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過去之後，不管村裏人再心不甘情不願的，也該回去了。
人們陸續被召回來，燕長青站車上收錢點貨。
也是無奈的很，有的人還餓着肚子，因爲一天下來就賣了條健美褲的，賺了幾塊錢也不舍得花。
但是燕長青還能怎麽辦？
這都是掰着嘴喂飯了，有人非要緊咬牙關不吃，你能打死他嗎？
東西都是最好賣的，有的人連街邊熱鬧的地方都不敢站，找個角落蹲那裏也不吭聲，誰知道他們是賣東西的還是等人的？
賣的好的已經拿了幾次貨，像燕水興那坑貨都能賣出去，正捂着兜四下打量，一臉喜意地裝模作樣給人說：“我也沒賣幾件，這裏人太會講價了，沒掙啥錢……”
還有個意外，鵝頭灣曹二虎家的媳婦賣的居然也不少，這女人長得一般，特敢說，上來就套近乎：“得多謝謝長青兄弟，帶俺們來掙錢，以後俺們生活好了，都得記得長青兄弟的好。也就是俺家春妮比長青兄弟大，不然高低得說個娃娃親……”
不但閨女比燕長青大，她自己也比李秀妮年齡都大，也是真敢喊啊！
呵呵，這娘們想的真多，嘴裏喊兄弟，實際上想當嶽母，做夢吧你！
燕長青無語的很，趕緊接着給下一個人算賬。
一件沒賣的還是挺少的，基本上隻要東西擺上去，站旁邊做出是賣東西的樣子，東西都能賣——真沒誇張。
燕長青算完之後覺得還是得再給他們點機會，把錢都收好之後說道：“這次是第一次，賣的少的也别喪氣，等過兩天咱們再來一次，慢慢來。回去都好好想着，餓肚子的滋味好受不？”
“不管賣的多少，下次咱們重新來過。也别覺得帶你們擺攤丢面子啥的，或者覺得讓伱們賣東西，我賺的多了。實話說，大車跑一趟咱們那，來回的油費得幾十塊錢……”
燕有文好歹也是賣出去幾件的，雖然比不上好的，但是看見有更差的，又來勁兒了：“七斤你就别說了，我們都得謝謝你呢！我證明，這些東西在市裏人家都搶着要，來的時候鎮上那邊也有人想要你們都看見的，誰要是說閑話，我第一個不答應……”
你還是個孩子呢！
燕長青看他的造型就想笑，看這貨替自己賣力說話的樣兒，差點都要生出來那麽一丁點點的愧疚感——剛才不讓陳有亮提醒他形象的問題。
其他人也紛紛開口，都是說燕長青好的，畢竟他們全都是，第一次掙到這麽輕松的錢。
……
燕長青還算滿意，不管怎麽樣，第一次出來還算成功。
剛有點得意，就感覺旁邊不對。
一扭頭，車下邊一個年輕人，正拿着相機，對着大車啪啪啪地拍照。
看面孔有點熟。
果然，看他看過來，年輕人又對着他啪啪啪地拍了幾張照，才笑着招呼道：“燕長青，這可不是我自己來的，祝主任讓來的，讓我先照幾張相留着，說不定以後用得上。”
燕長青想起來了，這是祝主任的人，叫趙誠進，上次晚會他就是跑來跑去拍照的人之一。
于是笑着說道：“趙大哥，給我拍帥一點，回頭洗出來了也給我留一份啊！”
“那沒問題。”趙誠進哈哈笑着答應一聲。“我事兒辦完了，回去交差，下次你來了咱們再聊。”
拿着相機一溜煙兒的跑了。
燕長青還想問他相機的事兒呢，結果都沒來得及。
之前他就想買相機，不過一打聽就打消了念頭，太貴。
不但相機貴，膠卷也貴，一卷膠卷十幾塊錢，洗出來又是十幾塊錢，如果一份底片要多洗幾張，還要更貴，去江城做生意前的他根本負擔不起。
現在有錢了，等下次去江城買一個，咱也到處拍照玩。
……
村裏人因爲有人拍照，又給吓了一跳，又見燕長青居然認識拿相機的人，都安靜了下來。
燕長青笑了笑，一擺手：“走了走了，回家。”
也不說讓他們有錢了帶啥禮物回去的話，都是剛掙點錢，有的還餓着肚子，估計也舍不得買别的。
倒是燕水興有些興奮過頭，都忘了‘藏富’的事兒：“七斤，我看這裏有賣人家工廠生産的鐮刀的，要不等下，我……”
燕長青一個激靈，趕緊阻止：“可别，咱們鎮上的打鐵鋪子裏的鐮刀就好，這裏的鐮刀是便宜點，但是真不經用。想買了回鎮上買，别的人也是，你們想買啥的，願意給我說的就說一下，我能給建議的會給你們說的。”
這裏的鐮刀價格确實比鎮上打鐵鋪子便宜，但是不耐磨。
農村用鐮刀可不止是割麥子割草，還要割豆子等等。
目前這些街頭賣的便宜鐮刀，用鈍了之後，再自己磨幾次，逐漸就不好用了。
這個是燕長青聽家裏人說過好多次的，家裏的鐮刀都是打鐵鋪子的，每年磨一下能用好多年。
工業生産的，如果是好的肯定能耐用，可現在街頭賣的這些價格便宜的，真不行。
其實别人也沒想着買啥東西，剛有幾個錢，誰像燕水興這貨着急花出去啊！
……
接下來就有人說了一件别的事兒：“七斤，我們擺攤的，還有人來收錢，說是工商稅務啥的，不過我們說沒錢，他們還說等會兒來，後來也沒來。”
燕長青都差點忘了，他擺攤要麽是賣藝，要麽是批發貨，反倒是沒人來收錢。
但是擺攤賣東西，可是要收費的，工商稅務的都收，攤位費管理費地皮費啥的，燕長青也說不清楚，但是确實是收錢的。
既然人家說了等會兒來，又沒來，那就是多半中間又發生了什麽。
再想想剛才小趙過來拍照，燕長青猜測，多半是祝主任幫忙了。
不過這人也是的，幫忙都幫了，好歹提醒一聲啊！
……
果然，等大卡車開進縣城，好消息是大家也賣了點東西，壞消息就是，所有人都交了錢。
這也沒辦法，現在就是這樣，隻要擺攤了，不管賣不賣得出去東西，都得交錢。
燕長青能做的就是問一句：“有沒有沒賣出去東西的？有的話來說一聲，把票據給我，我給你們報銷了。”
還真有，一個攤位兩張票，一個五毛一個二毛的，加起來七毛錢。
也不知道是根據啥收的，要是賣菜的拿的菜少，估計一天還賺不來這幾毛錢怎麽辦？
好像賣菜的也沒人隻擺一點菜，都是拉一闆車，或者是一些老菜販們再賣……
燕長青沒多說，拿了七毛錢給這些連一件貨都賣不出去的。
差點想說這些人以後就别來了！
就挺離譜的，貨是現在挺暢銷的貨，給送到手上，人給拉到城裏，他就是賣不出去一件，能咋辦？
怪不得有句話叫做，掰嘴喂不活。
生氣，不想說話，開車回家。
……
到了鄉裏打聽了一下，知道鄉鎮工商所能注冊個體戶，要想弄公司就得去縣城。
燕長青才不注冊公司，自己就是小生意，個體戶就挺合适的。
不過得有身份證，李秀妮沒帶，等下次來吧！
回到家之後，等人都散了，李秀妮才悶悶不樂嘀咕：“帶他們出去，給他們掙錢機會，别人都能賣出去，那幾個一件都賣不出去的還得你貼錢給他們，真是的……”
燕長青也無可奈何啊，隻能轉移話題：“你這次可看見别人穿健美褲了吧？以後咱們也穿上吧，還有我二嬸。二叔和我爸你們穿牛仔服，電子表一人一塊，以後咱們都說幾點幹啥，别說飯後飯前了……”
燕大海又咧嘴了：“恁燒包幹啥，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錢了。”
這人就不懂時尚，燕長青不和他分辨：“那給我爺穿，以後我爺就是村裏的時髦小老頭，哈哈！”
燕鐵生也咧嘴，不過他是咧嘴笑：“哈哈，我都小老頭了，還時髦個啥！”
燕長青又作妖：“奶你穿不穿健美褲，這可是大城市都流行的……”
老太太隻會樂呵呵地笑：“穿個啥啊，老了老了……”
其實都不老，看着年齡大，實際上那是常年勞作的，生活還不怎麽好，才顯得面相老。
應該都還不到五十歲——不孝孫兒燕長青都不知道爺奶具體多大年齡，他準備回頭自己去看戶口本，記清楚點。
……
在家才一會兒，曾雙喜就帶着一大框雞蛋來了：“今兒個長青帶俺們村這些人去掙錢，俺們也沒啥感謝的，這點雞蛋擱家裏，以後你多吃點，長大個……”
燕長青當然不能要，以前他也沒和曾雙喜接觸過，現在才覺得，其實這個村長在附近幾個村，算是最合格的，有啥事兒都親自上。
鵝頭灣的就不行，老家夥曹冬臨隻讓他二兒子出面，自己都不來一次。
至于燕興旺村長……
就不說他了，燕長青剛才回來才注意到，這老家夥給自家廁所後邊的糞池子上面，用樹棍搭的嚴嚴實實的，也不怕廁所裏面臭。
不就上次‘廁所談話事件’，說了句往裏面撂石頭嘛，又不是真去撂，吓唬吓唬還當真了，呵呵！
曾雙喜給的挺實心實意的，老頭自己沒門路，現在是打算抱大腿的，燕長青不要東西怎麽行，他就要給，說啥都得留下來，不然就倚老賣老，拉着燕鐵生一起勸燕長青。
燕長青無奈：“真不用，我要是圖啥東西，費這事兒幹啥？你這雞蛋是收了好多家的吧？我本來想讓大家過好點，你還把人家雞蛋都收過來，合适嗎？這樣，你先拿回去，等以後村裏真生活好了，你再來謝我行不行？”
曾雙喜正要再說什麽，外邊又來人了。
小李灣的，李明發和幾個小夥子跟着去掙了錢，現在來的是他們的家人。
也是帶東西來的。
都不是啥值錢東西，但是這會兒不看價值，看心意。
然後曹二虎也來了，帶的東西也不少，還帶了兩雙千層底黑布鞋，看大小居然燕長青剛好能穿，燕長青懷疑這是他媳婦給他家孩子做的，不然一時半會這鞋子也不可能做好。
燕興旺老頭來的就晚，帶的雞蛋還沒曾雙喜帶的多。
燕長青現在心情不錯，就不和他計較了……
這世界總有人讓人失望，但是也還是有人會讓你覺得，做的一些事情是值得的。
也挺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