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行孫？者行孫？”
玉帝安置好了牛魔王，就将目光望向了猴子，卻見猴子面色變幻不定，不知在想些什麽。
他一連喊了幾聲，猴子才猛地回過神來，擡頭朝他望來，咬牙切齒，兇芒畢露。
玉帝一愣，衆仙卿已經勃然色變，厲聲呵斥道：“大膽妖猴！陛下喚你，你不知拜伏參見，還敢露出這番兇惡嘴臉冒犯陛下！當真是該死！”
猴子一聽這話，心頭怒火更盛。
眼前這一幕與他當初剛上天庭時遇到的情況，何其相似！
他伸手就往耳朵摸去，要取出金箍棒，給這些毛神一個厲害瞧瞧。
“者行孫！你發什麽颠！這裏是天庭，不是翠雲山，沒有妖怪讓你殺了！”李安然察覺到了猴子不對勁兒，運轉法力，以合歡功法給他來個當頭棒喝。
猴子渾身一顫，隻覺得腦殼都在嗡嗡作響，也瞬間從暴怒失控的邊緣冷靜下來。
俺老孫來這兒是爲了重獲自由，萬不可一時沖動，再觸犯了天條天規，給他們抓住把柄！
之前的事到底是機緣巧合還是他們有意安排，俺老孫日後再做調查！
猴子收斂了心中怒火殺意，按照天規上前朝着玉帝恭敬行禮，又順着李安然的話說道：“我先前一直被關在天牢當中，出來後又下凡與這些妖孽惡戰了這麽久，精神有些恍惚，誤以爲自己還在翠雲山中，無意中冒犯了陛下，還請陛下恕罪。”
玉帝自是不相信猴子這番話，不過他也無意與猴子糾纏這些，大度地擺了擺手，說道：“你是爲天庭下界征讨妖魔的，一時失态，且恕你無罪。朕問你，你可願留在天庭做個天将？”
猴子搖了搖頭，說道：“我向來自由散漫慣了，受不得天庭的清規約束，隻想在凡間當個散修。”
玉帝颔首說道：“就依你所願。”
不管眼前這猴子是真孫悟空還是假的孫悟空，他既然已經跳出了西天取經，重要性也就急劇下降。
區區一個太乙金仙，還是一個腦後生有反骨的太乙金仙，還不值得他自降身份地去針對打壓也不值得他費大力氣去招攬。
“多謝陛下。”猴子生怕再生事端，一舉一動都嚴格按照天規天條，不給别人任何話柄。
處置完這兩個，就隻剩下金翅大鵬雕三妖了。
燃燈三人主動上前，雙手合十，請罪道：“大天尊，此金翅大鵬雕乃是貧僧座下二弟子，那黃牙老象和賽太歲是文殊菩薩普賢菩薩的坐騎。”
“我三人一時疏忽，讓他們偷下凡間。不曾想，他們竟如此膽大妄爲，聯合了西牛賀洲一衆妖怪作亂，爲禍一方，請大天尊責罰。”
文殊、普賢合十道：“請大天尊責罰。”
玉帝說道：“上古佛和兩位菩薩不必如此。凡間有句話，叫作‘隻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這些孽畜賊性不改，一心下凡作惡，又如何能夠防得住？”
三界大能聯手應對浩劫一事，玉帝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他很清楚西天取經的内幕，知道金翅大鵬雕、黃牙老象、賽太歲都是靈山故意放下凡間，來完成金蟬子修成正果所需的九九八十一難。
隻不過，這中間出了些岔子，才發生了牛魔王聯合衆妖作亂的事情。
這事給天庭帶來了一些麻煩，但也讓應對浩劫一事完成了大半。
總的來說，利大于弊！
玉帝準備賣燃燈三人一個人情，說道：“今日既已将他們捉拿回來，此事也就算是已經了結。上古佛和兩位菩薩且将這三隻孽畜帶回去，嚴加懲戒，莫要讓他們再出來生事。”
話音未落，班部中閃出了楊戬，越班上奏道：“不可！陛下，這三隻妖孽觸犯的是天條天規，是三界公法，豈可交由上古佛和兩位菩薩私刑處置？當将他們打入天牢，依照天條天規嚴懲，方可正天條威嚴，以儆效尤！”
靈霄寶殿瞬間一片死寂，落針可聞。
玉帝說出讓燃燈三人将金翅大鵬雕他們帶回去嚴懲，顯然是要輕拿輕放，将此事大事化小。
楊戬卻是要依照天條天規嚴懲。
這不僅駁了玉帝的面子，也徹底得罪燃燈三人。
衆仙卿都不敢攪合進這種事情當中，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就好似木頭人一樣，站在那裏，一言不發。
唯有太上老君嘴角噙笑。
他當年就經曆過這般窘境，現在也樂得看燃燈三人的笑話。
一群屍餐素位的無膽之輩！
哪吒冷哼一聲，滿心不屑，也不管旁邊李靖一個勁兒地瞪他，上前大聲說道：“陛下，司法天神說的對！這些妖孽作惡多端，必須依照天規嚴懲！”
李靖頓時急了，顧不得這是在靈霄寶殿，朝着哪吒怒斥道：“孽子，你懂什麽，就在這裏胡說八道，還不給我退下！”
哪吒斜睨了他一眼，冷笑道：“父王，不是你教的我忠孝禮義信！我忠心陛下，直言進谏，難道有什麽錯？天條天規乃是天庭的威嚴所在，按照天條天規處置作亂的妖孽，怎麽就是胡說八道了？”
哪吒說的陰陽怪氣，眉眼之中更寫滿了鄙夷不屑，隻氣的李靖暴跳如雷，恨不得祭出玲珑寶塔将哪吒收拾一頓。
“李天王，我倒是覺得哪吒三太子說的有理。”
李安然上前說道：“陛下，法無信不立。若是今日不能依照天條嚴懲這三個妖孽，日後怕是會有更多人不将天條放在眼裏，學他們下凡爲妖作亂造反，三界恐再無甯日！”
經過先前翠雲山之事，衆神仙隻要不是瞎子傻子，都能看出他和哪吒和楊戬并沒有如傳聞那般鬧翻。
他也就沒必要再做那僞裝，旗幟鮮明地站出來支持楊戬哪吒。
“司獄天神未免有些太過危言聳聽了！”
李靖說道：“不過就是三隻妖孽，于天庭天條來說，連蝼蟻都算不得！他們憑什麽就能夠撼動天庭天條威信？影響到整個三界？”
李安然道：“李天王莫不是忘了孫悟空之事。他雖然被如來佛祖壓到五行山，五百年未曾動彈一下，可他大鬧天宮帶來的影響，卻讓三界動蕩了一百餘年。天王如何知道這三隻妖孽就不會是另一個孫悟空？”
猴子：……吃瓜竟然吃到了自己身上。
李靖臉色有些難看。
猴子大鬧天宮一事可以說是他最大的恥辱，偏偏他這降魔大元帥之位還是因爲這樁恥辱得來的。
李靖因此沒少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這也是他這些年拼了命的下凡降妖除魔的原因。
盡管，他這降妖除魔隻有一招——
去吧，哪吒！
李靖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幹脆反問道：“司獄天神又如何确定他們會是另一個孫悟空？”
李安然坦然道：“我不确定。但，防微杜漸，總沒有錯。”
李靖：“……”中了這孽障的計了！
李靖臉一黑，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憋得滿臉漲紅。
周圍一衆仙卿們的神色變得微妙起來。
尤其是那些在這萬年間得道成仙，不清楚闡截封神舊事的神仙更是動起了心思，偷瞄起玉帝的臉色。
在他們看來，那邊雖然是佛祖菩薩，這邊也是天庭三大戰神，未必就弱于對方。
他們此時站出來，雖然會得罪燃燈文殊普賢，但也能給楊戬賣個人情！
燃燈文殊普賢他們再厲害也是靈山的人，管不到天庭的事情，楊戬就不一樣了，那可是掌握着稽考和執法大權司法天神！
若是楊戬給他們擡擡手，他們說不定能再上一個台階！
但很快，他們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天帝禦座上，玉帝的臉色已經是沉了下來。
“夠了！孫悟空之事，不過是個引子，他能有幾分能耐？能攪動三界動蕩不安？”
玉帝直接下場拉起了偏架，但念及楊戬三人也是爲了天條天規，給了他們一個台階：“這三隻妖怪終究是沙門中人，就交給上古佛他們帶回靈山懲治。”
楊戬完全不接這個台階，依舊是不依不撓地上前阻止：“天條天規管的是三界衆生，上至天地神人鬼，下至蠃鱗毛羽昆，具在其中。沙門亦不例外。求陛下收回成命，依照天條天規處置三妖。”
靈霄寶殿更加安靜。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空氣好似凝固，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楊戬剛才那話可以說是直言進谏的話，現在已經是在當面質疑頂撞玉帝，兩者完全不是同一個概念。
哪吒還想要上前附和，被李安然偷偷拉住。
楊戬一個人開口是剛正不阿秉公執法，他們三個人一起開口，就有逼宮的味道在了！
隻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玉帝臉色陰沉了下來，臉上寫滿了不悅。
楊戬卻好似完全沒有察覺到，再次躬身說道：“求陛下收回成命，依照天條天規處置三妖。”
玉帝一字一頓的說道：“楊戬，朕意已決，此事就這般定了。”
楊戬将身子又往下躬了幾分，還是同樣的一句話：“求陛下收回成命，依照天條天規處置三妖。”
玉帝勃然大怒，厲聲質問道：“楊戬，你是沒聽見朕說什麽！還是說，朕說的話已經不管用了？”
衆神仙都是一哆嗦，感受着玉帝的雷霆暴露，隻吓得心頭一顫，将頭垂得更低。
楊戬依舊是不緊不慢地語氣，隻聲音裏滿是堅定：“天條天規乃是天庭的基石，求陛下收回成命，依照天條天規處置三妖。”
“好，很好！”
玉帝隻覺得顔面大失，怒極反笑：“楊戬，我看你這司法天神是不想幹下去了！”
楊戬沒有說話，保持着那躬身的動作，持續了有七八秒。
李安然注意到楊戬緊繃的身體忽然一松，似是做出了什麽決定。
同時，他也隐隐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兒。
無論是猴子還是玉帝，抑或是哪吒李靖和那些神仙！
他們的情緒似乎是被放大了，變得更容易波動暴躁易怒。
截教在南瞻部洲鬧了一場，靈山在西牛賀洲鬧了一場，按理來說天地間的業力不應該減弱許多嗎？
我怎麽感覺比以前更強了還更隐秘了？
劫數業力虛無渺茫，尤其是事關天地大劫的時候，隻有聖人才可以比較清晰的感知到。
李安然看不清劫數業力的變化，但他修煉有合歡功法，能察覺到衆神仙的情緒波動比以前大了許多。
而情緒波動大、變得難以控制，整是業力帶來的負面影響之一。
就在這時，楊戬擡起了頭，目光不閃不避地迎向了玉帝，淡淡說道：“小神身爲司法天神，陛下就算是革了小神的神職，該說的話，該做的事，小神依舊會說會做。”
“好！那你就回你的灌江口去吧！”玉帝怎麽也沒想到楊戬竟然執拗到這種地步，對着旁邊太白金星說道：“給朕拟旨，革除楊戬司法天神職位，貶去灌江口當他的地仙。”
“陛下！”
太白金星大吃了一驚，也不敢輕易照做，想要勸阻，但被玉帝一個眼神吓住了，“怎麽？你也要違抗朕的旨意？”
“微臣不敢。”太白金星一個哆嗦，趕緊按照玉帝吩咐拟了旨意。
沒等他拟完，楊戬已經脫去了身上代表着司法天神職位的冠冕黑袍，沒有絲毫留戀地放在了地上，轉身朝着殿外走去。
“二哥，等等我！”
哪吒再也站不住了，朝着楊戬追了過去。
李安然的金手指全在天牢上，他卻不好學楊戬哪吒這樣直接離開，隻能按耐住心中的急切，等待下朝。
“你這逆子，給我站住！”李靖在後面又驚又怒，但哪吒隻當是沒有聽到，很快就消失在了大殿門口。
“夠了！”
玉帝也沒有心思再繼續下去，朝着燃燈等人說道：“上古佛，這三個妖怪你們且帶回靈山去吧！朕相信，你們不是徇私之人！”
随後，拂袖離開。
燃燈三人也沒有多逗留，帶着三妖匆匆離開。
他們也不是不知道這樣會影響自身的形象，難免讓人覺得他們是在徇私護短。
但，他們也沒有辦法！
黃牙老象和賽太歲雖也觸犯了天條，但并未造下太大的殺孽，就算是依照天條天規嚴懲，也不過是吃些苦頭。
但，金翅大鵬雕就不一樣了。
他一口生吞了獅駝國數百萬的文武百姓，這殺孽可以說是滔天了！
便是燃燈初聞此事的時候，都吓了一跳，隻覺得這金翅大鵬雕肆意妄爲早晚會惹來大禍，生出了将他盡快逐出師門的念頭。
按照天條天規，金翅大鵬雕不是送上斬妖台那麽簡單，而是抽出魂魄打入九幽，受盡各種刑罰，永世不得超生！
可偏偏金翅大鵬雕的身份特殊背景強大！
他們怎麽也不可能讓金翅大鵬雕落得這般下場。
這同樣也是玉帝堅持不按照天條天規嚴懲三妖的原因！
不是怕，而是沒必要，不值得！
欠下的下周一定全還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