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在你們走了之後，玉帝也沒有再待下去，就讓燃燈他們将金翅大鵬雕帶走了。”
李安然将楊戬哪吒二人離開後，靈霄寶殿發生的事情簡單講了一下，又說出了自己的推測：“玉帝态度這麽堅決，不全是因爲靈山，更可能是因爲那隻金翅大鵬雕。”
“它是鳳凰之子孔雀之弟，身份特殊，背景深厚，但又犯下了不可饒恕的殺孽，玉帝不想得罪鳳凰和孔雀，這才不肯讓我們按照天條嚴懲他們。”
“鳳凰之子、孔雀之弟？”
哪吒一愣，猛地想到了什麽：“你說的孔雀是那個孔宣？靈山的孔雀大明王菩薩？”
李安然點了點頭。
“難怪！”哪吒恍然大悟，又忍不住吐槽道：“這金翅大鵬還好意思是孔宣的兄弟，怎麽這麽弱？”
封神浩劫當中，孔宣絕對是除了聖人之外能排到前三的強者，一手無色神光讓闡教弟子不知吃了多少苦頭。
還是準提道人不顧身份，以大欺小，才将孔宣拿下，強行皈依到了佛門。
沒想到，孔宣這弟弟竟這麽沒用！
楊戬倒是早就知道這些，但——
天條天規若是隻能約束弱者，那還要它何用？
區區一個金翅大鵬雕，就要從輕發落徇私枉法，那換成文殊普賢觀音如來這些，是不是還要獎勵一番？
楊戬嘴角勾起一抹譏諷，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他在靈霄寶殿裏的再三懇求，是在拿公正大義逼玉帝低頭，也是在做最後的确認。
結果，在他的預料之中，也讓他放棄了最後一丁點幻想。
根子爛了，修剪再多的枝葉都于事無補！
同樣，隻要這些神仙還在，就算是修改了天條天規，三界也不會有絲毫變化！
他想要徹底改變三界，不僅要修改天規天條，更重要的是打破原有的這一切，讓三界這潭已經發臭了的死水重新活過來！
楊戬在李安然和哪吒面前沒有刻意僞裝，兩人都察覺到楊戬身上那劇烈翻滾沸騰又被強行壓抑下來的恐怖氣機。
就好似是暴風雨來臨前不斷郁積的黑雲，又像是火山内不斷翻滾的岩漿。
等到它爆發出來那一刻，必然會驚天動地！
“二哥，你沒事吧？”哪吒有些擔心，傻乎乎地問道。
李安然倒是猜到了楊戬幾分心思。
經過了金翅大鵬雕之事，楊戬估計是對天庭對玉帝徹底失望，就是不知道楊戬接下來會怎麽做！
他知道的版本，是楊戬借着三聖母一事布局，讓自己充當世間最大的惡，想盡各種辦法，吸引住全部仇恨，讓沉香聯合到更多的人更多的勢力，把玉帝王母置于無人可用的境地。
然後，再當着三界神佛的面，以沉香救母之事，以女娲聖人之名，以三界蒼生之心意，迫使玉帝王母認下了他自己編寫的新天條。
最後，再用自己的死，了結掉所有的仇恨和所有的惡，讓沉香這個除惡救世之人得到所有的善，讓三界衆生重歸于好。
計劃很周全，落實的也很成功。
短短數年之内，楊戬就将沉香這個不求上進隻想當個土财主的外甥，培養成了縱橫三界鮮有敵手的強者，還成爲了鬥戰勝佛的徒弟，結交了四海龍王、淨壇使者、觀音菩薩、太上老君、哪吒三太子等一衆大勢力。
不過，關于最後的結果，卻有兩種說法。
第一是楊戬所有謀劃在機緣巧合之下暴露，一切真相大白，沉香三聖母原諒了他。
第二則是楊戬計劃成功，以一己之身結束了所有的惡，讓沉香有了一個功德金身。
前者看似圓滿，但卻讓楊戬付出的大半心血泡湯，新天條的權威必然會因此大打折扣，落實起來更是難如登天。
後者則犧牲了楊戬，成全了所有人，在李安然看來是完全不值。
再完美的條例規矩，關鍵也得看執行的如何。
沒了楊戬，隻有一個新的天條天規又能落實多少？
又如何保證不會走偏？
李安然穿越過來也有幾百年了，交情最好的莫過于楊戬和哪吒，他不想看楊戬去當那冤大頭的聖母。
隻要楊戬有走向那一條老路的迹象，他說什麽也要給楊戬扭回來！
“我能有什麽事？”
楊戬擺了擺手，笑道：“這數百年來，三界中的大小事務基本上都是由我一手操持，如今是天庭離不開我，不是我離不開天庭。”
“你隻管看着，用不了多久，玉帝就又會把我再召回去。我正好趁着這段功夫，休息一段時間，把先前一些不方便做的事情給做了。”
這話換别人來說，十分狂妄自負，但放在楊戬口中，就好似在陳述一件事實。
李安然和哪吒也沒有絲毫懷疑。
他們都是親眼看到過楊戬是怎樣日夜無休的處理那些摞成小山的文書卷宗的。
事無巨細，不分大小。
隻爲給他編寫新天條做積攢。
這讓許多人都诟病楊戬貪圖權勢，任何一丁點都不願從手心裏放出去。
也讓楊戬成了三界天庭的絕對核心。
天庭沒有了玉帝王母，沒什麽。
但沒了楊戬，絕對會亂成一鍋粥。
“嗯。”
哪吒用力點了點頭，又咬牙切齒地說道：“二哥，我這段時間也呆在灌江口，哪也不去！我倒要看看那李靖能不能鎮住那些妖魔鬼怪！”
李安然：“……”兄弟，你這想法很好，但恐怕是要失望了！
天庭能拿得出手的強者其實有不少，隻不過他們大多都有職責在身，輕易無法調動。
比如說真武大帝，法力高強神通廣大，麾下還有龜蛇王靈官等将，數十萬天兵天将。
但他需要在北天門外盯着北俱蘆洲妖師府的動靜。
還有那新任的天蓬元帥和十萬天河水師，他們則需要鎮守在弱水外側，提防着黑暗之淵中的妖魔鬼怪，同樣調動不了。
換作以前，哪吒這般做肯定會給天庭造成不小的麻煩，甚至可能迫使玉帝低頭服軟。
但現在，天庭诏安了牛魔王和紅孩兒，劃歸到了李靖麾下，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
凡間大部分的妖魔鬼怪都不會是牛魔王和紅孩兒的對手。
哪吒這麽做并沒有太大意義。
不過，李安然也沒在這個時候給哪吒潑冷水，朝楊戬說道：“二哥，我最近也沒有什麽事情要做。你有什麽需要我們幫忙的，盡管說。”
哪吒連連點頭響應：“對，二哥，你有什麽事情就給我們說！我們兄弟齊心，就不信有解決不了的！”
“那就多謝兩位賢弟了。”
楊戬嘴角噙笑，點頭應了下來，略微沉吟了一下，撚出個法訣。
嗡！
一道金光自楊戬指尖滌蕩而出，形成了一個半透明的金色光罩，将他們罩在了下面。
卻是将他們周圍隔絕成了一個獨立的小千世界。
如此一來，别說是偷聽了，就算是天地寶鑒、六耳猕猴的種族神通也不可能越過楊戬查探到裏面發生的事情。
而這等手段至少也是大羅金仙才能施展出來！
“先前在翠雲山的時候，二哥果然是留了手，沒有用全力。”李安然心中暗暗想道。
楊戬将内外隔絕之後，開口問道：“兩位賢弟，三界大能聯手應對天地浩劫一事，你們應該都知道。隻不知，你們如何看待此事？”
李安然和哪吒都是一愣。
他們見楊戬這般慎重，還以爲楊戬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他們幫忙，沒想到竟然問了這麽一個問題。
哪吒心直口快，沒有多想，不屑冷哼一聲，說道：“他們那是應對嗎？分明是禍水東引，把劫數轉嫁到了凡間！”
“你們很少下凡，沒看到南瞻部洲之前那慘狀！可以說，到處都是天災人禍，哀嚎遍野，白骨滿地，萬裏無人。我倒是更願意憑真本事渡劫，也好過現在這般拿别人的性命當墊腳石！”
停頓了一下，哪吒又悶悶不樂地補充道：“不過，我聽金霞師弟說，太上老君去見我師父時，曾提起此事，說效果非常好，南瞻部洲的劫氣業力已經十不存一，不成氣候。”
楊戬不置可否，轉頭望向李安然：“李安然兄弟，你怎麽看？”
李安然沉吟了一下。
他早先的看法和哪吒後半截差不多，三界大能這手段雖然有些狠，但效果絕佳，提前引爆劫數，讓劫數在可控範圍内，的确是将浩劫由大化小的不二良方。
但，先前在靈霄寶殿上，他明顯察覺到衆神佛的情緒波動有些不正常，想法卻是變了。
“飲鸩止渴。”李安然給出了自己的結論。
哪吒頓時愣住了，楊戬卻是眼睛一亮，笑道：“何爲飲鸩止渴？”
李安然有些錯愕地看了楊戬一眼。
二哥也察覺到了嗎？
李安然說道：“看似是将劫數化解消弭，實則隻是讓它們隐藏的更深更難以察覺。待到劫數再次爆發的時候，後果恐怕會比之前還要嚴重許多。”
哪吒有些懵：“不……不會吧？”
“會。”
李安然尚未開口，楊戬已經給出了答案，他神色凝重，說道：“兩位賢弟，這天地浩劫不是将近，而是已經開始。他們已經陷了進去，卻還不自知，繼續下去，隻會越陷越深，後果也會越發嚴重。”
這下别說是哪吒了，便是李安然都愣住了。
他隻是偶爾察覺到了一點端倪，但聽楊戬這語氣，他分明是已經十分笃定！
“所有人都以爲這次浩劫必然會應在玄門和佛門或者天庭和靈山身上，其實不然！”
楊戬并沒有講的雲裏霧裏含糊不清，而是用最直白的話語繼續說道：“這次浩劫與以往浩劫都不相同！不再是人與人相争，而是人與天相争，是人道和天道之争！”
“從他們聯手，不，應該說從他們開始考慮如何應對浩劫那一刻開始，他們就已經陷入了劫數，開始爲人道與天道天數相争！”
楊戬的話好似一道驚雷劈在了李安然和哪吒的頭上，讓兩人腦袋裏面都有些暈乎乎的。
楊戬沒有急着往下說，而是靜等着兩人消化這些信息。
人道、天道……人與天争……
李安然睜大了眼睛，隻覺得一道電流在體内穿過，讓他有一種醍醐灌頂渾身顫栗的感覺。
之前許多想不明白、如同被薄霧籠罩着的事情瞬間清晰起來。
他生出一種預感，楊戬說的沒錯！
哪吒就有些想不明白了，詢問道：“二哥，我等修煉之人修的是天道，證的是大道，你爲何會說他們是在爲人道與天道相争？”
楊戬解釋道：“我們修的是天道，證的是大道，但都是在以人道修天道、證大道。三界中傳承下來文字語言、規則秩序、功法武藝、神通法術……哪個不是人道的産物？我們從最開始到現在都是人道的一部分，在以人道闡述天道、大道。”
哪吒又問道：“那爲何以前沒有？”
楊戬耐心解釋道：“每一次天地浩劫的應劫之人都是天地間最強大的勢力。以前人道孱弱，不足以與天道相争，但如今三界繁榮，人族興盛，佛道儒三教傳世，衆生皆受其影響，人道之力已經足以與天道抗衡。”
停頓了一下，用不确定的語氣說道：“也或許……這人道與天道之争早就已經開始，從盤古開天地時就已經開始，我們以前經曆的那些劫數也許都是在爲今日做準備。”
李安然心頭一震，卻是從未想過還有這一種可能。
哪吒更是驚掉了下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楊戬說道：“這隻是我的一個猜測，也不确定是真是假。不過，人道與天道之争應該不會有錯。”
“兩位賢弟，你們難道就不覺得奇怪嗎？以往天地浩劫來臨之時，隻有聖人能夠窺得一絲端倪，哪怕是準聖、大羅金仙也很難意識到自己身陷劫數當中，渾渾噩噩的便丢掉了性命。”
“但這一次，卻是所有人都知道浩劫将近，甚至還能齊心協力聯起手來共同應對劫數。除了人道之外，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麽能做到這一點。”
哪吒思索了片刻，發現的确是這麽一回事！
從古至今，從來都是浩劫臨頭而不自知，還從未有過像現在這樣，浩劫還沒來，三界修士就開始浩浩蕩蕩做起了準備。
當然，這“沒來”二字要打一個問号！
人道會提醒蒼生，天道同樣會遮掩天數，隻看誰的手段更加高明！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似乎是天道占了些上風。
三界大能們意識到了浩劫将近，并聯手開始布局應對，卻判斷錯了浩劫雙方的身份，身陷劫數而不知。
哪吒忍不住問道：“若是天道取勝會發生什麽事情？”
楊戬說道：“若是天道取勝，三界所有秩序都會崩塌，天地重歸混沌之時，衆生渾渾噩噩乃至是煙消雲散。若是人道取勝……”
楊戬停了下來，欲言又止。
哪吒追問道：“二哥，你怎麽不說了？若人道取勝會如何？”
楊戬淡淡道：“天道隐退，靈氣消散，仙佛不存于世，一切偉力歸于無，衆生之力将成爲天地間最強大的力量。”
“啊？！”
哪吒徹底傻了眼，叫道：“那我們這還争個什麽？左右都不過是一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