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可比我們着急多了,”江海答道:“浦江日化現在堆了一倉庫的春雷,知道廣告的刊登日期提前後,老開心了。”
好不容易見到了安和街的路口,江海長籲了一口氣:“你說你這麽大個人,怎麽連個自行車都騎不了?”
江山也在檢讨:“不是騎不了,是不喜歡帶人。”
兄弟倆一路推着自行車走進小院,靜悄悄的小院裏,立刻響起了一路清脆的車鈴聲。
“二哥,”一走進裏屋,江山就迫不及待道:“想賺點錢花花嗎?”
坐在寫字台旁的江河,立馬停住了筆:“說,幹什麽?”
“畫畫呗,你還能幹什麽!”
江河斜眼瞧着他:“老三,皮癢癢了?”
“畫畫,”江山老老實實:“請二哥出山!”
“畫什麽?孫悟空?”
江山眼一亮:“人才啊,一猜一個準!”
“嘁!”
第二日,陰天。
在《華麗家族》譯制組待了一天的江山,剛下班就往大光明的電影院趕去。
還沒走近,就看見了老二的身影。
“不錯喲,”江山瞧了瞧支在地上的畫闆支架:“這是伱自己做的?”
“木工、瓦工、農活,”江河看都不看江山一眼,畫得專心緻志:“刷牆畫畫,我知青時也沒閑着。”
江山不得不服:“又懷念老村長了?”
江河嘴角一彎:“隻記得老村長家的二丫!”
“哈哈哈哈~”
大光明電影院前的空場子上,江山笑得那叫一個肆意!
笑了一半才發現,江河的臉……紅了!
“嘢?”這時江山才發現遇上熟人了:“呂曉姐,你也下班了?”
呂曉也是《華麗家族》的配音演員之一,目前正好和江山一個組。
呂曉微微一笑,鹂莺般的聲線,卻總夾雜着一股子慵懶。
以至于,她總不能爲年輕的女主角配音。
分配的角色不是女配,就是已婚女。
“我沒看過江河畫畫,”呂曉臉上看不出一絲波動:“下班了,就走過來看一眼。”
此時,江河的表情已經恢複如初:“感覺畫得怎麽樣?”
“挺好的,”呂曉慢慢走到畫闆前,與江河肩并肩站着:“比我想象的好!”
這一會,江山立在一旁,眼前的二位,雖沒有一絲互動。
但,就是這份該死的平淡,在江山眼中卻瞧出了天然的……般配!
他倆究竟在一起多久了?竟把我瞞得死死的,還發生在我眼鼻子底下。
呂曉是呂一的妹妹,那呂一是不是也已經知道了,合着就我一人不知道?
江山就這麽看着眼前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
沒有任何解釋,也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裏。
忽然,
“二哥,小哥,你們怎麽都在這啊?”
江山擡頭一看,電影院的台階上,小妹江川正向他們這邊招着手。
如花的年齡,如花的模樣,關鍵這一會江川笑得也像花一樣。
誰見了都會舒筋活血的跟着笑,江山也一樣:“過來逮你呗!”
“呵呵呵~”
江川一路笑着跳下一級級台階,手上還緊拉着一位女同學。
淡黃色的細線開衫,軍綠色的長褲。
嬰兒般圓潤的臉蛋上,肌膚如雪,粉暈翩翩。
微微前傾的身體,被江川一路拉着向下,一雙水潤的眸子緊張的泛起點點呆萌。
“二哥小哥,這就是我常提起同學應如畫。”
江川拖着自己的同學,徑直跑到哥哥們的面前。
身後那位小姑娘略帶松垮的辮子,雙雙垂在胸前。
這一會一聽見好朋友在介紹自己,立刻眉眼兒彎彎的笑了起來。
時常暗笑自家小妹,長了張狐狸精款瓜子臉的江山。
卻又不得不承認,江川是個名副其實的美人坯子。
但,這一會與小妹手拉手的小姑娘,甜美可愛的笑臉,卻令江山久久挪不開雙眼。
“你倆怎麽有空來看電影的?”江河直擊重點:“不用上課了?”
江川僵了笑臉,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身旁的小姑娘就更緊張了,低着頭仔細觀察自己的鞋尖。
聽見二哥的一聲詢問,江山一秒回魂。
笑着打起了哈哈:“沒事,反正江川成績本來就不行,也不差這一兩節課。”
江川無聲的對小哥犟着嘴。
江山也同樣無聲的回了小妹兩句。
“天不早了,”這時呂曉說話了:“你們不用回家吃飯?”
江河立刻開始收筆:“走吧,都上家裏吃飯去。”
呂曉:“好!”
應如畫:“哦,不不不!”
這一會,江川才開始注意到了二哥身邊的這位。
江河沒管别人願不願意,他隻聽得見呂曉的聲音。
夾起畫闆對呂曉說了一句:“一起走吧!”
呂曉把畫闆拿過來,往江山手裏一塞,跟在江河身旁輕輕說道:“跟我說說老村長家的二丫吧!”
江河:“……”
“呵~”江山這一會已經斷定,二哥這就算是有主的人了。
夾起畫闆對江川說道:“你有二嫂了。”
江川撇了撇嘴:“她怎麽跟二哥一個表情。”
江山呵笑了一下:“這位二嫂也在譯制廠工作。”
“呀,”
江川和應如畫,同時眼睛一亮:“難怪說話這麽好聽,是吧如畫?”
這一會,應如畫已經放松了不少,雙手背在身後,笑出了一雙酒窩:“嗯,真好聽!”
“瞧,”
江山擡眼望着天邊的夕陽:“多美!”
……
半個小時後,江家的飯桌旁,面對忽然到訪的客人,江爸和江媽比呂曉還要緊張。
兩個小孩子沒敢上桌,隻坐在小姑姑的床上抿着嘴看着。
這一會,江河倒有了些緊張:“爸、媽,這是呂曉同志,我的結婚對象。”
“咳咳咳,”
江海一口水差點沒收住,江山都快給二哥鼓掌了。
“好,好好,”
到底還是江爸見得多,站得穩:“好事啊!”
江媽還是沒能趕上趟:“老二,你去過小……小呂同志家了?”
“沒有!”
“怎麽這麽不懂規矩,”江爸嚴肅批評道:“你得先去拜訪女方父母!”
江河可不這麽認爲:“我覺得應該先得到你們的同意!”
“嗯?”
老兩口同時一愣,然後都在心裏開罵:真是個不知道……
但,下一秒,卻看見呂曉正一臉真誠的看着他倆。
另一邊,江山也在呂曉姐的眼中,看見了不同于平日的清澈。
頓覺,這個嫂子,跑不掉了!
一直看着兒媳臉色行事的江媽,也有同樣的想法,無論如何也得留住這位呂姑娘。
“同意,”江媽說得斬釘截鐵:“我反正是沒意見,怎麽看,這小呂同志都像我們江家人。”
“我也同意,”江爸緊跟江媽:“我看誰敢反對!”
呂曉笑了,她看了看坐在身邊的江河,江河也在看她,難得笑了長達20秒。
“小呂同志。”江媽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阿姨,叫我呂曉就成。”
“哎哎,呂曉同志,”江媽怎麽覺得反過來倒過去的都一樣:
“你看我今天也沒做什麽準備,不如我們全家一起上外面飯館吃飯去吧?”
“對對,”江爸覺得江媽說得太對了:“走,全家都去。”
一聽要去飯館吃飯,全家人立刻起身。
臨出門時,江河對大家說了一句:“今天我請客,你們想吃什麽都行!”
說完默默看了老三一眼,江山抿着嘴點了點頭。
于是,一頓飯吃得皆大歡喜!
晚上,翻開日記本後,江山開心的寫下了一段話:
【今晚終于吃到糖醋裏脊了,國營飯店的大師傅,手藝沒得說,】
合上日記本後,從上鋪向下看着正在趕工的江河。
到底是老師傅了,行雲流水不打愣。
一幅幅宣傳畫,在江河手裏就跟玩得一樣。
見此,江山決定不再動手幫忙了。
“二哥,剩下的我就不畫了。”
”成,也沒剩多少了。”
江山由衷的說道:“我發現你還是适合畫大篇幅的。”
尤其是這種具備動畫風格的!
“我還用你誇,”江河心想,哥當年畫得可是整面牆:“快說,要寫什麽字?”
“哎!”
躺在上鋪的江山,四處尋了尋。
撕開手邊一支空煙盒,攤平後按在腿上寫到:
腳踏騰雲,火眼金睛,帶俺回家,平步青雲……
師徒四位每人都給寫了一句文案,完了遞給下面的江河。
馬上大筆書就。
“老三,”江河忽然有點不落忍:“就我這畫,收人家工人兄弟10塊錢一張,是不是……?”
“放心,”江山早想好了:“别多想了,你還不如工人兄弟呢!”
之前,江甯玩具廠的蔣廠長說了,每支玩偶賣5分錢。
江山幫他們至少提高到了1毛一支,四萬支就等于多賣了2000塊錢。
蔣廠長就用這2000塊來支付廣告費,和江河的畫稿都綽綽有餘。
默默在心裏把整個宣傳計劃又推演了一遍後,江山才踏實了許多。
這一會,他枕着雙手躺在床上,難得享受一個清閑的夜晚。
也不知道,明天就要見報的《大鬧天宮》專欄,會不會有聰明人一眼就學了回去。
一夜無夢,等不到二哥熄燈,江山就已經睡着了。
而此時,三産招待所的蔣廠長,卻緊張的怎麽也睡不着。
陳會計從房間外走了回來:“廠長,都和同志們交代好了。”
蔣廠長立馬坐起了身:“是按照江編輯教得那樣說得?”
“一字不差,”陳會計揭開被子躺了進去:“咱們明早什麽時候上報社取畫?”
蔣廠長道:“江編輯說了,不用去太早,要給群衆們留點看報紙的時間。”
陳會計仔細想了想:“也對!那我先帶上報紙去商場。”
蔣廠長規規矩矩提醒:“記住了,一張畫10塊錢,20張就是……”
所有的準備都是爲了明天。
這一會,江海也沒有睡着。
他心裏明白,明天《浦江日報》上那條《大鬧天宮》的新聞,其實就是一則名副其實的廣告。
終于,《浦江日報》還是踏上了商業化運營的模式了。
屋頂上的老貓一越而過。
李若誠透過窗戶看了一眼,實在坐不住的老人合上了桌上的一本書。
閉起雙眼捏了捏鼻梁,喃喃自語道:“是叫飄好呢?還是就叫它随風飄散?”
“我看都不錯,”老伴李懷英遞了杯茶過來:“要我說這本書你還是還回去算了,太熬人了。”
李若誠接過茶,喝了一小口:“那接什麽?出版社馬上要重譯一千多本書,那些關于科技、醫學的更難,也就這本我有點興趣。”
李懷英可不管那麽多:“你就不能休息一段時間!”
“好,”李若誠笑着哄道:“等這本譯完,一定休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