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吆,七斤不拉弦子了?幹嘛去啊?”
“拉弦子的,小七斤,喊你呢?你溜溜達達去幹啥?”
“七斤,學好手藝沒有?有空來拉給二爺聽聽啊!”
燕長青提着二胡走在村裏,遇到的都是和自己親切打招呼的——這就是學二胡的副作用,讓他一下子成了大燕莊的‘名人’。
村子又不是很大,他學拉二胡的第二天,已經成功達成了全村皆知的成就。
之所以第一天沒達成成就,因爲第一天知道這事兒的,都覺得是熊孩子瞎折騰,不值得一說。
現在距離他開始學二胡已經接近二十天,走在村裏不管老的少的,都要拿這個打趣他,并不是什麽惡意的玩笑,隻是覺得好玩。
燕長青笑嘻嘻的一一回應着,就到了二叔家。
照例先喊奶奶二嬸,再誇誇還在吃奶的小弟燕長坡,一套連招下來,又是皆大歡喜。
燕二河對這個侄子不感冒,太能折騰,昨天還撺掇自己去剪别人家的馬尾巴毛。幸好自己沒親自動手,讓養馬的主人家幫忙給剪了一縷。
事實證明,這個決定非常英明,他覺得這事兒自己能吹半年。
心裏想着,眼看侄子晃悠一圈湊自己身邊,他沒好氣地問:“說吧,想幹啥?”
燕長青擠擠眼:“走走,釣魚去。”
釣魚這事兒本來圖個樂趣,但是被侄子拉着去,還不到一個月,現在燕二河已經打算戒掉釣魚的壞習慣。
出了村朝着河邊走的時候,燕長青開始說明來意:“二叔,我打算掙錢買肉去,合夥吧!”
燕二河一臉不屑:“你?掙錢?呵呵!”
燕長青有信心說服他:“我已經練了快一個月二胡,準備去縣城賣藝。你帶我去,咱們找個街邊一坐,擺個盤子賣藝,能賺錢咱們對半分。”
其實總共也就二十天,拉二胡的一級技能進度條已經過了一半,是目前進度條最長的技能,比睡覺吃飯走路都長,你敢信?
本來燕長青打算練個一級滿的技能,看看到二級有沒有什麽變化。
但是他等得起,楊知禮的二胡等不起。
琴弓上的馬毛已經斷過一次,琴弦明顯也用不了多久的樣子……不止是琴弦,整把二胡明顯都用不了多久。
所以燕長青必須盡快去掙錢,先買把二胡來。
爲了新二胡,他很耐心:“二叔你聽我說,别看我才練一個月,我現在拉的二胡根本不差。等下你聽聽,别的不說,去街頭賣藝肯定行。再說去試試又不花錢,哪怕掙個一毛五分的,也夠你買個魚鈎不是?多少都是賺啊!”
試試不花錢,多少都是賺?
燕二河開始心動,走着想着,到河邊沒等燕長青演示,他就擺擺手:“你别拉了,我聽半個月聽的頭疼。去試試也不是不行,反正我現在聽着你拉的還挺順……”
燕長青看他思索,在旁邊給他鼓勁:“你想想,咱們先去縣城,要是掙的多就換個二胡,再去有錢人多的地兒去,将來肯定能隔三差五的吃頓肉。”
燕二河撇嘴:“就咱們那小縣城,你還指望拉個二胡就能賺到錢?還賺大錢?做夢呢!”
燕長青其實知道有個地方行,但是地方太遠,兩家人都湊不出來個自行車,去太遠根本不太現實。
幹脆繼續保證:“不管掙多少都對半分。我是個小孩,人家看我這麽大的小孩會拉弦子,肯定可稀奇。有人看說不定就有人給錢,掙的都是白撿的,多劃算!”
“去縣城有點遠啊!”燕二河有點糾結,能掙點錢,哪怕幾毛幾分他都樂意。“從咱們去縣城,最少五十裏路,你又走不了多遠,我還得背你……”
但凡燕二河靠譜點,他都不能答應燕長青這事兒。
帶個六歲多的小娃去街頭賣藝,多不靠譜的人能幹出來這事兒啊?
不過燕二河年齡也才二十,現在他已經開始考慮實際操作中的困難,于是燕長青趁熱打鐵,提供可靠建議:“咱們可以借一輛自行車。”
有了一句提醒,燕二河立刻就有了主意:“七斤,你說咱們去借你姑家的自行車行不行?”
“那肯定行。”燕長青強烈支持。
燕長青的姑姑是燕大海的妹妹燕二河的姐姐,前幾年嫁到了鎮上,雖然奶奶常說那個姑父也是不靠譜的,看着就流裏流氣,但是燕長青知道,這個姑父還是挺靠譜的。
姑父的父親是縣棉花廠職工,那可是鐵飯碗,姑父年輕時候是有一段時間不怎麽正經混。但是要不了多久,等到大環境好起來,做生意的人多起來之後,姑父就成了緻富小能手,各種折騰,幾經沉浮,最終也是小有身家。
主要是人也仗義,沒有嫌貧愛富過,做生意掙了錢之後也不忘幫襯親戚們。
燕長青知道二叔爲什麽遲疑,無非是覺得姑父是鎮上人,姑姑嫁過去就是人家的人,去借東西總有種窮親戚上門的感覺。
他旁敲側擊提醒:“我都好久沒見着我姑,想讓她也嘗嘗我釣的魚……”
燕二河立刻就覺得這事兒不難辦,畢竟是侄子要看姑姑,又不是空着手去的。
接下來倆人繼續商量,從大燕莊去鎮上有二十裏,燕長青的小身闆根本走不了那麽遠。
燕二河有辦法,離大燕莊不遠有個燒磚的窯廠,村裏養馬的人家就是爲了用馬車拉磚掙錢。
他們倆人可以先搭馬車到窯廠,再搭窯廠去鎮上的拖拉機,到鎮上借自行車去縣城,然後街頭賣藝賺錢買肉吃。
計劃通!
……
第二天一大早天沒亮,燕長青和燕二河就吃了早飯,搭上了一輛尾巴少了一縷毛的馬拉的馬車,朝着窯廠出發。
馬車主人是燕長青喊四伯的一個長輩,他舍不得坐馬車——馬要拉一天車的,要愛惜。
燕二河更不好意思坐車,提着幾條還沒徹底咽氣的魚走在車前面,燕長青抱着新換了馬毛的二胡坐車上,旁邊還有大半蛇皮袋的青菜,是給姑姑家帶的。
一捆麥稭稈就是燕長青的坐墊,這捆稭稈是爲了拉車在路上,遇到泥窪地車上不來,墊在車輪下的。
既然不是考慮讓人坐的,自然就沒多少舒适度,特别是燕長青隻穿了個薄薄的大褲頭,有點刺撓自然是難免的。
好歹比走路強。
隻是看着四伯走路稍微有點别扭,明顯腿有點不得勁兒,燕長青很不好意思,又有點慶幸,得虧是他自己家的馬,不然今天都不一定能繼續幹活。
但是也不能責怪拉車的馬。
就算是主人,你拿個剪子繞人家屁股後面,扯着人家尾巴拿剪子往上湊,它忍不住踢一腳也是很正常的吧!?
馬車晃悠到窯廠天才蒙蒙亮,窯廠已經是熱火朝天。
夏天天氣熱,人們幹活也得趕早。
燕二河拿着一包二毛二分錢買的柏松煙,找開拖拉機的師傅搭話,問了幾個人就找到輛去鎮上的車。
這次燕長青不用坐麥稭稈,他坐二叔的腿。
燕二河坐在拖拉機司機旁邊的車輪上面的擋闆上,抱着燕長青,幾條已經徹底沒了動靜的魚,和裝着青菜的袋子挂在車鬥的前邊欄杆上。
出發,去鎮上。
……
燕長青幾乎都快忘了這個小鎮曾經的模樣,一條一百多米長的街道,大部分是低矮的瓦房,沿街還有不少亂搭的棚子,隻有其中一段街道旁有三層的樓房,是正府對面以前的供銷社。
街道也是土路,凸起的鵝卵石證明這是修過的路。
青磚綠瓦的房子灰撲撲的,搭的棚子多是木制,有些已經成了黑色。
街道上的人們穿着的大多是灰撲撲的衣服,白色的确良襯衫多數也沒那麽白。
也不知是不是因爲太陽還沒升起來,燕長青隻覺得鎮上到處都是灰蒙蒙,顯得陳舊而破敗。
快要路過鎮小學門口的時候,燕長青特意看了看對面一家房子低矮的人家。
那是一家賣秤的人家,一個花白胡子半尺長的老頭在門口認真的洗胡子,楊知禮師傅告訴過燕長青,這位姓趙,他會做二胡。
等有了錢再來吧!
轉眼就到了姑姑家,運氣挺好,剛好趕上喜聞樂見的打孩子場景。
放下魚和青菜,燕長青就欣賞起了這一幕。
姑姑家的表弟隻比燕長青小一歲,但是淘氣程度可高了不止一籌。才五歲,已經方圓幾百米有名的搗蛋鬼,江湖人稱‘黑皮蛋’。
早上姑姑姑父說等開學,讓小黑皮蛋上幼兒園(這年頭還叫育紅班)。因爲家在鎮東邊,幼兒園在街西頭,有點遠,這家夥不願意去,正在用不吃飯威脅爸媽爺奶。
燕長青和姑父的家人打完了招呼,開始假惺惺勸姑姑:“姑,别打了。我弟弟還小呢,我前幾天因爲釣魚還被我爸說了一頓,其實我就是看你們幹活累,想釣點魚給你們吃。對了,表弟你想吃魚不想……”
“想個屁吃,說啥我都不去上學,打死我也不去……”小黑皮蛋是這年月少有的胖娃,個不高還有點黑,年齡不大脾氣不小,正挨着打,現在誰和他說話就怼誰。
怼人一時爽,挨打也很利索。
姑姑幹脆利索的又是兩巴掌:“好好說話!”
燕長青心裏有種大仇得報的感覺。
他想起來上輩子的事兒了,不是燕長青記仇,是這家夥真是個坑人專業戶。
燕長青記得很清楚,小學畢業那年暑假他來鎮上玩,這個表弟給他說,誰誰誰欺負他。
當時燕長青就很講義氣的出手了,把欺負他的那誰誰誰揍了一頓,還把那熊孩子推到了初中旁邊的荷花池裏,順手還搶了那厮的一把竹劍玩具。
結果人家的媽找了過來。
這都不算什麽,等到初中開學燕長青就傻了眼,那誰誰誰的媽,是初一班主任。盡管沒教自己班,可燕長青有一陣子也是見了人家就躲。
關鍵在于,回頭再一看,說自己被欺負的表弟和那誰誰誰,人家照樣鐵哥們,玩的别提多開心……
等燕長青上高中,還有一次打群架的事兒,也是這家夥出的馊主意。那次要不是燕長青帶着幾個人跑的快,高中生涯就要提前結束了。
所以現在……他還是個孩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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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