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喳、咔嚓兩聲,江山和餘思歸同時摁下了快門。
坐在一旁的周也明,驚訝的看着自己領進門的兩貨:“拍這個幹嘛?”
“多好的新聞,您不覺得?”江山打音樂響起的時候,就已經進入了戰鬥狀态。
“我不覺得,”周也明壓聲對江山說道:“我要是有你這膽,早調到傳達室看大門了。”
“我又不傻,”江山知道周也明的意思:“肯定得挑一些不用看大門的照片。”
周也明當然知道他不傻:“聽老古說,你現在幹上編輯了?幹嘛不上我這來。”
“您這容易看大門呀,”江山還是知道深淺的。
周也明笑了:“倒也是,燕京電視台現在都走到地方台的後面了,實在不敢輕舉妄動!”
一想到,台裏申請一條廣告都得經過多部門的審批。
而浦江電視台呢,頭一天打報告,第二天就批了。
到了第三天,直接就變成了全國第一家播放廣告的電視台。
“級别在那擺着呢,”江山實話實說:“畢竟是祖國的心髒……”
兩個人正忙着嘀嘀咕咕,忽然台上的法/國女同志又一個大轉身,滿臀春色藏不住。
她也根本沒想藏。
不過這一次,觀衆席的反應明顯弱了不少。
群衆們大都隻是不自然的移開了目光。
畢竟,在座的都不是小人物。
這場被稱爲“内部服裝觀摩會”的模特表演,在當時被嚴格控制了入場券。
到場的觀衆大多是外貿部門和紡織局的幹部骨幹。
當時表演結束後,并沒有新聞單位進行報導。
直到幾個月後,才有報紙刊登出一篇《原來彩虹可以穿在身上》的文章。
“是要慎重挑選新聞啊,”周也明向江山介紹道:“去年我們台開辦了一個新欄目,叫祖國各地……”
在《祖國各地》的欄目裏,向全國觀衆介紹來自各省份的新面貌。
“距離大會結束才幾個月,”周也明搖了搖頭:“哪有那麽多新面貌。”
也有動作大的,但燕京台也不能播啊!
“您不提我倒忘了,”江山從包裏拿出了一疊照片:“這是剛落成的廣-州畫院,氣派吧?”
周也明這一會也顧不上看法-國妞了,低頭瞧着照片。
“真不錯,”一張接着一張,周也明就納悶了:“你說這廣-州怎麽不送些這樣的新聞,拍那麽多老外幹嘛……”
“呵,”江山也不得不承認:“那邊的老外是挺多的。”
這是江山住在廣-州畫院時拍的照片,裏裏外外近景遠景。
“這是畫院裏面的畫展?”周也明指着黃永钰的展廳問道。
“對,”江山把照片拿回去,在反面寫下了一行标注。
這時,身旁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他是著名畫家黃永钰。”
江山擡頭一看,原來是一直坐在皮爾卡丹身邊的宋懷桂女士。
這一會,她看着周也明欣喜道:“周台長,沒想到伱也過來看演出了。”
眼中藏不住的驚喜。
周也明一看是她,笑道:“我這是不請自來,你不會不歡迎吧?”
“我還擔心請不來呢,”宋懷桂看了眼四周,輕聲細語道:“怎麽樣,準備的還行吧?”
周也明挺佩服對方的魄力:“也隻有你了,換作别人肯定辦不成這事。”
接着,雙方進入了相互介紹的環節,江山同志很意外的結識了這位号稱時尚教母的宋懷桂。
“江編輯,”身穿一件玫紅色大衣的宋懷桂,好奇的問江山:“黃永钰在廣-州?”
“對,”江山點了點頭:“我前兩天一直在他那。”
“是嗎?”宋懷桂還挺惦記對方的:“我原來和他住一個胡同,也不知道他現在過的怎麽樣?”
“特别好,”江山一想到黃老師,就忍不住笑道:“畫畫、遛鳥、打……太極。”
宋懷桂一聽就想到了過去:“沒錯,他就是愛玩。”
寒暄了幾句後,宋懷桂坐了回去。
周也明拍了拍江山問道:“知道她是誰嗎?”
江山隻聽說過一二:“她誰啊?這場演出是她辦得?”
“她可不是一般人,”周也明壓着聲道:“小時候經常被抱去和老總們坐在一塊看球賽。”
一般人都很向往的生活。
周也明接着道:“74年被總-理親自邀請回國發展……”
她所居住的胡同全是人物,還開了燕京首家合資餐廳“馬克西姆”。
就連在法-國名不見經傳的皮爾卡丹,也是在她的推動下才得以成就。
“這照片我拿去用了,”周也明毫不客氣的揣進了包裏:“以後做我們台的特約撰稿人,怎麽樣?”
江山對餘思歸挑了挑眉:“榮幸之至。”
“嘁,”餘思歸白了他一眼,這些高質量的照片可都是出自她的相機:“再請我吃一次轟炸冬京!”
江山擺了擺手:“小菜一碟。”
剛把照片拿到手的周也明,就聽見江山對他說道:“周台,您能幫我聯系一個人嗎?”
看完秀的第二天,江山真的領着餘思歸上燕京飯店了。
這一次同桌的,還有另外兩位客人,長春制片廠的常彥和攝像高洪寶。
江山對周也明的人脈相當佩服:“您好常導,高工,感謝你們二位可以接受我們報社的采訪。”
高工笑得很腼腆,常彥倒是一副挺健談的樣子:“你們是兩家報社的記者?”
“對,”江山之前就介紹過:“我們兩家報社,都對你們剛剛拍攝完成的電影很感興趣。”
“是嗎,”常導很意外:“我拍的這部電影可沒什麽人看好呀。”
此時江山點的菜已經端上了桌,公款吃喝的路線才剛剛開始。
“我倒不這麽認爲,”江山替二位客人布菜:“首先電影的題材就很好。”
常導還是第一次來燕京飯店,如此盛情款待的報社,他還是第一節遇上。
更讓他欣慰的是,在外界一片不看好的情況下,終于有媒體持相反意見了。
“恰恰就是這個題材,”常導對江山說道:“廠裏打一上來就沒把它放在眼裏,連膠片也隻能用最差的那種……”
高工點了點頭:“全是寶定的代代紅膠卷。”
江山順着話題問道:“你們就答應了?”
“怎麽可能,”常導趕緊擺手:“那種膠卷拍出來的顆粒粗到可以連成片,我甯願選進口的黑白膠卷……”
雖然這一會,影片制作已接近尾聲,常導這次來燕京,就是在等待最後的審批。
但之前的種種艱辛,仍曆曆在目。
常導繼續說道:“當時拍《保密局的槍聲》時,廠裏正在忙一部重頭戲,對我們這個拍攝組是不聞不問,影片剛開始就不順利,都快開機了女主角還沒找到合适的人選……”
之後,常導在去上影廠辦事的時候,偶然的一瞥,頓時驚鴻。
但,再趕出去時,驚鴻已經不見蹤影。
“我和常導趕緊請上影廠幫忙找,”高工接着道:“結果把上影廠的女演員全找了個遍,也沒見着常導想找的人。”
餘思歸估摸着:“難到常導演當時看見的不是上影廠的人?”
“的确是上影廠的演員,”常導自己說道:“但她因爲不會演戲,被調到上影服裝廠當工人去了。”
“啊!”
“她叫向梅,”常導堅持要用她:“費了不少功夫,才将她以演員的身份借調到我們劇組。”
之後,向梅因爲《保密局的槍聲》名聲大作,再回上影時被直接任命爲話劇團的團長。
在當年創下了六億的觀影人次,近兩億票房,之後隻有《少林寺》可以媲美的《保密局的槍聲》。
上映之前,的确是一部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影片。
1979年是建國第三十周年的好日子。
各大電影廠都把精力放在了國慶獻禮片上。
當時,長影的獻禮片是一部大制作《蝶戀花》。
廠裏把數量有限的進口彩色膠卷,全給了《蝶戀花》。
于是,《保密局的槍聲》主創們,隻能倒退性的選擇黑白膠卷。
長影提出反對,常導就說自己追求的是一種解放戰争的年代感。
結果,進口的柯達,果然沒有令主創們失望。
在這部諜戰影片之前,國内塑造反派角色的方式,統一以矮小猥瑣的奸詐外形爲主。
人民群衆隻要稍稍瞥一眼,立刻就能把敵人給揪出來。
但,常彥不準備怎麽幹。
在他的設定裏,地下黨既能一筆好字、兩口二黃,也能三步舞池、四圈麻将。
而反派,必須内有絲綢睡衣,外有毛呢軍裝。
老字号的裁縫,直接上廠裏量身剪裁。
常導細說拍片過程,江山和餘思歸一一仔細記錄。
“這樣的影片能不好看?”江山感慨道:“常導,我敢保證您這電影隻要一上映,一定能超過《追捕》。”
“哈哈哈,”雖然聽着很悅耳,但常導卻不敢想:“能有追捕的十分之一,我就很開心了。”
正說着,轟炸冬京端上了桌。
呲啦一聲,餘思歸笑了。
透過絲絲餘煙,江山遠遠看見了二位熟悉的身影。
年輕的張鐵林與方舒,滿面春風的走了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