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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第188章 不能給外人瞧見的畫冊

第188章 不能給外人瞧見的畫冊

“永钰啊!”

“知道了。”

看着永钰嘴上說着知道,臉上一副下次還敢的表情。

七十多歲的沈從文苦笑着搖搖頭,決定岔開這個話題:“最近在忙什麽?”

小桌闆上的幾小盞顔料,早引起了他的注意。

“您最好還是别看了。”邵伯林友情提醒。

但,顯然還是晚了一步。

桌上的一本畫冊,已經被沈從文拿在了手裏。

再看江山和黃永钰,二人同時端起了咖啡杯。

雀巢的速溶,還剩一點杯底。

“永钰啊!”

噗~

江山和黃永钰同時笑出了聲。

“你就不能給這位女同志添點筆墨?”沈從文偏過頭狹了狹眼。

黃永钰不幹:“她可不是我的同志。”

江山笑得直抖肩,和一旁的張路靜靜的瞧着。

“你這水浒都畫了多少年了?”沈從文一語道破:“怎麽還越畫越……”

不行,改天找個沒外人的時候,一定要好好跟永钰說道說道。

聽到這江山才明白,原來黃永钰畫水浒的年月還得往前推。

隻不過随着年代和歲數的增長,藝術表現也跟着不斷突破了。

“金蓮窄窄,香裙微露不勝情,”江山就差晃着腦袋:

“玉筍纖纖,酥腿真似截肪……按說,黃老師這一幅也算是寫實了!”

“聽聽,”黃永钰指着江山,道:“還是群衆的眼睛亮。”

這當會,邵伯林已經往廂門口巡視了三、四趟了,生怕門外有埋伏。

“人施耐庵說得是酥兇,”沈從文擺擺手:“不是酥腿。”

“您還想讓我畫酥兇?”黃永钰也擺了擺手:“藝術雖說可以誇張,但也得先保護藝術家的安全。”

“永钰啊!”

沈從文決定岔開話題,于是也拿起了桌上的畫筆。

就在老人家落筆的一瞬間,整個包廂都安靜了下來。

庫馳庫馳,列車行進的動靜愈發明顯。

沈老起起落落的畫筆,由畫紙的一端向另一端緩緩延伸。

江山的目光緊随畫筆的起落。

漸漸的,雙瞳微顫、心跳咚咚。

在黃永钰露出笑臉,繼續嘬煙的時候。

江山激動的道出了一句:“鳳凰?”

畫紙上的小鎮,依山傍水間的兩岸排樓坐落有緻。

别說,和《邊城》裏的描寫,還真有不少相似之處。

雖說,後世的電影《邊城》,是在鳳凰取得景。

但江山知道,沈從文筆下的邊城指的的卻是茶峒。

不過鳳凰古城,也的的确确是沈從文和黃永钰的故鄉。

“你去過湘西?”沈從文蘸了蘸墨。

“見過,”江山沒正面回答:“是我見過最美的小鎮。”

“這小子是個識貨的,”黃永钰誇了一句:“找機會我領伱回去看看,保管比你在照片上見的還美。”

沈從文畫就了最後一筆:“好久沒畫了,也好久沒回去了。”

“您不寫段款?”江山提醒了一句。

“随便畫着玩的,不用太講究。”

“我來,”黃永钰把短袖往上撸了撸。

沈老人随和,立刻遞上了筆:“給。”

“江山的咖啡,表叔的畫,”

黃永钰邊寫邊念:“伯林的擔心,永钰的話!”

一見到大侄子的這筆字,沈從文頓時就沒話了。

看見了自己大名的邵伯林,也跟着搖了搖頭:“得,這下好了,這本畫冊更不能給外人瞧見了。”

隻有江山覺得此舉甚好:這樣組合的一本畫冊上哪找去?

簡直千金難覓!

黃永钰一向口無遮攔。

即使過了八十,他也能說出:我最後一次進入的女人身體,是老美的自由女神!

聽聽,真是活得越久,玩得越大!

“那咱們就不給外人瞧,”黃永钰本來就是畫着消遣的:“小江,拿去接着往後畫。”

“您舍得?”江山當即就把畫冊抱在了懷裏。

心口不一的模樣,給黃永钰看笑了:“有什麽舍不得的,就這水浒,我家裏都已經好幾本了!”

這裏面何止是水浒?

江山不露聲色的平複着心跳,這趟真沒白來。

看來回去後,還真得找機會給黃叔尋一煙鬥了。

從衣食住行的安排上,能明顯看出宣傳部給專家們配置了高官的标準。

江山和張路總是時不時就對視一眼,都明白自己這次的便宜占大了。

白天的一番走動,讓沈從文睡了個好覺。

同樣,黃永钰和邵伯林也是如此。

車廂裏已大亮的時候,二位才坐起了身。

“幾點了?”黃永钰邊問邊拉開了墨綠色的窗簾。

之後,就愣住了。

“七點了。”

邵伯林說完,也不吭聲了。

躺在下鋪的兩人對望了一眼,然後一起看向窗外。

車窗外,一排小動物扒在玻璃窗的下方。

龇着牙的兔子、笑眯眯的狐狸、憨憨的熊貓、翻白眼的豬……

頭挨着頭,臉貼着臉,各個伸出前爪扒在窗戶框上。

最邊上,還趴着一隻馴鹿。

雖說隻露出了半張臉,但誇張的鹿角上還停了一隻小麻雀。

這一會,歪着腦袋的小麻雀,正和裏面的二位看對眼呢。

“嘿,”黃永钰頓時就樂了:“這個好玩嗨!”

“不用猜,肯定是江山幹得!”

玻璃窗上的玩意,頓時令邵伯林想起了初次見面時,江山的那幅貓頭鷹。

停在橫丫上的一排胖墩墩的貓頭鷹,和眼前這排扒窗戶根的動物,還真有些異曲同工。

“除了他,還有誰能幹出這事。”

黃永钰立馬踏在床上,給了上鋪的江山一屁股:“該吃早飯了。”

“車窗上那玩意是你幹得吧?”

“我也是畫着玩的。”

黃永钰頓時來了精神:“走走走,外面還有不少窗戶,咱們今天痛痛快快畫一次。”

江山兩眼一亮:“您想畫什麽?”

“無所謂,”黃永钰擺開了一桌的墨盞:“也不知道這趟列車有沒有一百扇窗,如果有就畫水浒。”

“永钰啊!”邵伯林趕緊抓了隻筆,實在欄不住,他就畫衣服。

“黃叔,”江山也慫:“咱們還是換個畫題吧。”

“行。”

隻半天的功夫,專家團所住的這些車廂窗戶上,一扇都沒幸免。

也正因此,臨近終點的最後幾小時,倒還成了專家們在列車上最輕松的時刻。

直到他們陸陸續續走下車前,還不忘回頭多看幾眼。

落了地的專家團,剛出站就又乘上了幾輛面包車。

大約又颠簸了三個鍾頭,面包車們才開進了目的地。

這一會,天已經完全黑了。

走下車的江山,扶了把剛睡醒的黃永钰。

兩人的目光,穿過黑夜向四周打量。

隻隐約看清這家招待所,好像是由十來座小樓組合而成。

大多隻有兩層,順着邊分布。

中間圍了個花園,種得花木多爲果樹。

走在身後的張路,悶悶的說了一句:“看門外!”

幾位立刻齊齊轉頭。

夜色中,大門兩邊站着的解放軍,仍然看得清清楚楚。

“這是什麽地方?”江山輕聲問了一句。

黃永钰也不清楚:“先進去再說!”

最後,進去一打聽,原來這是家名叫“甯卧莊”的招待所。

兩人住一屋,江山自然和張路分在了一塊。

“我去,”江山進門就上床:“坐了兩天的火車,都沒剛才三小時的面包車累。”

“一個能睡能跑,一個蜷在車上,能比嗎?”

“剛剛路上你看見了沒?”江山靠在床上:“都有背槍的了。”

歪在沙發上的張路,點點頭:“你也看見了,看來的确是發過大水了,街角還堆着厚厚的泥呢!”

二人正說着話,屋外傳來了敲門聲。

張路走過去打開一看,一位女服務員拿着兩隻暖水瓶走了進來:“領導們好,這是給你們準備的熱水。”

江山和張路相視一笑,還真當上領導了。

“同志,”江山逮着機會就問:“你們這剛走過洪水?”

“是的,”服務員站的筆直:“上個月的事,不過現在城裏還有些地方的水沒完全退掉。”

1979年7月末,古城敦煌遭遇了一場特大水災。

據當地的縣志記載,這樣的水災在敦煌的曆史上從沒有發生過。

幾個月後,終于有新聞報導了這場水災。

【淩晨一點,山洪漫過了黨河水庫,再往後就是水庫決堤。

如脫缰野馬般的洪水,立刻湧向了城區。】

“到處都能聽見水來了,趕緊跑的呼喊聲,”服務員越說越開:

“當天正好輪到我在這值夜班,迷迷糊糊的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你們所也淹了?”

“鞋都飄起來了,”服務員的普通話逐漸消失:

“大半夜的街上到處是驢車和駱駝,我們這院裏也是巧了,油田勘探所剛買了幾十輛福特小汽車,停在我們這好幾輛,就靠它拉着我們逃了。”

“那還真是巧了,”江山特想見見這個年代的福特車:“車呢?還在你們院嗎?”

“早開走了。”

“來的路上,怎麽還見到有人背槍了?”

“據說房屋倒了上千間,商場也倒了半邊,縫紉機、自行車就堆在空地上,可不就要人來站崗了。”

“原來是這樣,”江幹部點點頭:“還真是辛苦你們了。”

“沒事的,謝謝領導關心,”女服務員笑道:“幸虧有油田的同志,第二天他們就帶着物資過來了。”

“很好,”江山看向張路:“張路同志,把這些都記下來,過陣子登報表揚一下。”

“好的,”張路一本正經:“電視台那邊需要安排一下嗎?”

“可以,”張路同志果然是個好搭檔,江山點頭道:“也把這位同志的名字記上。”

“我叫令狐梅,”女服務員站得更直了:“兩位領導,趕了一天路累了吧?我再去給你們準備些點心。”

“不用麻煩了,令狐同志。”

“不麻煩,”服務員笑着往門外走:“廚房都是現成的。”

門輕輕合上了。

二位領導全身心的躺了下去。

“還是當領導好呀,”張路發自肺腑:“不然,你那些鐵罐餅幹今晚肯定保不住了。”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江山最護食:“一路都在打它們的注意吧?”

“吃一罐又能怎樣?”

“你懂個屁,我江山是那小氣的人嗎?等回浦江後,我請你吃個夠。”

“都回去了,還用你請?”張路看了門口一眼:“關鍵就是在這吃不上啊!”

“你知道就好,”江山細說:“知道這些都是給誰帶得嗎?”

“誰?”

“敦煌研究所的副所長。”

“嘶,”張路着實沒想到:“你當真在這有熟人?”

“不熟,隻知道她現在挺不容易的……”

後世,爲了幫助宣傳“數字敦煌全景漫遊”的工作,江山與敦煌研究所的所長樊錦詩有過幾面之緣。

沒曾想,穿來之後也能續上前緣。

從一個還沒畢業的學生,到一位垂暮老人,樊錦詩的一生幾乎都獻給了敦煌。

江山還記得上輩子樊所長對自己提過的一段往事:

“1979年,所裏的空缺一直沒人補上。

放心不下的我帶着5歲的小兒子,再次回到了這片土地。

我即是一位研究人員,也是一位媽媽,不能再讓孩子哭着跑出門了……”

在這之前,居住在親戚家的小兒子,已經跑丢了兩回。

“所裏的條件一直不咋地,”江山繼續道:

“她和孩子的營養都跟不上,全靠他愛人每半年挑着擔子送些過來。”

“他愛人是農民?”

“正牌大學教師!”

“看來敦煌研究所的經費沒給足啊。”

“關鍵在她們那,上哪買去?”

“我明白了,”張路點了點頭:“你放心,我包裏還有包防暈車的山楂片,到時候一起交給孩子。”

“啧啧啧,這麽些天也沒看你拿出來一片!”

“呵呵,幸虧沒拿出來。”

兩人正商量着山楂片,令狐梅的敲門聲響了起來。

當房門再次合上後,茶幾上多了一盤大漠風沙雞和一盤點心。

“這個是……月餅?”張路沒見過這麽大個的。

“人令狐同志不是說了嘛,”江山看着沒比盤子小多少的月餅:“這是當地的特色棗泥月餅,嘗嘗吧。”

“咱們别吃了,”張路同志是個有心的:“一塊帶給所長的兒子吧。”

“這是當地的土特産,”江山已經掰下了一塊:“她們肯定不差這口。”

江山話音剛落,張路掰了塊更大個的。

第二日上午,頂着一路星星點點的小雨,專家團的車隊終于向莫高窟邁進了。

快要見到鳴沙山的時候,雨漸漸停了。

“快看那邊,”

車上的江山忽然指着窗外喊了一句。

原本已經迷迷糊糊的黃永钰,趕緊睜開了眼睛:“那是什麽……金山?”

遠處的鳴沙山上,披着一層閃閃發亮的金光,隐隐約約間還有一道彩虹架在山上。

“神了,”黃永钰感歎了一句:“趕緊拍下來。”

“正拍着呢。”

江山手裏的萊卡相機,别提有多好使了。

據說,早在公元336年,樂尊和尚就是被鳴沙山上的金光異像所震撼。

之後,便遵照佛祖的提示,留下來開始鑿洞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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