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
當江川看到眼前這道化學題時,差點沒呀出聲。
小姑娘雙眼瞪得溜圓,這不是前天《東方都市報》上那道化學題嘛?
沒錯,就是它!
記得自己還幫如畫複習過呢!
悄悄的,江川看向了分在同一個考場的應如畫。
那丫頭的動作明顯比自己慢了一拍。
江川眼睜睜看着如畫的表情從緊張到驚訝。
然後,面對考卷伸手捂上了自己的小嘴。
憋嘴偷偷笑了一下的江川,趕緊瞄了一眼監考老師。
還好,兩位老師都沒有注意到她們。
酸性,+2。
穩穩當當填上答案後,開始看向下一題。
與此同時,應如畫也咬着唇答完了這道記憶猶新的化學題。
第四題不會,過。
哦不能過,二哥說了得填滿。
那就填上些我覺得、我以爲的答案。
應如畫揪着眉頭,感覺好像沒什麽自以爲是的答案。
化學好難啊!
還是文科好,不用複習也可以寫得滿滿當當。
小姑娘緩緩看向窗外。
既然如此,不如……應如畫仿佛找到了自己可以努力的方向。
哦對了,還在考試中呢。
就在她開小差的功夫,考場内的同學都在一題接着一題填寫答案。
一個個聚精會神,小心翼翼。
與另外重在參與的兩位姑娘,明顯不在同一條賽道。
十多分鍾後,考場的氣氛明顯不一樣了。
從裝置A滴加純乙醇,通過紅熱的銅催化劑……
怎麽又是實驗題?
一連好幾道實驗題下來,很多考生已經開始做深呼吸了。
這一題好像聽過。
那一題……見都沒見過。
不會、
空着、
還是不會。
随着時間的推進,很多考生發現自己居然已經無從下筆。
怎麽都和平日裏複習的考題,完全不一樣。
整體就一個感覺,陌生!
相比“難”,學生們還有可以思考的機會。
可這張化學考卷,卻是大多數考生從沒有接觸過的題型。
其中一位男生在看見自己大半面化學考卷,一片空白的時候。
忍不住當場哭了出來。
淅淅瀝瀝的聲音,明顯帶動了其他考生的情緒。
原本就焦慮不安的學生,這一會更崩潰了。
相比77、78屆,今年的高考生不巧遇上了載入史冊的79屆化學卷。
全國及格率一下子由頭一年的50%降至區區2%,平均成績僅爲19分。
很多前兩年的化學卷,不費勁就能做到90+的考生,今年連及格線都達不到。
能不崩潰嗎?
這一會,江川和應如畫所在的考場也一樣。
深呼吸、抓頭發,擦眼淚……
挫敗、恐懼、無奈……源源不斷的襲來。
悶熱的天氣,外加化學的作用,大家此時都已經滿頭大汗。
此刻的江川和應如畫,雙雙睜大眼睛盯着考卷。
如獵人般的四處搜索似曾相識的知識。
一邊用小手絹擦着汗,一邊刷刷刷的寫着題,
這一題複習過,答。
那一題好像見過相似的,寫。
嘿,這實驗過程也見過呢,但化學反應方程式……不會。
此情此景,令其他考生看得滿心羨慕。
唉,尖子生就是不一樣啊。
同樣和她倆在一個學校的考生,看得頭直搖。
最後一個月,這倆姑娘在化學上下得功夫,可真沒白花。
第一中學的考場内,謝平安同學一直在壓制自己砰砰砰的小心髒。
前兩年化學考卷的難度,與桌面上的這張相比,簡直就是送分題。
哦,不能這麽說,眼前這張好像也是送分題。
很多題型都在《東方都市報》的“天天數理化”欄目裏出現過。
整整刊登了一個月的化學實驗題,還能有什麽涉及不到的地方。
根本不存在猜題,就他娘的通通送到你眼前。
同學們,睜開你的雙眼看看吧!
都在報上,幹掉就行!
可喜可賀的是,像謝平安這樣的考生并不少見。
很多人都在和《東方都市報》一塊堅持,。
就在廣大考生情緒崩潰的時候,這一群考生爲自己能夠成爲《東方都市報》的讀者,而感到欣慰。
尤其是哀鴻遍野的時候,就……更爽了。
一門學科能拉開多少分的差距?整個人生!
“總算是開考了,”
“這下好了,可以正常刊登數理化習題了。”
“我再也不想拆投訴信了。”
東方都市報的副刊部裏,編輯們一身輕松。
按照江總編之前的要求,從7号開始“天天數理化”欄目的控制權,又交回了副刊部。
枯燥單一的化學實驗題統治時代,就此結束。
下午四點半,考生們紛紛走出考場。
一直在考場外耐心等待的老師們,遠遠就瞧出不對勁了。
大多數的考生都是一副灰頭土臉的表情。
汗漬混着油墨,有些還多少挂了些淚迹。
“怎麽了這是?”
“化學……化學簡直不是人能做得。”
“很難嗎?”
“見都沒見過,啊~”
“你呢,謝平安?”
“還是很簡單。”
“……”
沒用多少時間,本屆化學考卷的光榮事迹,就傳遍了整個考界。
《浦江日報》布控在一些考場外的記者,也在第一時間将這一消息傳送到了報社的總編室裏。
“伱再說一遍,”拿着電話的魏遠行,疑惑道:“化學考試特别難?”
“有好幾位考生都是一路哭着出來的,但,也有一些考生挺高興的,他們說……”記者吞吞吐吐中。
”他們說什麽?“
“……說是考卷上的很多化學題,都在《東方都市報》上學過。”
“什麽,”魏遠行死活也不能接受這樣的消息:“《東方都市報》?我看這幫孩子是考糊塗了。”
《東方都市報》上怎麽會有化學考卷上的……等等。
魏總編一個哆嗦,好像還真有這可能。
江海那小冊佬,最後一個月跟瘋了似的上化學題,說不定還真能讓他蒙上不少。
接着,同樣的報告電話一個接着一個。
再次等電話響起的時候,魏遠行已不準備再接聽了。
之前就聽說《東方都市報》社,收了不少讀者的投訴信,這下可好。
魏總編苦笑着搖搖頭,沒想到還真給他壓對寶了。
估計這一會的江海,正得意着呢!
魏總編難得一次料事如神。
東方都市報的副刊部、新聞部、美術編輯部……包括廣告科和傳達室在内,隻要能打進電話的科室。
都在忙着接聽人民群衆的表揚。
大多數緻電的家長和考生,千言萬語彙合成一個中心思想:《東方都市報》的天天數理化欄目,無愧于高考生們真正的福音。
一直等在燕京一座考場外的江山,此刻正站在人群中聽取來自四面八方的訊息。
嗯,曆史的軌迹并沒有改變多少。
化學高卷的命題老師,終于讓全國的考生認清了自己的真面目。
随着各種情緒的交織,江山默默走出了人群。
打今年開始,估計沒有人敢小瞧出卷老師了。
某些中考和高考卷的命題老師,也将成爲人民開始關注的對象。
當晚,和大多數考生一樣,江山也待在招待所裏埋頭苦卷。
第二天,緊張的高考仍在繼續。
江山帶着他一夜的成果,如約來到了浦江汽水廠的駐京辦事處。
廠長許豐田和業務科的葉經理,早早就等在了那裏。
“江科長,”許豐田緊緊握住江山的手:“這些天辛苦你了。”
“這有什麽,”江山趕緊客氣道:“你們坐了這麽久的車,休息得還好吧?”
“還好還好,也就睡一覺的事。”
“那我就放心了。”
“江科長,咱們要不先去電視台把合同給簽了?”
“其實……我還有一件事要向兩位彙報一下。”
“還有什麽事?”
“您二位先坐下聽我說。”
接着,在幸福可樂兩位領導落座後,江山将自己帶來的畫卷展了開來。
“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目前咱們幸福可樂在燕京最大的對手,其實有兩個,第一個就是本地的明星産品,北冰洋汽水。”
三個人圍着一張辦公桌坐着。
桌上展開的畫稿裏,黃色的汽水瓶上站着一隻大白熊。
“這隻熊在燕京人民心目中的地位可不低。”江山指着熊緩緩說道。
1936年,北平制冰廠被日軍征用爲倉庫。
解放後又被歸爲了國有制,繼續制冰。
之後,廠裏招聘了10多名工人,開始生産北冰洋冰棍。
打那時,用得就是白熊的商标了。
到了56年,總理得知浦江的屈臣氏公司,在離開時留下了幾條汽水罐裝生産線。
這在當時可屬于先進技術。
于是下令,全部拉回燕京。
“也就在那一年,燕京的人民才喝上了北冰洋汽水。”
随着江山的叙述,許廠長和葉經理點了點頭,原來這北冰洋還頗有些官方背景。
“50年代末時,北冰洋汽水的地位無人能比,”江山可不是在吓唬他們:
“什麽授銜儀式、授勳酒會,西哈怒克和他愛人在城門樓子上吃的那頓飯,用得都是它北冰洋。”
“那可都是國宴,”許豐田廠長立刻道:“我們之前也了解過一些。”
“沒錯,國宴專用汽水。”江山雙眉一挑,提醒道:“出鏡率很高哦!”
官方代言,這廣告誰能比得了。
噢!
這一會許豐田和葉科長,才反應過來。
出鏡率,才是北冰洋最狠的地方。
一直以爲果汁型汽水的北冰洋,對自己廠的幸福可樂夠不成多大威脅。
但,經過江山的一通分析,自己這個外來戶還是輕敵了。
“江科長,聽你這話的意思,我們幸福可樂肯定是敵不過北冰洋了?”
“也不能這麽說,市場嘛,有競争才有進步。”
不然,還要他們“春風度”幹嘛:“許廠長,其實咱們幸福可樂最大的競争對手,應該是來自米國可口可樂。”
“可口可樂,這個我們太熟了,”葉經理疑惑道:“但……它不是隻能對外賓出售嘛。”
“之前,可口可樂還不能進咱們國門呢,”江山敲着桌面上可口可樂的圖文:
“現在不也進來了,每一個可能咱們都要考慮到,可不能輕敵啊!”
不然以後,幸福可樂又成可口可樂的勞工了。
“你的意思是,可口可樂以後也會對人民銷售。”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江山嚴肅的表情,在告訴對方必須得重視起來:“他們從來都沒放棄過咱們國家這塊廣闊的市場。”
清末年間,可口可樂就成了官場社交、皇親貴族的炫富飲料。
那個時候還叫荷蘭水。
1884年,屈臣氏開始向我國直供汽水。
“當時叫蝌蝌啃蠟,這破名子哪可能有什麽銷量,到了1927年,懸賞了350塊英鎊,才得來了可口可樂的好名字。”
“然後就好賣了?”
“哪能這麽快,得打廣告啊,”江山終于說到了重點:
“當時,他們請來了阮玲玉做可樂的代言人,一下就火起來了。”
許豐田廠長頓時雙眼一亮。
江山假裝沒看見:“多條生産線同時開機,北冰洋汽水現在用得不就是當年可口可樂的生産線嘛。”
“可我還是覺得,國家不大可能對米國可樂放開。”
“呵呵,”江山保持微笑:“去年年底在燕京飯店,華米兩國舉行的談判都知道吧?”
“嗯!”
許豐田當然曉得。
“當時在另外一間會議室還有一場談判,知道是誰嗎?”
“誰?”
“中糧與可口可樂!”
“啊?”
“相比另一場,這可是一場非常愉快的談判!”
到了明年,中糧想爲可口可樂在浦江選址建廠,遭到了浦江市領導的全力抵制。
罵得可真叫難聽。
沒辦法,中糧隻好将自己位于燕京的下屬公司讓了出來。
到了1982年,中糧允許可口可樂出售生産“過剩”的飲料。
那時的可口可樂已然勢不可擋。
在1986年時,還獲得了《新聞聯播》的黃金廣告時間。
“唉,誰能知道他們當時商定了什麽?”原先還一副輕松狀态的許豐田,這一會開始沉默不語。
“可口可樂肯定是有想法的,”駐京辦事處的一位同志,也同意江山的想法:“不然,他們也不會在節假日滿大街送免費氣球了。”
“一旦被解禁,”江山敲着桌面,道:“可口可樂必将以最快的速度在全國鋪開銷售。”
“嘶,”
原先隻在擔憂燕京市場的許廠長,這一會終于緊張了:
“江科長,你分析得沒錯,可口可樂才是我們廠最大的競争對手。”
“他們的野心,全世界都知道,不然也不會有如今的市場地位。”
此時的“勢必利”還沒出香江,銷量也不咋的。
等改名爲“雪碧”進入内地市場後,國内汽水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了。
“江科長,”
大家都是聰明人,許豐田當然明白江山說這番話的目的:“既然你分析的如此透徹,那應該也想到對策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