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一家酒店對面的樹蔭下,一個焦躁不安的身影,不時地看向酒店。
他叫上山徹,之所以不安,是因爲他覺得自己此刻的行爲鬼鬼祟祟的,像是一隻剛被趕出家門的狗,充滿了不安。
今年還不到四十歲的他,曾經也意氣風發過,可如今他家祖傳的小酒廠,在他的經營下,陷入了困境。
人生總是要面臨很多無奈的,就像巴西的一把手去大華訪問,爲了拉點低息貸款,也要說自己其實經常看大華的足球比賽……
他現在就很無奈,能想的辦法都想過了,負債累累的自己如果再找不到出路,那麽酒廠隻是一件小事兒,重要的是他家裏的房子車子都要沒了。
自己可以流落街頭,可是那剛上初中的兒子,還有溫柔賢淑的太太怎麽辦?
煎熬多年,他現在頭發都白了許多,甚至曾經在夢裏祈禱,希望漫天鬼神能拯救自己。
可惜夢就是夢,醒來他依然需要奔波。
而現在,這家酒店裏面,就住着能輕易拯救他一家出火海的人。
不過他也知道,自己想見到那個人,恐怕很難。
但是他想試試。
其實酒店外邊,并非隻有他在等着,還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甚至還有一群少男少女,組團揮舞着小旗幟在這裏等待着的。
如果能讓他見到那個人的話……
……
燕長青回酒店前就有預測,所以他面對沖上來的各種人,依舊笑容滿面,一臉淡定。
再說旁邊就有酒店保安幫忙維持秩序,他隻要表現自己的和善待人就行。
畢竟就像那群年輕人,那是自己的音樂迷,不知道收藏了自己多少個版本的唱片磁帶等,都算是自己的客戶。
他甚至還饒有興趣地,給那些音樂迷們簽了個字。
至于其他的人,有來遞名片,想來認識的,他都一一回應。
出來玩嘛,開心……
噗通一聲,現場本來很熱烈的氣氛,一下子就變得有些尴尬了。
燕長青看着面前跪着的人:“這位,有話好好說,你再這樣,我就要叫酒店保安過來了啊!”
上山徹砰地一聲,以頭搶地,而後才站起來,再一鞠躬:“先生,我是上山徹,有一家祖傳的酒廠,請你收下我的酒廠吧!”
燕長青揮了揮手:“你先在旁邊等着,我要幫這幾位小姐簽名字。哎,簽這裏不太好吧……那好吧,既然你要求……”
幸好自己還有個書法技能,不然在不平整的地方寫字,還真有點難度。
聽着耳邊的笑聲和歡呼,一個個簽字,收名片,忙活了好一陣子。
……
不過終究是沒法都簽完的,因爲這是東京的大酒店門口,附近路過的人見到熱鬧,聽說是寫出了勝利伏特加,寫出了萬裏之長城等一些列名曲,釀造出三國之戀清酒的燕長青,都要湊個熱鬧來。
好不容易才脫身進了酒店,他看到被酒店保安攔在外邊的,看起來年齡不大,頭上卻有了白發的磕頭蟲,想了想招招手:“你有事兒嗎?”
主要這人的名字比較好記,而且今天自己心情不錯,就給他個說話的機會。
見到他招手,酒店保安立刻就放開了一個口子,讓這人進來。
上山徹激動萬分,走過來就要再來個大禮參拜,燕長青及時說道:“你先說什麽事兒。”
一沓文件遞了過來:“先生,這是我家酒廠的資料,希望你能看一看。”
燕長青示意讓小助理收下,随即說道:“好了,等我看了再說,你的聯系方式上面有吧?”
“有的有的。”上山徹連連點頭,接着又一鞠躬。“拜托了!”
……
酒店内。
黃佩珊随手翻了翻資料,一開始有些不屑一顧:“這樣的小酒廠在這裏很多的,都是家傳的,明明沒幾年曆史,也說是什麽祖傳的,到死都不舍得放手。”
“嗯,這個酒廠的地理位置還不錯,離東京不遠,地也是他自家的。而且他的條件還算可以,基本上算是白送的,要求也就是不改酒廠的名字,讓他繼續在酒廠工作。”
燕長青問道:“他家酒廠經營不下去的原因呢?”
“欠債。”黃佩珊簡明扼。“當地房地産最熱的時候,他貸款把酒廠附近的地都買了,準備擴大生産。”
後邊不用說了,這是個倒黴鬼。
地産最火的時候買地,東京附近的價格,在當時放到全世界任何一個地方都算是高價,然後這位意氣風發的小老闆,就受到了社會最無情最毒的打擊。
地價貶值了,甚至不值貸款那麽多了,貸款那會兒把他當爹一樣對待的銀行,忽然變了臉,表示要先收回一部分貸款。
其實這時候隻需要把地放棄就可以,但是那時正意氣風發的上山徹,一心要把酒廠做大做強,再創輝煌……
也許他還想着,很快房地産上漲,他酒廠的土地增值,就能重新貸款周轉過來。
但是事與願違,這一堅持,就是整整十年。
十年了,他的堅持沒等到雪中送炭,反而是雪上加霜……
想到這裏,燕長青好奇:“房地産危機都過去挺久了,他一個破酒廠,資金周轉不開,還能堅持到現在?”
“所以他還不到四十歲,頭發就白了不少。”黃佩珊說完,倒是有點佩服。“不過說起來,這人的能力倒是挺厲害的,能堅持十年這麽久。”
一邊說着,黃佩珊一邊看着上山徹酒廠的資料。
很了不起,上山徹在名牌大學東大畢業的,剛畢業就因父母意外,接手了這家酒廠,而且還把它發揚光大,經營的有聲有色——要不然他也不敢在地價最貴的時候貸款買地。
但凡他庸碌一點,沒那麽大能耐,他也不能拿到銀行貸款……
燕長青和黃佩珊倆人對酒廠什麽的并不在意,隻要他願意,不知道多少小酒廠願意半賣半送的和他合作。
關鍵是這個人,絕對是個人才。
而且人際關系網應該還挺不錯,有很多同學幫襯,不然一個背着銀行巨額債務的小酒廠,根本不可能堅持這麽久。
兩個人讨論了一會兒,對望一眼,頗有點心有靈犀:“這個人可以談談。”
酒廠啥也不是,能把這個破酒廠堅持十年的人,是個人才啊!
人才難得!
……
“咦,這個這個,老闆你快看。”黃佩珊忽然喊了起來。
燕長青瞪了她一眼:“一驚一乍的,幹啥?”
“千年一出的美女啊!”黃佩珊樂滋滋地拿着一張照片遞過來。“諾,星辰娛樂公司的,旗下有模特和歌手,有幾名模特還在時裝周上拿過名次的。這是新發掘的藝人,号稱是千年一出的美女……”
燕長青很淡定地看了一眼:“還行。”
“邀請你參加音樂時裝節的,可以去看看真人什麽樣啊?照片可能有假,真人可造不了假。”黃佩珊建議道。
她又不知道燕長青早就在無數小視頻裏曆練過,還想着要讓老闆多看看美女,提高一下審美。
畢竟這麽多員工指望着跟随老闆實現人生價值,達成人生目标的,萬一老闆哪天戀上個渣女,忽然跑去養情傷,傷的可不是他一個人。
不是她想幹涉老闆的私人生活,而是身爲助理,她覺得老闆現在的年齡,可以去多見識一些名利場娛樂圈裏的女人,早一點練就一雙火眼金睛,免得将來把沙子當金子。
燕長青可不知道這助理心裏想的,他小視頻也不是白看的,審美還是可以的。
比如說照片上這個,雖然說千年一出的美女有些誇張,但是也絕對是九分以上美女。
臉是比較符合島國人審美的巴掌大小臉,也不是那種幹瘦幹瘦的,略有點嬰兒肥,而且就算是照片也能看出來,女孩的大眼睛靈動有神,而且身材也不錯,很有點‘抖抖沙’的感覺。
就是不知道走秀的時候什麽樣……
有一點得承認,島國人這方面的審美,其實很東方。
就像那很多明星,不管是哪種明星,隻要在島國足夠火的,基本上就能得到東方大多數國家的大多數人的認可。
不過燕長青依然很淡定:“先放一邊,看看其他的。”
來一趟多走走看看,應酬隻是一部分,多見識一下各地風情,哪能一腦門子的隻顧着看美女。
……
第二天上山徹就接到了黃佩珊的電話,邀請他來酒店面談一下。
盡管上山徹走進酒店的時候,看起來還算鎮定,實際上他自己心裏很清楚,自己一點都不平靜——剛才來的時候,他開車的手都是抖的。
苦苦熬了十年,他已經支撐不下去了。
他路上想好了,原本他提的是兩個要求,一個是保留酒廠名字,算是給他留最後的一點念想,另一個是希望自己繼續在酒廠工作。
現在他覺得,隻要酒廠的名字能留下來,他自己走都可以。
他已經盡力了!
而且他完全不考慮什麽談判技巧的玩意了,剛坐下來,就直接把自己一壓再壓的底線給說了出來。
如果不是家裏還有夫人孩子,他甚至早就想過,直接從彩虹大橋上跳下去,然後一了百了。
十年的努力支撐,他現在精疲力盡,做出了放棄酒廠的打算之後,除了夫人孩子,已經沒有什麽他放不下的了。
這個頭發花白的不到四十歲的男人,走在路上,哪怕路人隻是看他一眼,都能感覺到他身上的疲憊。
黃佩珊看了看老闆,頗有點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感覺,她都準備好了,把上山徹的條件再壓一壓,然後讓他好好當一個打工人。
甚至還打算今天隻是初步談一下,等下就組建個團隊,先去酒廠評估,再慢慢談判……
結果敵人直接繳槍投降了!
……
燕長青直接說出了心裏的想法:“如果讓你繼續在酒廠,你願意繼續經營酒廠嗎?”
“這個……”上山徹遲疑了一下。“讓我負責管理?”
“對的。”燕長青說道。“技術方面我可以做些指導,經營上還是你來做,會給你留一部分的股份。你覺得怎麽樣?”
上山徹忍不住問道:“你不需要換一個管理者嗎?”
“沒必要。”燕長青說道。“現在三國之戀的名字已經有很多人知道了,隻需要一個認真負責的人,管理好酒廠就行,其他方面的問題并不多。”
“至于說原本的貸款之類的,我估計等到我簽字的那一刻,就會有銀行的人來找你,讓你再多貸點款了!”
上山徹苦笑,這話說的太真實了,也太傷人了。
别看現在銀行隻會派人跟着他,不停地喊他還款,可等到自己的酒廠變成燕總的廠,變成三國清酒的生産廠家,那些喊還款的人,立刻就會變個臉。
甚至隻要自己稍微表現出點不樂意,這麽多年一直兢兢業業地,催自己還款的那位經理,就該下崗回家了!
社會就是這麽現實,有些東西,雖然不見血,可真的就是血淋淋的。
上山徹經曆過這麽多,當然知道這個機會多難得,立刻就點了點頭:“可以!”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心中的想法:“不過我放棄股份,隻想當一個打工人。”
當老闆太累了,真的太累了,他現在隻想像一個普通打工人那樣,每天隻要負責手頭的一點工作,哪怕累點……
至少不用殚精竭慮的考慮酒廠的生死存亡了!
哪怕明知道酒廠隻要被面前的人接手,就基本隻有生和存,沒了死和亡。
燕長青笑了笑:“不着急,剩下的事情還多着呢,你和黃助理商量着辦,等到最後簽合約的時候,你再做決定。”
“好的,一切都聽燕總的安排。”上山徹直接就把自己當員工了,說話的時候,順便來了個點頭禮。
燕長青擺擺手:“不用那麽嚴肅,也不用那麽客氣,我很少管事的,即便有人來監督,也是黃助理負責的事務,你們慢慢協商就行。”
……
黃佩珊和上山徹簡單聊過幾句,就結束了和這位未來同事的談話。
然後她把工作交給從香江趕來的專業評估團隊,自己當起了老闆的拎包的,跟着去看走秀了。
走進活動現場的時候,她還故意落後了小半步,和别的那些挽着男人胳膊的女孩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在格萊美音樂節的時候,她是女伴,要挽着老闆胳膊走紅毯的。
不過今天,她隻是助理,清清白白的那種助理,不能讓人誤會。
老闆難得來參加一個活動,依他的名氣,參加這種小活動,那是對活動名聲的提高。
等到活動結束,舉辦方,也就是這個星辰娛樂公司,肯定要有所表示的。
至于怎麽表示,身爲一個未婚的女孩,她表示自己什麽都不懂。
也根本看不懂爲什麽要把‘千年一出’的照片塞邀請函裏,還寫上一些亂七八糟的資料。
反正,她自己隻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助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