
江山沒再問什麽,因爲事實也的确夠嗆!
即使這批磁帶最後轉内銷了,仍沒見多少起色。
成立于1979年的太平洋音像公司,第一批磁帶銷售慘淡。
正當公司備受打擊時,李谷一的《鄉戀》橫空出世。
于是,太平洋又錄制了《鄉戀》。
結果,不但《鄉戀》火了,順帶着之前的《朱逢博專輯》也賣了100萬盒。
打《鄉戀》開始,太平洋便一帆風順了!
但,最初銷售《鄉戀》時,也着實經曆了不小的風波。
這些事江山都不想操心,他這會正拿着一疊照片看得起勁。
19歲的鍾楚虹可真是美翻了!
“我就奇怪了,”黃華問道:“你幹嘛對這位鍾楚紅感興趣呀,她隻得了個第四名。”
“要的就是這第四名,”江山自然不能透露其中的奧妙:“價廉物美,咱也消費的起。”
“你可别小看了合成洗滌劑廠,”黃華悄聲提醒:“那《白貓》之前在香江可沒少賺。”
“我知道,十年的洗衣粉頭子嘛。”
“那還用第四名?”黃華建議道:“不如直接上冠軍得了。”
江山這會沒搭腔,真要上冠軍的話,倒也不會影響“白貓”的廣告效果。
畢竟,遠火比如先火,但……他還是想要鍾楚紅!
這妞多靓!
在李嘉欣沒出現前,紅姑就是最靓的港姐。
趁她這會還沒起勢,江山可不想放過這一合作的機會。
1979年10月,新鮮出爐的香江小姐前三甲,卻沒有鍾楚虹的份。
外界一直傳說,是因爲紅姑的家裏太清貧,連雙高跟鞋都沒穿過。
導緻踩着高跟鞋走台的鍾楚虹,一個沒走穩将自己摔出了三甲。
但事實上,就像紅姑之後說得那樣,即使自己沒在場上摔跤,也定拿不到冠軍。
因爲,當時的鍾楚虹實在青澀。
走位錯、說話錯,時不時還在台上縮縮脖子、吐吐舌頭。
光站着不動還好,一旦動起來,十足就一可愛的鄰家美少女。
所以,即使她拿了港姐的第四名好成績,卻仍被無線拒之了門外。
再看看當時的冠軍鄭文雅,一出場便有種老娘最美的氣場。
不然,金像獎的女神也不會用她當原型了。
“選誰也不是我倆說了算的,”
江山與黃華,肩并肩走進了輕工局的辦公樓:“這事還得聽領導的。”
“說的也是,”黃華點了點頭:“反正照我看,這兩位女同志都非常合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