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爾遜清晨醒來,洗臉刷牙到最後梳頭發的那一刻,他盯着鏡子裏的自己,心裏忽然就難過了起來。
因爲今天就要走了,飛機驗收完,一切手續辦妥當,他再也沒有理由,繼續逗留在這裏……想到這兒,他的眼眶都有點濕潤了。
爲什麽我的眼眶常含淚水,因爲我對這片土地愛的深沉!
他是真不想離開,在這裏一天兩頓酒,中午小喝晚上大喝,看看現在鏡子裏的人吧!
一頭金發仿佛是鍍了金粉似的,在燈光下似乎帶上了某種光澤,臉上的皮膚細嫩緊緻,還有身體裏那種活力滿滿的感覺——這種感覺,他已經二十年沒有體會過了。
重新回到二十年前的身體是什麽感覺,隻有體會過什麽是青年到中年的人才知道,也隻有懂得了什麽叫人到中年不得已的人,才會對這種感覺迷戀無比……
所以,人生第一次來到這個神奇的國度,短短不過兩周的時間,威爾遜就愛上了這裏。
反正他就是不想走。
不但他不想走,而是整個來驗收的團隊,每個人都有點不想離開。
工作隻是工作,就算掙再多錢,有這種回到年輕時的感受美妙嗎?
兒子不去,媳婦自然是不去的,最後陪伴燕二河出國旅遊的,隻有一隻貓。
威爾遜和亞爾弗列德提着行李,看到抱着貓的燕二河的時候,心情相當複雜。
亞爾弗列德此刻的心情也和威爾遜差不多,這兩個人現在已經深刻體會到了,什麽叫做酒桌文化——原本一個賣飛機的,一個搞驗收的,本來算是對立關系的倆人,現在都開始心有靈犀了。
甭管是怎麽回事兒,反正燕二河交遊廣闊,他要出去旅遊,大門都還沒出呢,全鄉人都知道了。于是就有人建議,幹脆把這隻饞嘴貓給燕總帶過去好了。
本來他準備全家一起去澳洲旅遊的,這單業務做的不錯,他心情也好,正好孩子也大了,出去旅遊也知道看看風景什麽的,挺合适的。
這點愧疚不太多,終究是有了一些。雖然他們都是給黑心資本家們打工的,也算是鐵石心腸有點黑的人,但是因爲這些天燕廠長招待的,他們真是無話可說,于是就有了那麽一絲愧疚出來。
燕二河其實不在意那些酒,反正都是侄子給自己的,他現在更在意自己身上的‘使命’。
可是看在别人眼裏,都說這隻貓有情有義,燕總都走了這麽久,它還堅持每天蹲這裏等人。
但是他兒子沒時間,這孩子暑假用零花錢給自己報了個英語補習班——關于這個還要感謝步步高酒廠燕總,正是他大力發展鄉裏經濟,才讓補習班這玩意兒,至少比原本的曆史提前了好幾年,出現在了這個小鎮上。
貓是大燕莊的那隻饞嘴貓,大概是這隻貓發現了自己隻要蹲在那裏就有魚吃,現在都不去‘賣藝’了,堅持天天蹲在當初燕長青釣魚的那地方。
燕二河從谏如流,二話不說就給帶上了,也不管饞嘴貓樂意不樂意。
……
……
……
實際上貓也不願意,但是貓又不會說話,反對無效。
他老爸老媽大哥大嫂都拜托他,讓他去看看侄子在澳洲那邊,和那位簡家姑娘發展到什麽程度了。
實話實說,兩個人對這位看起來有些迷糊的燕廠長,心裏是相當感激的,當然是感激他天天請喝酒。
所以當威爾遜走出客房,看到亞爾弗列德臉上那怅然若失的表情,不由得心有戚戚焉。
所以此刻都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讓正在澳洲等飛機的客戶不再挑毛病,或者回頭再看看,能不能給這位在拉點業務——萬一再有了業務,他們說不定還能找這位燕總混點酒,不求能喝這麽多天,能喝幾頓也是賺的。
但是也多少有點愧疚,因爲他們隻是大略算了一下,按照市場價的話,他們這些天喝掉的酒,可比這位賣給他們的飛機還要值錢的多——畢竟那些酒都是市場上買不到的,是不知道多少富豪趨之若鹜夢寐以求的東西。
燕二河此刻正站在一架大飛機前等待着客人們,胳膊上還抱着一隻看起來就有點不情不願的貓。
如果有可能的話,催催婚那最好,不能催也不要緊,稍微提上幾句,告訴他全家都挺支持他趕快領證結婚,爲燕家盡快有下一代努力點。
這可是關系到燕家下一代的大事兒,平時能讓燕二河特别用心的事兒挺少的,這件事例外,在他看來,這事兒不管怎麽重視都不過分的。
畢竟侄子年紀輕輕就有了這麽多家業,下一代完全可以多養幾個,三個五個不嫌少,十個八個也不嫌多。
所以燕二河坐飛機上都沒顧得上和威爾遜他們多聊,一直在想到了澳洲,見了侄子怎麽說。
甚至想的一路上都沒怎麽睡覺,這可是長途飛機,飛了十多個小時的,以燕二河這沒心沒肺的性子,平時讓他待的無聊超過十分鍾,他都能睡着……
……
飛機剛一落地,威爾遜他們紛紛和燕二河告别。
燕二河應付完他們,直奔酒廠而去——他要給侄子一個驚喜,來的時候全鄉都知道他要來,但是他唯獨沒告訴侄子。
反正他又不是簡家那姑娘,據說那姑娘坐飛機坐到了别處,費了老大勁兒才找到人。
從西陽市出發的飛機,可是直接到燕長青地盤的。
結果燕二河發現自己到了侄子的别墅,居然找不到侄子。
沒辦法,那隻能先找熟人了。
他找的牛來福牛哥,這家夥當初和他一起在桃樹鄉市場,相處的時間比較久,兩個吊兒郎當的人,就成了好朋友。
牛來福看到燕二河還挺驚喜的:“二哥,你怎麽來了,也不提前打個招呼啊?”
燕二河樂呵呵一笑:“我準備給七斤個驚喜呢!他上次就說讓我跟着飛機來旅遊,帶着你嫂子和侄子一起,結果你侄子自己報個英語班,不來……”
這是燕二河比較自豪的事兒,自己雖然當年沒上幾天學,可兒子居然是個好學生,還主動報補習班,這事兒他要不和牛來福炫耀一下,那這一趟就算白來了一半。
牛來福當時就想哭了,他來這裏的原因,也不是爲了給燕長青打工當狗腿子管理工廠當黑臉,初衷其實是爲了來這裏生二胎,因爲他家大兒子太随他了,進了學校就想拉屎撒尿,上課就想睡覺……
燕二河喜滋滋地聲音還挺大:“要說長坡啊,有時候都心疼他。放個假,誰家孩子不是河邊轉悠,得空就往河裏蹦,他就不一樣,報個班還怕我們不同意,用的是自己零花錢。”
越說牛哥心裏就越不是滋味,他媳婦早年結紮過的,現在取了環還在養身體,二胎還沒開始呢!
直到燕二河炫耀夠了,才想起來另一件正事:“七斤怎麽不在家裏?是在酒廠嗎?還是去别的地方了?”
“他就不在這裏。”牛來福被燕二河一通炫娃,氣的肝兒疼,懶得和他多說了。“他這次來我就沒見到他人,廠裏壓根就沒進過。聽說是到了,在哪兒還真不知道。不過我倒是聽說了,他在海邊有個别墅,一般他喜歡一個人在那裏……”
“你去過那别墅嗎?”燕二河問道。“咱們直接去找他。”
“我咋會去過?”牛來福反問道。“我可是聽說的,回頭二哥你可别和燕總說這些話是從我這裏給你說的。聽說燕總喜歡金屋藏嬌,在那邊都是陪女朋友的……對了,還有個山頂别墅我倒是知道,不過他應該不在那……”
聽他這麽一說,燕二河就更來勁了:“那正好,我這次來可是要代表全家,來催婚的。你幫我打聽打聽,那個海邊别墅在哪兒,咱們直接過去,如果他正好和他女朋友在,那催婚可就理所當然了!”
牛來福吓了一跳:“二哥,這事兒你能幹,我可不敢啊!回頭他要不樂意,覺得我洩露他的私事了,要找我麻煩,我真吃不消!”
燕二河想了想:“看伱那膽兒吧!他還能怎麽着你?算了,我找别人問。你告訴我誰知道他那别墅在哪兒的行吧?”
“保安隊的肯定知道。”牛來福想了想說道。“那地方就是個小農場,具體位置不去過的也給你說不清。這樣,你找岡察洛夫,就是那個前蘇的特務頭子,這家夥什麽都知道。”
……
岡察洛夫也是認識燕二河的,但是聽了燕二河的要求,也是頭大。
那地方他是去過,還去布置過安防,但是燕總本人在的時候,根本不讓他的人接近,都是在更外圍的地方布防的。
連安保人員都不讓接近,岡察洛夫敢帶人過去嗎?
他在這裏養老兼職燕總和西多羅夫之間的聯絡人,舒服的不要不要的,萬一惹的燕總不高興,回頭讓他回去怎麽辦?
燕二河就不樂意了:“我是他二叔,我去他還能怎麽着你們?快點,我坐了一天飛機累死了,趕緊帶我過去。”
越是沒人帶他去,他才越要去的。
這樣才能抓侄子一個正着,趁機催婚。
……
岡察洛夫對别人都有辦法,隻要他冷着臉,沒誰樂意惹他。
但是這是燕總的二叔,燕二河的脾氣,他也是有了解的,就這麽不着調,想起什麽就是什麽,現在就是一心讓他帶路,他能怎麽辦?
想了半天,得,幹脆‘犧牲’一個屬下好了。
于是岡察洛夫爲難地說道:“除了我,其實還有别人知道位置的,你可以讓别人……對,那邊那個大胡子,你過來,就是你,聽他的吩咐,聽到了嗎?”
然後扭頭就走:“你吩咐這個大胡子的事兒,我壓根就不知道。”
反正他知道燕二河前蘇語說的很溜兒,根本不擔心他和這個大胡子屬下交流不了。
至于說回頭燕總如果不樂意了,那簡單,讓大胡子回國就是了,大不了多補點錢給他。
于是半小時後,燕二河終于坐上了去海邊别墅的直升機,在直升機的噪音聲中,開始盤算自己見了侄子怎麽催……
……
燕長青正在聽簡紅菲唱歌呢!
他前幾天好不容易哄好了這姑娘,兩人的感情并沒有因爲那點小别扭而變差,反而變得更好了。
所以這幾天,這倆人就不管黑夜白天,隻要興緻來了,就要一個人伴奏,一個人唱歌,過的相當嗨佩!
身爲音樂大師,燕長青的伴奏技能相當的高明,隻是略微出手,就能讓菲菲姑娘情不自禁地引吭高歌,直至唱到嘴唇冰涼,腦子一片空白。
就像是現在,菲菲姑娘就像是飛在雲端的百靈鳥,牽引地唱着,而伴奏的燕長青,到現在汗都沒有一滴呢!
隻是,随着那隻百靈鳥的叫聲越來越高昂,他的伴奏卻突然停了下來。
百靈鳥頓時不依了,于是主動地唱了起來,期待着伴奏的響起。
燕長青沒繼續配合,而是喊住了百靈鳥:“等等,有些不對。我聽到了直升機的聲音,可能有危險……不對,應該是機場那邊的飛機,我聽出是哪一架了!”
化身百靈鳥的菲菲姑娘當時就吓得不敢唱了:“什麽直升機,我怎麽沒聽到?”
燕長青解釋:“我練武的,身體素質好,聽得遠,還離這裏有段距離,等下你就聽到了。”
“哦!”菲菲姑娘答應了一聲,然後就反應了過來。“怎麽了?是不是廠裏那邊有什麽急事兒?”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菲菲姑娘才瞬間回到了現實:“我們都在這裏多久了,你每天就想那樣這樣的,現在肯定是有急事了……啊……你快出去!”
燕長青仔細聽了一下:“問題不大,應該是外圍安保換班的。”
雖然這麽說着,但是他并沒有掉以輕心。
因爲一般來說,岡察洛夫是不會輕易調動飛機的,怕太高調了暴露自己的别墅位置。
所以他雖然說着,還是仔細聽着外邊遠遠傳來的聲音。
聽着聽着,就覺得不對了:“不好,真的是來這邊的,我先出去看看什麽事兒,你不用着急,收拾一下再說,沒事的,放心。”
直升機聲音太大了,他的耳朵雖然好用,可也沒能耐聽得出飛機上,有他帶着重大使命的二叔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