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之交的清晨是很舒服的,帶着涼意的風吹過,總能讓人感覺到神清氣爽。
天空上絲絲縷縷的白雲如同細紗,輕柔地鋪在湛藍色的天幕之上,布谷鳥不知疲倦的聲音不斷傳來,空曠而遼遠。
原本綠色的麥子正在一天天的泛黃,在清晨的微風中搖曳,形成了一片片青黃色的波浪。
遠處小河邊的白楊樹上,小扇子似的葉子在風中嘩嘩作響,有早起的鳥兒在葉子中嬉戲覓食,清脆的叫聲悅耳動聽。
燕長青就坐在一個高高的土坡上,對着這些景色一絲不苟地畫着。
技能還沒提上來,畫畫的技巧重在一個寫實,全靠超人一等的控制力,認真的,盡量把自己看到的景色,給展現在紙上。
偶爾也會興起,來個卡通式的畫法,又突出一個不拘一格。
這樣的效果隻看畫紙上任何一個角落都挺好,但是整體看上去,就隻覺得亂糟糟的,仿佛是沒整理過的房間,顯得有些雜亂和擁擠。
不過現在技能不夠,不能追求太多,隻是爲了練習技能,先學會基礎,然後再慢慢講究布局。目前講究的就是一個不浪費紙,能畫多少就畫多少。
畫滿一張就到了早飯時間,吃飯的時候順便安排人去酒庫搬他昨晚調配好的酒。
等到吃過飯,二娃和幾個小夥伴就挎着小書包來了。
燕長青就開始和他們一起寫字,别人寫作業,他不寫,就練字。
有學習技能在,他已經自學完成了小學課程——沒錯,真的重新學一遍的,反正沒人知道他重生的,這麽幹隻會讓人覺得他好學,而不會笑他。
畢竟上輩子但凡他學的認真點,也不至于一輩子沒什麽出息。
這也導緻了他在學習這事兒上不太自信,并不覺得自己一重生,就可以完全搞定哪怕隻有小學程度的課程,隻有重新學一遍,才能确定自己沒問題。
學習是件好事情,畢竟多上學是有好處的,連人販子都懂的道理,讀過書有文化的人就是更值錢。
……
正認真寫着,旁邊屁股上仿佛長了釘子的二娃,把小腦瓜湊過來:“七斤哥你的字真好看。”
我用得着你來稱贊嗎?
燕長青順手給他一個腦崩兒:“你認真點,也能寫好。”
二娃是個從來不會被打擊到的人,嘿嘿笑着再去看别人的,最後很得意:“七斤哥,我比小河寫的好。”
燕長青不用看就信了,燕小河是還沒上學的熊孩子中的一員,看他們都寫字,就也拿了紙筆跟着亂寫亂畫,二娃找他比,那簡直太……合适了。
正好這時候有人來喊燕長青,讓他去幫忙看一下新出的酒。
看到他本子上寫的字,也豎着大拇指誇獎:“老闆的字寫的可真好。”
燕長青不和這人計較,一群文盲。
他的字現在還不能說好,隻能叫工整。
和畫畫一樣,他現在能做到的就是認真,比照着字帖,或者書本上印刷的楷書慢慢寫,總能寫的大差不差。
但是這還不叫書法,水平不夠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沒自己的東西,不講藝術,隻圖相似。
不過對大多數文盲來說是夠用了,反正他們看不出來好壞,覺得挺好看。
但是燕長青有技能,他寫一個字出來,就能想到好幾個改良的地方,如何讓這個字更美觀,更具有神采,如何突破匠氣,達到真正書法的地步……
可惜腦子會了,手暫時還做不到,需要一點點的調整,寫上很多遍之後,才能讓自己稍微滿意,而不是技能的滿意。
稍微滿意的意思是,随着他技能的提高,他的眼界也越來越高,剛才還覺得做到三就好,等能做到三,他眼界已經到了四,看一眼就感覺到了三的不足,有幾個需要改進的地方……
技能永遠不會滿意,隻要伱練下去,就能一直讓每次認真的練習,再找到一些更好的進步方向。
幸虧他是個胸無大志的人,換個強迫症,或者上進心太強的人,一個技能就夠他練到死了——也說不定不會死,一直能練成傳說中的神仙。
在釀酒上也是如此,哪怕都二級了,依然是:根本不行!
反正永遠覺得可以做的更好,而且方向很明确,隻要這樣這樣,稍微改進一下,就能更好了。
在工人們看來,這個老闆簡直厲害的不要太過分,燒個火他都能控制,原本預定多久之後加水進去,誤差不會多于兩分鍾。
結果就是對比之下,工人們普遍不太自信,總想喊他說句話,哪怕看一眼不吭聲都可以。
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拿什麽人當參考,或者說這都不一定還是人的境界了。
……
這種看似忙碌,實則很平穩的日子,是很舒服的。
因爲有種種後手在,哪怕暫時倉庫裏堆的酒越來越多,也并不擔心銷路問題,生活沒了太大壓力之後,就算一直沒閑着,也并不會覺得很匆匆。
這時節已經可以去河裏泡着了。
冬泳都沒問題的燕長青其實随時都可以去,但是熊孩子們稍差點,他們一般會在河邊剛泛起綠意,還穿着毛衣的時候,逐漸開始偷偷往河裏蹦。
曾經的燕長青也是這些熊孩子們中的一員,他肯定不會阻止,反正這些孩子們就這麽放養着,反倒一個個結結實實的,就像小河邊那些沒人修剪管理的小樹,肆意而狂放地生長着。
這是燕長青最快樂的時光,關于重生者如何依靠金手指技能,欺負一群熊孩子的故事。
在水裏玩抓人遊戲的時候,本來是由一個人開始追逐所有人,抓到任意一個人就可以由被抓的繼續來抓。
但是燕長青不怕被抓,導緻别人都放棄抓他了,把遊戲變得索然無味,他還興緻勃勃。
玩的累了一群熊孩子就爬到河邊,一人挖一堆黃泥,玩“瓦屋”。
把泥塊摔打的結結實實四四方方,中間扣出一個洞,底部隻有薄薄的一層,像個碗,再倒扣着摔到某一片平整點的地面,看誰的“瓦屋”底部那一層薄薄的泥,崩出最大的窟窿來。
這樣别的小夥伴,就得把自己的“瓦屋”扣下來一塊,給窟窿補上。
明明滿地的黃土,赢的這一塊泥就能讓勝利者開心半天,輸了的則不甘心地去河邊繼續挖。
這個遊戲最大的壞處就是,泥點子會亂飛,最後每個人身上都會變得和泥人似的。
而且勝利者隻有一個。
一會兒的功夫,燕長青的“瓦屋”就變得巨大無比,一群熊孩子哭喪着臉繼續去挖泥——這無恥的家夥爲了赢,竟然給自己點了個“玩泥巴”的技能。
玩泥巴不止是做個造型,還有包括其他一些方面。
做出來的“瓦屋”,都特麽能拿到窯裏燒出陶器來了,被他用來欺負一群小孩子他還得意洋洋,舉着一大坨黃泥開心的不行。
完美驗證了一句話:隻要我足夠沙雕,那我就有足夠的快樂!
……
所以王所長坐着所裏的新車,和熊啓山一起先找到大燕莊,再找到酒廠,最後終于找到河邊,見到的就是,讓人感覺眼睛都被污染了的一幕。
倆人好歹也是經曆大風大浪的,但是看着那個舉着一大坨泥巴,得意洋洋地在河岸上踱步,看着下邊一群熊孩子挖泥的人,仔細看了足足半分鍾,才确定了,沒找錯人。
是他,燕老闆。
就是那個幾天前去買了個媳婦,還給治療走了兩個人販子的燕老闆,桃樹鄉市場和酒廠的老闆之一。
兩人現在有些迷茫,看看天,看看周圍的農田,一時有點不知道該不該打招呼。
還是燕長青正得意中,無意掃了一眼,才看到不遠處的兩人——太得意了,被人走到這麽近都沒發現。
然後他哈哈大笑了一聲,嘭地一聲把泥坨扔到了地上:“你們玩吧,我不玩了!這裏的泥誰搶到就是誰的。”
一群泥孩子立刻嗷嗷地沖了上來。
自己挖的哪有搶來的好玩啊!
燕長青沖那邊兩人打了個招呼:“先等等,我下去沖一下就好。”
跳進河裏沖幹淨了身上的泥,特别是頭上臉上——因爲是彎着腰使勁摔的,臉上頭上通常沾的泥點子更多。
洗幹淨了上來随便蹦跶兩下,然後穿好衣服。
……
再走過來,就變成了一臉正氣的燕老闆:“王所,熊哥,你們怎麽跑過來了?”
倆人也不知道是還沒從剛才的震驚中反應過來,還是因爲他這“變身”太快,愣了一下,王所才說道:“案子辦的差不多了,主要嫌犯都已經抓捕歸案,剩下的小魚小蝦還在繼續追捕。我們過來是給你送獎勵的。”
“還有獎勵?”燕長青樂了起來。“有五百塊沒有,我可是花了五百買來的線索。”
“有,這次上面非常大方,聽說了你的事兒之後,直接批了五千塊。對你來說可能不太多,但是确實已經算很大方了。”王所說着還挺不好意思的。
确實不算多,上一次花了三千隻是明面上的,他還主動出動了不少人,開車堵路的,酒廠方面四處追捕的,連所裏一時半會都調動不了這麽多人,更别說車了。
這次又主動花錢買了線索,還沖到最前線,包括迅速錄好口供什麽的就不用說,大家都知道誰功勞最大。
而且桃樹鄉所裏也落了不少好處,除了人人有份的功勞,最直觀的就是,王所來的時候,坐的新面包車,是燕老闆救出來的那個簡紅菲的家屬,給贈送的。
不過上面也不可能獎勵更多了,現在滬城的平均工資才兩三百,一次給五千,能算少嗎?
燕長青覺得還算滿意,主要是态度他很滿意:“案子沒辦完就給獎勵了啊?”
王所解釋:“剩下的主要是去解救各地被拐賣的婦女兒童,比抓捕罪犯要難的多,有些被拐賣到的地方太過偏僻,需要協調的地方太多,不是一天兩天能辦完的。既然準備獎勵,那就早點給好了,不能讓做好事兒的寒心。”
燕長青點點頭,這就是天殺的人販子造的孽,被拐賣的人基本都很難自己逃脫出去,隻能等着人去救。
王所又說道:“還有個獎狀,上面想問問,你是直接拿了,還是等着最後的頒獎儀式。”
燕長青肯定選現在就拿:“頒獎儀式都是你們的,我才不去。再說萬一人沒抓幹淨,我可不想天天提心吊膽替家裏人擔心。”
王所笑了起來:“正好我給帶來了,猜到你不會喜歡參加什麽儀式。”
……
三個人邊走邊說,等走到酒廠,一群熊孩子們已經比他們還快回來了,根本不怕累,現在又開始“鬥雞”了!
一般這個冬天玩的,誰夏天光着腿玩,磕着碰着多疼啊!
但是熊孩子們不怕,有的磕碰的眼淚豆都快掉出來了,還一臉堅強地抱着腿再戰。
王所說道:“獎勵我們都有檔案,回頭你需要的時候,這些都随時可查。另外嘉獎儀式不會給你忘掉的,可能一兩年,或者幾年後,等到确定徹底沒有後患的時候,像你們這樣曾經立過功的人,肯定會給你們補上一個儀式的。”
“這是我們上面的上面傳下來的話,具體多久上面不說咱們也不知道,但是肯定算話,這個事兒大家都不會忘的。”
燕長青這就明白了,現在獎勵都不是最重要的了,是因爲有人發話。
面前這倆人就是跑腿傳話的,要不然打個電話,讓自己什麽時候路過了,拿了獎勵就是,哪用他們費這麽大勁兒一直找到河邊。
熊啓山接着說道:“借着這個案子,接下來會來一波嚴打。估計到秋季還會舉辦一個公審大會,到時候肯定會有幾個典型被直接斃掉……
燕長青當時就來勁兒了:“都能現場觀看嗎?斃人也可以看?”
“以前都有過的,不過那時候我還沒來,王所肯定清楚。”熊啓山說不出來了。
王所笑了笑:“公審可以看,斃人的時候肯定不讓太靠近,特别是小孩兒。不是,你爲什麽對這個這麽感興趣?”
燕長青嘿嘿直笑:“好奇啊!還沒見過呢,連公審都沒見過。”
上輩子他知道有公審,但是是在鎮上的,他沒趕上看,聽說還拉着人去鎮上西邊的一個河邊直接就處決了幾個,當時他挺羨慕和他吹牛的那些同學。
現在才知道,感情那些同學們都是吹牛,人家根本不讓他們現場看。
想想也是,那是小孩子能看的嗎?
燕長青這下也明白了,爲什麽當初死了兩個人販子,大家都異常淡定了,感情根本不稀奇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