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有亮在大燕莊待了兩三天就回了市場那邊。
這個季節市場那邊會更忙點,必須要有人在那看着。
市場的發展一直有個問題,一開始在裏面做生意的人,現在一個個都成了以前大家鄙視的‘狗大戶’,問題就來了,這些狗大戶們,隻信服陳有亮或者燕長青。
平時還好,有時候陳有亮人不在也沒啥問題,但是到了過年忙起來,而且開始财務彙總的時候,他不在就有點不行,那些大老粗們性子上來,别人來說都不管用。
燕長青倒是沒這種煩擾,酒廠還是好管理的多。
早年的老工人們現在都成了大大小小的領導,有這些人和老萬幾個老成持重的人在,燕總愛幹啥就幹啥。
更不會耽誤他一大早去河裏泡着,親近水。
天氣轉涼的好處還是有的,遠處是熱熱鬧鬧的電站酒廠,但是往上遊過了新橋,再走一段路就和以前一樣,還是沒啥人。
燕長青白天在診所坐診,或者火電站檢修查看情況,或者酒廠溜達着給人指點,就是不怎麽幹活。
到了晚上他就精神了,幹到半夜去睡覺,睡兩個小時去河裏泡着,到天快亮去拉二胡打拳,一直到開吃早飯再回來。
說起來一天隻睡兩小時,實際上他的生活相當悠閑。
不過所謂的控水進展并不大,控水的本領沒開發出來,倒是遊泳和呼吸的技能跟着漲了不少熟練度。
然後另一個意外之喜則是,他把稭稈酒的出酒率給提高了一點。
雖然依舊沒啥用。
……
稭稈酒是他沒事自己瞎研究的,從一開始釀酒,他就想這麽幹了。
用紅薯釀酒,用高粱玉米杆釀酒,因爲這些在村子周圍最多,當時他酒廠剛開業,想降低成本來着。
那時候想法多的很,等到有錢有閑了,他就一一嘗試了一下。
再後來,他就把這些純粹當做自己的愛好,研究一下搞着玩,圖個樂趣。
原因也很簡單。
紅薯釀酒确實可以,但是原材料成本降低了,加工成本上升了,而且紅薯酒的口感還是差了點,需要他花費更大精力才能達到高粱酒的水準,不如直接高粱玉米省勁兒。
而稭稈就不用說了,出酒率太低,就算現在他有三級的釀酒技術,那個出酒率依然達不到他理想中的效果,工作量還大,也不怎麽劃算。
再考慮到未來,人工成本會越來越高,他就隻當成興趣,沒事自己研究着玩,沒打算量産這玩意兒。
雖然以他三級的釀酒技術,完全可以保證釀出來的酒适合大衆的口感。
……
陳有亮回去沒幾天,楊鄉長那邊傳來了消息,把幾個見義勇爲的人都送了過來。
這種小事老萬就能安排,不需要燕長青管,隻需要他表露個态度就行。
當一個人的态度能和許多人的生活都息息相關時,那他的态度自然會有很多人關注。
廠裏新招來幾個人,安排的工作還是相對輕松的,比一些原來工人的待遇還好,事情都不用宣傳,就傳了出去。
楊鄉長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借機宣傳燕老闆對見義勇爲大力支持。
效果目前還不知道,但是影響很不小,日報的記者都來了一趟采訪了幾個見義勇爲的新工人,而後還上了本地電視台的新聞。
上新聞現在對酒廠來說根本不算新鮮事了,年繳稅是以億爲單位的,在地方上不管什麽事兒都值得上新聞,畢竟還關系到數萬人乃至數十萬人的吃飯問題。
這種宣傳燕長青是比較支持的,特意讓老萬去接受了一下采訪。
至于他自己,小事兒不值得自己出馬。
……
轉眼之間,大飛機到貨了。
西陽市飛機場大概從來沒有這麽熱鬧過,大燕莊和附近幾個村子的閑人,包括不閑的人,也都抽出時間來,到飛機場參觀飛機來了。
飛機場外邊停的大貨車都排了好幾排,停車場都不夠用,外邊的道路上也停了一長排車。
也沒人說貨車拉人不安全啥的,一車車的吃瓜群衆,興高采烈的,和自己買飛機了似的。
酒廠和市場有關系的人現在太多了,知道這飛機是燕總陳總倆人買回來的,一個個的覺得自己臉上有光彩——這倆人可都是自己鄉裏的,以後出門吹牛都多了個話題。
市裏縣裏都來了人,一開始看到來的人太多,還派出來一大批負責治安的,生怕這些人進來在飛機場亂竄。
不過發現有點多餘,人們在榮譽感爆棚的時候,自覺性特别強,雖然吵吵嚷嚷的,但是都規規矩矩地待在劃好的區域内,根本沒越線的。
西多羅夫那邊的服務精神極好,雖然他本人不能再來,但是安排的除了飛行員,還有教練和維修工程師等,來了十幾個人。
教練是來負責培訓飛行員的,短期内可以請他們的飛行員,但是長遠考慮的話,備用的必須有。
三方人都擔心一個問題,萬一将來要是再出點什麽變故,這些前蘇人必須回國的話,那飛機不就成了擺設?
實際上他們擔心的都有點多餘,未來前蘇和華國這邊的關系沒再惡劣的像前些年那次,搞到所有人都回國的地步。
但是燕長青知道歸知道,又不能說出來,這些年國際形勢變化一天一個樣,别人有這種擔心也正常,反正這安排也不多餘,培訓就培訓吧!
……
燕長青過來就鑽進了資料堆裏,至于其他需要接待的活兒,都是陳有亮幹。
倆人是各司其職,陳有亮對燕長青有信心的很:“你先學一學,等先學好了,萬一有變故,你随便就能培訓一批修理工司機出來,就像市場剛開那會兒……”
還生怕燕長青不學:“藝多不壓身,這大家夥多好玩,你看看,幾十米的大玩具,開車有啥意思,開這才來勁兒,五十多米,二百來噸,你想想,和這一比,大卡車算個毛……”
燕長青無語的很:“我也不說不感興趣啊!你忙你的,我自己看資料去。”
于是就一心隻讀資料書,兩耳不聞窗外事。
先點技能,看着學着,那邊的慶祝儀式結束,他這邊的修理技術已經點亮了。
飛機剛來,跟着來的工程師正帶人在檢查,他跟着看一遍,問一會兒,修理技術就開始蹭蹭漲。
然後就等實踐了,現在外邊在搞慶祝活動,他也不能開着走,要等幾天才有機會。
馬上等檢查完,這十幾個人會負責帶着飛往前蘇那邊運一趟貨——也不用試飛啥的,這架飛機原本就是這些人看管的,他們熟悉的很。
……
等這邊慶祝會開完,燕長青帶上人,大客車把人送到了市場那邊的飯店,接着就開始給來的工程師飛行員分酒,一人先一瓶漱漱口。
接着飯菜上一桌,伏特加管夠。
最好的伏特加,全世界都沒有比這更好的。
帶頭的那個工程師是個四五十歲的老金毛,叫伊萬諾夫,幾杯酒下肚,拉着燕長青已經喊上了兄弟。
其他人都不用說,前蘇解體後,這些人分來分去的,無根浮萍似的,日子也并沒那麽好過。
他們這還算好的,很多被裁撤部門的工程師連飯都吃不上了,一樣苦熬着。
但是好也就那樣吧,反正現在這一大桌酒菜,讓他們紛紛回憶起前蘇最昌盛的那些日子,喝着喝着還齊聲唱起了當年的聯盟國歌。
燕長青樂呵呵地看着他們表演,然後……就開始請教飛機知識了。
……
等到飯後休息好,再去飛機場的時候,伊萬諾夫他們已經把燕長青當成了自己人。
一般自己人都沒這麽好的,來飛機場的時候,燕長青後備箱還塞滿了伏特加。
現在燕長青已經不是他們的兄弟了,他們覺得親爹對他們都沒這麽好過,絕不僅僅是因爲燕長青是這裏唯一一個,能流利用前蘇語和她們交流的。
接下來的檢修工作就成了教學,一群人教燕長青一個人,如果不是航空管制問題,他們都想當場帶着燕長青飛一圈。
不過發動一下試試還是可以的,飛機場那邊對這架租場地的飛機容忍度非常高,隻要不跑起來,随便他們的人亂折騰。
給的租金又不是假的,那可是實實在在的讓飛機場創收了。
大部分人可能學不會尊重人,但是經曆過社會捶打的人,都會尊重錢。
燕長青就這樣第一次,親身體驗到了大型運輸機的聲浪。
震耳欲聾!
……
伊萬諾夫相當有經驗,他扯着嗓子,給燕長青繼續介紹各種設備,就差直接拉着操縱杆起飛了。
燕長青覺得很有趣,男人誰不喜好這種‘大玩具’啊!
就像陳有亮說的那樣,長五十米,翼展也是五十米,二百噸的大家夥,這要開起來,那不比挖掘機更過瘾?
燕二河一直都跟着看熱鬧呢,他聽不懂,急的抓耳撓腮的。
估計這輩子,他都沒現在這麽後悔,後悔當年沒好好上學,然後學一門外語。
燕長青現在顧不上他,得先讓自己學會,以後有的是時間教給他,不過飛行這事兒是大事,燕長青也沒打算讓二叔當飛行員。
回頭自己開的時候,讓他跟着看看就行。
當然這非常不合規定,他又不是飛行員。
不過,規定又不是死的。
就算現在沒法開也不怕,伊萬諾夫表示,他們那邊的飛機多着呢,身爲一個能負責維修伊爾76大飛機的人,大部分運輸機他都能搞定,試飛也根本不是問題。
至于那個飛行員,一邊吹了一口伏特加,一邊很熱情表示,他完全可以讓燕長青自己開着起飛……
反正隻要彙報塔台的時候說是自己開的就行,到天上你換了人地下也夠不着管。
……
燕長青沒顧上聽這些家夥的胡言亂語,他正仔細聽着這些聲音,試圖去感應這架大飛機。
他已經了解了這架飛機的基本構造,對于别人來說,無數的零件各種結構很複雜,但是他憑着過目不忘,一遍就足夠。
現在他就是聽着聲音,試着感應發出轟鳴的各個部位,用心記住這種聲音。
伊萬諾夫說了,飛機現在完全沒問題,這種聲音是正常的,那他就先記住。
回頭如果去了前蘇那邊,就多聽幾種聲音,互相對照一下。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依然響着,燕長青在飛機裏走着,去感應着飛機的各個結構——此時他并沒有開發出感應機械的能力,隻能感應人的氣場。
但是他是音樂大師,對聲音有足夠的理解,他可以通過種種聲音去感應。
等到發動機被關閉的時候,他心裏有些振奮。
有了不少說不出的收獲,大概是因爲這是個大玩具,他第一次接觸,格外關注吧,總之他感覺出來了很多東西。
不止是這架飛機,還有一些關于聲音的理解。
……
接下來幾天的時間,燕長青都在虛心當一個學徒,認真學習這架飛機的每一個部分。
伊萬諾夫很好奇:“燕,你是想要學開飛機,還是想要造飛機?”
燕長青笑着回答:“先學會修,再去開它啊!不然萬一出了問題,我不知道怎麽辦?我有這個學習能力,不學那豈不是浪費了?”
伊萬諾夫很佩服的豎了個大拇指:“很好,很多飛行員其實都不懂飛機,他們隻會飛,這種大家夥,還是要能懂的人才能體會……”
“你胡說,誰說我不懂。”旁邊飛行員不樂意了。“我比你更懂她,她就是我的戀人,我的情人,你不知道我有多愛她……”
伊萬諾夫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喝多了。”
随即又扭頭沖燕長青說道:“你看,他連飛機的性别都分不清楚。這是個有着無限精力,随時都在去期待去天空翺翔的孩子,這是個小男孩,什麽戀人,我呸!”
燕長青發現自己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隻能在心裏默默念了一個屮字。
……
轉眼貨物備齊,大飛機換了新主人的第一次飛行,即将起航。
陳有亮有些不放心:“你上去能行嗎?要不咱再看看?”
燕長青讓他放心:“沒事,這上面有降落傘。”
“你一說我更不放心了。”陳有亮一臉郁悶。“你就那麽着急?以後這是咱的了,再飛幾次看看情況你再上不行嗎?”
“說了沒事的。”燕長青想起了當年自己勸他不要買摩托的日子,現在反過來了。“他們幾個都是常年和飛機打交道的,人家都不擔心,你擔心啥?我就是去跟着走一趟,回頭學會了開幾趟,新鮮勁兒過去我就不開了……”
陳有亮沉思半天,和燕長青想法有點不約而同,他也想起來自己的摩托:“當初我買摩托你不讓,我也說了小心,後來不是腿被燒過一次嗎?”
這話沒法接。
陳總當年還靠着摩托車來回跑,經常騎的,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他那隻是個小問題,就是小腿肚被摩托車排氣管燙傷,根本不算啥,不就瘸了半個多月嘛!
随着摩托車增多,現在出事的不在少數,畢竟人們常說這是‘肉包鐵’,随便摔一下都不會輕。
不過這個真不好管,人們就這樣,一開始都覺得,隻要我小心就沒事,但是,出事的也都是這麽想的。
不出事你勸誰他都振振有詞,等出了事,也就不用勸了,隻要他還能說話,能三天兩頭去拿親身經曆去告誡别人。
管用嗎?
有點效果,但不多。
不親眼目睹或者親身經曆,别人說也沒啥用。
畢竟燕長青早就認識到了,人的本質就是不聽勸的。
陳有亮被燙了一次之後,就再沒喝過酒開摩托,包括現在開車。
因爲燙的時候就夠疼了,去醫院人家給他治療的過程,更疼。
這年頭醫院消毒都是直接上碘酒的,沒那麽多講究,直接用這沖洗傷口,誰管你疼不疼啊!
有很多摔傷燙傷的人,去醫院前還英勇無畏,結果消毒的時候,人就裂開了,能咬牙不哼出聲的,那都是英雄。
……
陳有亮勸了半天沒用,燕長青還是坐上了飛機,還坐的是副駕駛。
伊萬諾夫他們用幾天的時間,見識到了什麽叫奇迹。
他們親眼見證了一個啥都不懂的人,幾天時間學的和老工程師似的,對飛機各個部位了如指掌。
所以現在雖然有人在旁邊看着,可實際上對燕長青相當有信心,覺得他沒問題。
換了一般人真不敢這麽幹,也就這一群天天把伏特加當飲料的家夥們,才有這麽大心。
大徐總和王大江他們幾個連坐都不敢坐,提前坐了客機去辦交接問題。
不過燕長青真不擔心,這幾天一群人爲了‘教學’,等于把飛機多檢修了兩遍,什麽地方都檢查到位了,連一個螺絲都沒錯過,根本不會有問題。
再說實在不行了,就把飛機扔了,跳傘下去。
他這幾天連跳傘的基本流程也都熟悉了一遍,就等找機會試驗了。
……
陳有亮和燕二河都在下邊眼睜睜地看着飛機發出轟鳴聲——别的家人都沒敢讓他們知道,不然還要擔心,隻有這倆知道燕長青這趟跟着去飛。
燕長青挺興奮的,終于要起飛了。
他認真地感受着飛機的震動,而後緩緩啓動,在跑道上越來越快。
然後随着駕駛員的動作,逐漸離開地面……
這種感覺和坐客機完全不一樣,他現在可是在駕駛室呢!
别人玩摩托,開跑車,那算個啥,要開就開二百噸的大飛機。
這一刻燕長青豪情萬丈,開始理解爲啥人們都喜歡大的了,果然夠大才爽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