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京墨看着插在商時序身上的匕首,她明白,隻要此刻用力轉動匕首,就會從他身上流出血來,那樣的話,就算他沒有傷到要害,也會因爲失血過多而死去。
可是她顫抖着的手怎麽也握不住匕首的刀把,心裏有一個聲音在那喊着:殺了他,林京墨,殺了他!
身體卻不由自主的沒有辦法痛下殺手……
終于,她哭着癱倒在地,看着絕望的商時序同樣的痛苦不已。
商時序此刻已經完全了解了她心中的恨意,他曾經将金簪刺入了愛人的死穴,光是愧疚之心,已經足夠他死一次了,他看着地上泣不成聲的林京墨,他不忍她一輩子承受殺死自己的痛苦,于是他伸手轉動匕首,讓血流的快些。
“嗯……”巨大的疼痛感襲來,商時序不由得悶哼了一聲。
林京墨看着眼前想要自我了斷的商時序,驚訝不已,她站起身來慢慢朝着商時序的方向走去,不由得開口喊道:“夫君……”
巨大的疼痛,血流不止的傷口讓商時序再也無法承受,高大的身軀應聲倒下,林京墨驚的趕忙抱住了他,眼淚再也無法控制的流了下來……
“夫君……”林京墨輕聲叫着他。
商時序此刻強行擠出了一個笑容說道:“夫人不必自責,不是你殺了我,是我自己……”
看着他不斷流血的傷口,林京墨忙道:“不要再說了,你不要再說了。”
商時序卻接着說道:“夫人……我是真的,真的愛慕你……”
說罷商時序閉上了眼睛,昏死過去。
林京墨将頭埋在商時序的懷裏,她明白,不消片刻,他便會死。
而她不明白的是,自己的内心,似乎并不希望他死,明明這樣就可以爲自己報仇,爲李媽媽跟長姐,還有北境南陵的百姓報仇,爲什麽,爲什麽還是會心軟。
終于,她還是朝門外叫出了聲:“救命啊,救命啊!侍郎大人受了傷!”
很快,外面的守衛推門而入,他們的注意力全在躺在血泊中的商時序身上,裏面的人又朝着外面喊:“快請大夫來,大人遇刺了!”
外面的人聽到需要請大夫,于是又趕忙跑出院外。
林京墨趁着大家手忙腳亂,此刻無人看守,于是偷偷溜出了偏院,從商府的後門跑了出去。
她一身鮮血,奔跑在深夜無人的大街上,黑暗中,是重獲自由,也是身陷牢籠。天空慢慢變亮,林京墨終于看到了尚書府的大門,她上前用力的扣了幾下門,終于無力的癱倒在了門檻上。
負責值夜的守衛聽到門響聲,打開了大門,見一個滿身是血的女子躺在門口,他借着微微晨光,将她的長發撩起,驚道:“二……二姑娘?”于是趕忙朝着府裏喊道:“快來人啊,是二姑娘受傷了。”
……
林京墨躺在溫暖的軟帳之中,昏昏沉沉中,她感到有人用濕熱的毛巾替她擦臉,她十分驚慌地抓住了那隻握着手巾的手,猛然睜開了眼睛。
是林遠志!
“爹爹!”林京墨坐起身來,哭着抱住了她的父親,這世上她唯一的親人。
林遠志輕輕拍了拍林京墨的後背,安撫道:“孩子别怕……告訴爹爹,發生了何時,你身上如何滿身是血,可是受了傷?”
林京墨松開林遠志,低下頭說道:“這些血不是女兒的。”
“那是?”林遠志有些擔心的問道:“老夫聽聞,李媽媽在你府裏遇刺身亡,可是那人又想傷你?”
林京墨搖了搖頭,說道:“我身上的血是商時序的血,是我,是我殺了他!”
林遠志聞言詫異的看着林京墨:“墨兒……”
林京墨的眼淚啪嗒啪嗒的掉了下來,緩緩說道:“女兒全記起來了,是他,是商時序用金簪想要刺死女兒!”
“什麽?這個畜生!爹爹這就去京兆府!”林遠志聞言怒不可遏,起身便要去商府抓商時序。
“不必了爹爹,他已經死了……”林京墨擡起滿是眼淚的臉繼續道:“是他殺死了李媽媽!是他害死了姐姐,他勾結趙王還有中書令,對南陵加征賦稅,然後買通北燕人貪墨北境糧草。”
“此話當真?”林遠志急道:“可有證據?”
林京墨回道:“有的,他有一本賬簿,裏面清楚的寫明了他們從北境得到的每一筆贓款!”
林遠志又問:“那賬簿現在何處?”
林京墨有些愧疚的低下頭去:“女兒走得急,那賬簿被商時序收起來了。”說罷她突然想到了什麽又道:“還有北境的陸伯伯,爹爹,北境的叛徒恐怕不是陸伯伯,他是被冤枉的。他的老仆孫伯曾經交給女兒兩頁陸伯伯對于北境糧草的記錄,卻被女兒在回來的路上不小心弄丢了,但上面清楚的寫明陸伯伯對北境糧草侵吞之事根本一無所知。”
林遠志聞言稍加思索,說道:“真兇逍遙法外,豈不是還會卷土重來?想不到陳緬正居然會勾結北燕,不僅坑害百姓,還殘害忠良,我與他同朝爲臣,卻一直沒有發現。商時序狼子野心,居然與他們蛇鼠一窩,是我吏部尚書失則。”他趕忙起身說道:“墨兒你在府中好好休養,爹爹要進宮一趟。”
林遠志離開後,林京墨換了一身素衣來到了大廳,這裏設有林空青的靈堂。
林京墨看着林空青的靈位,一時間明明痛不欲生,卻一滴淚都流不出來,她在心裏問過自己千百遍,如果當時沒有讓姐姐吃那道辣牛肉該多好啊,如果姐姐可以自私一點先救自己,可能她跟肚子裏的孩子就都不會死!
殺人兇手究竟是誰?是陳緬正,是趙王,是商時序,還是她自己?
還有可憐的李媽媽,此刻屍骨還不知在什麽地方,連一個親人都沒有,又有什麽人能爲她立牌位,燒紙錢?