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長青對自己的獎勵并不是多關心,态度到位就行,當然真沒了也無所謂。
不過自己無所謂,能讓老媽開心的話,還是可以的。
所以五千塊錢和獎狀,他轉手就送回了家,讓老媽給負責保管。
李秀妮開心的不行,但是這暫時不方便拿出去說,隻能在家拉着燕大海使勁說。
至于秋後斬立決的事情,燕長青還是挺好奇的。
不過現在還早,想看熱鬧還得等到秋天。
他覺得這是挺優良的傳統,不知道爲什麽後來就沒繼續下去了。
……
六一兒童節前兩天。
也是央視選節目的最後兩天。
玉東省的節目競選小組,一群人正愁容滿面地看着帶來的演員們。
形勢很不妙,現在節目基本都定完了,雖然他們來争取到了明天再表演一次的機會,但是從各方面的反應來看,似乎前途并不那麽美好。
畢竟都是已經被打下去的節目,重新排練的也有點倉促,改動的比較大的幾個地方,現在演員們配合的明顯還是有點小問題。
這個小問題如果放在地方台,大部分觀衆也無所謂,畢竟大家的期望本來就沒那麽高,隻要熱鬧歡騰一點,看着喜慶就可以。
但是想去春晚,讓更多人看,連他們自己越看都越覺得希望不大。
人群中的陳廷柱摸着自己包裏的一卷帶子,心裏有些忐忑。
他想做一件比較出格的事情,但是,又有點不太敢,可是不去做的話,總有點心裏不舒服。
結果就是到了第二天,他起床洗涮的時候,看到鏡子裏的自己,都吓了自己一跳。
出了門,一位同事就看着他驚訝地說道:“老陳,你這是怎麽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你也不能爲了工作,不要身體了啊!”
陳廷柱勉強笑了笑,又不是小年輕了,想當年爲了準備節目,大幹三天三夜都沒問題,現在倒好,一夜沒睡好,結果就被人看出來了。
不過想想剛才自己都能吓自己一跳,他也知道,哪怕給自己打扮了半天,形象還是不太好。
好在大家都想着參選的事兒,除了幾個相熟的同事,其他人也顧不上看他的形象。
……
轉眼之間,演播大廳裏,玉東省的演員們開始表演了。
不到三分鍾,帶隊來的所有人的心裏都是一沉,壞了!
本來就因爲改動配合不夠默契,結果因爲到了這裏,演員們還有些緊張,許多動作都有些變形,唱歌的那位更是直接起高了腔,唱着唱着就要斷氣……
這節目,都不用等别人評選,他們自己都恨不得趕緊抱頭遮臉的離開,免得繼續在這裏丢人。
很多人已經慚愧的低下了頭,已經有人開始埋怨,那麽多人口,那麽多的劇團歌舞團藝術團體和單位,居然選幾個合适的節目都沒有,真是人才難得……
聽着這些聲音,陳廷柱的手上都出汗了,他心裏已經不是兩個小人打架,簡直就是幾百萬大軍在交戰。
有人喊讓他快去,有人喊他去了就完蛋,有人說要以大局爲重,有人說大丈夫當有所作爲……
隐隐約約地,他似乎聽到了有人在低聲念誦:世有伯樂,而後有千裏馬,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
這個聲音一開始很小很小,可它卻仿佛有着一種魔力,每一句每個字,都帶動着更多人開始跟着低聲念誦:故雖有名馬,祗辱于奴隸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間……
那些其他亂吼亂叫的聲音,逐漸也放棄了自己的呼喊,加入了這些聲音之中。
轉眼之間,似乎他的胸腔中,有着無數人在低聲念誦,這些聲音彙成了仿若天地驚雷般的聲音:嗚呼!其真無馬邪?
那麽多人,就真的沒節目嗎?
陳廷柱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死就死吧!
人一輩子,總得有那麽沖動一兩次的時候,否則的話,活着和行屍走肉又有何區别?
他摸了摸包裏的錄像帶,然後在周圍同事們驚訝的目光下,走到了前排的一個位置,彎着腰陪着笑,低聲說道:“楊導,三分鍾,隻耽誤你三分鍾,伱看一眼這份帶子,隻要你看三分鍾,不行你喊保安把我打出去……”
楊導有些詫異,看了他一眼:“先放着吧!”
陳廷柱頓時慌了,瞬間臉色變得更加蒼白,這句話的意思他很明白,真放着,那就放着了。
不過做到這裏已經是他的極限,他身體晃了晃,然後站起身,隻覺得眼前都是黑的。
就在這時,楊導又擡頭看了一眼台上,再看了一眼桌上的帶子:“什麽節目?”
陳廷柱頓時喜出望外:“二胡,人間絕響,差點把我們老台長都送走了……”
說完之後臉色頓時又精彩起來,太激動有點口不擇言,居然說了不該說的話。
楊導聞言倒是有了興趣,再看一眼台上,索然無味地站起身:“哦,你拿上,過來看看。”
……
昏暗的剪輯室内,随着二胡聲響起,安靜的小屋子,頓時好像有了無數小精靈在蹦,在跳,在歌唱。
楊導闆着的臉色也放緩起來,随即露出微笑:“還不錯,不過……咦,這個年齡不大吧?小天才啊!挺好……不過這個,也不至于有你說的那麽嚴重吧?”
“還有。”陳廷柱聽到了那熟悉的二胡聲,頓時就仿佛有了勇氣。“這是在市裏競選的節目,當時設備不太好,音質沒現場的那麽好。另一首就好一點,在省台拍攝的,不過……楊導,他那首曲子,可不太好……”
“放吧!”楊導擺擺手。
陳廷柱立刻上前,讓剪輯師快放一段。
下一刻,當一個音符飄出,小房間頓時就壓抑了起來,屋内的三個人,仿佛都感覺心被揪了起來,不由自主地沉浸在了二胡聲中。
哪怕是重新聽了一遍,陳廷柱依然還是有點挺不住,剛放了個開頭,他看到楊導的臉色變化,就趕緊上前拍了拍剪輯師,讓他暫停下來。
楊導愣了一下,才說道:“怎麽了?”
陳廷柱不好意思地解釋:“後邊的更壓抑,也更揪心。我們老台長聽完之後心梗都犯了,送醫院搶救了半天。我怕……”
楊導想了想:“放完。”
剪輯師立刻聽從指揮。
陳廷柱隻能繼續陪着聽,然後心中不斷告訴自己,這就是孩子心裏不開心的惡作劇。
并且開始回憶第一次聽的那首歡快的曲子,想那些開心的日子,甚至滿腦子開始想一些不着調的東西。
兒時的調皮,在鄉間的快樂,上學時和同學們的惡作劇,學習拿到了好成績的歡樂,第一次遇到初戀女孩子的美好……
想到了調皮時那慈愛的注視着自己的眼神,自己快樂的時候,那眼神也跟着快樂起來……
那年和同學們一起拍完畢業照,當時一個個雄心壯志,約好了十年二十年後再相見,和初戀的女孩子美好地憧憬着未來,想象着自己如何美好的未來……
隻是當初,他從未意識到,那些平凡的日子,在以後的人生中,就成了一張張泛黃又永不褪色的照片,在記憶深處,仿佛成了永遠。
童年再也回不去,慈愛的眼神再也看不見,當年畢業時意氣風發的他們,并不知道當他們拍完照片起身的那一刻,就意味着很多人從此天各一方,再不想見……
那些許許多多的美好畫面,和初戀的身影一起,被塵封在記憶的角落,偶爾輕輕拂拭,揚起的塵埃,就迷了眼……
……
陳廷柱回過神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靠,又中招了!
他擦了一把眼淚,對那個二胡小子恨得牙癢癢。覺得自己真是腦子抽了,要不就是被那小子的二胡給迷惑住了——沒錯,肯定那小子的二胡有特異功能,說不定是氣功,沒錯,肯定是。
不然自己怎麽會做出這樣破釜沉舟,賭上自己前途的事兒來,還要再來接受一遍魔音灌耳的折磨。
真的是賭前途。
中年人了,正是人生最憋屈的階段,爲了生活,爲了工作,爲了妻兒老小這也不敢那也不敢,遇到糟心事兒就告訴自己忍忍,再忍忍,都特麽成忍者神龜了……
沒想到這次就犯了傻,不但坑自己,還來坑别人!
他甚至都不敢打擾沉默着的楊導,更不敢去看楊導的表情。
萬一看見了不該看的,他在這裏沒了翻身的機會,回去也隻能卷着鋪蓋走人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聽到楊導的話:“小何,把帶子倒回去,聽一聽開頭那首曲子。”
陳廷柱瞬間明白了,這是要‘治療’一下剛才被魔音灌耳破壞的情緒啊!
等小何抹了一把臉,聽從指揮忙活一陣兒。
歡快的二胡聲響了起來,小屋内的氣氛才重新恢複正常,并漸漸變得輕松起來。
楊導做了個低頭擦拭的動作,擡起頭笑了笑:“怪不得你這麽豁出去幹這樣的事兒,回頭你也别回去了,在這裏給我當個助手吧!這個孩子你聯系一下,讓他來這裏試試。”
頓了一下又說道:“雖然節目定下來了,也不是不能加個人進去,這麽好的藝術,應該讓大家都來欣賞一下。”
陳廷柱瞬間從地獄來到了天堂,忙不疊的彎腰點頭:“好的好的,楊導,我這就去聯系……”
……
燕長青這一天過得特别充實。
早上忙到下午,總算把酒調配好,讓工人們去灌裝。
而他也松了口氣,跑到小河邊,泡河水裏,讓水沖一沖自己身上的酒味。
然後……
嗷嗷嗷啊……
一群熊孩子們背着書包就沖了過來,離得老遠就聽到了好幾個聲音再喊。
“七斤哥,我們放假了!”
“嗷嗷嗷,放假了!”
等到一群臭小子們沖過來,書包都被扔的滿天飛,接着動作整齊,十幾個熊孩子一邊把上衣往下扯,腳下還蹭着脫掉了鞋子,然後蹦跳着褪下褲子,随手一扔,撒腿就沖向了河裏。
河岸邊的沙灘上沙子飛揚,靠近沙灘的河水瞬間都渾濁了片刻。
無數水花被濺起,在夕陽下帶着迷人的光暈,再紛紛灑灑地落入水中。
一個個光溜溜的家夥們噗通噗通地在河裏使勁撲騰着,笑着叫着,興奮得難以自已。
躺在淺水裏的燕長青無奈的擦掉被濺到臉上的泥沙,然後站起來跑兩步,一個猛子就紮進了水裏。
熊孩子們見狀,立刻嗷嗷地叫着到處躲閃。
片刻之後,二娃啊啊啊地叫了起來:“救命,救命,七斤哥變成水鬼來抓我了……”
其他人立刻躲得他遠遠的,幸災樂禍地看着他被拉進水裏,還嗷嗷叫着起哄。
等二娃從水裏冒出來,趕緊施展狗刨技術,撲騰着往淺水區沖去。
一口氣跑到沙灘上,才敢回頭看,然後郁悶地說道:“七斤哥你差點把我弄嗆鼻兒了!”
燕長青在水裏露出腦袋:“那不是還沒嗆嘛!”
嗆水是很難受的,特别是鼻子,所以又叫嗆鼻兒。
不過熊孩子們早習慣了,玩的時候又喊又叫的,嗆鼻兒是常事兒,現在早都一個個的有了經驗。
二娃喊了一嗓子,已經又開始不怕死的往水裏跑了起來:“摸螃蟹去,摸了螃蟹去酒廠烤了吃啊!”
這個提議立刻獲得了所有人的響應,于是所有人都開始撲騰着沖向河岸邊。
……
一直玩到夕陽西下,一群熊孩子們才爬上岸,找衣服的,找書包的,有的還穿着一隻鞋子蹦着找另一隻……
忙亂了好一陣兒,才算收拾好,領頭的幾個每人手裏都提上幾隻螃蟹,雄赳赳氣昂昂地朝着酒廠出發。
酒廠永遠不缺烤螃蟹的地方,等螃蟹烤得焦黃,那些小一點的螃蟹身上的什麽蟹鳌蟹爪,都變得嘎嘣脆,隻有一些比較老的螃蟹,蟹鳌依然堅挺,需要咬開了隻吃裏面的那點蟹肉。
廚房裏的那位舅舅朋友的妻子,現在夫妻倆都在酒廠幹活,這個女人挺勤快的,也有眼色,還弄了點蘸料出來,讓熊孩子們蘸着吃。
其實根本不用,一幫家夥們都嫌麻煩,而且覺得蘸料味道重。
燕長青也吃不慣蘸料,他現在有時候吃飯都犯愁,口味越來越刁鑽了。
因爲五感提升的超出一般人,平時飯菜裏調料多一點,或者有個不新鮮的菜葉之類的,他都感覺到口感很不好。
對于口味較重的蘸料,他更是能不吃就不吃,現在主打的就是一個純天然風味。
……
正吃得不亦樂乎的時候,就聽到了舅舅的喊聲:“七斤,電話!”
燕長青拿着一隻螃蟹就走了過去,嘴裏還正把一條蟹腿嚼得嘎嘣嘎嘣的,含含糊糊地問道:“誰的啊?”
“市裏來的,祝主任的電話。”舅舅回答了一聲,把電話遞了過來。
剛接過電話,就聽到祝昌盛驚喜的聲音:“長青,好事兒,大好事兒啊!京城那邊通知了,讓你去那邊演奏去……”
“啊?”燕長青滿嘴的碎蟹腿渣都差點掉出來。“他們老台長都那樣了,還敢讓我去上節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