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沒有那麽糟。”
李安然開口說道：“大道四九，遁去其一。世上總有生路可走。”
哪吒撇了撇嘴：“這道理誰不知道，但事情……”
忽然，他注意到李安然那神色不像是在安慰他，眼睛一亮，問道：“李安然，你是不是已經想到辦法了？”
又猛地轉頭望向楊戬，觀察了一下楊戬的神色，狐疑道：“二哥，你也有辦法？”
見楊戬微微颔首，哪吒頓時有些惱了，埋怨道：“你們既然都想到了辦法，還不告訴我！就看着我在這幹着急？”
楊戬滿臉無奈：“哪吒兄弟，你先别急，這事你得先自己想上一想。”
哪吒理直氣壯：“你們心眼子比我多八百個都不止，有你們在，我還想什麽！反正你們又不會害我，我聽你們的便是！”
楊戬：“……”
李安然：“……”這話似乎也有些道理！
李安然和楊戬對視了一眼，見楊戬一臉讓他講講的神色，開口說道：“既然無論是天道取勝還是人道取勝，我等身具大法力大神通之人都難逃一劫。”
“這第一種辦法，就是不讓它們分出勝負，讓這天道與人道之争永遠持續下去。”
“二哥說了，天道與人道之争很可能是從盤古隕萬物生時開始，它既然已經持續了這麽久，那就應該能繼續持續下去。”
哪吒睜大了眼睛，他隻聽說過渡過劫數，還沒聽說過維持劫數的，不過……
“這倒也是個辦法。”哪吒喃喃自語，若有所思。
楊戬也點頭表示贊同：“這的确是應對浩劫的一個辦法，但它有一個問題……”
“治标不治本。”
李安然接下了話茬，繼續說道：“就像是走鋼……凡人在走鋼絲，必須要時刻維持好平衡，一步走錯，就會跌落下來，萬劫不複。”
停頓了一下，又說道：“想要真正渡過浩劫，隻有兩種辦法，融入其中或者超脫其外。”
哪吒問道：“何爲融入其中？何爲超脫其外？”
李安然說道：“融入其中，分爲兩種情況。第一是天道取勝，那就舍棄自我，皈依天道。第二是人道取勝，那就舍棄一身修爲，堕入輪回。”
“這怎麽行！”
哪吒腦袋就搖的和撥浪鼓一樣，滿臉嫌棄：“你這第一種是當個沒有自我的傀儡，第二種是當個忘記一切的奴隸！還不如直接死了算了！還能痛快一點！”
李安然說道：“這兩種都不願意的話，那就隻有超脫其外這一種選擇了……”
話未說完，哪吒就直接搶答道：“你說的超脫其外不會是證道成聖吧？”
李安然點了點頭。
聖人曆萬劫而不磨，沾因果而不染，本身就是道的存在，超脫于時空之外，便是洪荒毀滅天地重演也不會影響到他們分毫，自然不會受人道與天道之争的影響。
哪吒小臉一耷，翻了個白眼：“你這辦法和沒說有什麽兩樣！”
李安然：“……”
哪吒這話對世間絕大多數人來說，都沒什麽問題。
證道成聖一事太過遙遠飄渺，便是如來太乙天尊鎮元子這些上古大能也隻敢說盡力而爲。
但對李安然來說，就不一樣了！
他有懲惡簿在，修爲提升隻受經驗值影響，沒有瓶頸存在。
隻要盡可能地将人道與天道分出勝負的時間往後拖，他就能證道成聖，渡過這末法之劫！
哪吒是因爲相信楊戬，所以才無條件相信楊戬做出判斷。
李安然則是結合了來自前世的記憶，确認了楊戬的判斷沒錯。
楊戬所說的兩種結果中的“人道取勝的結果”，可不正是前世所說的末法之劫！
靈氣消散、神佛不存在于世、一切偉力歸于虛無、衆生之力成爲了世間最強的力量！
唯一出乎李安然預料的是，在楊戬口中，這末法之劫并不是與龍鳳、巫妖、封神這些劫數并列的最後一場浩劫。
而更可能是囊括了這些劫數在内、貫穿了整個洪荒始末的一場劫數！
不過，想到西遊也不是與巫妖、封神并列，而隻是發生在西牛賀洲的一場大劫，也就能理解上面的内容了。
哪吒吐槽完李安然，轉頭望向了楊戬：“二哥，李安然說的辦法都不靠譜了！你有沒有什麽更好的法子？”
李安然也有些期待的望向楊戬，想聽聽楊戬有什麽主意。
不料，楊戬卻是搖了搖頭：“李安然兄弟想到的，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不過……”
就在哪吒露出失望神色的時候，他又話鋒一轉，竟是否定了自己最開始說的内容：“我先前所說的是最壞的結果，事情應該不會發展到那一步。”
哪吒疑惑不解：“這是什麽意思？”
楊戬解釋道：“自上古以來，凡應劫雙方從未有過哪一方大獲全勝的結果。天道與人道依附于大道之下，應該也不例外。”
“這一場浩劫的最後結果很可能是一方慘敗一方慘勝或者是兩敗俱傷。就像現在依舊有龍鳳麒麟、有巫族妖族、有闡教截教，天道和人道在浩劫之後，都還會存在，隻不過一強一弱，再難恢複當初鼎盛的局面。”
哪吒聽得腦殼疼，幹脆就直奔主題：“二哥，你就直說，我們該怎麽辦吧？”
楊戬：“……”
楊戬很想勸哪吒改改性子，但也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哪吒要是肯聽勸，早在封神浩劫時就變了個模樣了。
楊戬隻能是無奈搖了搖頭，說出了最後的結論：“若我這推斷沒錯，我們就不必硬撐着渡劫，可以提前布置後手，藏身在勢弱的一方當中。哪怕暫時忘記自我或是不存于世，也可謀求日後蘇醒重生。”
哪吒撓了撓頭，嘴裏嘟囔道：“怎麽還是這麽複雜！”
李安然則是瞪大了眼睛，被驚得無以複加。
這……這特麽說的是靈氣複蘇嗎？
楊戬已經算到了這一步嗎？
哪吒一看李安然這表情，就知道李安然聽懂了，果斷選擇了不爲難自己：“這費腦子的事，我真做不來！我百八十斤就交給你們了！”
李安然翻了個白眼。
就你這小身闆，連藕加反骨總共也就三十來斤吧！
忽然，哪吒想到一件事情：“二哥，這事你和我師父說過嗎？”
楊戬搖了搖頭：“這件事隻是我的推測，并沒有任何證據。兩位賢弟，你們先别将此事告訴太乙師叔，等過些時日，我找到了證據，再親自告訴師叔的。”
哪吒嗯了一聲，沒有多想，隻道楊戬是出于謹慎考慮，才沒有告訴太乙天尊。
李安然卻是心頭一動，讀出了不一樣的味道。
以楊戬的性格，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根本不會把自己的猜測告訴别人。
他既然對他和哪吒說了此事，應該是已經确定了這一切，根本不存在證據不足的可能！
這話明顯是在糊弄他們！
這就有些矛盾了！
楊戬若是不想讓太乙天尊知道此事，完全可以不把這件事情告訴他們，但他卻選擇了将這件事告訴他們，又拿假話糊弄他們，不讓他們告訴太乙天尊！
李安然又想到，楊戬想要修改天條天規，重建三界秩序，将衆生都囊括其中一事。
這件事從根本上來說，也是在貫徹人道，在助人道戰勝天道！
從這一點上來看，楊戬其實也已經卷入了劫數當中，對浩劫的激化程度完全不弱于三界大能們人爲地引發劫數！
既要、又要！
這還真是二哥的性格！
李安然忽然明白了楊戬的心思。
楊戬想要修改天條，重建三界秩序，就要打破舊有的一切！
靈山、天庭是他的敵人，玄門和太乙天尊同樣也是他的敵人！
楊戬縱然再心高氣傲，也不會狂妄到認爲自己一個人就能抗衡整個三界，他隻能借助浩劫行事！
這也是他不願将天地浩劫的真相告訴太乙天尊的原因！
這是他僅有的一丁點優勢！
但，楊戬又不願看着他、哪吒、三聖母、瑤姬乃至是梅山兄弟哮天犬在浩劫中隕落，又沒有把握隻靠自己就能夠完成對劫後重生的布局。
這才又冒着被太乙天尊知曉的風險，将自己的推測告訴了他們，想讓他們提前做好應對！
忽然，李安然察覺到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擡頭望去，正與楊戬目光相對。
李安然一怔。
從楊戬目光中，他看到了懇求的神色。
二哥已經想到我會猜到這一切？
也對！
也就哪吒這種大大咧咧的性格才會被這麽簡單的借口糊弄過去……
李安然将心思暫時收起，拿起酒杯與楊戬遙遙一碰。
楊戬露出一抹笑容，也舉起了酒杯。
“還有我呢！”哪吒完全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拿起酒杯湊了上來。
這一場酒直接從夕陽西下喝到了月上中天。
三兄弟裏哪吒酒量最差，喝到中途就已經醉眼惺忪，一張小臉紅撲撲好似熟透了的蘋果，強行拉起李安然和楊戬比武切磋了一番，然後就倒頭栽在了桌上，沉沉睡下。
李安然又陪着楊戬喝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問道：“二哥，你都說了這次浩劫的結果無論如何，神佛都将不存于世，又何必再費這力氣弄這新天條？”
楊戬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道：“李安然兄弟，你知道封神浩劫持續了多久嗎？”
李安然略一沉吟，有些不确定道：“十五年？”
他說的是從纣王出事一直到西周立國，姜子牙在封神台上封神的時間。
楊戬搖了搖頭，認真說道：“你說的隻是商周之戰持續的時間。便是從闡截人三教在昆侖山分家時算起，這封神浩劫也持續了将近一元時間，合十二萬九千六百年。而之前的巫妖浩劫、龍鳳初劫持續的時間更久。”
“這一次浩劫就算短于封神，也會持續數千年時間乃至數萬年時間。新天條對最終的結果也許沒有太多意義，但對身處浩劫當中的每一個生靈來說，完全不同。”
李安然看着楊戬堅定的目光，隻默默舉起了酒杯。
他也沒有再說什麽，楊戬若是有什麽需要他幫助的，就告訴他之類的話。
楊戬想要重建三界秩序，必然會與世爲敵。
以楊戬的性格，隻可能是想辦法讓他和哪吒置身事外，而不太可能将他們拉進來。
而就在與此同時，九霄天外，無盡混沌當中。
一道道混沌罡風呼嘯，所過之處無數空間裂痕生滅，其内漆黑一片，不知通往何處。
又有無數混沌神雷不斷落下，連成一片，如同海洋一般，散發出恐怖的毀滅氣息。
如此惡劣的環境，便是大羅金仙輕易也不敢涉足其中。
危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混沌無邊無際，一旦迷失了方向，就再也走不出來。
但今天，卻有一男兩女在混沌當中疾速穿梭。
在他們頭頂上方，一柄寶劍在半空當中，垂落下萬千劍氣，将他們護在了中央。
無論是罡風還是神雷，一旦靠近，就會被劍氣絞碎，無法觸碰到他們分毫。
“兄長，我們不會走錯了吧？”左側穿着淡白色紗裙溫婉大方的女子開口問道。
“不會錯。按照師尊留下來這羅盤，我們再往前走上三萬七千裏，就到了。”站在中間的男子穿一身紫黑袍，左手持着金鞭，右手拿着一塊羅盤，語氣十分肯定。
若是有楊戬在此，一定能認出來這男子正是截教外門大弟子趙公明！
而另外兩個則是三霄娘娘中的大姐雲霄和曾經的鬥姆元君金靈聖母！
雲霄點了點頭，不再多說什麽，隻緊跟在趙公明身側繼續往前飛去。
三萬七千裏的距離放在洪荒當中，不過是瞬息的功夫就能到達。
但這裏是天外混沌，除了環境極度惡劣之外，各種危險也是層出不窮。
嗡！
三人剛往前飛出沒多遠，身側忽然裂開了一道黑色縫隙，一頭看上去似虎又似獅的怪物沖了出來。
這怪物雙眼一片混沌，明顯是沒有任何心智，但一身修爲卻是逼近大羅金仙，一爪子拍出，竟有數道混沌神雷缭繞其上。
當！
金靈聖母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揮出了手中寶劍，将這兇獸絞成了粉碎。
趙公明連頭都沒有擡，隻緊盯着手中的羅盤，似剛剛那種情況他們已經不知道遇到了多少次，早就習以爲常。
三人繼續往前，也不知道飛了多久。
手中羅盤忽然光芒大作。
“到了！就是這裏！”趙公明大喜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